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三十章 濤聲潮汛千浪折,帝都雲集眾英雄(22)
    狄阿鳥拒絕和兩方見面當然不是因為心情不好……

    他預料官兵方面遲早要派人來妥協早已經做好拒見的打算一來表示自己對局勢的絕對控制權;二來拿出對官方的十二分不信任的態度藉以取得真正平等的對話。這是要進一步打擊官兵打狗等主人。但官兵以投降為名顯然有些突然投降代表什麼?一支官兵來向一支小部隊投降怎麼可能?!狄阿鳥很難相信這是發自真心而沒有禍心的舉動。

    與此同時他也為毫無瓜葛的秦一郎突然找來感到意外。他不瞭解秦一郎也不可能瞭解秦一郎。他確實覺得這個人突然不要命地跳出來投機倒是有些手段和膽色只是某種程度上的看得起。

    他和秦一郎的來往只是一個要進縣城歇腳一個佔據了縣城強硬地拒絕。在當時的情形勝敗只是剛有一些苗頭在實力不均衡的情況下不代表什麼秦一郎出於自保高高掛起沒有什麼道義上的譴責兩人之間也談不上恩怨。

    現在秦一郎卻派人登門求見到底出於什麼目的呢?

    狄阿鳥不相信秦一郎是來解釋兩方之間的小誤會他試著從投機者的動機上下手幾乎可以得到明確的結論秦一郎懷有更大的野心也是不得不背水一戰的野心跑來拉攏自己對抗朝廷——

    歷盡凶險好不容易達成一個不明不白的局面秦一郎有什麼資格來攪局?!

    狄阿鳥自然也不能沒有任何準備就接受遊說。

    謝先令不把雙方使者趕走的用意就是要讓要官兵代表和秦一郎的使者見面。主臣二人在這一點上心照不宣怕三、五十人的樹林營地藏不住形跡在營地北面一前一後消失。

    樹林營地北面還是樹林覓地席坐樹葉陰影和陽光嘩嘩投射得人滿身滿臉。謝先令先把自己對秦一郎的分析倒出來說「秦一郎借用百姓自保的心理成份亂雜。真正所恃者何人?!無非是幾個親友和一幫匪類。他先天、後天都有不足連十天、八天都扛不住來找主公說不定是來擁戴主公地——」

    狄阿鳥看他用充滿徵詢的眼神看著自己歪著身子一動不動揮手道「不要考慮。」

    謝先令從容不迫地掀了掀衣袖微笑道「主公做與不做那是一碼事考慮卻是無妨把它弄清楚不就知道官兵最怕什麼嗎?!」

    狄阿鳥尋思道「他們是怕我有能力截斷關中?!」

    謝先令撫手笑道「問題就在這兒。我們的人在對岸山區倘若全數北移。坐擁武縣聚兵過萬數。再圖槐裡。到時王在外而京都空虛唯能拿出手的二、三萬精銳官兵在隴下且苦於無糧豈不是滅國之變?……」

    狄阿鳥冷笑道「只不過是個想法一點兒也不現實?!」

    謝先令且不論能不能實現只是說「倘若我們真這樣魚死網破。為禍夠大吧?!」

    狄阿鳥懶洋洋地甩片樹葉輕慢道「這群官兵中還能考慮到這些?!」

    謝先令頓作沉容寥寥論道「天地廣大智士眾多皆匯聚於朝堂。主公怎因打了兩場仗就視天下無物?!」

    狄阿鳥端坐起身辯解「軍師怎麼說著、說著教訓人來?我不過是說——他們倒不會有這樣的反應。歷來人人顯而易見足以想到的禍事只要不直接關係自己未必肯有一、二人真正留意願意為之付出的更是少得可憐……

    「正所謂君王有誤。臣下們明明知道卻還是麻木服從的多。難道我不應該小看他們三分?」

    謝先令笑道「朝廷上下比楊乾金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人多的是。這些人狡詐歸狡詐卻無以成事但正因為如此我才害怕主公眼裡都是這樣地人。因而開始驕傲自大!」

    他看狄阿鳥連說「不會」「不會」繼續往下講「官兵方面來得突然怕是趕來幫你做主……」

    狄阿鳥原本覺得秦一郎是來撥弄是非的經謝先令做此分析恍然道「我明白了!」他看住謝先令嚷「軍師吃過仙丹不成?!」

    謝先令笑道「我這不是反覆琢磨才得出地結論?!主公才智過人。想必心中已經有數了吧?!」

    狄阿鳥點頭道「官兵這時已經趕來低聲下氣。斷絕我和秦一郎聯合的可能性最大。他們要是斷絕我們這種聯合的可能戰好戰。招降好招降……畢竟秦一郎現在也沒什麼出路。一旦斷了他的願望他反而折回來幫官兵度過難關。要真是這樣的話我一定要問問看是誰想出這麼高明的主意來著。」

    兩人商量到這兒起身走回營地發現情形有點兒不對連忙招來一名弟兄。

    那弟兄揉著腦勺樂滋滋地說「壓寨夫人剛才提把寶劍帶幾名弟兄把縣裡地使者拽出來親手剁了!」謝先令不由大駭抓住那弟兄衣裳吼「我不是讓你們看好他們的麼?!」那兄弟當即傻了眼連忙問狄阿鳥「軍師大不過壓寨夫人吧?!」

    狄阿鳥感到頭有點兒暈捂著腦門兩腿有點兒飄。他擺手略一示意不停歇地往裡邁步走不多遠見田雲和另一名官兵站在秦禾前頭畢恭畢敬地說話立刻把身邊那兄弟逮回來問「誰讓他們見公主的?!」那兄弟大發牢騷說「他們大聲吆喝讓小公主聽到了!」

    說話這會兒田雲遠遠看到了狄阿鳥露骨地笑了一笑。

    狄阿鳥把這一笑當成三、五十句幸災樂禍話兒蹭了好幾蹭才邁過去打招呼「雲。來看你家公主呀?!」

    田雲正色道「禾公主就是禾公主……收斂一點吧。」

    秦禾瞄過狄阿鳥一眼似乎有求於人慌亂地說「他對我可好啦……」

    她想了老半天挑挑揀揀草草低嚷「把珍藏的蘋果給我玩!還有……還有……」她正苦於無辭。陡然看到一旁拴著的駿馬眼睛一亮說「還用馬牽著我出去打……」狄阿鳥聽著耳朵彆扭他覺得秦禾是想說「去打獵」覺得這謊話太爛剛要補充只得到秦禾斷斷續續地補充上來說「打壞蛋。」

    狄阿鳥給聽傻了心說「說什麼假話不好說我把珍藏的蘋果給你玩。我有那麼無聊嗎?還有什麼出去打壞蛋也只是二、三歲小孩才這麼叫嚷。看你也像阿田那麼可愛怎麼沒有阿田十分之一聰明?!」他怕秦禾做賊心虛瞞著自己說的有話總是有點兒疑神疑鬼不由嚷道「田雲?!我這裡歡迎你嗎?!趕快回你河對岸去……」

    田雲笑道「我不光不回河對岸還要向你借兩匹馬!」狄阿鳥怪他不接受自己的勸告。怒道「不借。」田雲話有點兒怪說「那我可真回去啦?!」

    秦禾卻大大吃驚更正說「借吧。要是你都不捨得就把拉我車的馬借他——」她飛快地補充說「他代表全軍將士為你求情代你請官要爵?」狄阿鳥「唔」地一聲上下打量過田雲再抬頭看一看今天地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來地而後不敢相信地說「誰讓你代表全軍將士的?」

    田雲出示一折說「此張郎將手書只要你點一點頭。他甘願——來你面前負荊請罪!」

    狄阿鳥把張懷玉恨得牙根癢癢更不信立場不同已經事到如今田雲會老老實實到不夾帶另一封信的程度說「你讓他先來。我剮了再說……」

    秦禾大叫「婉兒。你快來。」

    她帶著自己可以做主的樣子帶著幾分滑稽說「這裡說話算數的是我婉兒姐姐。」

    狄阿鳥大怒恨不得立刻要謝小婉好看。

    謝先令連忙拉住他地袖子輕輕地說「主公讓他去吧。」

    狄阿鳥覺得謝先令不會無緣無故開口答應說「好。」

    他說完看到謝小婉和她那瘸腿師姐手拉手站在不遠處大笑確實感到後悔。不過還是喊張蛋一聲。讓他給田雲準備馬。

    田雲順便問他「你沒有什麼條件要提?!」

    謝先令立刻謹慎起來怕狄阿鳥的要求過高或過低。

    狄阿鳥也扭頭找到他的眼睛看了一看。這就說「我什麼條件也沒有只是信不過你們想要陛下的鐵卷玉札山河盟誓!」

    此話驚天動地。周圍張口結舌表情各異謝先令也覺得他太瘋狂咬牙痛恨。狄阿鳥卻靜靜補充說「其實我來關中地時候就想要只是還沒有來得及。」

    田雲覺得脊背上有絲涼氣連忙說「要是我一句話也不說你一定覺得沒有誠意是不是要殺我也不好說。我只是想問博兄一句你是不是弄錯了把封臣之禮看得太隆重?!何況山河盟誓?要陛下攜太牢、少牢臨江約誓哪裡是你小小土司能承受得起的?!」

    謝先令覺得狄阿鳥不能不知道咳嗽道「怎可無免死金牌?!」狄阿鳥確信秦禾沒有亂嚷笑道「我還打算率十萬餘眾內附呢反正你也不是為我去請官何必那麼認真?!」

    秦禾卻最先恢復過來嘿嘿地笑道「他要鐵卷要就是看我父王給不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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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阿鳥送走田雲想自己將來定要仰謝先令之智回頭尋到他拜於面前。謝先令大吃一驚連連說「主公這是為何?!」他看狄阿鳥鄭重連聲說「主公有事托付儘管言明怎可輕易屈身?!」狄阿鳥起身攜住他地胳膊心想你知道我身份萬一變卦怎麼辦?不如先和你結拜為兄弟。因而笑道「剛才拜你是謝你你可願意與我結為異姓兄弟?!」

    謝先令連連搖頭說「既已認主怎可僭越?!非是不能實是萬萬不可!」他看狄阿鳥再三請求督促說「主公向來不是委婉之人有事儘管說事休談結拜……」

    狄阿鳥只好不作強求思衡再三輕輕說道「身邊地人都喊我阿鳥你知道吧?」

    謝先令奇怪地說「知道。」

    狄阿鳥望住他告訴說「這是我的真名。博格者鳥也。

    博格阿巴特者凶悍之鳥也。」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真名叫狄阿鳥。」

    謝先令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一雙黑眼豆亮閃爍卻看狄阿鳥之嚴肅前所未有只好耐心地聽著。

    狄阿鳥話到嘴邊卻又犯難猶豫片刻尋思道史文清心還是在我這裡地嚇跑一時卻嚇不跑一世若老是藏著不說豈不是太不真誠。想到這裡狠狠舒了一口長氣說「我父曾拜將征西。我叔就是朝廷大敵——夏侯武律。」

    他死死盯住謝先令想知道這個狡詐的敗類到底有什麼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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