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未必是什麼壞事。」
說這話的是那隻兔子。
一回到特魯貝爾,卜哥就把那幾個自己人召集在了一起,他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此刻有資格被他當作是自己人的,除了原來的托爾和巴米爾,以及那隻兔子,又多了個馬羅尼克。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卜哥對馬羅尼克卻很信任,因為這個人根本就不會被任何人收買,他做不到,其它人同樣也做不到。
馬羅尼克是那種無牽無掛,不喜歡拘束的人,說得好聽一些叫浪子,說得難聽一些叫流浪漢,不過他很守承諾,也挺看重義氣。
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卜哥就沒有想過讓此人成為手下,因為那不可能,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就像是鷹一般孤傲。
他將這些事說給馬羅尼克聽,另一個原因是希望馬羅尼克能夠繼續幫他。當初把他送到特魯貝爾,馬羅尼克其實已經可以抽身離開,因為一開始的協議就是保護卜哥到達目的地。
之後留下來幫卜哥守城,絕對算得上是很講義氣的了,現在危機解除了,馬羅尼克有充分的理由離開,像他這樣身手的傭兵,想找一個僱主並不困難,但此刻卜哥卻非常希望馬羅尼克能夠留下。
卜哥的遭遇毫無疑問讓這裡的每一個人感到鬱悶,只有那隻兔子例外,在剛才聽卜哥說的時候,牠的眼珠子就在不停地轉著,卜哥一說完,牠就突兀地扔出了這樣一句話。
「未必是壞事?」卜哥沉吟著,他琢磨著兔子說這話的意思。
「那幾座島很富饒嗎?」兔子問道。
卜哥就像是被電了一下似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他的這只魔寵一下子幫他點出了其中的關鍵。
那幾座島嶼又小又荒涼,除了他之外,誰會看中那種地方?
或許有一個人可以,那就是芭瓦德維伯爵,伯爵完全可能從這幾座島嶼的地理位置,猜測出它們所擁有的價值。
一個念頭頓時跳了出來,會不會是芭瓦德維伯爵看中了那幾座島嶼,所以耍了這些手段?
卜哥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否定了這種可能。芭瓦德維伯爵不可能完全猜到他的計劃,那個計劃不是什麼人都能夠實現的。
那幾座島不加擴建根本沒有用處,而想要擴建,沒有流沙巨靈和那條開山破石的鞭子,又要花費無數人力和時間,單單建造費用也將是個天文數字。
再說這幾座島嶼就算成為他的領地,想要發展起來,也必須芭瓦德維伯爵的幫忙,伯爵想要控制一切,有的是辦法。
卜哥自認此刻的他似乎還沒有產生異心,而且從伯爵對待他的態度來看,他的利用價值只有增加而沒有減少,伯爵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因為一些還無法確定的利益而逼著他背叛。
既然這種可能性不大,那麼肯定還有另外的原因。
卜哥喃喃自語道:「我好像有再一次被當作槍來使的感覺。」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就是被當作槍來使了。」兔子像以往那樣毫不留情。
既然得到了肯定,卜哥立刻順著這種可能,思索了下去。
「不知道你對爵位和領地封賞的程序有沒有瞭解。」兔子指點道:「只要涉及到領地封賞,第一步肯定是勘察。
「長老院會派人勘察,因為爵位和領地封賞由他們管,內閣會派人勘察,因為領地劃分事關人口、居民和稅務管理。勘察之後才能夠決定這樣封賞是不是合適,然後遞交給國王通過,最後還要在貴族院備案。」
「你的意思是說,沒有人勘察過那幾座島嶼?」卜哥喃喃自語著:「那幾座島對其他人來說一點價值都沒有。」
卜哥一步一步地理順著思緒:「統帥部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就匆匆忙忙地動了手腳,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又為什麼會犯這樣的錯誤?」
「製造一份假的勘察報告並不困難,那東西又用不著歸檔。」兔子在一旁信口說道。
卜哥立刻被點醒了,如果有這樣一份勘察報告的話,肯定是內閣一派的人造的,這份勘察報告不可能送去給統帥部的人看,所以長老院中肯定有人在幫統帥部。而且這個人還是一位大佬,要不然動不了這樣的手腳。
突然卜哥想起那兩位王子,或許此事的背後還有王室的意思。
不管這些人在中間動了什麼手腳,又進行了什麼樣的交易,最終的結果是:戈斯維恩和另外六個騎士,每個人得到了一座一錢不值的荒島。
等到封賞的結果下發到特魯貝爾,戈斯維恩和那六個人肯定會去查看他們的領地,當他們看到所謂的領地只是一堆荒島的時候……
卜哥完全可以想像,那將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被拉波爾人團團圍困,整天在生死之間掙扎,特魯貝爾的軍人就像是時刻繃緊了弦的弓一樣,已經到了折斷的邊緣。
勝利和此刻暫時的和平,以及貿易的獲利,讓軍人們的情緒從低谷抬升到高峰,緊隨而至的封賞,將會把他們推到喜悅的頂點。
但是當他們看到那幾座荒島,從巔峰被砸落深淵的他們,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夠承受住這樣的打擊,更不知道有幾個人能夠保持情緒不失控。
以此刻三角地敏感異常的局勢,前線軍官的集體暴發,根本不可能被掩蓋下去。只要一調查,因為涉及領地封賞,長老院和貴族院必然會被牽扯進來。
到了那個時候,所有的卷宗都會被重新翻找出來,十有八九會暴露出更多東西。
比如是誰扣押下了功勳記錄,是誰將核實功勳的權力劃給了統帥部,又是誰將他對那幾座小島的領地申請,擅自挪到了統帥部提名的人員的頭上!
不過最關鍵的是,這件事將王室成員牽扯了進來。
如果是平常的案件,可能會被掩蓋下去,但是事關三角地的戰況,同時又事關領地封賞,這種屬於國家穩定基石的問題,誰都沒有膽量掩蓋。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丟卒保車。
這種時候,想要保住王室的名聲,王室之外的其它人,十有八九會成為籌碼。
卜哥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就是政治,一場將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的遊戲。
從風格看來,設計這個圈套的絕對不是芭瓦德維伯爵,伯爵同樣高明,同樣滴水不漏,但是伯爵沒有那麼狠辣。
維郝雷登侯爵,卜哥的腦子裡面突然間閃現出這個名字。
雖然對這位內閣總理大臣閣下沒有什麼認知,卜哥卻也聽說過這位的名聲,維郝雷登侯爵的狠辣無情是相當有名的,甚至連他自己也承認,他從來沒有朋友,只有敵人和合作者。
「我應該怎麼應對?」卜哥問道。
「你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兔子說道:「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
卜哥思索了好久,最終確認兔子說的話一點沒錯,故作不知,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這是一個圈套,等到計劃成功,那幾座荒涼的小島自然是燙手的山芋,到時候只有扔給他。而且有了這番波折,不管是內閣出於補償的心理,還是長老院想要有所交代,都會給他額外的好處。
卜哥抬頭看了一眼其它人的反應,巴米爾對此一如往常漠不關心,馬羅尼克的眼神之中卻隱約帶著一絲不以為然。
卜哥同樣也不想選擇這條路。
如果是以前,他或許會得過且過,但是這場戰爭,將他塑造得剛強了許多,特別是他手握碎山雷的圓筒,以同歸於盡威脅那些拉波爾首領的時候,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彷彿獲得了新生,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他了。
「還有沒有其它的選擇?」卜哥問道。
「你也可以和另外一邊合作,我相信,當前線的軍官暴發出無邊怒氣的時候,統帥部、長老院和宮廷,肯定會立刻明白出了什麼事,他們肯定能夠很快查出錯誤的源頭。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最可能的就是直接找你和解,只要答應和解,你絕對可以取悅很多人,同樣也會得到很多額外的好處,爵位晉陞、擁有領地都不成問題,十有八九還能夠得到正式的總督頭銜。」
卜哥看著那隻兔子,走這條路就算得到再多的好處,也是過眼煙雲。
沒有伯爵的幫忙,那些島嶼永遠都只是荒涼之地,至於那個總督的頭銜,特魯貝爾周圍的這些拉波爾人,在三五年之內是不會撤離的,一座被圍困的城市的總督,絕對沒什麼意思。
而那些因他脫困的人,也絕對不會因此感謝他。
「我想聽聽其它的選擇。」卜哥說道。
兔子沉默了一會兒,用爪子托著下巴想了想,說道:「還有一條冒險的辦法,但你可能因此一無所獲,而且還兩邊樹敵。」
「說來聽聽。」卜哥已經想到這種可能,不過以他對芭瓦德維伯爵的瞭解,就算被小小地得罪了,為了控制這條重要的貿易通道,伯爵還是會同他合作,只不過在合作的同時,伯爵肯定會有所動作。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維郝雷登侯爵,得罪這個人的後果很難預料。
「找個借口離開。」兔子說道:「不管是哪一方,想要了結此事都必須找你,長老院要找你核實情況,可能貴族院也會來找你取證。如果在這個時候找不到你,雖然仍舊會做出裁決,但是那幾座島嶼卻沒有辦法處置。
「按照慣例,法克必須把這幾座小島交出來由教會暫管,到了那個時候,你再站出來要求這幾座島嶼的擁有權,並且拿出那些能夠證明你的功勳的影像記錄……
「因為你對抗的是異教徒,所建立的功勳不僅在法克有效,對整個教會勢力影響範圍都有效,那幾座島嶼十有八九會歸你所有。
「但是到了那個時候,這幾座島嶼就不是法克的領土,而是獨立王國,你可以申請建立公國,但是這樣可能遭到其它國家的進攻。
「你也可以申請將這幾座島嶼劃為自由領,好處是你用不著擔心遭到攻擊,自由領只要保持中立,任何一國都不能進攻,壞處是你等於失去了對這塊領地的所有權。」
「沒有領地的所有權,我能不能經營這片領地?」卜哥問道。
「當然可以,自由領必須採取議會制,這是規定。按照慣例,自由領的原本擁有者肯定是這片土地的第一家族,永久佔據議長職位。你可以事先找齊十二個人,一旦建立自由領,立刻組建議會,讓那十二個人成為議員,至少在你這一代,你想怎麼幹就可以怎麼幹。」兔子說道。
卜哥笑了,他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像,有朝一日居然能夠成為國王般的存在,即便只是幾片荒涼島嶼的國王。
轉頭看了一眼馬羅尼克,卜哥笑了笑問道:「我必須湊齊十二個議員,你有沒有興趣在我的領地掛個名?」
馬羅尼克倒也沒有拒絕,或許是因為卜哥確實合他的脾氣。他跟過很多僱主,從來沒有像卜哥這樣膽大而且有趣的。
「大家還有什麼可靠的人選嗎?包括我在內,議會才只有五個成員。」卜哥說道。
「牠不能算吧。」巴米爾指了指那隻兔子。
「我指的不是牠。」卜哥說道,他想的是遠在納加的坎妮小姐。
以前的同伴除了托爾,坎妮小姐也是可以信任的一個,她也應該會願意擔任議員,以坎妮對錢財的執迷,讓她管理財政倒是不錯。
卜哥突然間想起馬羅尼克曾經說過,他有一個兒時的好友,兩個人偶然間得到了一本有關修煉鬥氣的書,他們按照各自對書的理解,練成了各自不同的技藝。
那個人是個盜聖,應該也是個厲害角色,如果能夠把此人拉進來,不但又可以湊出一個議會成員,而且還可以得到一個強力幫手。
卜哥轉頭對馬羅尼克說道:「我記得你提到過你有一個朋友。」
「你還是別打他的主意為好。」馬羅尼克聳了聳肩膀:「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著,就算是活著,也十有八九被關在某座牢房裡面。」
「你的朋友不是一個盜聖嗎?有誰能夠抓得住盜聖?又有哪座牢房能夠關得住盜聖?」卜哥感到有些好奇,在領悟了精神力量的人裡面,盜賊一系的戰鬥力並不是很強,但生存力卻絕對是第一。
「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兩年之前,當時他只告訴我,他要去偷一件叫「巴格廷珍珠」的東西,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聽說過他的消息。」
馬羅尼克說這番話的時候,巴米爾正在喝水,但是當他說到巴格廷珍珠的時候,巴米爾一口水全部噴了出來。
巴米爾大叫:「巴格廷珍珠?號稱混亂之源的巴格廷珍珠?」
「能夠幫我解釋一下嗎?」卜哥問道。
巴米爾並不打算隱瞞:「據說巴格廷珍珠是一顆珍珠大小的圓球,它在四千七百年前出現在拉帕爾神廟,誰都不知道它從何而來,有人說它是諸神的禮物,又有人說它來自一顆墜毀的隕石,更有人說它是用魔法人工合成的產物,反正四千七百多年來,都被當作聖物供著。
「這東西之所以被稱作為混亂之源,是因為它會散發出強烈的精神波動,讓人產生迷亂昏沉的感覺。」
「很多魔法都能夠做到。」卜哥暗自奇怪,這算得上什麼聖物。
「確實沒錯,但是精神魔法可以被解除,巴格廷珍珠的效果卻沒有任何辦法解除。」巴米爾解釋道。
卜哥追問道:「那它應該稱作為惡魔的禮物,怎麼可能被當作是聖物供起來?」
巴米爾說道:「因為它雖然能夠造成精神混亂,卻能夠抑制各種反噬,自古以來,很多修煉魔法和神術的人都用它來鍛煉精神力量;或者用它來刺激潛能,以求突破瓶頸。」
卜哥這下明白了,馬羅尼克的朋友去偷這樣一件東西,確實是凶多吉少。不說此物這樣重要,肯定戒備森嚴,巴格廷珍珠擁有的混亂思想的能力,也足夠讓偷竊者喝一壺的了。
「這東西在哪兒?」卜哥問道。
巴米爾的回答非常簡單:「我也不知道。」他想了想又說:「既然馬羅尼克的朋友去偷巴格廷珍珠,肯定有線索,你可以順著這條線索查下去。」
卜哥看了看其它人,巴米爾肯說出那麼多東西來,明顯有一股躍躍欲試的味道。
事關朋友的生死,馬羅尼克雖然表面漠然,內心之中肯定希望眾人能夠幫忙,而且真的把人救出來,馬羅尼克等於欠下一筆人情。
卜哥的眼神掃過那隻兔子,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到這隻兔子似乎也對此很感興趣。
最後一個就是托爾,卜哥直接將他無視。
老毛拉哈塔卜成了馬車車伕,載著馬羅尼克和巴米爾,前往那位盜聖最後出沒的地方打探消息。
卜哥本人則忙著替他的出行找理由,他還不打算和芭瓦德維伯爵撕破臉,想要矇混過去就只有裝糊塗。
按照那隻兔子所說,卜哥現在最大的優勢就是,沒有人知道他的身邊有一個精通政治的顧問,最多魔法師巴米爾和老毛拉哈塔卜會受到一些懷疑。
不過在臨走之前,他還有一堆事情要做。
在這片荒漠之中,人是最重要的財富,他要趁對手還沒有發現這一點之前,將城裡的人綁上戰車。
平民和普通士兵其實非常容易收買,軍功封賞沒有他們的份,勝利對於士兵來說,只是多了一倍的軍餉,這和卜哥給他們的那些,根本不能夠相比。
更重要的是這些人瞭解卜哥的能力,也相信他的承諾。只要他對這些人說:「我可以帶領你們發財。」恐怕特魯貝爾半數以上的人會跟著他幹。
至於城裡的有錢人和那些商隊,卜哥並不打算花費力氣,那些人只要有利益就會跟著干,根本用不著拉攏。事實上就算拉攏也沒有用,他們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承諾,他們的承諾也同樣不可信賴。
既然打算收買平民和普通士兵,卜哥最關心的自然是新建的那片住宅區。
此刻的卡修還不知道功勳封賞的事情,和卜哥的關係也正處在親密友好的時期,做起事情來倒是不敢馬虎,再加上特魯貝爾的很多平民自發地來幹活,誰都希望能夠搬進自己的新家,所以工程進展的速度令人吃驚。
卜哥前往港口的這一個月內,住宅區的大致輪廓勾勒了出來,至少有了街道和小巷,一間間房舍也大致成形,門和窗戶也挖了出來,有的甚至已經打上了門框和窗框。
不過最讓平民感到興奮的,是緊靠市中心的一排樣品房已經完全造好,這讓所有人都有了一絲遐想的餘地。
那就是他們的新家。
卜哥能夠稱得上是傑出的建築師,這些夯土房就是證明。
這些房子很漂亮,雖然是單層房舍,卻有一個漂亮的穹窿圓頂,圓頂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圓頂四週一圈是環形小陽台,給每一戶人家增加了一點活動的空間。
相鄰的兩戶人家院子緊靠在一起,讓原本不大的院子顯得寬敞了許多。
卜哥高明之處在於,他沒有用一根木頭。
因為城裡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木頭,不管是原木還是木板,都是稀缺資源,開戰之初就全都收去製造撬車,現在雖然局勢緩和,撬車反倒變得越發重要,木板的稀缺程度不但沒有減輕,還越發嚴重了。
僅僅兩公里長、半公里寬的一片住宅區,當然不可能容納下全城近三萬居民,而且誰都知道,在拉波爾人未曾離開之前,徹底的重建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周邊的兩道工事至少會留下,這樣一來整座城將比原來小得多。
誰能住進那片住宅區,就成了人們心頭最大的疑問。
卜哥很清楚這一點,他正打算趁這個機會,讓特魯貝爾的居民成為他的追隨者。
想要收買人心,首先就要許諾,站立在一座已經完工房屋的陽台上,卜哥已經有了讓特魯貝爾人相信他的資本。
「我的朋友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卜哥看著四周聚攏來的人群,這是他第一次當眾演說:「在戰爭中你們表現得無比頑強,沒有你們,特魯貝爾不可能守衛下來,你們是最大的功臣,你們的功績必然會換來嘉獎。」
卜哥煽動完了,開始轉入正題:「你們已經得到的,只是其中的很小一部分,在不久之後,將會有數十支商隊、十幾座加工廠被建立起來,我保證你們每一個人都能夠從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同樣也保證,用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用自己的錢,買下商隊和加工廠……」
卜哥的演講沒有絲毫的技巧,只有赤裸裸的利誘,但他的這些利誘明顯非常成功,說到後來,底下時不時會響起一陣歡呼聲,將他的演講打斷。
卜哥的許諾並非高不可攀,他自己就是窮人出身,很清楚對於一無所有的窮人來說,什麼樣的生活能夠讓他們滿足,什麼樣的生活是他們夢想的目標。
他確實打算建立數十支商隊和十幾座加工廠,城裡的每一個人確實能夠找到自己的位置,只不過大多數人都只是車伕或者工人。
同樣用不了幾年,這些人確實能夠買下商隊和加工廠,因為他計劃要建立的商隊和加工廠並不需要太多本錢,所以最多三五年的時間,肯定會有一大批競爭者冒出來。
到那個時候商隊和加工廠就會變得不那麼賺錢,盤給車伕和工人們去經營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卜哥也不是在欺詐,他很清楚商隊的車伕和法克那些加工廠工人的收入,他打算開三倍的薪水,相對於貿易的暴利,這點錢根本算不了什麼。而三倍的薪水,又足以保證沒有人能夠挖得動他的牆角。
為了表明那番演講並非空口許諾,卜哥立刻開始組建商隊和加工廠的框架。商隊只要成年男子,卜哥讓這些人自由組合,找各自認識並且信得過的人組成商隊,每兩百人一個商隊,每個商隊配給十輛撬車。
很快他的手底下就有了十支商隊。
卜哥給每一支商隊的領隊一封信,信是給埃德的,讓埃德幫他代為管理這些商隊。
十輛撬車當然不可能空跑一趟,城裡有堆積如山的牛羊皮革,大部分是原來的存貨,也有一部分是當初搶劫拉波爾部落和登石城的副產品。
至於加工廠就更容易了,當初那批打造撬車的人被挑了出來,這些人將和商隊同行,在港口的時候,卜哥就已經讓那些走私販子幫他去弄木材。
可以預見在未來的一兩年裡面,撬車肯定是最搶手的貨物之一,此外那些用來方便搬運的小推車,同樣也被拉波爾人看上了眼。
這東西很容易仿造,所以想要發財就必須趁早。
除了忙著組建商隊和加工廠的雛形,卜哥還經常跑到拉波爾人的大營。
和在納加小鎮一樣,卜哥向那些裁決官和部落首領們兜售珠寶。
離開法克在船上的兩個月內,他就製作了十幾件珠寶,件件都是精心構思的極品,停戰之後的一個月裡他又做了幾件。
這一次卜哥聰明了許多,他只拿出幾件讓這些闊佬們自己先賞玩一番,然後再談價錢。
不過對卜哥來說,賺錢並不是真正的意圖,現在的他並不缺錢,離開港口的時候,他仍舊按照慣例,通過埃德老頭向芭瓦德維伯爵借了筆錢。
加上在特魯貝爾的獲利以及之前的幾次貿易的抽成,他絕對算得上城裡數一數二的有錢人。
他和這些拉波爾人首領混在一起,除了要解除以前的那絲敵意,更是為了和這些人混熟。他從芭瓦德維伯爵和兩個執事那裡學到了一件事:再多的財富也沒有雄厚的人脈來得重要。
在不知不覺之中,卜哥發現自己已經建立起了一些人脈,比如這一次的事件之中,那些走私販子就幫了他很多忙,可惜他以前沒有太注意那些走私販子。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只用了一個星期,卜哥就達到了目的,這不能不說,他之前的表現確實給這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拉波爾人崇尚勇氣,也將狡詐視同為智慧,而且對有非凡經商頭腦的人也很推崇,這都讓他很容易被拉波爾人接受。
馬羅尼克和巴米爾也回來了。
一見到卜哥,巴米爾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給你帶回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你想聽嗎?」
卜哥輕輕一笑,在港口的時候,他憤怒地吐血,哪裡還會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說吧,聽過之後我才能夠確定有多麼糟糕。」
「巴格廷珍珠在塔奇帝國的首都,聖城麥加。」巴米爾說完歎了口氣。
卜哥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消息不至於讓他憤怒,但是令他感到鬱悶。
對他本人來說,他偷襲過登石城,前往聖城麥加無異於自投羅網。
對馬羅尼克的那個朋友來說,塔奇帝國的法律對於偷盜行為的懲罰,是剁掉雙手。
馬羅尼克問道:「你還打算去找他嗎?」
卜哥不可能沒有一點猶豫,不過這一次他猶豫的時間並不長。
「去聖城麥加也不錯,我正打算去看看這座沙漠之上的第一城市呢。」
卜哥並不完全是為了馬羅尼克,巴米爾對「巴格廷珍珠」顯然很有興趣,卜哥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替巴米爾做過些什麼,巴米爾可以說是他的第一個手下,對他的幫助稱得上最大,確實有些太過虧待了。
卜哥走了,丟下一大堆不知所措的人走了,他的理由冠冕堂皇─前往塔奇帝國,希望能夠對三角地現在的局勢有所幫助。
因為要帶上巴米爾、馬羅尼克和托爾,再加上卜哥本人和老毛拉哈塔卜,乘坐飛毯是不可能的了,不過老頭另有手段。
只見他隨手取出一隻金色梭子擲在地上,眨眼間金梭化為一艘兩頭尖翹的金色舟楫,舟楫下沙浪滾滾,那些沙子似乎一下子變成了水,擁有了水的一切特性。
老毛拉讓所有的人上船,這艘金色舟楫頗寬,並排能坐三人,頂上還搭著遮陽篷。
隨著老毛拉一聲呼喝,金色舟楫劈波斬浪,在茫茫無際的沙漠之中向前滑行,速度越來越快,半個小時之後,金舟已經急如盡情狂奔的快馬,雖然還比不上飛毯,卻也速度驚人。
卜哥前腳剛走,頒布軍功封賞的特使後腳就到了。
對三角地的戰況,首都魯普奈爾其實相當重視,這並不只關係到東西方的貿易,更關係到聖地的歸屬。
而聖地的歸屬卻又關係到另外一樣東西─皇帝的桂冠。
這頂皇帝的桂冠傳承自千年帝國,在桂冠之上,篆刻著一行文字,「這頂皇冠的擁有者必須擔負起守護聖地的責任,只有守護聖地的人能夠擁有這頂皇冠。」
幾個世紀以來,這頂皇冠,一直在法克和奧德雷的掌權者腦袋上換來換去。法克王國當今的這位陛下,對於這頂皇冠現在戴在他表兄,奧德雷帝國的皇帝,約瑟夫三世的頭上,畢生都耿耿於懷。
如果所有的城市都被西遷的拉波爾人佔領的話,一切都不會有什麼改變,但是現在特魯貝爾居然固守了下來,而且還逼迫拉波爾人不得不坐下來談判,也就是說,法克在三角地還保留了一座城市,仍舊擔負著守衛聖地的職責。
那位陛下彷彿已經看到了皇冠在朝著他招手,心情愉快的他,出手自然也大方。
原本按照軍功封賞的規定,守城是最末等的功勞,一般不會封爵,更不可能給予領地,但是這一次統帥部、內閣和長老院居然沒有一點阻撓,十五人封爵,七塊領地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通過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這將是一場皆大歡喜的勝利。
可惜半個月之後,一場風暴席捲了整個法克,讓那漫天的喜悅頓時變成了無盡的憤怒和謾罵。
這場風暴的源頭,當然就是那七座島嶼。
正如那隻兔子所料,受封的七個人派了使者前往封地,一方面是接受領地,另一方面是勘察地形,以便確定如何開發各自的島嶼。
被派遣擔當使者的恰是卡修,滿懷喜悅和憧憬的他帶著一隊騎兵,日夜兼程趕路,除了最熱的時候休息幾個小時,幾乎沒有停息。
到了海邊,從走私販子手裡租了一條船,抵達那片海域。
卡修徹底傻眼了。
他看到的只是一連串的荒島,四周暗礁突兀,島上寸草不生。
卡修可沒有卜哥那樣的頭腦,根本看不出這些狹小的沙島有什麼作用。
幾乎在一瞬之間,他就確信,這一次又是上面的那些官僚用惡劣的手段,來糊弄他們這些浴血奮戰的前線軍官。
卡修還算有一點小聰明,他並沒有直接返回特魯貝爾,而是花錢請艦隊的一個魔法師幫忙,將小島的景象記錄在了一顆水晶球裡面。
返回所花費的時間,遠比來的時候多得多,卡修的心中充滿了怨氣和怒意,急怒攻心之下,還沒有支撐到特魯貝爾,他就倒了下來。要不是他身邊的那一小隊騎兵一路扶著他前進,他恐怕就死在半路上了。
等到回到城裡,請來兵團的魔法師將水晶球的影像一放出來,所有受到嘉獎的人員全都跳了起來。
雖然得到封地的只有七個人,但是按照法克的規定,一個騎士可以擁有數字比他低級或者平級的附庸家族,幫他一起管理領地。
附庸家族也是領地的一分子,幾代之後往往就成為地方上除了領主之外的豪門,大多數領主和附庸家族之間還會建立姻親關係,共同經營領地,共同保衛領地。
法克大大小小的貴族,很多就是這麼來的。
自從軍功封賞下來之後,許多軍官就迫不及待地找這七個人,簽署了成為附庸家族的協議。這些協議是當著國王特使簽的,此刻特使早已帶著各種文件回首都魯普奈爾了。
簽署了協議就意味著協議開始生效,除非他們之後獲得了更高的爵位,超過了領主的爵位,協議才會自然失效,要不然,就只能和他們所附庸的領主,共同進退。
所以看到了那些荒涼的島嶼之後,所有與此有關的人都跳了起來。
「果然是這樣,我就說上面的那些人不可能這樣慷慨,一下子授予那麼多的爵位,還給了領地!」
「這實在太過分了,我們浴血犧牲難道最終換來的就是這個?」
「統帥部核算軍功的人幹什麼去了?難道他們任憑別人這樣欺負我們嗎?實在太讓人失望了!」
「我們要提出抗議,要讓統帥部徹查此事!」
「統帥部恐怕也不可靠,他們為什麼不核查一下?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丟失城市,讓丟失了城市的那幾個兵團蒙羞,所以上面故意這樣做?」
「這樣的言語還是不要出現為好,不過我們也不得不防。所以比較好的辦法就是通過一條路,進行申訴。」
「有道理,肯定要請統帥部徹查此事,封爵是長老院的職責,同樣也有必要向他們申訴,還有貴族院,這一次我們總共有十五個人得到了爵位,這十五個人已經是貴族院的一員,有權力向他們通報情況。」
「還有教會,雖然教會在授爵方面沒有發言權,但是和異教徒戰鬥,卻是他們鼓勵的,現在我們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教會應該站出來主持公道!」
眾人群情激憤,這些前線的軍官很容易產生受到迫害的想法,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們常常需要拚命,時刻都可能犧牲,但是後方的人記錄功勳的時候,也最容易忽略他們。
到了這個時候,連團長戈斯維恩也已經有些難以控制局面了,更何況他內心之中也不太想去控制,領地之中就有他一份,損失最大的就是他本人。
雖然他原本就沒有指望三角地能夠有什麼好的領地,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封賞給他的領地居然連住人都做不到。
再爛的領地,只要能夠住人,就有建設起來的希望,他原本設想過,將領地建成一座城鎮,給三角地來往的商隊提供便利,順便也做一些生意,或許也能夠發展得不錯,但是現在,一切希望都破滅了。
憤怒讓軍人們等不及通過飛行魔獸來傳遞他們的申訴,教會山中的那件戰爭魔導器再一次被動用了。
這同樣也意味著,這場紛爭,讓與之無關的教廷和奧德雷所知。
但是此刻的特魯貝爾的軍人們,根本不在意這些,他們甚至希望越多人知道越好。
和申訴同時傳到首都魯普奈爾的,是那幾個小島的影像。
一天之後,這場風暴成功地在首都魯普奈爾登陸。
沒有人知道消息是怎麼傳遞出去的,反正一夜之間,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首都魯普奈爾,第二天清晨,長老院例行會議上,幾乎每一個會議成員的手上,都已經有了一份詳細的報告。
召開會議的羅斯希爾德侯爵頗感到頭痛,他是一個政治老油子,對於政治的敏感程度超過任何人,從整件事情上,他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感覺。
長老院怎麼可能對即將封賞的封地不加以勘察?
特別是事關島嶼,長老院只會更加慎重,因為很多島嶼是根本不能住人的,封賞領地最根本的一條就是,必須能夠住人。
更何況領地還有大小,將島嶼作為封地的話,很難做到恰好符合相應的爵位,這也是長老院會對島嶼非常慎重對待的原因。
另一個讓羅斯希爾德侯爵感到有陰謀的原因是,今天長老院的人來得太齊了一些。長老院從來不是一個有效率的地方,以往開會總是一大堆人缺席。
耳邊到處都是要主持公道的呼聲,這讓羅斯希爾德侯爵打了個寒戰。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長老院地位尊崇,但是一向都沒有什麼實權,除了授爵和領地封賞這類事務就沒有任何工作,這些閒來無事的老頭子,一直都希望找些事情出來,讓他們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雖然感覺不妙,會議卻必須繼續下去。
用力敲了兩下錘子,眾人總算安靜了下來,羅斯希爾德侯爵仍舊像以往那樣,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朝著左右看了看。
老侯爵拖著長音說道:「各位都知道,這次事件對長老院的名聲損害有多大,所以此事一定要徹查清楚,我建議組建一支獨立調查團。」
這是一招高招,長老院是出了名的缺乏效率,而且裡面的老頭個個自視甚高,按照以往的慣例,組建獨立調查團,足以讓這些人爭吵半天,等到調查團組建起來,這些老頭十有八九也已經沒有精力去查什麼了。
可惜這一次議長大人失算了,掀起風暴的是一個遠比他高明的人物,這些花招怎麼可能沒有預料到?
他這邊剛剛說完,底下就站起一個胖子來。
一看到這個胖子,羅斯希爾德侯爵就知道大勢已去,胖子是弗萊堡大公,別說羅斯希爾德侯爵,就連陛下在這裡,也得禮讓三分。
這個胖子根本不像是一個貴族,性情無賴而且為人粗魯,長老院裡面那麼多老頭,沒有一個敢惹他。
「調查團當然必須組建,但是在這之前,必須先做一件事情。」胖子走到羅斯希爾德侯爵面前,拍著桌子說道。
「誰都知道這次的事情和長老院有關,我們這裡有問題。不把這個問題找出來,誰能夠肯定問題人物不會混進調查團裡面?
說不定在某些人故意安排之下,整個調查團都由問題人物組成,這還查個屁。」
敢當著議長這樣大放厥詞,也就只有這位弗萊堡大公。議長被訓了一頓還不好反駁,只能在那裡閉口不語。
「先把卷宗取出來,這裡的人那麼多,多一雙眼睛,就多一份謹慎。」胖子說道:「先把卷宗整理一遍,找出和這件事情有關的人。」
看到那些書記官還愣在那裡,胖子大吼了一聲:「快去!」
羅斯希爾德侯爵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裡,對於如此的強勢,他也沒有辦法。
事實上他也想明白了,這起事件不管怎麼了結,他這個議長都必須負一部分責任,他現在阻止的話,只有讓自己捲入更深。
很快,大堆的卷宗被搬了出來。
檢查卷宗用不著長老們動手,自然有書記官代勞,事實上這項工作非常簡單,所有的卷宗都按照順序排列,每一份卷宗都有簽名,只要把這些簽名羅列出來,然後按照順序就足夠了。
被列出名字的人,都面如土色。
這裡面有真心虛的,也有運氣不好被牽連進來的。這些人毫無疑問已經被打上了嫌疑犯的罪名。
芭瓦德維伯爵替卜哥討要封賞的申請被翻找了出來,因為這份卷宗裡面第一次提到了那幾座島嶼。
這就是風暴的根源。
「呵呵,有意思。」大廳中儘是弗萊堡大公冷笑的聲音:「內閣提出的封賞申請,怎麼轉來轉去轉到了統帥部那邊?先給我把這件事查清楚!」
一聲令下,那些書記官只能照辦,想要查清此事非常容易,一份份卷宗順著看下去就可以了,很快其中的一份卷宗被翻找了出來。
還沒有等胖子把卷宗接過來,只聽到「咕咚」一聲,一位長老連人帶椅子倒在了地上。
胖子掃了那個長老一眼,然後看了一眼卷宗底下的簽名,頓時一陣冷笑。
調查並沒有因為一位長老的昏倒而停止,很快越來越多的問題浮現了出來。
和卜哥有關的一切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一份文件能夠證明他做過些什麼,而證據接收處,卻有一份詳細的清單,說明內閣曾經遞交上來大量的證據,其中甚至還有一段影像記錄。
不過最讓眾位長老們憤怒不已的是,和卜哥有關的最後一份卷宗,是將那份功勳申請退回到統帥部,要求加以核實。
這一手絕對犯忌。
在法克的歷史上,曾經有一位女英雄,被嫉恨她聲名和功勳的貴族出賣給了敵人。這件事的影響非常惡劣,幾個世紀過去了,仍舊有人用這件事來譏諷貴族,甚至批評王室。
所以在法克,這種事要嘛不敗露,一旦敗露肯定名聲掃地。
坐在議長座位上,羅斯希爾德侯爵仍舊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摸樣,不過他的腦子卻轉得飛快。
他和這起事件無關,但是隨著越來越多的卷宗被翻找出來,他漸漸回憶起一些事情,他有印象,當初似乎為了避免統帥部和內閣爭吵起來,所以決定犧牲一個小人物的利益。
提議這樣做的人是誰,已經想不起來了,但是最終做出這個決定的,卻是國王陛下。
裝作生悶氣,侯爵說了一聲自己不太舒服就離開了長老院。不過侯爵從長老院一出來,手腳立刻變得利落許多。
他坐上馬車,立刻讓車伕趕往宮廷。
這件事已經涉及國王,一旦曝光,國王將顏面無存。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國王動用特權停止一切調查,哪怕這樣做會引起非議,也顧不得了。
事後解釋起來,可以說這是為了調和統帥部和內閣之間的矛盾,才採取了這種不太妥當的辦法,陛下只要為此稍微道歉一下,因為沒有人會繼續追求下去。
這位議長大人在政治圈子打滾多年,當然明白,這起事件中最讓人詬病的就是,統帥部和長老院的某些人用的手段,太過噁心了一些。這些如果不曝光的話,什麼事情都沒有。
馬車剛剛走到拉克文大街,侯爵透過車窗看到一排馬車正往王宮而去。
作為長老院議長,羅斯希爾德侯爵一眼就能從馬車上的徽章看出,車裡人全都是貴族院的成員。
「停一下。」侯爵敲了敲前面的擋板,馬車立刻停了下來。
坐在馬車之中,這位議長大人深思了很久,一直等到貴族院的馬車全部通過之後,他才重新吩咐道:「掉頭,帶我回家。」
此刻他已經想明白了,在這件事背後興風作浪的,肯定是內閣總理大臣,維郝雷登侯爵。
這位議長大人很清楚自己的斤兩,他絕對不是內閣總理大臣的對手,更別說他剛剛得知此事,事先根本沒有任何準備,這樣倉促間捲進這起事件中,豈不是自己找死?
看了一眼那長長的馬車隊,侯爵知道,這一次國王陛下是輸定了。
貴族院和長老院有很多地方非常類似,但是長老院代表的卻是高等貴族和頂級豪門,成員多多少少和王室都有些關係。
貴族院則完全不同,貴族院才是真正代表那些眾多的貴族,代表地方貴族的意見,雖然貴族院平時沒有什麼發言權,但是一旦聯合起來,其力量之大,令人難以預料。
維郝雷登侯爵請出弗萊堡大公,壓制長老院中親統帥部一方的勢力,順便徹查這起事件,同時煽動貴族院壓制王室,稱得上環環相扣。
羅斯希爾德侯爵朝著身邊的秘書說道:「你幫我起草一份代理授權書,就說:我累了,請溫切斯特侯爵代替我暫時負責長老院的事務,還有什麼事情的話,就直接找他。」
「這樣做的話,您會很被動。」秘書連忙勸告道。
「放心吧,沒有人會希望我下台,我這個人沒有什麼長處,敏感而且膽小,不管對哪一方來說,我都是長老院議長的最合適人選。」侯爵有氣無力地說道。
弱者也有弱者生存的辦法。
在宮廷之中,貴族院的代表並沒有見到國王陛下,因為此刻國王陛下正在和內閣總理大臣談話。
陛下的臉色有些僵硬,眼中帶著慍怒。
與之相對應的是,內閣總理大臣維郝雷登侯爵完全是一副真誠和坦然的神情:「陛下,我並不是故意惹怒您,就算是一時受到打擊,但是您畢竟是國王,最後的贏家還是您,所以我絕對不會和您開戰。」
聽到這話,國王的怒氣稍微消了一些。
「你給我一個解釋。」國王冷冷地說道。
「我想,真正需要解釋的並不是我,我只是在適當時候予以反擊罷了。」維郝雷登侯爵說起話來不緊不慢,這和他迅疾如電的手段完全相反。
一句話就把國王給堵了回去,國王臉上的表情異常怪異,他有些無奈,因為這是實話,「為了一個小人物,有這個必要嗎?」國王對此很不明白,他並不認為總理大人是為了報恩,一個政治人物必須學會忘恩負義。
「這不是一個小人物的利益那麼簡單。」維郝雷登侯爵搖了搖頭:「您應該很清楚他做了些什麼,他所做的一切,將使得法克能夠在未來的十年之中控制東西方的貿易,我怎麼可能放棄這樣巨大的利益?
「話說回來,我反倒要問陛下您,您難道沒有看出那些人的意圖?」
陛下無法回答,只能將頭轉到另一邊。他當然知道,就算一開始沒有看出來,但是後來不可能看不出。
「我知道,陛下認為我和內閣太過強勢了,讓那些想要取代我們的人連一點抬頭的機會也沒有,所以您默認那些人和統帥部互相靠近,也默認那些人四處插手破壞我們的計劃,現在又默認他們搶奪我們的利益。」
陛下當作沒有聽見,事到如今,他也強硬不起來。他確實有縱容的意思,只是沒有想到情況會惡化到這個地步。
「其實我從來沒有擔心過那些小輩,他們很聰明,可惜有時候太聰明了一些,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但那怎麼可能?
「我不擔心他們還有另外一個理由,他們自己太過聰明了,所以根本不注重拉攏人才,他們的手下沒人。」維郝雷登侯爵顯得洋洋得意,這是真話,赤裸裸的真話。
「好吧,你打算怎樣才肯罷手?」陛下放棄了抗爭。
「是時候給那些小輩一點教訓了,這一次他們的手實在伸得太長,他們搶奪我的利益,如果能夠將其經營好,那還說得過去,但是他們做得到嗎?
「這才是我看不起他們也討厭他們的原因,這個原因同樣也可以運用在統帥部的那幫人身上。」維郝雷登侯爵悠然地兜圈子。
「說吧,你的條件。」國王有些不耐煩起來,他不喜歡聽別人說教,特別是眼前這個人的說教。
「我說過,我不在乎那些人,所以我打算給他們一個機會,我讓我手下的那個小人物把總督的位置空出來,他們可以派一個人去接收,我倒是想看看他們的人能夠做出些什麼樣的成績。」維郝雷登侯爵說道。
「你有那麼好說話?」國王看著他的內閣總理大臣:「一手拿花一手拿刀子,刀子藏在花的下面,這就是你的風格,讓我看看你的刀子吧。」
這一次,維郝雷登侯爵沒有繼續客氣下去:「公開審理此事,讓整件事在公眾面前曝光,當然陛下可以將和您有關的一切都抹乾淨,不過,統帥部那邊一定要有人站出來負責,而且不能夠扔一個小人物出來做替死鬼。
「所有和此事有關的人員都必須受到懲罰,至於另外一些人……」侯爵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就算了,我只是想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和他們之間的差距。已經教訓過他們了,這就夠了。」
國王想了想,多少明白了維郝雷登侯爵的意思:「確實是你的風格,兩個人犯錯,棒子全都落在大個子的頭上,小個子不但沒有受到懲罰,還得到了一塊糖作為獎賞,那兩個人之間想不反目成仇都難。
「領地的問題,你打算怎麼解決?」
國王的心情變得稍微平和了一些。這場博弈,他是輸家,不過輸得不算太慘,贏家因為他的身份放了他一馬,這個時候還能夠祈求得到更多嗎?
「就在特魯貝爾附近劃幾塊地出來,補償給那些前線軍官作為封地怎麼樣?」內閣總理大臣說道。
「雖然那裡同樣除了沙子什麼東西都沒有,但是比起幾座荒島,肯定更能夠令人接受,這樣一來,那幾個軍官就必須永遠守衛特魯貝爾,讓這座城市不至於陷落。」
「惹來麻煩的那些島嶼仍舊給你的那個手下。」國王說道,現在就算知道這些小島是好東西,也已經成了燙手的山芋。
「明智的決定。」維郝雷登侯爵大笑了起來。
一筆交易總算是圓滿完成了。
「讓貴族院的人進來吧。」國王用手拉了拉寶座旁邊的鈴,朝著門口的侍衛說道。
「需要我幫你抵擋嗎?」維郝雷登侯爵笑著問道。
請繼續期待小人物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