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的美國之行,被無限期推遲,在柏林道引起無數心的莫過於田鳳宇和張文卓。田鳳宇第一時間聯繫封悅,但是他手機關機,打到家裡也被管家擋掉。他跟康慶雖有往來,沒有好到交心的地步,若不是情非得已,不會主動去找他詢問,於是,田鳳宇把希望寄托在金如川身上,此人格外活絡,消息靈通得很,並且他對封悅的動向,一直格外關注。然而這一次,金如川也沒有帶來什麼有價值的內幕,只說封悅一直呆在封家大宅,沒人聯繫得上。
張文卓的關注,純粹出於心虛,他那晚實在看不過康慶春風得意的模樣,才會不鹹不淡地歪了幾句,不想似乎給封悅惹出不小的麻煩,不管在柏林道多麼牛B,也不能放華盛頓政要和華爾街巨頭們的鴿子,康慶這回指不定把封悅怎麼著,才迫使他推延如此重要的公事。康慶的死活,他是全不會放在心上的,但涉及到封悅,他就無法置身事外,張文卓偷偷地鬧心起來。以至於喬伊連續給了他三四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過去,他也沒有心情回復,漸漸地,他對喬伊的興致,不像開始那麼高了。
別說外面眾說紛紜,即使封家大宅裡,也沒幾個人清楚那晚到底生過什麼,他們只知道浴室的玻璃莫名其妙碎了滿地,派過好幾個人才收拾乾淨。這三四天的功夫,封悅謝絕一切外界詢問,從沒有走出臥室的門,康慶大部分時間都與他一起,三餐是阿寬送上去。多少電話打到家裡來找,都由阿昆負責推擋,偶爾康慶還會在樓下辦些個事兒悅可是好幾天沒露面了。
陰沉午後,寒冷乾燥的空氣裡,若有若無地夾帶微小的雪花兒,猛一陣緊風,吹得頓時不見蹤影。阿寬領著兩個傭人,端著早飯,走上樓梯穿過長長的走廊,在盡頭靠窗的門前停下來,敲了敲。裡面沒人回應,他們耐心地等在門外,沒一會兒功夫,傳來腳步聲,高大沉重的門開了左邊的一扇,康慶穿著隨意的身影露出來,朝旁一讓:「藥拿來沒?」
「有,」阿寬端的托盤裡一杯溫水,和分別放在不同顏色的小碟裡的兩份藥片兒,「先讓他吃飯,綠色碟子裡的飯後就吃;藍色的等一個小時再吃。」
康慶接過去說:「他咳嗽,呆會兒燉些湯水。」
他還沒有說完悅略微啞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阿寬,你進來一下。」
阿誇看也不康慶的反應,逕直走進去。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看見封悅,似乎剛起床上還帶著洗浴後的水汽,披了件杏色的長毛衣在靠近陽台的落地窗那裡。阿寬是唯一一個知道當晚狀況的人,他聽到槍聲衝進去的時候見了康慶手裡的槍,後來也找到那子彈。
「二少找我有事?」
「幫我把行程修改一下,排我明天去美國。」
看了看他。氣色反倒不如前兩天。雖然氣息還算安定。嗓子卻是啞地。「二少打算怎麼調整行程?」
封悅想了想:「你系一下美國那裡。看他們什麼意見。」
「好地。」阿寬臨走前。不死心地問:「如們說過幾天去也行呢?」
他已經耽誤三四天。美國地代表已經迫不及待。根本沒有繼續推遲地道理。封悅知他就是想自己多休息兩天。
「就明天吧。若早到。我自己安排活動。不用他們操心。」
阿寬剛走。康慶已經把早點擺在桌子上。筷子碗碟分好。封悅坐下來。兩人各吃各地。沒出什麼動靜。這些天他們幾乎分分秒秒都處在一起。好似要彌補之前長久地分居。康慶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封悅從一種近乎失控地絕望裡緩慢甦醒。無聲無息地接受著康慶如影隨形地跟從。陷入空前地。不知所措之中。
他們。
做是單純的物理運動,兩人都很稱職,他們熟悉彼此的身體,知道如何滿足對方,但是愛卻是複雜的化學反應,他們深陷其中,尚未找到可以遵循的規律。封悅很清楚他跟康慶之間的癥結,然而世上病症並非都有解藥,又如重症的人放棄治療,往往是害怕承擔失敗的後果。與康慶的感情,是封悅最後的寶藏,即使如今心魔成狂,他寧可保留現在的狀態,也好過嘗試種種之後,不得不面對他們之間根本沒有未來的結局。
世人只見他少年得志的不可一世,沒人窺探到他內心深處的,驚懼和恐慌。
他不能失去康慶。
不僅因為孩提年代珍貴的回憶,費心為他攢下的水餃;站在樓朝他招手呼喚;堅定的,永遠擋在前面的背影;吆喝欺負他的小流氓「x你媽,你敢碰封悅試試」……當年他躺在夏威夷的療養院裡,有個心理醫生問他,如果現在給你注射輔助身亡的藥物,生效前,你只有二十秒的時間,你會想什麼?那是數次求死的封悅,求之不得的「赦免」,他閉上眼睛,好像真如醫生所說,腦海裡出現的,是穿著花襯衫的康慶,倚在摩托車上,衝他揮手:「封悅,你來!」
「你看見什麼?」醫生再次問他。
「希望,」封悅微微笑出來,「我看見了……希望。」
在他對全世界絕望透頂的時候,只有康慶,讓他滋生活下去的想法和勇氣。即使這麼些年過去,每個康慶抱住他的夜晚,封悅依舊感到平靜的心安,和滿足。
「我跟你一起去美國吧!」吃早飯的時候,康慶問他。
「不用,」封悅放下吃粥的湯匙,沒有抬頭:「其實,我們這段時間各忙各的,會比較好。」
康慶沒有反駁,算是默許了他的建議。他多少有些預感,封悅堅持獨自去美國,不會那麼單純簡單,他或許要見什麼人,或等誰上門來找他,而康慶隱約知道他等的人,會是誰。(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