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人站崗,我帶著天賜一起順著長草的台階,走過一間間小青石屋,夕陽斜照過來,拖過長長的影子,追著影子,我問:「你每天住哪裡?」
天賜仰頭笑笑道:「鬼屋!」
「喲!你小子膽不小,敢和鬼同床共枕!鬼喊你哥還是喊你弟呀?」我可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玩笑道。
「那是我家,以前爹娘和兩個姐姐都住在裡面,後來他們都死了,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沒地方去,就住家裡。可是別人說我們家有鬼,不然怎麼四個人一年時間都死了呢?就把我家說成鬼屋。沒有人敢到我們家去!人們都說我是個不吉利的孩子,以後也會和爹娘一樣死得不明不白!」天賜臉上有股和他年齡不相配的憂鬱。
「你爹娘和姐姐怎麼死的?一年之內都死了?」
「娘把我這個兒子當心肝寶貝,每天都要抱著我睡覺,每天都是她比我先起床,可是有天早晨,我醒了,摸著她的臉,喊她起床,她不理我,還渾身冰涼,爹罵娘懶,說太陽都老高了,還不起來做飯,娘也不理他,爹摸了摸娘的臉,驚慌失措的叫姐姐去喊郎中,郎中在娘的手上摸了摸,搖搖頭說:
『給她選塊好地方埋了吧!』娘就被埋到山後面的亂墳崗去了,爹拉著我和大姐二姐回去的時候,我看著娘墳上的花花綠綠的紙,覺得真好看,我不相信娘躺在土裡從此出不來了。
娘去世後,爹的話就越來越少了,每天打完獵回來,就坐在娘的床上唉聲歎氣,沒過多久,爹也和娘一樣,睡下去就不起來了,爹最好的朋友幫助我們把爹埋在娘身邊,娘墳上的花花綠綠的紙都變成了白色,又有花花綠綠的紙在風中飄著,像爹和娘在輕輕說話。
大姐二姐一人牽著我一隻手,把我的手捏得緊緊的,她們都不說話,後來大姐說:『以後家裡就只有我們三了,姐一定會照顧好你們的!』
大姐開始像男人一樣上山打獵,每天牽著獵狗出去,打回來的野味比爹以前打的還多,二姐就在家裡做家務,陪著我,我感覺她們比爹娘在的時候對我還好,我就不想爹娘了。
可是沒過多久,大姐和二姐一起約好了沒有醒,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了,她們和爹娘一樣了,也要被埋在亂墳崗裡,上面也要有花花綠綠的紙在風中跳舞了。
這次爹的朋友幫我把兩個姐姐埋在黃土裡,卻沒有用漂亮的紙,他對我說:『小子,你們屋裡是不是鬧鬼?鬼是不是要把你們家人全都收去?你住叔屋裡去吧!』
我點點頭,不想回那個家,那兒一個人都沒有,叔對我很好,嬸也對我很好,但大寶對我不好,他說我來搶了他們家糧食,他弟弟妹妹本來就不夠吃。他好多次乘叔不注意把我吃的一份東西搶過去給了他弟弟妹妹。
後來叔也死了,嬸哭著對我說,『小子,不是嬸趕你走,你叔在我們都養不活這些孩子,現在你叔不在了,我們都會被餓死,你還是走吧!』
大寶和他弟弟妹妹像打落水狗一樣,把我趕了出來,他們罵我:『災星!你該死,你害死我爹!』
村裡人都說我們家有鬼,我會把鬼帶到他們家,沒人敢收留我,我就回自己家去住了,每天走到誰家門口,人家不等我開口,就匆匆忙忙把飯倒到我的碗裡,關上門。我很想爹娘,希望我也像他們一樣醒不來,可是我沒有死,到今天還活著。」
我聽得心裡酸酸的,和二十一世紀的我一樣孤苦伶仃,我摸著他的腦袋收回心酸,說:「天賜,以後你不會這樣孤零零了,以後有大哥呢!放心,你死不了,你命硬,鬼不敢收你!」
「嗯!別人也說我命硬,把家裡人全都剋死了!我也會剋死你們家人嗎?」天賜這時候有些惶恐。
「天賜心地善良,怎麼可能剋死人呢?再說大哥家人命都硬,你想剋死誰都不可能!放心吧!以後跟著大哥,大哥有穿的就凍不著天賜,大哥有吃的也絕對會分你一口!啊!」我拍拍他的肩膀,摟著他。
「走,正好大哥沒地方住,就住你們家去!」
「真的?好!」天賜見我對他這麼好,正無以為報,聽說我主動要到他家裡去,高興得要跳了起來。
「大哥你怕不怕?別人說我們家養鬼呢!」
「那大哥和天賜一起養鬼,哈哈哈哈!」
「走錯了,不是往上,是往下!」天賜拉著我,指著山下一間不大的屋子道:「那,在那裡!快!我們家可從來都沒有客人,你是第一個!」天賜牽著我的手,蹦蹦跳跳往他們家走。
「小子!」一個比他高一個頭的男孩,瘦高瘦高的,站在路邊草叢裡,望著我,喊天賜,眼裡露出羨慕的目光。
「大哥!他是我叔的孩子,大寶!他比我大一歲!」
「哦!」
「我娘叫我來喊你明天到我們家吃飯!」大寶道。
「回去告訴你娘!以後他不叫小子,叫天賜,天賜從今以後不吃百家飯了,跟著我,和我一起住,一起吃!」我笑望著大寶。
「真的?小丫說的我還不信,你家有多的飯給他吃嗎?」大寶又羨慕又不相信,城裡*打獵為生,他不懂,我這樣不打獵的吃什麼。
「哈哈!有!不僅有飯吃,還可以吃山珍海味!回去叫你娘放心吧!」
「那我能跟你去嗎?」大寶看見天賜解決了吃飯問題,天真的問。
「你不需要跟我去,我保證你們一家都有飯吃!行嗎?」
大寶瞪大眼睛,嚥了口唾沫,不信的問:「真有那麼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