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三十章 濤聲潮汛千浪折,帝都雲集眾英雄(30)
    國王具有噬羊山君(老虎)的巨威揮灑雖然慵惰不勝卻也令人感到一種沉重的壓抑他那自上而下的注視雖然平淡落到脖後頸上卻像是帶來一股侵膚的冷意慢慢地往裡滲透周圍人群感同身受驚恐萬狀地別過頭來瞳孔裡附壓過去一團團沉鉛一層層堆砌更添千斤之重。

    狄阿鳥亦不免臨到事頭上緊張剎那之間口呿舌驕思哆聲無。

    他腦海中回想不起剛剛看到的的龍顏只是遍遍出現泛白的幾撇輪廓模糊無比中雍容沉著令人琢磨不透此時想抬起頭注視著摸著表情細節說話感覺到太過無禮。

    他本來是為讓朱汶汶不攔輿告狀改為自己出頭拉大伙出來陳情但這一時之際竟不知自己這個莽夫形象的人怎麼橫生枝節話從何提同時卻也怕「老虎」興致一過扭頭就走急而無奈脫口誦了一段音「天地泰寧君之德昭則陰陽以和四氣和順百谷用成……」這是謝先令操刀的疏前文他只是看了幾眼記得並不切其後吭吭巴巴「啊——兆人行孝悅於其家服勤稼穡以供王賦此之忠也。嗯。嗯……

    「聖人立法原以通禮之窮;王者明刑遂以佐兵之武……」

    他「吭吭啊啊」再配合自己的手抓、腿挪很是好笑。周圍頓時爆場顧念著「肅靜」只傳出一聲聲壓抑著的噴笑像微風過荷塘飄閃而過。

    馬上的國主也連連咳嗽好氣、好笑收住準備離開的腳步微笑著問「博格阿巴特。你這是在頌揚孤麼?!去。找個地方把舌頭扳直了回來。」

    狄阿鳥一下兒抬起頭來著急分辨嚷道「你回來還在麼?!」

    他知道和國王對視是大不敬乾脆把脖子繞了一彎歪著頭往上看。

    侍駕的內臣們知道國王自犯過自省性格變得嚴肅頓時把一句揄揶聽成受寵的預兆心裡不由氣悶暗想「陛下怎麼對這番子上了心?」他們想是博格阿巴特想拍馬屁找了幕僚寫了篇頌。這會兒朝國王瞅瞅順著視線看到狄阿鳥抱著這種姿勢。分明地感受到阿諛奉承的手段。

    事實卻非如此狄阿鳥已經挑起兩條眉毛。他一改口天不怕地不怕地問「我聽說陛下欲復興國家真地嗎?!」

    讓國家繁榮昌盛還能有真假?!大伙覺得話裡藏有尖苛的諷刺像是見了別人問嘿。你是不是傻瓜?!他們不禁變了臉色有人乾脆越俎代庖。怒「噌噌」地喝道「大膽。」國王輕輕地看過去流露出一絲責怪沉默了良久方說「博格阿巴特。話好好地說?!」

    他不讓說狄阿鳥也要說

    狄阿鳥說「大皇帝陛下欲興國家親愛自己的子民嗎?!知道百間疾苦麼?!」

    他以此為引言大聲說「軍師說得人則安。失人則危。今日來就今日訪吧。」說完不蒙「平身」之赦。起身揮動手臂等著自己身後的弟兄及時配合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劍虎裡虎氣地躥出來送陳情狀卻半天也等不著。驚愕回頭才發覺自己拉來告狀的人們都縮成蛋蛋而捧著狀紙的弟兄還沒有走到御林軍控制的圈子腿腳發抖胳膊上抱著的書卷全掉到了地上正彎腰收拾。當即感到幾分急火。轉身回到跟前「啪」地賞上一巴掌再說……

    眼看無禮悖逆。授人議論楊漣亭、朱汶汶一先一後匍匐跟前。

    朱汶汶不同於平常喊得響響、脆脆、哆哆「啟秉……。」

    然而她的眼睛卻望著國王身邊地那人聲音還是嘎然淹喑在楊漣亭的喊叫聲中。

    楊漣亭帶著姐姐家母子二人幾乎是撕心裂肺「草民有冤呀。」

    喊冤在習慣上是要人申冤自然是告狀然而民不告官、卑不告尊子不告父妻不告夫賊不告良囚人不告他事他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典型地攔御駕民告官攔駕告狀告成告不成都要流徙告官告贏告不贏也要流徙兩下加起來將意味著楊漣亭大好光陰毀到數千里之外。

    狄阿鳥千叮囑萬囑托不讓提一個「冤」。

    他還是沒有把住勁一聲下來喊了出口。要是在往常御林軍如狼似虎爭相而上能攆攆走今兒放在這種特殊的環境都空自啞口。

    狄阿鳥好心分辨話也特別響亮只聽得「他只是覺得冤枉不告狀!」

    國王制止住侍臣的異動淡淡開口「博格阿巴特。」

    狄阿鳥知道這聲喊是不讓自己來管的意思連忙住口。他心裡埋怨楊漣亭的忘事看過去見大人和孩子極力抑制著哭起來周圍百姓驟然把他們拱起來站在圈外聽心裡也有些傷失。

    飽滿的眼淚在顫抖抖晃動一腔話坨斷斷續續兩句未說完就牽扯上秦理國王身邊地人都狀怒汗叱。

    國王依然制止住他們但臉色卻變得極為陰沉狄阿鳥見事態有些兒不妙再聽楊姓姐弟把事論述清楚現在只是反覆磕頭說死人已死委實不該再操家滅門連忙說「好啦。你們該說的都說啦。」

    楊漣亭很聽他的連忙攜挾親戚退後幾步。

    狄阿鳥朝國王瞅去發覺國王開始下了馬在侍者的手忙腳亂中踏上地面眼中神色幽幽跳動時而望來瞧自己不知怎麼著感到慌虛。

    接著就是朱汶汶朱汶汶像是很多普通年輕人中的一個得悉父母的若干內情卻不曾洞悉她不肯說父親和當今陛下的關係只說朝廷上有位不知名的大官人知道父親朱武能的冤屈不知怎麼的國王身邊地那一位細眉飄須。責過狄阿鳥的秀士看著、看著朝了國王看朝狄阿鳥看一皺眉頭喊道「你是汶兒?!」

    朱汶汶很克制輕呼「姨父。」

    狄阿鳥極懷疑是謝小婉地父親心裡「咯登」一響再次看過去只見此人不論細長的鬍鬚和柔和的眉毛身材相當修武。雖對自己流露出敵意卻喜怒無形。沉目中地色彩像是被迴旋的淵潭除去沉穩冷迫好似有種透視人心的魔力。他也留意到此人身後站著兩名束髮掛劍的白衣。

    兩名白衣消瘦修長熱天白衣不染有種超塵脫俗最值得注意的是。一舉一動不是圍繞著國王而是在圍繞那位長鬚飄飄的秀士狄阿鳥漸漸肯定來人地身份心說「怪不得他看到我就想咬我一口原來是阿婉地阿爸壞了。壞了……」

    他一邊聽朱汶汶的敘述一邊觀察國王順便走著神注意那雙冒著絲絲寒光地眼睛。

    國王開口說話變得感慨傷懷。悉心告慰一番還指出身邊的近臣悉心告慰朱汶汶說「孤熟悉朱武能委實當得冤真沒有想到能在這裡碰上他的遺孤——孤當然要給你家昭雪。讓這位叔父回頭安排給你歸籍……」

    朱汶汶沒想到國王坦然暗示了他與自己父親之間的來往有些兒發愣國王沒問華服秀士和朱汶汶的關係趁機看了狄阿鳥一眼。他該是看出朱汶汶的女扮男裝不直言挑白。用父輩才有地口氣說「年齡不小了……你父親生前給你訂親沒有?!要是沒有。孤改日為你擇以良媒藉以告慰你的父親。」

    狄阿鳥大吃一驚。連忙說「有啦。有啦。」

    這會兒場合不同國王也沒有多說。狄阿鳥於怔怔間醒悟連連叫道「還有。還有。」喊著話下去把秦一郎的餘黨拉扯上來。

    站出來的是一雙老實巴交的父女女兒也不漂亮據說是秦一郎準備給弟弟填房的花旦當場篩糠一團再一報家門在場人群不被壓制地開了鍋雖然低沉卻「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近臣們感覺事情不對連忙勸國王離開秦綱心裡也有些數把餘事留給指定的人選料理故作嚴厲地交代「孤尚不是很知情爾等定要詳查公論、公斷給天下一個交待……」

    百姓們心裡單純不禁為此話仰俯淚都流了紛紛頌道「陛下聖明呀。」

    他們的聲音一浪一浪漣漪久久不絕。

    國王秦綱紀將要走若有所思地看向狄阿鳥要讓他配合自己派出來詳查的官員話還沒說狄阿鳥已經放了心膽大妄為地笑起來笑了一半想起自己的疏還沒奏生怕國王被人一簇擁快快走掉連忙整拾衣帽再次隆重拜倒說「大皇帝陛下我還有事」

    秦綱遇到了棘手地難堪已經對他的事缺乏興致搪塞說「改天吧。」

    接著他見博格阿巴特三拜九叩挺身起來雙腿蜷含上身挺直像一段木樁低頭舉手恭敬奉出一道折書道「你這會兒禮節倒也周全!」

    話裡藏著「忤逆不敬」「欺君罔上」扔旁人耳朵上一扔一個響說不准就要引發一陣驚駭的申辯正是天威莫測的體現狄阿鳥也不是大耳朵的驢兒當即借了竹竿攀過信口道「臣曾在長月居住知些禮節尚不知當不當行此大禮?!」

    國王把身軀伸上前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麼?!在長月居住過我該不是聽錯了吧?!」

    狄阿鳥快速地重複一遍。不等國王作好準備已朗朗道「臣乃征東將軍狄南堂之子奮武侯——夏侯武律之侄——狄——阿——鳥獻表上陳父、叔冤情請予聖裁……」他也不停一氣往下說「臣父自國外歸來忠誠如鷹犬昔奸賊弄權陛視罔聞栽以惡罪而今朝綱得陛下重整臣思之來心有所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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