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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潛艇、飛艇以及飛機作為海上偵察和攻擊的主要力量,輔以主力艦隻迅速、有效的出擊……海諾,你的想法的確很有新意,而且原則上是說得過去的!」
塞德利茨號的艦長室裡,馮.勞倫茨准將翹著二郎腿,手裡端著一小杯香濃的黑咖啡,在他左手邊的小茶几上還放著一小疊夾好的文件紙。
坐在他對面的張海諾剛開始還有些拘束,好在「表舅」在言語交談時顯得非常平和、親近,這也讓他漸漸放開了。不過,當他聽到勞倫茨說出「但是」一詞的時候,心裡還是咯登一下。
「但是,你現在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會獲得成功,僅憑你的一張嘴,我並不認為別人會接受你的看法!」
張海諾辯解道:「可我的計劃書裡已經詳細列出了各種戰術細節和分析,我希望……」
「不,海諾!你還是沒弄明白我的意思!」勞倫茨不慌不忙的啜了一口咖啡杯裡的熱咖啡,說道:
「用嘴說,或是拿出一份計劃書,都需要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你所闡述的觀點!只有這樣,海軍部才有可能考慮採納你的意見!現在告訴我,你收集到充分的證據了嗎?」
這個問題張海諾之前也想過,所以他直接回答道:
「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我想我可以通過一系列試驗和演練來證明這其中的大部分觀點!」
「海軍部不會因為你的一己之辭來進行一項或者幾項需要耗費不少資金的試驗,更何況陛下已經下達了死命令,除了潛艇和巡邏艦,其他艦艇只有在得到他本人允許的情況下才能離開軍港。很顯然,你的那些試驗是無法在軍港內完成的,不是嗎?」馮.勞倫茨依然很有耐心,要是換了別的人,張海諾猜想,他也許早就不耐煩的趕那人走了。
「是的,將軍,只有很少一部分試驗能夠在面積有限的軍港內完成!可是請原諒我的唐突,以我個人的想法,與其讓公海艦隊在港內無所事事,還不如試一試這些新戰術,即使不能改變戰局,我們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馮.勞倫茨准將沒有立刻反駁張海諾,待他慢慢吞吞的喝了半杯咖啡,才深沉的說出一句讓張海諾很無奈的話:
「高層始終堅信陸上戰事可以決定一切,而海軍的任務就是讓英國人時刻感到壓力,並讓他們的艦隻在海上徒勞的消耗燃料!我和你,海諾,我們的任務就是認真執行海軍部的命令,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相信我,即便是不出海作戰,你也會在30歲之前當上少校!」
「可是……不試試怎麼知道他們不會同意呢?我想,最有遠見的馮.提爾皮茨元帥也許會欣賞這份計劃!您不覺得嗎?」
張海諾有些急了,因為這份計劃要是連「表舅」這關都過不了的話,他實在心有不甘。當然,他還可以試著通過其他方式讓高層瞭解到這份計劃,例如給高層寫信,再或者直接跑去海軍部,但這些「越級」行為成功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如果有身為塞德利茨號艦長的「表舅」舉薦,難度就會小很多。
馮.勞倫茨准將起身走到張海諾旁邊,伸出自己的右手拍拍張海諾的肩膀。
「小伙子,在飛機發明以前,人們都覺得重於空氣的東西是飛不起來的,但那些簡陋、難看的東西還不是載著人飛上了藍天?別人不理解並不意味著你就是錯的,但是你必須明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皇帝陛下的職責是領導這個國家走向強大、走向勝利,海軍部高層將領們的職責是以盡可能小的損失獲得盡可能大的勝利!他們有他們的顧慮,所以他們會拒絕做那些沒有把握的事情!至於我,只是這艘軍艦的指揮官,我的職責是為陛下管理好這艘軍艦以及軍艦上的全體官兵!」
在離開艦長室的時候,張海諾臉上寫滿了失望。在匆匆用過晚餐之後,他獨自回到住艙,也沒心情去重新佈置一下自己的新房間,而是和衣躺在床鋪上。直到天色全黑,他才想起來自己答應在回到軍港之後就給安娜寫信報平安,這才起身開燈,並將失落的心情一股腦「發洩」在信紙上。
就在他剛展開第5頁信紙的時候,外面傳來敲門聲。
「誰啊?」張海諾猜想那應該是埃德文,因為自己在這裡跟誰都不「熟」。
開門之後,他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面孔。
「馮.芬肯施態因中尉,你好!」
來者一身海藍色的德國海軍校官軍服,肩章顯示他是海軍少校,面部的種種特徵告訴張海諾他的年紀在四十歲左右。
這人張海諾雖然不認識,但他並不確定過去的「海諾」和他是否相識,所以他禮貌的答道:
「少校,您好!請問這麼晚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這次來實在有些冒昧,因為剛才我在艦長室看到一份文件,應該是您交給馮.勞倫茨將軍的計劃書吧!」來者說話彬彬有禮。
張海諾這才想起來自己離開艦長室的時候並沒有帶走那份計劃書,那是自己在療養院的時候就已經編寫好的,雖然內容不是很多,但每一點都費力不少心思。
「是的,那是我交給將軍的,但他基本上否定了這份計劃書!」
「是的,將軍告訴我了,但我還是想和你談談一些和它有關的事情!可以嗎?」
張海諾沒有拒絕的理由,他側身請那位少校進門。
「很抱歉,桌上有點亂!您需要喝點什麼嗎?」
儘管這個房間裡只有一壺開水和一些咖啡末,但出於禮儀,張海諾還是這麼問了一句。
「咖啡吧,謝謝!」接著,那位少校指指自己的椅子,「可以嗎?」
「噢,抱歉,您請坐吧!」張海諾連忙請他坐下,然後將桌上的信紙收起來壓在枕頭下,接著又用咖啡末泡了兩杯咖啡,一杯遞給那位少校,一杯放在自己的桌子上。
「說實話,第一眼看到你那份計劃書的時候,我非常意外,也很驚訝。當我將它仔細閱讀過一遍之後,便被裡面的許多聞所未聞的想法給深深吸引住了!所以我才會這麼晚冒昧的前來!」那少校開門見山的說到。
「噢?」張海諾倒真的有些意外了,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支持和理解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忽然跑出這樣一個人物來。
「以潛艇、飛艇以及飛機擔任海上偵察和攻擊的主要力量,輔以主力艦隻迅速、有效的出擊,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的戰略,如果成功,它無疑會改變我們目前對英國海軍的劣勢!」少校說著喝了一口咖啡,儘管那味道並不好,可他卻絲毫不介意。
張海諾沒有急著插話,而是讓這位少校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
「在開戰的頭兩年,我們的潛艇部隊已經取得了非凡的戰績,U9在幾個小時之內連續擊沉了3艘英國裝甲巡洋艦,U21則在希臘海域先後擊沉了兩艘英國舊式戰列艦,整個潛艇部隊擊沉敵人艦船的總數超過3000艘,總噸位近1000萬噸!和這些戰績相比,我們公海艦隊的戰列艦和巡洋艦反而成了這場戰爭的看客!」
「還有飛機和飛艇,我很贊同你將它們引入艦隊作戰行動的想法!一艘飛艇能夠將整個艦隊的視野擴大十倍以上,一隊偵察機則可以發現方圓上百海里內的敵艦蹤影,如果配備有效的無線電設施,它們還能為主力艦進行海上炮火校射,這將大幅度提高艦隊的射擊精度!」
「沒錯!」張海諾的情緒終於被這位少校的言辭調動起來,他補充到:「在天氣允許的情況下,我們還可以用飛機攜帶炸彈甚至是魚雷對敵人停泊或是航行中的艦隊進行轟炸,別看炸彈和魚雷不起眼,對付敵人的艦艇效果卻出奇的好!」
對於張海諾的後一句話,少校沒有直接表示贊同,而是較為謹慎的說道:
「這一點雖沒有先例可循,但我想只要能夠提高飛機航程、載重以及投彈的精度,不說擊沉敵人的艦隻,擊傷並讓敵人產生恐慌還是能夠達成的!」
張海諾本想告訴對方飛機完全能夠扮演起戰列艦殺手的角色,但他想起現在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各國所使用的大都是木質蒙皮的飛機,性能很難在短時間內大幅提高,但至少偵察、校射、干擾以及心理威懾還是可以做到的。
接下來,兩人就潛艇戰術、潛艇與艦隊配合、飛艇與潛艇配合等等看法交換了意見,結果發現兩人越談越投機,咖啡續了一杯又一杯,不知不覺竟聊到了凌晨,直到兩人都因為睏倦而打起了哈欠,來訪的這位少校才起身準備離開。
「馮.芬肯施態因中尉,真是太抱歉了,竟然打攪了你一個晚上!」少校一臉歉意的說到,但眼神中還是有抑制不住的興奮,那是一種棋逢對手、酒逢知己的感覺。
同時,張海諾也因為找到了一個理解自己想法的人而要高喊「理解萬歲」了。
「結合你那份計劃書,加上我們剛剛談的那些,我覺得我們可以共同編製一份更為詳細、合理的計劃,怎麼樣?」少校提出一個建議。
「當然好,就是……」張海諾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不少,對方畢竟只是一個海軍少校,連馮.勞倫茨准將的級別都達不到,就算制定了那樣的計劃書又怎麼樣?
「怎麼?」看張海諾欲言又止的樣子,少校有些奇怪。
「我們有機會將它傳達給海軍高層嗎?」張海諾並不隱瞞自己的憂慮。
「啊……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問題!放心,這件事情就由我來解決吧!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上一覺,然後盡快將這份計劃作出來!好嗎?」少校顯得信心十足。
張海諾有些詫異,但是對方誠懇的眼神說服了他,他點點頭,伸出自己的右手。
「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