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阿鳥拔的幾座橋都是小橋拔得也不徹底只需要修復一番除此之外朝廷還想再造一座橫跨的超長梁橋。造橋自古被稱為功德事汛期水大的時候要在一側開一條引水溝將水引走晾乾河床打墩……相當的不容易。上點規模的就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朝廷在造橋和大修棧道的主張上並不統一。多數持意見說現在的朝廷應該以生息為主造橋太勞民;少數持意見說通過工程來饋食百姓比施粥要好可以把秦台的新錢廢掉鑄成小幣支付給那些不缺糧的百姓還能以收取少量的過橋、過路費為代價從地方士紳京城商富資捐出錢。
扶風令和現在的武縣縣長呂經也都願意說發丁就發丁。
狄阿鳥來到縣裡新橋還在籌集階段他們和第一撥勞役共二、三百左右由一個工部小官指揮著修補最難修復的石拱橋。
這座單拱石頭橋年代久遠猶如鬼斧神工每一條石每一青磚都要一絲不差地卡在原有的位置修補起來尚能感觸那修橋師的嚴謹匠心。
工程的圖紙早已經不復存在。
工部小官丈量勞役們來動手最後幾塊大磚就是卡不進去今天造起來明天不是動手再拔就是走形塌陷一連幾次。
數十日只在一轉眼間只拔了兩、三米左右的橋缺陳在那兒像是在譏笑大伙的怪物
狄阿鳥都習慣了坐遠遠的看那工部的小官紅著眼睛讓兩個押丁上去使勁地抽縣獄犯人鞭子。他心裡比誰都明白補橋工程小。沒能分派監工倘若上頭追問工程延期領銜大匠就是瀆職眼看著補拱的最後幾碼石磚上去大伙歡呼也站了起來好奇往跟前看。吊在半空中的石條慢慢下放安然無恙大伙屏住呼吸再看第二根石條。還是沒有事大家終於連激動帶放心。「哽登、哽登」地往上匝石條匝得細細密密一點不缺隙。
工部大匠一絲不芶地看著慢慢地抿上笑意直到最後一碼石塊釘進去。
狄阿鳥立刻轉過頭去找往常地反對聲音。反對的聲音是這位大匠帶來的見習匠口裡發出來的。這見習匠姓魯。家中世代作匠此次補橋的大匠還是他爺爺的同僚他一直都說拱橋經過長時間承重承水嚴重走形要打破原來的模式在兩側開小拱把跨拱上的縫隙頂起來也好補齊拱弧這樣最省力。
問題是。兩側開小拱能把縫隙頂起來呢?
大匠嗤之以鼻說走形也該能補究其原因應該是那些勞工們打石條不標準。狄阿鳥混在勞工裡頭清楚地知道勞工是怎麼打石的。確實是沒有個准看著大匠定的尺硬是把眼睛對到鼻子上錯上幾指頭此刻成功彌補自然覺得被證實了大半。不由到處找那個見習匠。看他還怎麼說。
他很快找到了面紅耳赤地見習匠。
那年輕人站得很遠卻執拗說「這根本不行。跨拱是走形拱吃不到力根本承不得重。」拱橋本是一種相當嚴密的縫合雖一開始填漿不干但還是可以承受一定重量。大匠大步走上去大叫「你回家問問你爺爺問過了再來擰勁兒。」
他說著、說著躬身踮了一踮當時感到腳下很是古怪低頭一看橋表正在緩慢地塌陷當即跨步往外逃。隨著他猛一跳石頭「轟轟拉拉」地往水裡落。
石料是由大匠一手、一手把起來地應該是沒問題。
大匠的臉色一下兒蒼白起來大叫道「只能拔了引水重新造。」狄阿鳥覺得大伙看法不對反正是要拔應該試一試那年輕人的法兒吆喝說「兄弟們。咱們拔倆小拱看一看。」這些天吆喝的話題多。
呂經時而也來指手畫腳一番讓狄阿鳥知道很多以前並不熟悉的東西。他現在也半精通成半個大匠尤其是在一呼百應上。
一聲喊下去大伙就要拎上傢伙細細開拆。
那大匠卻用兩隻胳膊護住不讓大叫「現在工程就已經延期拔了改改了拔拔了改倒是還得重新造責任究竟誰來擔?!」
狄阿鳥看他固執努力說服「挖著引水溝晾河床還要那麼長時間呢留二、三十個人試一試。」
大匠不聽蹦跳說「你拔橋不說?!陛下發你造橋你怎麼什麼都不幹?!」
狄阿鳥奉命修橋一開始還挺認真地裹著一條布巾嘿嘿吆吆地補橋石幹了不多久眼看著人家說什麼是什麼到頭來跟著搭功就開始偷懶時常坐在那兒喊這個過來歇一歇喊那個過來坐一坐。
大匠這麼一說他還真沒有話要說。
年輕的見習匠卻很激動大叫說「歇工。」
大伙選在涼快時忙碌此時天已經熱了說歇就歇呼呼啦啦都走了。大匠心裡氣立刻找人去告狀。他告狀不是衝著自己同僚地孫子而是衝著狄阿鳥越是告越是奈何不了越是讓人覺得他沒有什麼本事欺軟怕硬。
這一告就是幾天告狀幾天歇就歇了幾天。狄阿鳥正要趁著清閒去看看阿狗楊小玲來了。她準備帶著阿狗去雕陰臨走前跑來看一看狄阿鳥說一說地址到這兒呆了一日把狄阿鳥的那一包衣裳髒的、乾淨的都洗了個乾淨。
狄阿鳥是給楊小玲找附近鄉親的房子住晚上磨磨蹭蹭不想走回去的相當晚一腳踏進看見那年輕的見習匠坐在一旁等不禁驚奇道「你怎麼來我們這兒?!」魯匠說「我師傅告你的狀呢橋修不好朝廷到頭來要插手要改就要趁現在。」
狄阿鳥興趣大增連忙說「好。好。連夜打石料。」
魯匠說「石料用現成的。」狄阿鳥二話不說喊三喝五地跟著魯匠上去。魯匠攤開一幅圖紙。負責告訴怎麼做狄阿鳥負責分工動工整個工程出了奇地順當。
到了下半夜石料有些缺要到不遠的石料長去運是在天快亮時完工。
到了第二天狄阿鳥剛剛送走楊小玲大匠帶著兵回來了老遠志得意滿。說「戶部楊員外和竇侯爺合出了附加地工錢。這些工錢都是賞給弟兄們的要是誰還不讓動工。
今天就抓走他。是吃賞還是吃罰你們看吧……」
狄阿鳥不知道楊員外他們出錢和抓人有什麼關係說「該不是想抓我吧?!」
來到地軍官也帶著長刺的面孔指點說「就是要抓你。」
狄阿鳥問「你夠得著管我嗎?!」
軍官感到他的懷疑好笑說「胡大人上報了工部工部自然要請示兵部。」
他熟練地抖出一張紙。順風一押說「你看一看。」
狄阿鳥情知不要被抓去好裝糊塗說「我知道那是啥?!陛下不來抓我誰都別想抓我。」他從家裡帶了好幾十人這兒地民夫怎麼說自己也有份大家就一起叫叫咧咧。
大匠急切地說「別嘈嘈有賞錢。」
狄阿鳥覺得楊乾金未免太低劣但反過來再想你只有兩條路走。要麼你被抓走上不上下不下地被別人搞死要麼你不把兵部的公文放在眼裡。
大匠傻不啦嘰要給賞錢更是被人利用。做了別人的刀子。
民夫收了錢自然不跟著狄阿鳥鬧要不收就成了好話說著賞錢給著你還不願意。一定跟著博格阿巴特滋事。就不再是鬧情緒?!
狄阿鳥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條完美的妙計雖然對付拓跋巍巍沒有用。但想整個人想剪除個異己那就是輕而易舉就像你在不該放屁時放個屁說你傷大雅熏國王轉身就是罪倘若這個罪交到合適的人手裡說不定就轉成大罪即便罪不大你雖然身體好也會染點風寒得點絕症。
他突然覺得這天下的事兒都賴到國王頭上委實冤得很。
國王可能根本不會知道就算知道這些臣下們也有正當地言辭。當然一般國王大多時候希望看著自己地臣僚內鬥居中煽風點火。現在如果秦綱暫時不殺自己出於安釋水磨山人心任由臣下們內鬥自己更是危險假如有事他只是反過來把楊乾金打五十大板就扯過了。
狄阿鳥一個勁地點頭看著那軍官卻找不出對策。
軍官也要等他自己入甕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很快狄阿鳥反應了過來說「我落籍武縣要管也要我們縣長管吧?!你們兵部來幹什麼?!我們好好的被人誣告。」
軍官愣了一下大匠則說「那你讓修橋啦?!」
接連說出來地幾句話都是不輕不重為爭一口氣的。
狄阿鳥更加相信他是被人利用想他工匠出身沒有人家陰謀詭計多反問道「我不讓修橋了嗎?!想治我的罪也不該告錯衙門吧。」
說話間呂經接到了消息趕來看橋大聲說「聽說神人夜裡趕了幾隻羊跳到缺口上橋就修好了!」
魯匠到他跟前為狄阿鳥說好話「我聽出來了。他們要為這個治老博的罪?!這橋還就是人家老博給修好啦你們檢查、檢查要是不合格再治罪不遲。」
大匠大吃一驚連忙跑過去看從這頭看到那頭從那頭看到這頭驚叫說「工。你以後別叫我師傅了?!你爺爺是我師傅今兒你又做了我的師傅。」
呂經和兵部來人爭執起來一個不許帶狄阿鳥落案一個說奉命行事大匠卻顧不得想了一想讓人拉來一大車石趕了過去試一試。大伙瞪大眼睛跟著看只見橋走上這麼多人再上輛重車照樣紋絲不動只留下兩道粗轍都有點感動反覆地說「這橋是我們修的。它娘地掏倆窟窿比以前還結實。」
呂經也不再理會兵部來的人大喜說「好。好。這麼多天都修不好的橋一夜功夫就這麼牢靠乾脆我請示朝廷把橋包給你們……」
狄阿鳥知道自己沾了魯工的光很想把他這個尚且沒品沒級相當於學徒的人拉回到水磨山來再想想張鐵頭已經遞話回來改天到家氣喘吁吁說「造橋造橋把魯匠給我我全給你們包了。」呂經不知他心裡只想著怎麼才能用一座大橋來買回家一個人要先說好「這些橋都是你拔的。造橋的費用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