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三十章 濤聲潮汛千浪折,帝都雲集眾英雄(25)
    呂經和李成昌都不便說話。視線在空中幾相交織狄阿鳥皆諳其數聽李成昌提醒說「還不跪下聆聽旨意?!請呂公奉旨問話?!」方收回腳尖後退單膝抵地略一扭頭環視左右眼看餘光後面再也沒有人高過自己心念急閃暗道「國王已知道張懷玉兵敗?!」閃過心頭的雖然只有此句話但含義是極為複雜的。未能一一咀嚼呂經已不緊不慢往下一看問道「汝白罪而孤未及論不因汝罪而罪至今怨之乎?!」

    意思是說你向孤請罪孤還沒有來得及定論至今為止朝廷討伐你不是依你該有的罪你心裡怨恨嗎?問話既沒有推卸責任也不唱什麼高調更沒有捂臉面偏偏含義極多。狄阿鳥沒有吭聲。謝小婉當他聽不懂連忙說「他只識幾個字!讓我解釋給他聽!」

    李成昌心裡極為排斥冷哼說「聽懂也罷。聽不懂也罷。這是奉旨問話。」

    狄阿鳥已經聽出裡面的火藥味了。他不知道李思廣、呂經是被兄弟們帶進來等候是謝小婉放進來不知道自己碰到前兩邊的人說些什麼只好不搭理他們暗想要是說不怨恨吧那就沒有任何條件地兵不血刃了;要說怨恨吧豈不是要……

    呂經有點兒不耐煩了譏諷打擊「上萬人也戰不下你幾百人你威風啊能耐呀!」狄阿鳥知道他這是變相讓自己回答「不怨恨」大聲說「一會兒來攻打一會兒開坑殺大皇帝一句『怨恨不怨恨就完了事?」

    他乾脆爬起來轉身要走。

    跪著站著的人都當場驚呆。李成昌大怒道「打兩場勝仗就了不起?你是要找死麼?!」

    狄阿鳥也被說怒真怒、假怒兩下摻合情緒有點兒不能自制當即掇來發呆的弟兄到跟前指著怒吼「你們看一看吧。他差一點是死人。他差一點也是死人?!」

    他在不知不覺間站到張懷玉旁邊一低頭陡然怒不可遏猛地一腳踢去怒道「混蛋。混蛋。」張懷玉不妨狼狽地翻了一跟頭。一圈人急躁暴跳。有的扯拉著不讓走有的怒喝。有的呵責……謝小婉竟然哭了喊道「你不等了很久嗎?!這是怎麼了?!」

    李思廣遠遠站著倒也為她散發出來的魅力心蕩神移剛剛為自家妹子歎氣一番收回目光發覺爬起來地張懷玉有點兒不對勁。想以他的地位和身份被踩一腳夠惱火的看幾看竟發現他身上騰起了殺氣連忙趕過去。

    張懷玉本來就有心刺殺狄阿鳥眼看眾人攪成亂麻時不我待正要下手突然發覺和博格阿巴特關係非淺的大漢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來。當即利芒一閃暗中將掌勁兒散盡。

    狄阿鳥突然收住腳回到呂經前頭說「你繼續問吧。」

    呂經不知道他把大傢伙兒耍了一遭口氣已不放心說「汝之罪。孤當為汝直之。汝肯安然至於陛前自陳乎?抑或尚需孤屈尊而就?」狄阿鳥懶洋洋地說「想半路上要我命的人太多大皇帝最好能屈尊」大伙已經多見不怪反響遠不如剛才謝小婉歎氣道「你聽不出陛下的口氣?!陛下說難不成要孤屈尊?!」

    狄阿鳥冷冷地哼一聲辯駁說「我不也說最好是大皇帝屈尊?!」

    呂經不怒反笑。提高聲音說「如是已罷兵否?!」他大聲徵詢道「陛下肯把朝廷人馬逐一撤走。汝肯把你的人馬移交給李公掌管?」

    周圍眾人大大吃驚。

    狄阿鳥不敢相信地說「這不是大皇帝的話。你在假傳聖旨麼?!阿叔這是死罪——」

    呂經樂陶陶一笑。呼道「張郎將既然也在一併接旨吧。」他略一等待自袖子裡摸出一卷帖遞過去說「陛下措辭嚴厲我不再宣讀。限你一日內撤出武縣諸事交由武縣新任縣長——我!」張懷玉、也有點懷疑他假傳聖旨接到手裡展開就看。

    狄阿鳥兀自吃驚朝張懷玉看去見他面色青紅不定眼淚都噙在眼裡趁其不備伸過頭顱在他後面一目十行略一瀏覽方知呂經很是委婉把罵得比「狗血淋頭」還過分的東西說成措辭嚴厲。

    他掃過兩眼就對國王起了好感。國王既然對張懷玉、秦理兩人手段毫不知情自己自然可以放心把人馬交給李成昌反正只是有著一點兒象徵意義別人也指揮不動——然而想到這裡他還是有點兒不敢相信暗道「他怎麼可能來武縣難道把我當成林榮把我的人當成當初地降兵?!」

    狄阿鳥用自己的雙眼掃過幾名弟兄拿不準大多數人地心思心裡上湧了些酸不溜秋的滋味他在腦海裡搜羅對自己不受國王轉移的弟兄想到圖裡圖利博大鹿他們一想想到狄阿孝身上身上的冷汗頓時冒出來心說「阿弟。阿弟。我該怎麼讓你冷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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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經連夜去了武縣李成昌和李思廣也帶了幾百隴上兵隨之去了武縣並要連夜見到牛六斤向他傳達狄阿鳥的命令。他們一走謝小婉就一改對狄阿鳥的感激不依不設地追問他們和狄阿鳥地關係。

    兩人在帳篷裡論口角卻不知有人已暗暗接近。只見一個靈猴般的身影忽地躥過巡哨滾了幾滾貼到用帳子裹起來的住處剛側耳一聽就聽到謝小婉哀怨道「你騙我吧?!騙吧。別碰我還不和那李家的姑娘睡去——」

    他登時拔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刀蒙巾上面的兩隻眼睛冒出火光……天上再次降下兩名黑衣人他們悄無聲息地踩實地面相互交換眼色。

    狄阿鳥感到有點兒不太對勁卻也被謝小婉攪弄得失去警覺。他摟著懷裡地玉人念叨說「我是女人多了一些可也沒有玩弄你吧?!那晚的藥是誰下的?現在木成了船。我真不管你還是你難過?!」謝小婉只是吃吃醋逼迫道「除了我們你外面還有多少?!你說……」狄阿鳥想了想說「五、六個吧!」

    謝小婉遠沒有想到敲打起來旋即被順勢抓結實強吻不禁嗚嗚大叫。

    外面的人怒火膨脹「呲」地挑裂帳子殺到跟前。大叫道「狗賊!受死!」狄阿鳥感到寒氣貼背生怕傷到謝小婉。不敢滾避拾腳一踹抱起尖叫的謝小婉就跑。

    營裡地弟兄也在其它地方發現闖進來的黑衣人鳴了號角弟兄們爬起來就往他們那兒趕。

    狄阿鳥避出來只見博大鹿光著身子和一個黑衣人搏鬥。

    那黑衣人赤手空拳進攻。一味沉腰跨馬攔腰投臂吐勁喊聲氣吞如虹。狄阿鳥一看地上丟著一把彎刀就覺得博大鹿吃了大虧被迫丟下謝小婉讓她自己跑。

    謝小婉卻大叫「吳大哥趕快停手」

    她再一看狄阿鳥已經頂頭直撞過去連忙趕一步拉住衣裳尖叫「吳大哥的掌心雷一掌能打死一頭小牛……」

    她這麼一喊。狄阿鳥更不知道博大鹿有沒有受傷怒喝一聲點在彎刀上拾在手裡。

    彎刀兩面皆刃有奇妙的弧度善卡兵刃。放到內行人手裡使掛到什麼斷什麼故而在江湖上吳鉤又有「離別」鉤一說被當成是一種極為陰毒的武功。狄阿鳥家傳刀法重於馬戰尤為重視鉤芒。彎刀掄挎起來。翻轉倒至輪番盤疊。圓潤簡練再因為衝鋒陷陣刀勁吐盡更顯氣勢據說是什麼碧血訣恰能克制江湖中人手使招式地變幻不定。

    狄阿相信來人一定看勢躲避以為能躲過很有信心一刀劈殺。

    不料眼前大漢卻用胳膊來蕩手似鞭捍搗來刀上。博大鹿怒叫「他的胳膊有古怪。」話音剛落狄阿鳥已經親身嘗試到只見自己砍出一團火花刀身跳脫。那大漢也不好過衣衫盡開露出許多的銅圈眼看狄阿鳥的刀回彈卸勁翻過來往上劈斬大叫一聲「吳鉤!」他用另一隻胳膊砸到其間手掌直戳銅環飛出胳膊來到手掌直打阿鳥面門。

    謝小婉不知道兩方一搭手就已經是不分勝負不能罷休跺著兩條腿大叫道「快住手啊!」

    狄阿鳥感到銅環要打中臉只好把刀柄推裡面借助於對方的砸力切往對方喉嚨……雙方都躍到對方懷裡。眼看著將一死一傷那大漢開始自救放了銅環翻起手肘撐在狄阿鳥地肘下。

    狄阿鳥因那大漢重疾一格單手舉起刀來拐在刀柄下地銅環仍在叮聲轉動而那大漢用自己地一隻胳膊摟另外一隻胳膊也出了一身洋相。

    兩人的腿蓋頂別在一起都喪失了連環攻擊地能力保持著這種怪異的姿態你看一看我我看一看你。

    謝小婉連忙搶到跟前拽狄阿鳥連連言謝說「還是吳大哥對我好!」

    大漢呆了呆說「這淫賊!」他怒聲說「婉兒。你不選張遷也罷。也不能選這賊頭。」

    狄阿鳥聽出點貓膩問「選你?!」

    大漢遲疑片刻。謝小婉連聲要求「快讓你家的人住手吧。」

    大漢把手指插到嘴巴裡吹了一聲恨恨道「你非把謝伯父氣死不可!」狄阿鳥也怕和一幫怪悖的狂人結仇雖然感到窩屈仍然吹一聲更響亮更婉轉地口哨。

    謝小婉甜甜地鞠躬扭過身沖愣在一旁的猴樣黑衣人呼「猴叔叔。」

    黑衣人無奈地低下頭應道「大小姐。你還是叫我麻猴子順耳。」他像是明白了怎麼回事訥訥幸慶道「幸虧來的來的是武宗要是主人親自來那可就不得了!你還是趕快跟我們回去到主人面前說一個明白吧?!」

    謝小婉輕鬆地說「你是怕他氣死吧。」她挎著狄阿鳥的胳膊微笑因很多人紛沓趕來而更加踏實跟狄阿鳥說「花山共有五宗分為武宗道宗器宗。理宗雜學宗。」接著指著面前的大漢說「他是武宗吳門的吳剛打小最是疼我!」

    狄阿鳥感到大漢很不自在老用不懷好意的眼睛看人品頭論足地看一番心說「他比阿婉大不少竟然能打阿婉還是小小的小孩時就暗戀上了什麼玩意?!」

    狄阿鳥這邊傷了好幾名弟兄卻靠著人多勢眾討了大便宜。他們推來三個受了箭傷的黑衣人到面前一站。而對面地十餘人似乎也只剩這幾個。一名黑衣人手背上還釘著一隻箭一努嘴。無比悲憤地說「他射死我們七、八人!」

    順著他的視線狄阿鳥找到了狄阿孝見他放持弓背傲然不群挺立在仇恨的目光中心說「老子的阿弟就是不一樣!」狄阿孝卻更正說「我只射死一個……功勞是弟兄們的。」大伙打著火把。黑鴉鴉攢到一起也從四面八方告狀「他們一上來就把巡營地張大耳朵的脖子抹了我們死了三個弟兄!」

    狄阿鳥大怒猛地掙脫謝小婉的胳膊咆哮說「老子的弟兄們打哪一仗下來也不過才死幾個人趕快把這三個人給我殺了——抵命!」

    謝小婉偏要扯住他回過頭又急又氣地問吳剛「你們怎麼能不問青紅皂白就殺來呢?」

    吳剛大叫「咱這一邊死了十來個。有的是咱花山派地有地是咱花山派地朋友。你怎麼把胳膊肘拐了出去。」

    謝小婉一聽也是連忙給狄阿鳥說「他們都死了十來個。」

    狄阿鳥反問「誰先動手的?!他們憑什麼向我們殺過來?!大皇帝都赦免了我們他們憑什麼?!」他說「我這些弟兄哪個不是一人頂一百打仗時你也不是不在?!只要這三個償命!」

    謝小婉連忙再次朝吳剛尖叫「你們為什麼問都不問一聲就殺人?!」

    吳剛著急道「他們是亂匪!」

    麻猴子連忙替他說話說「吳少爺他們還不是為了小姐?!他們是來救小姐地呀?!」

    謝小婉兩邊看看。哭道「兩邊抵命行不行?!」

    吳剛眼看自己被包圍到裡頭不假思索地說「好阿鳥卻不肯說「我那些弟兄都是百里挑一跟著我出生入死今不給個交代一個也別甭想走!」

    謝小婉想起上次的「襲兵案」。只好拉著他大哭。情不自禁地喊「兩邊抵命行不行?!」

    狄阿鳥心裡窩囊而已倒也挺為難的。聽她一哭心裡猛然一軟正要扭過頭徵詢一下弟兄們的意見聽到阿狗咬人前地大叫只見一位黑衣人挾了阿狗從黑處走出來威脅說「快放我們帶小姐離開!不然。我殺了這個孩子。」

    士卒們嘩然狄阿孝大驚失色道「你敢?!」

    狄阿鳥強打鎮定說「你拿這個野孩子威脅我?!你先放了他我放你們走。」這黑衣人用手一指博大鹿喋喋道「不可能!」他說「這兒有三、四個孩子。

    他卻只藏這一個。怎麼可能是野孩子呢?!」

    博大鹿一雙眼睛立刻充了血卻也徒勞無奈。

    火把煙飛熱度靠得炙人肌膚。狄阿鳥好久也沒能說出話來最後扭過頭懇求謝小婉「快讓他把孩子放下來吧?!」

    謝小婉有點兒不知所措應聲說「你們快把孩子放下來吧。」

    吳剛自然不肯說「不能放。你被那條惡棍迷昏了頭。跟我們走哇。」謝小婉連忙看向狄阿鳥狄阿鳥卻什麼話也沒敢說他甚至在想怎麼才能抓到這幾個人剮出骨頭。

    朱汶汶自後面推了一推謝小婉小聲說道「既然相公的幼弟在他們手裡。你還是跟他們回去吧。一定要保護好孩子!」

    謝小婉一邊朝幾個黑衣人看一邊朝狄阿鳥看失聲慟哭。幾名黑衣人大踏步走去她也轉過身來跟著跑。遠遠裡傳來吳剛的聲音「最好不讓馬隊跟著——否則別怪老吳心狠手辣。」

    阿狗突然「哇、哇」地哭著叫阿哥。狄阿鳥的心碎亂一團。他奔上去大叫「阿狗。你別哭。」繼而喊道「你們要是讓孩子哪點兒不好……我踏平花山。你們要是好好待孩子我上花山謝罪。」朱汶汶連忙推出秦禾來連聲說「快亮你的身份!」

    秦禾傻傻地跟著狄阿鳥大叫「我是秦禾。我是父王的公主秦禾。你們要是讓孩子不好我也騎馬去踏花山。」朱汶汶著急嚷道「你這話哪像公主?」她大喊「公主有令。值博格阿巴特招降事誰敢傷及其阿弟通緝嚴懲夷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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