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鳴從永樂王府出來眼前尤浮現出秦汾病態的肥胖和一絲浮腫再已經無法去從得與失上考慮自己和秦紛的關係。內城中樓闕重重景象森嚴巍峨壯觀晚霞一抹而過像是心頭珍藏著的舊痕。他拉著馬失魂落魄漫無目的地往南面的三處城門走著再回想自己和秦紛之間的一些恩怨竟失去了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兩人穿過一道壺巷走到一道橫穿的大街只見不時有一些車馬奔過兩旁也不斷行人大多都是僕役彎身踮腳不自覺往西面看去道路規規矩矩建築高高低低。
狄阿鳥突然明白自己在看什麼那兒曾有一所院落是自己的家他回過頭來看著兩眼失神祇是盯著自己亦步亦趨的路勃勃說「上馬。我們去我們原先的家看一看。」
兩人翻身上了馬任馬敲一陣蹄不快不慢地往跟前走。
兩旁的景物尤在只是時日飄逝深秋來臨有些個寂寥狄阿鳥離那兒越近越難控制自己的情感執了馬鞭往前一點說「勃勃。那兒曾經是我們的家!」
路勃勃連忙馳馬先一步到了一座大門前。
他下來時而往宅院大門看時而回過頭喊「阿哥。」
他看狄阿鳥十分不快而宅院大門開著奴僕出入心存報復胡亂一挽馬韁朝兩個提籃的丫鬟撞過去兩個丫鬟一邊讓路一邊叫喊「你這少年怎麼不長眼?!」
狄阿鳥隨後來到退地的門前看路勃勃挑釁地站在丫鬟前頭喝道「勃勃。」
路勃勃這才稍加收斂拉馬打了轉側站在狄阿鳥旁邊。狄阿鳥連忙代他賠禮。說「我這阿弟生性孟浪倒唐突了兩位大姐。」
他說這話時執韁行禮彬彬得像是一個讀書人然而身材相當高大還是帶了許多的英氣。
兩個丫鬟見哪來的一個帶傷的公子見面道歉高大英俊心生好感偃息些怒氣把提籃放下去猛地鞠了一躬。說「公子客氣了。」
她們抬起頭見狄阿鳥似有窺探之想。連忙說「公子是我家公子的朋友嗎?!」
狄阿鳥猶豫了一下往前一指問「這?!是哪家大人府上?!」其中的一個丫鬟說「我家老爺姓劉你是來找他?!」狄阿鳥有點兒百感交集再一次往裡面看發見一位年輕人穿著簡單地護具走出來。身後的幾個家奴牽著一匹馬往自己這兒看了一眼倒也沒有說話只顧往前走而面前正說著話的丫鬟一個要避走一個則到跟前嚷道「少爺。他有事找老爺。」
丫鬟和陌生人說了好久的話有意無意地避嫌先一步解釋。卻是把狄阿鳥說成自己認為的到府上找老爺辦事的人。
那年輕人用兩隻手把下面沒紮起來的頭髮撩起來向肩後一放轉過來看一眼。說阿鳥心裡有了些慌亂連忙上前澄清說「打攪寶眷了我也沒有什麼事兒?!」
一個家人世故冷冷淡淡地說「老爺不在家有事沒事都還是請回吧。」
狄阿鳥尷尬了一陣兒。說「我就是來看一看。」
那年輕人本來懶得管家事的。聽狄阿鳥一說倒反而不客氣。
嚷道「嗨?!你沒什麼事?!纏著我們家丫頭幹什麼?!趕快走!」
路勃勃沒事找事說「纏你們家丫頭怎麼啦?!不服氣?!」
狄阿鳥連忙回頭衝他一擺手扯過馬嚷道「我們這就走。」
路勃勃還有些不甘心狄阿鳥拉了他一把回頭再一次朝宅院看突然記得自己家裡還放著自己、父親甚至風月先生珍藏著的一些書、編撰的筆記丟了怪可惜地連忙再到那少年面前。少年按著馬脖子已經準備上馬見狄阿鳥又過來給旁邊的人說「這小子準是看上咱家地丫環了。」
狄阿鳥乾脆實話實說「此宅原是先朝時朝廷賜予我家的只因家父蒙冤獲罪世事變幻才改了主人尚不知一些雜物還在不在能不能讓在下取走。若是可以小可改日備一份大禮前來答謝。」
那公子說「你這個讀書人倒也會做人那些雜物早丟了只是還剩一些書皮爛紙師爺怪可惜的收著了。」
狄阿鳥聽這公子說話就知道是那種不讀書的武世家子弟想那師爺收著倒不會那麼容易交給自己然而光是記著自己親手繪著往返漠北的路線黑水下游的各塊草原沼澤和一個個野甸子就覺得是無價之寶更怕落到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地人手裡連忙說「兄弟倒也是個直爽人還請引見一下你家師爺把這些東西還給在下。」
那公子不耐煩地說「爺看你不錯不過今個有事改天。改天。」
狄阿鳥覺得這公子還不錯雖然粗魯卻有著幾分虎氣再看看身後幾個家人都是幾個年輕後生提捶綽棒殺氣騰騰一個還扛著一把刀懷疑他們急著跟人去幹架能結識上才方便把一堆書書稿稿的要回來就說「公子不會去打架吧?」
這些哥兒弟的「噓」了一聲回頭看一看。
那公子大感興趣一邊和他往前走一邊問「你怎麼知道?!」
狄阿鳥心說「出去打獵上校場都不過只提一把大刀帶些棍棒我怎麼能不知道?!」他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一探手把那把「青龍偃月刀」提了過來感覺一下入手沉重有三、四十來斤模樣讚道「想不到公子的刀有這等份量不錯不錯。」
戰場上使的重兵器不比賣藝的明晃晃的春秋刀大以薄鐵打個刀身連桿帶刀不過幾斤重上上下下好舞個看頭正是所謂的「真刀真槍」刀身用鑌鐵打出來厚厚實實而桿子是用桐油浸泡過的硬木配上可以平衡刀身回刺的一塊尾桿很容易就達到三、四十斤左右。
有一些天賦異稟地猛將就這還嫌不夠當真能把兵器加到七、八十斤他們走在馬上以腰背迴旋照樣舞個淋漓真要是上了戰場到人前走馬一探不把人沖成兩截也砸個筋骨粉碎。
這些本事自然要靠不輟的鍛煉保持要是不舞習慣即便氣力足了不兩下也把背膀扭壞。
一些靠祖蔭世家的子弟根本舞不動父祖的兵器走一趟馬回來直累個只剩半口氣其中一些用輕兵器卻又怕落了威風的乾脆收藏兩套兵器一套是可以使地輕兵器一套是用紙糊的用木削的湊數「重」兵器外人只見個頭大大的兩個親兵抬著卻不知道只是個家族臉面。
試了試這刀狄阿鳥對這公子已經有了個基本的瞭解趁機說話「光看這把刀咱也像是舊相識你要是不嫌棄我也好常與你來往。」
那年輕人看他單手蕩在背後一掄翻了刀刃上來目露驚訝說「你倒文皺皺的我跟你說我叫劉季方我爹叫劉二麻子。他是帶著我們哥幾個跟萬歲爺打來關中地人家都叫他二將軍看你這身武藝也錯不了我還真缺像你這樣地朋友……你呢?!」
狄阿鳥一趕手和他並排走著微笑道「我就默默無聞了。兄弟姓狄小名阿鳥至今沒取大名。」
那年輕人皺了皺眉說「還真是默默無聞名字也不好聽鳥?!走。老子跟人說好了今天要給一個兔崽子比武一起去看一看?!」
他一邊說一邊彎腰看一看自己胯下腰帶下垂的地方好像是對「鳥」字探究。
狄阿鳥地外號很多什麼「九山小狗牙」「貓頭鷹」「烏鴉鳥」「狼頭狽」「黑臉烏鴉」倒從來沒有人把名字裡的「鳥」字往褲襠下想見對方把自己的客氣話給吃了也不多提自己的「默默無聞」看了看天色說「我現今兒住在外城下回再和你一起去?!」
他約了個時間給劉季方告辭上馬往西走準備從西門出去。
路勃勃跟上來就問他一些過去的小事他一邊回答一邊想著那些丟不得的「無價寶」一時把別的事情沖淡了。
眼看西門就在眼前他才記得一回去就找謝先令梳理自己和秦汾的關係問問他自己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向國王提提秦汾的起居。
便是這一刻他神思一沉記得今天打傷了幾個人那個倒進排水溝石頭上的僕役不知死活一下有點兒後怕心說「姓承的那畜牲要是怕我出來告他的狀保不準要找借口誣告我我前日私下懲處張毛的事還沒有揭過卻又給人以口實。不行這樣下去不行……我得佔這個先機。」
想來想去他橫下一條心勒馬轉臉給路勃勃說「走。我們去宮外看看能不能求見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