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號的沉沒無疑是英國海軍本年度最大的災難,諸位,我提議全體向不幸罹難的艦員們默哀一分鐘!」
在以高級橡木地板鋪就、裝飾相當考究的船艙裡,十數名身穿雪白軍服的英**官不分年齡和軍階的默默站立著,摘去的軍帽和低垂的頭顱和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勃勃雄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時一抹鮮紅的殘陽恰好從靠西的舷窗透進來,灑在光潔的橡木板上反射著黯淡斑駁的光澤。
透明但非常結實的舷窗外,海浪正飛快的向後躍去。在這個時代的所有大型戰艦中,很少有艦齡超過26年仍能在海上高速馳騁的,而且在一支擁有悠久歷史和光榮傳統的海軍中充當旗艦的,通常都是這支海軍裡最出色的戰艦,「伊麗莎白女王」號雖然航速航速不及「胡德」、裝甲不及「羅德尼」,艦體情況更無法和新入役的「喬治五世」號相媲美,但她出色的綜合素質、在耗時3年的現代化大改裝中得到大幅加強的電子設備以及對於整個皇家海軍的象徵意義都讓她無可替代的重新成為第一旗艦!
「好了,諸位,哀悼無助於改變現實,根據空軍傳來的報告,德國艦隊已經轉向朝我們駛來,我想他們的指揮官早已得知了光輝號沉沒的消息,而且現在空戰的形勢對於皇家空軍來說非常不利,他們已經動用了戰略預備隊,然而照此下去在天黑之前我們的損失將是沉痛且難以迅速彌補的!」
說話的這位高級將領兩鬢斑白,皮膚因為長年日曬雨淋而顯得黝黑且粗糙。在代表上將軍銜的肩章、領章以及胸前閃閃發亮地維多利亞十字勳章映襯下,他身上煥發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活力,而雙眸中深藏的機敏與執著則讓人感覺到一種可怕的力量!
「諸位。在這裡我需要特別提醒一點,我們的對手——德國海軍,至今依然沿襲著威廉二世時代以來的海上戰略,破交!無論是他們的水面艦艇還是潛艇部隊,無一不是以這個戰略為指導思想建造地!我們必須承認德國造船業的精湛工藝,俾斯麥級、沙恩霍斯特級以及德意志級戰艦一艘艘都是近乎完美的工藝品,但它們終究只是肩負破交使命的襲擊艦!對於襲擊艦這個名詞我想這裡無須多作解釋。它們地對手是我們的商船和快速巡洋艦,如果德國人把這些艦艇全數用於海上破交戰,我相信這對於整個英國乃至世界正義而言是個可怕的威脅,但如果德國人執意將它們編組成一支艦隊並用來和我們的主力艦隊交手。我只能說,德國人的野心將被他們的自大毀滅!」
有著一張消瘦面孔的海軍上將鏗鏘有力地一席話,讓整個艙室地氣氛迅速發生了變化,就在他的話音還纏繞在人們耳邊之際,響亮的掌聲打破了這裡的沉默,只見一位相貌英俊、氣質不凡的軍官正滿目讚許的鼓著掌。
「謝謝您,蒙巴頓將軍!」儘管對方的軍銜比自己低了好幾個等級。但海軍上將還是特意向對方表達了謝意。
「尊敬的艦隊司令官閣下。我認為您說的非常對,德國艦隊看似強大,卻更像是一群單打獨鬥能力很強地流氓,英國艦隊表面上沒有多大優勢,但多年的磨合與訓練鍛造出的是一支非常有戰鬥力、配合默契的正規軍!所以,當一群流氓遭遇一支正規軍時,我們毋須對這場戰鬥的結果感到疑惑!」
那位正值壯年地軍官聲音是如此洪亮,這個艙室裡每個軍官都清楚地聽到了每一個字節,即便是耳膜長期受到炮聲「摧殘」的人也不例外。就資歷和功績而言。這裡年長地將官中更有資格說話的人不止一個,但眾所周知,王室成員總是可以通過不凡的背景獲得快速晉陞並得到人們的尊敬,服役的年限、經歷的戰鬥以及對國家的貢獻度被放在了一個相對次要的地位。當然,這位海軍少將的簡歷要比普通的王室成員豐富許多。長達25年的服役時間幾乎和「伊麗莎白女王」號的艦齡一樣長。在地中海和意大利人勇敢作戰的經歷更是由危險和榮耀一道譜寫,此外。他還因為在1940年指揮護航船隊成功跨越大西洋而成為英國王室在世人員中唯一一個親自指揮過大型艦隊的成員!
「啊……流氓和正規軍,一個非常絕妙的比喻!」
海軍上將有意拖長了音,相比於他上任一年來所不斷積累的威望,他更需要解決的顯然是眼前這群高級軍官藏而不語的畏懼心理——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在一個對手面前連續吃到敗仗時,許多人都會自然而然的產生這種心理,並因此而影響到自己接下來的心態!
不同的經歷、不同的性格以及不同的職位,在場的英**官們對於光輝號的沉沒以及德國艦隊的「回馬槍」有著各不相同的反應,但對於海軍上將約翰.托維以及海軍少將、英國王室成員路易斯.蒙巴頓的話,人們卻不約而同的甩去了眉頭上凝固的沉重。
「德國人長於計算,據說他們在動員階段甚至能夠把一列裝運兵員的火車通過某座鐵路橋的時間精確計算出來,如果他們也對今天的行動進行了同樣精確的計算,我不會感到驚訝!」
56歲的海軍上將、英國本土艦隊司令約翰.托維看來不僅在指揮上有一套,對於德國同行也是頗有研究的,他的分析雖然沒有指出德國人的漏洞所在,卻在向下屬重要軍官們傳達了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這個對手卻有它獨到之處!
「德國人的計算是建立在一切按照預期發展的基礎上,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打亂它,然後在一個意外的時間出現在他們面前,即將到來的夜晚將讓我們無法準確探知德國艦隊的情況,這對德國人也有相同的作用!諸位,今晚就安排官兵們正常輪值,所有人必須養足精神,而真正的戰鬥將在明天日出之後發起!」
托維上將不但言語十足,而且很快就用實際行動踐行了自己的策略:挺過德國航空部隊在天黑前的最後一次空襲之後,他立即下令整個艦隊減速至15節,並派出聯絡飛機通知先遣的巡洋艦隊和殿後的航母編隊作出相應的改變。
「我們的潛艇部隊一如既往的扮演著優秀刺客的角色,但光輝號的沉沒是個相當大的變數,它極有可能讓英國人改變海上決戰的既定策略,不過苦心經營這麼個大陷阱並且不斷投入重兵,我想英國艦隊是不會輕易調頭返回本土的!」
天色漸黑,英軍飛機接連不斷的空襲終於偃旗息鼓,在艙內「憋悶」一整天之後,張海諾得以重回「俾斯麥」號高高聳立的外部艦橋。和英國人的推測有所不同,他是在晚飯之後才得知光輝號沉沒的消息——當那些伏擊英國航母的德國潛艇迫於英國驅逐艦壓力長時間潛伏海底時,戰報是無法及時傳出的!
「或許我們可以讓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瑙號上來加強戰列艦隊,而由歐根親王號、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去保護格拉夫.齊柏林號!」
在大戰略問題上向來沉默寡言的霍夫曼難得「指手畫腳」一番,三對三的建議看上去像是騎士之間的公平決鬥,但不要忘了兩艘沙恩霍斯特級戰列艦裝備的僅僅是略強於重型巡洋艦的火力,11英吋和15英吋艦炮之間的口徑差別將是射擊精度難以彌補的,即便是鍾情於12英吋艦炮的德皇威廉二世在得知裝備15英吋重炮的伊麗莎白女王號服役之後,也不得不放棄個人獨特的癖好令他的設計師們為德國海軍的新式戰艦裝配更大口徑的火炮——有誰願意在空地上拿著匕首和手持長劍的對手過招呢?
張海諾很自然的婉拒了這一建議,但在事態完全明朗之前,他不願把話說得太明白。
「在這場戰鬥中,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瑙號自始至終的任務就是保護德國海軍唯一現役的正規航母,而在萊茵演習的第三階段,這三艘艦艇將成為整個戰役的關鍵!」
霍夫曼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在3月清冷的海風中保持著他一貫優雅的姿勢,「在通讀萊茵演習的計劃書之前,我一直以為俾斯麥號是今後海軍作戰行動的核心!」
季節和地理位置的關係,如今的海風和張海諾當年站在破損不堪的塞德利茨號上眺望德國海港大為不同——它更加的輕柔也更加的寒冷,眺望著無盡的黑暗,張海諾說道:
「現在它依然是我們的核心,最重要的是英國人也這麼想!」
「如果我是英國指揮官,百分之百會掉入您的圈套,即便是現在,我仍無法全盤洞悉您的戰術思路,所以,很慶幸,我今天和您站在一起!」
霍夫曼溫吞的話語中既有崇拜的成份,也有專業人士的別樣期待。每一位興懷大志的艦長無不夢想著成為艦隊指揮官的一天,正如某個年輕水兵在甲板眺望高高在上的將軍們一樣。
過多的謙遜便成了虛偽,能不能超越諸葛臉的智慧歷史自有定論,張海諾仰頭看著半空中的那輪明月,默默說道:「別眨眼,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