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嘶啦一聲,勁風迴旋,韓小寒腳下地板被刀氣劃出一道白痕。

    剛才在場外,戰淮已經看出韓小寒步法非同尋常,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其中暗藏玄妙,神鬼莫測。

    見他在眼前消失,毫不停留,戰淮反手一掌,直襲身後。

    真被他算對了,韓小寒正在其身後不到兩步遠的地方,腳步尚未站穩,對方的掌風又到了。

    好!韓小寒由衷大喝一聲,戰性大起,身子一旋,好似沒有實體的鬼影子,飄忽間又到了他正面,同時抬膝猛踢,腳尖蹦直,如同一把利劍,點向戰淮頸嗓咽喉。

    這一腳,看似平常,實則暗含韓小寒的全身功力,剛勁十足,若真被他踢中,骨斷筋折,戰淮的腦袋難保。

    說來慢,實際及快,石光電閃一般,閃避已然來不及,戰淮心神一顫,忙收回手臂,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擎起刀尖,將刀橫於脖前,半甲子的功力有七層灌注雙臂,胳膊上的肌肉比剛才足足暴長三分,大吼一聲,硬接韓小寒一腳。

    撲!腳尖點實在刀身之上,韓小寒身行一頓,在空中折個空翻,輕飄飄落於地上,絲毫不見倉促,亦無半點繃掛之處,雙手背於身後,腳下釘子步一站,衣襟無風自動,煞氣凜凜,真是有股說不出的灑脫與威風。

    戰淮可沒有他那麼瀟灑,甚至可說是狼狽。感覺兩手中的戰刀好像被奔馳中的火車撞個正著,雙臂酥麻,虎口漲痛欲裂,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急退,不想在眾人面前丟臉,更何況還有堂堂副掌門在場,他退出兩步,忙將體中內氣下沉,使出千斤墜的硬門功夫,只聽他腳下_嘎巴_兩聲脆響,實木打製的地板被硬生生踏個粉碎,本以為可將對方的力道卸去,停頓沒出半秒鐘,只覺得手臂傳來的力道絲毫不減,如強行挺住,定傷及內腹,無奈之下,戰淮又倒飛出三米開外,落地後連退數步,終於將身行站穩停住,再左右一看,兩臉漲紅髮紫,嘴唇直哆嗦。

    原來他又退又跳,接著再退,竟然一連串的從場中快退到大門外了。

    哎……呀!戰淮心高氣傲,卻被一個比自己小一半有餘的少年打得如此狼狽,哪裡能受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氣得直哼哼,瞳仁充血,面部肌肉都為之扭曲。他掄起臂膀,將戰刀重重刺向地面,地板下是水泥鋼筋,堅固無比,可刀身竟沒入其中三分有餘,石灰飛射,接著,他手腕一扭,嘎!繃簧聲響,戰淮從黑色的刀身之內抽出一把銀光閃閃,殺氣逼人的戰刀來。這一把才是他戰刀的真身,那黑色戰刀只是真身的外鞘。

    露出真刀,戰淮瞬間變得冷靜下來,眼中血紅漸淡,取而代之的安詳與平和。

    戰先生要動真功夫了。冷面青年立於白玉龍身旁,低聲說道:可是對方,只是個少年……

    白玉龍搖頭,歎氣道:只是這個少年武功高得可怕,只怕戰先生用上真本事也未必能挽回敗局。

    那麼……?冷面青年冷色瞬變,白玉龍擺手道:這個賭局,我們輸了。

    二人說話間,場中又發生變化。戰淮緩步向韓小寒走去,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邁出,彷彿都重如千斤,體內強悍的勁氣被提升至頂點,身體無法承受,從每一個毛細孔內散出,形成一股無形的,卻真真切切可讓人感覺到的強大壓力。

    這股壓力,場中每一個人都感受得到,站在最前面離他最近的數人忍不住向後仰了仰身,功力較弱的,已開始後退。

    而正迎其鋒芒的韓小寒就更不用說,壓力將他緊緊包圍,四面八方,無處不在,並且同時向內積壓。

    嘶——他能承受得住,可衣服卻不行,衣襟的扣子被齊聲彈飛,後背處也被無形之力拉開一條尺長的口子。

    在眾人都在為韓小寒擔心的時候,他鳳目彎彎,嘴角一挑,笑了。戰淮可以說是他出道以來,遇到過最厲害的高手,那感覺到危機的心跳,準備與高手迎戰的喜悅,融合在一處,讓他心潮澎湃,血液為之沸騰。

    這是一把好刀!戰淮走到韓小寒兩步遠的距離,停住身,垂頭看著手中銀亮如鏡的窄刀,平靜說道:名為_勾魂_。

    刀是好刀,名卻不是好名。韓小寒笑呵呵的看著他手中的銀刀,不留情面地說道。

    造這把刀,共用了兩年零三個月。彷彿沒聽到對方的諷刺,戰淮繼續道:刀下之魂,恰恰為二十三條。

    韓小寒笑意更濃。戰淮又道:要是算上你,可為二十四條。

    可惜,韓小寒搖頭笑道:造刀的時間是兩年三個月,而不是四個月,天意如此,人命難為。

    你有什麼聽說過一句話。什麼話?人可勝天。勝天的人,有!可未必是你。我可以試試。好啊,請!請!

    二人說話極快,一句接一句,當兩人同時說完_請_時,戰淮的刀也出手了。

    沒有剛開始時的猛烈,沒有震人的聲勢,也沒有駭人的刀氣,刀行緩慢,平穩,雪亮的刀身在空中劃出一條美麗的弧線。

    銀線起於戰淮,沒於韓小寒。纖瘦修長的身影被銀線一分為二,斬成兩段。

    啊!周圍眾人看得真切,白玉龍一偏頭,神色黯然,暗道可惜。第七長風更是心肺翻騰,開口驚呼,可很快,他張開的嘴巴再也合不上了。場中,連戰淮自己都有那麼一刻以為真的把韓小寒斬於刀下,但很快他就感覺到不對,因為沒見紅。這時,只聽身後一聲輕笑:閣下,為什麼停了,我在等你下一刀。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差點沒讓戰淮手中刀落地,激靈靈打個冷戰,連向前竄出數米,再回頭一看,只見那本應死在自己刀下的韓小寒竟完好無缺地站在他身後,笑瞇瞇看著自己。

    原來,韓小寒剛才也感覺到他這刀看似簡單,平平無奇,其實其中內含玄機,千變萬化,雖只是一刀,卻將自己左右退路全部封死,情急之下,他將天機步施展到極限。三天來,他雖衝破任督二脈不成,但卻得到那股神秘真氣之助,令功力長足增進,再全力運用起天機步來,亦與以前大不一樣。速度之快,超出人眼的極限,以至於戰淮砍到的只是停留人眼中的殘像時,眾人包括他自己在內,卻都以為砍到了韓小寒。其速度能達到留下殘影的程度,快捷迅猛可想而知。

    戰淮將刀橫在手中,凝神看了他好一會,失聲問道:你用的是什麼身法?

    這,你無須知道!韓小寒向他招手道:來來來,你只管出你的刀就好。

    戰淮心中又怕又怒,韓小寒的步法已超出他想像只外,甚至見所為見,聞所未聞,而另一方面,對方從心底裡發出的輕視卻讓人憤怒。他氣得直哆嗦,但又畏懼韓小寒的身法,一時間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僵楞在原地。

    白玉龍知道自己再不說話,戰淮只會出更大的醜,而他丟得不只只是他個人的臉面,還有整個洪門的。

    他輕聲而歎,站起身,還是用一慣平淡的語氣說道:戰先生,你可以回來了。然後,轉頭向第七長風微點下頭,言道:賭約可以到此未止了。什麼意思?韓小寒帶給人們驚奇不斷,第七長風的底氣也比剛來時多了許多,震聲問道。

    我們已然輸了兩局,第三場即使贏了也無意義。白玉龍頓了一下,又道:雖然這場賭局是我輸了,不過,我還是希望第七先生能將有機圖賣給我們洪門,現在你得圖的消息已走漏,用不了多久,江湖必然傳開,留在身上,不僅僅是麻煩而已,而且……天下,為了麒麟八諭可豁出性命的人,自古以來一直不少。希望,我的意思第七先生能夠瞭解。

    簡單幾句話,算是說到第七長風的心坎裡。白玉龍說得沒有錯,一場與洪門的比武,已夠驚天動地的了,加上賭注又是麒麟八諭之一,憑江湖傳播消息的速度,恐怕用不上兩天,第七長風和有機圖這兩個名字會被全天下的江湖人所談論,熟知。

    第七長風垂首,半晌,他抬起頭,雙目直視白玉龍,一字一頓道:我的命運,由我自己來掌握,無許他人掛牽,白副當家的好意,在下心領了。言罷,向白玉龍抱拳示意。

    白玉龍點點頭,淡淡道:第七先生既然決意如此,我別無他話。說著,轉頭看向場中的韓小寒,臉上掛出一絲笑容,一本正經地問出一句令所有人都差點跌倒的話:你真的是男的?

    韓小寒也沒想到堂堂洪門副掌門也會問出這樣的白癡問題,翻翻白眼,說道:有假抱換。

    很好!白玉龍眼中先是閃過些許失落,接著又迸發出明亮的光彩,笑面可親問道:小兄弟,願不願意加入我洪門?

    以前沒想過。韓小寒也跟著笑道:現在也沒想過,我想以後也基本上不會有這個意願。

    他決絕得很徹底,沒留半點餘地。白玉龍仰面大笑,說道:小兄弟,話不要說得太絕對,以後的事情,誰能預測得到呢?

    說完,帶著濃濃笑意,轉身走出地下健身房,左右隨從、屬下,紛紛簇擁跟上。

    等白玉龍領人走後,第七長風請來的那些江湖人如夢初醒,將韓小寒團團圍住,問長問段,甚至有人開始詢問起他的師門,準備拉關係了。被眾人_嗡嗡_得頭暈腦漲,想分開層層人群太難了,韓小寒無奈,長身而起,飛躍抓住頂棚,腰身一擰,在眾人頭頂射出,身影一閃,消失在大門外。眾人好像看不出韓小寒的厭煩,一起追了出去,只留下滿臉苦笑的第七長風和朱光遠。這小傢伙的身手高得令人難以置信,只是,性格似乎高傲了一些。朱光遠看著門外,喃喃說道。

    他有高傲的本錢,不是嗎?第七長風可以理解,年紀輕輕,未到二十,已有如此身手,任誰都會驕傲的。

    朱光遠感然而歎,話鋒一轉,說道:麒麟八諭中的有機圖在你身上,現在滿城皆知,你有何打算?

    沒有打算!第七長風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他凝思片刻,語氣異常堅定地說道:不過,誰要想將_有機圖_從我身上搶走,那必得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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