胡風和李中校沒想到他答應得如此痛快,原本準備好的軟硬兼施一套說法完全沒用上,省去很多口舌,二人歡喜,點頭稱讚韓小寒深明事理。兩人剛說沒幾句,韓小寒已不耐心地坐回汽車內,說道:「出發!」
胡風苦笑,李中校暗暗記恨於胸,向前者揮揮手,又點下頭,方敏捷地跳上緩緩啟動的卡車,隨韓小寒等人一路開出龍城。
「太久沒有回到真實的世界了,不知道外面變成什麼樣子?」羅開感慨萬千道。
韓小寒含笑道:「依然是一個太陽一個月亮日夜交換,人心依然狡詐難測,那些早該下地獄的人也應該在恬不知恥的活著。」
高猛漢子坐在他旁邊,這是韓小寒特意安排的。第一,他對自己極有用處,怕他半路跑掉,第二,也沒有人願意跟吸血鬼坐在一起。高猛漢子聞言低下頭,細聲哀歎道:「有時候,連我自己也覺得我在這個世界上是多餘的。」
韓小寒搖頭,道:「我並沒有在說你,天庭該死的人實在很多。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高猛漢子一震,答道:「張書遠!」「嗯!」韓小寒頷首,接著又好奇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對人血究竟有怎樣的渴望?」
羅開聽了這話,豎起耳朵,仔細聆聽。他同意對吸血鬼這個傳說的生物充滿好奇。
張書遠想了想,喃喃道:「香甜!人類的食物已讓我覺得噁心,即使強吃進肚子,只會讓我更加飢餓。只有血,才能解決這個問題,也只有鮮血,才會讓我感覺到舒適。雖然知道這樣不對,可我無力控制我自己,走在人群裡,就好像走在美味可口的食物當中,鼻子裡聞到的滿是又甜又香的味道,而我又偏偏知道,他們對我來說根本不堪一擊,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輕輕鬆鬆吸乾他們身上最後一滴血液,這個誘惑是致命的,是我無法抗拒的,為了生存,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韓小寒沉默。他甚至能夠理解張書遠的感受,在他受傷的時候,也同樣對人血充滿幻想。或許正因為此,對他,韓小寒並沒有過多為難。羅開在旁感覺和他剛好相反,暗暗打個冷戰,疑道:「那我在你旁邊豈不是很危險,隨時隨地都可能被你……」
張書林一本正經道:「你不用擔心,我會忍住的。」羅開笑道:「鬼才相信你的話。」韓小寒突然開口道:「我相信。」
羅開無語。張書林倒萬分感動。要知道,一個人能被別人信任,那是多難的一件事。
樓蘭,高爐沙漠邊緣小城。現在的樓蘭已遠非當年輝煌一時,素有連接東西方絲綢之路樞紐的樓蘭。
樓蘭的原址早成廢墟,經過歲月的洗禮,沙漠無情的沖洗,邊的殘破不堪,一片荒蕪。依然豎立的斷牆殘壁,似乎在向人們講述著它曾經的輝煌。樓蘭破滅的很快,快到在史書上找不到任何關於它落魄的記載。離古樓蘭三公里外,還有一個新樓蘭小城,這裡是後來人們興建的。它可能是高爐附近唯一一塊還有綠洲的地方。
三輛軍用卡車風塵僕僕,從龍城出發,繞過基地,一直開到新樓蘭。期間,足足用了8天時間。
眾人大多數都已經數年沒見過樹木,遠遠望去的那一片綠油油,鮮艷得快將快將大家眼睛映花。即使鎮定如羅開,此時也激動得連連搓著手掌。快進城之前,韓小寒讓車隊停下,找到李中校,說道:「這一路上,我們食物短缺,大家又急著趕路,基本沒吃上幾頓飽飯,我想在這裡,好好犒勞一下大伙。」李中校大皺眉頭,問道:「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韓小寒道:「吃東西要花錢的,我身上沒有錢,你總不會認為犯人身上有錢吧?」其實犯人身上確實有錢。只黃少娟身上的票子就絕對不是個小數目,龍王寶座坐了那麼長時間,怎麼可能缺錢呢?韓小寒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他不想用黃少娟和其他犯人身上的錢,另有打算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想讓這位中校出點血。李中校歪著頭,挑起眉毛道:「你想讓我請客?」
韓小寒笑道:「當然,這點正是我同意你可以與我們同行的主要原因之一!」
李中校心裡咒罵一句,沒再多說什麼,四下張望一會,見有一家面積不小卻十分落魄的飯店,揚下頭,說道:「好啊!我們就去那裡吧。」飯店確實不算小,只門面就足有兩米寬,但牆皮脫落大半,分辨不出本來顏色,而且污跡斑斑,異常骯髒。
眾人紛紛下車,舉目望去,雖覺得落魄一些,但能吃上一頓飯菜,心中已非常知足。
留下五六人看著卡車,其他一行人等向飯店走去,小鎮荒涼,本來人口就不多,加上經濟蕭條,條件惡劣,鎮中年輕力壯的青年大多選擇出外打工,留下來的,大都是上了年歲,行動不便的老人。白天,街道上很難看到行人,道路兩旁的屋簷下,時而有一兩個老人躺在睡椅上,或閉目假寐,或瞪著一雙無神的老眼直勾勾盯著大街。他們的生活是枯燥的,在很多人眼中,他們和行屍走肉一樣,但韓小寒看來,卻感到一種悲哀。
「哎?他們總盯著我們幹什麼?」陳海神經質的撓撓頭髮,邊問羅開,邊向房陰下的老人們努嘴。
羅開笑道:「你不也在盯著人家嘛!」「我什麼時候盯著他們了?」「如果你沒看人家,你怎麼知道他們在看你呢」
陳海氣得哼了聲,又喃喃道:「不是我們的穿著太怪異了吧?」
羅開看了看他,再瞧瞧自己,沒錯,自己這行人的穿著打扮確實有些與眾不同,先不說款式落不落後,單是破損的程度也夠人大跌眼鏡的。他們走在大街上,如果有人沒多看兩眼,那才叫不正常呢!羅開低聲苦笑道:「適應就好!」
走到飯店前,玻璃制的店門緊閉,裡面陰暗無光,看不大真切。韓小寒先輕輕敲了敲門,半晌,無人應答,他伸手微一用力,店門應聲而開,沒等進屋,裡面先撲來一股又悶又刺鼻的難嗅怪味。韓小寒暗皺眉頭,屏息走進房中。其他人跟在他身後,魚貫而入。環視一周,偌大的飯廳裡一個人沒有,陳海肚裡打鼓,忍不住拉開大嗓門,叫道:「這裡有沒有人啊?」
他聲音洪亮,一嗓子下去,滿屋回音。連遠處看守汽車那些人也能清晰耳聞。
可飯店內依然沒有人搭茬。陳海不滿道:「媽的,還做不做生意了?如果沒人,我們可要搬東西了?」
正說著,飯廳裡側門簾一挑,從裡面走出位三十出頭,鬍子扎里拉沙的大漢。穿著一件可向前推逆三十年曾經流行過的紅色背心,皮膚黝黑錚亮,像鐵打的一般,這人出來後,見一下子來了這許多人,有些反應不過來,遲疑道:「你們是……?」
「吃飯!」陳海扶了扶頭上塵土,找張椅子先坐下,問道:「老闆,你這都有什麼好吃的,儘管上來。」
李中校撇撇嘴,看他這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請客呢!那黝黑漢子聽他們只是來吃飯的,緩口氣,笑道:「聽口音,朋友不像本地人。」「囉嗦!」陳海剛要發話,韓小寒搶先道:「沒錯!我們是做生意的,路過這裡。」
黝黑漢子一愣,左右看了看,見他們人數不下四十號,疑問道:「你們做什麼生意的?來這麼多人?」
韓小寒輕輕一笑,道:「老闆先給我這些朋友上點吃的,走了一天路,大家都餓壞了。」
黝黑漢子顯然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見人家不願意說,也不追問,笑呵呵道:「各位來的正是時候,早晨剛剛殺了一隻羊羔,給大家上只烤全羊怎麼樣?」韓小寒默默算了算,道:「可能不太夠,我們的人不少。」「那沒關係。」黝黑漢子道:「煎餅卷羊肉也是我們這得特產,味道不錯,大伙可以嘗嘗鮮!」「嗯!」韓小寒滿意地點頭一笑,客氣道:「那就麻煩老闆了。」
「呵呵!」黝黑漢子露出憨厚的笑容,說道:「朋友太客氣了。」
陳海在旁聽得口水直流,連連搓手,心中大罵漢子囉哩囉嗦,講起來沒完。
「卡努!」飯店裡屋又響起女人的聲音,接著,一位二十七八歲,身材高挑豐滿的少婦從中走了出來。「你和誰說話呢?」
少婦出來後,被滿屋子的人嚇了一跳。可能從飯店開業到現在,還從沒到過這麼多人。她內凹的大眼睛迅速打量了一周,走到黝黑漢子身旁,小心問道:「怎麼回事?」黝黑漢子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沒事,是過路的商人。」接著,又對韓小寒等人介紹道:「她是我老婆。」自從女人出來,大半人的眼睛始終圍著她打轉。並不奇怪,犯人在龍城困的太久,也太久沒碰過女人,雖然其中不乏象黃少娟這樣漂亮的美女,但只能遠觀,卻不敢接觸。今天突然出現一個維族的風韻少婦,心中多少生些邪念。
陳海哈哈大笑,撓著枯黃(長時間沒洗過的原因)的頭髮,怪笑道:「老闆好福氣,討了這樣一個大美女做老婆!」
少婦被眾人看的臉紅,但維族民風開放,生性熱情,她並沒有太多的扭捏,向眾人一笑,然後道:「我去做飯!」
黝黑大漢將韓小寒等人要的東西告訴少婦,後者記牢,轉身回到後屋。
韓小寒問道:「老闆,這麼大一間飯店,就由你們夫婦兩人嗎?」
黝黑漢子苦笑,道:「朋友,你也看見了,飯店雖然大,但來這裡吃飯的人可不多。樓蘭是個旅遊勝地,可不遠處有大城市,遊客都住進那裡的賓館酒店,誰會光顧這個窮閒得小地方?本地人更不用指望,有多餘的錢早填補家用,打死也不會來飯店的。」
「嗯!這倒也是!」嘴裡這樣說,韓小寒卻有意無意飄了李中校一眼。給大家指路的人是李中校,可他為什麼大城市不去,偏偏選擇這個人煙稀少的小鎮子呢?難道為了節省一些花銷,韓小寒認為不大可能。李中校將頭轉向一旁,似無意避開他的眼神。
韓小寒冷笑,抬抬手,道:「老闆娘一個人做幾十個人的飯太慢了,去幾個人幫幫手。」
一聽要去幫那個維族少婦,幾乎有十幾個人同時站起身形,異口同聲道:「我去!」陳海陳石兩兄弟也包括其中。
黝黑漢子見狀,忙擺手道:「不用,不用!你們是客人,我怎麼好意思勞累大伙呢?!」
韓小寒悠然道:「沒關係,人多做事快嘛,況且讓一個女人家給我們一大幫男人做東西,我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是啊是啊!老闆請放心,該多少錢,我們一分也不會少給的!」陳海陳石在旁邊添油加醋,邊快步向飯店裡屋走去。
黝黑漢子無奈,不好意思地笑道:「真麻煩大伙就受累了。」「別客氣,別客氣……」說著話,又有五人閃進裡屋。
讓人去後面幫忙,並非韓小寒本意,初次到陌生的地方,他本能地提高警惕,防止有人在飯菜裡動手腳。他並不是不信任這對夫妻,而是幾十條人命都在他手裡握著,不敢存有任何的掉以輕心。有人幫忙,裡屋很快傳出烤肉的『吱吱』聲,不時還夾雜著女人和男人的笑音。韓小寒嘴角一挑,隨意問道:「我感覺這裡的人氣好像不是很旺盛。」
黝黑漢子道:「對啊!年輕人大多都走了,要麼去了大城市,要麼上南方打工,現在沒人願意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小鎮子裡。」
韓小寒笑道:「你為什麼不走?」黝黑漢子落寞道:「我夫婦兩個,上有老,下有小,走是想走,但實在脫不開身。在這裡雖然苦些,但我有一把子力量,大財發不了,養家餬口還是可以的。只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