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二十九章 墨鉅西發齊家門,帝以碧血書國恨(11)
    王山將家眷安頓到別室管束有加。庭院到內室安靜得只剩下風搖樹葉發出的唆唆聲。飛鳥雖極為困頓也不得不咬牙堅持他伏案狂書撇了一地黃紙時而橫坐時而豎坐時而趴伏時而托腮終於把目前能想到的全數交待清楚他把下半夜叫醒自己的話說給王山當即如釋重負仰天一躺沉沉睡去。

    王山聽說他下半夜就要走讓半大的長子王大小守好家門出門張羅可以出手的乾糧。

    過了一會兒他從外面牽回一隻羊連忙把門掩上靠上喘氣眼珠疑懼不定地轉動。他不等王大小詢問丟了羊往屋裡奔到飛鳥身邊搖晃連聲道「主公不太對勁。」飛鳥好不容易醒來聽說沒到下半夜奇怪地問他「怎麼?」

    王山喘息說「我出門下路去給下面的民戶討隻羊回來時就見遠處亮起火把馬蹄陣陣。」飛鳥翻身而來回頭給梁大壯一巴掌叫道「起來。」梁大壯也轉醒慌裡慌張地攔腰抓兵器得知這麼一回事憨叫「不一定是抓咱的。」飛鳥膽大時沒邊小心時比兔子還要驚拍了他幾巴掌問王山「有沒有地方躲一躲?躲起來以防萬一。」

    王山到處找地方卻不知哪兒可藏。飛鳥突然有了主意拽著梁大壯出來說「我們上房頂去。」王山也覺得穩妥連忙指出可以上房頂的短牆。飛鳥先讓梁大壯上自己隨後上到一半回頭問「撿回來的那幾孩子礙事不礙事?」王山搖了搖頭往黑空看看過來扶了幾把。說「他們管不這麼寬?!不礙事!」

    飛鳥和梁大壯爬到房頂上遙遙望一圈不遠處果然有一線火把側耳細聽也可從狗叫聲中留意到隱約的馬蹄。梁大壯埋怨說「好好的睡都睡不成!你咋還沒俺膽子大?」飛鳥躺在房頂草垛上被涼風吹得渾身懶洋洋的幾乎懶得搭理輕慢地說「你小子還說我罵你笨?該膽大的時候你怕來怕去心裡沒準的時候你憨大膽。我問你要是他們來逮我們的。貿然敲門一時之間我們能往哪藏?」

    梁大壯咳聲歎氣說「可能嗎?」

    飛鳥笑道「即使不是來逮我們。夜裡有緊急情況。敵人說不定要召去王山議事派人敲門一家老小那麼一慌亂到那時哼哼……」梁大壯連連卜愣腦袋爭執說「你咋跟兔子一樣?」飛鳥發覺這傢伙就是嘴巴硬。一頂嘴就頂得「邦邦」響淡淡地說「你小子懂個屁。聽到風吹草動就未雨綢繆這才是真正的狡猾。」

    梁大壯嘟囔說「就你狡猾?」

    飛鳥不再搭理他乾脆睡覺得了。梁大壯便翹著頭張望突然看到一騎馱著巨大的怪影停到不遠的路道大驚道「這什麼玩藝?」他一回頭發覺飛鳥睡開了連忙拉扯再扭頭怪影已經不見。飛鳥照腦後給他一巴掌。怒聲罵道「你給我躺下免得被人看到。」

    剛說完門口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梁大壯所有的底氣在一剎那間洩盡連忙躺倒躺好。顫抖地問「是不是發現我們啦?」飛鳥也不清楚只好說「不像。」他補充說「來的不是敵兵。」院子裡響了一串腳步王山匆匆跑到門邊並不直接開門只是問「誰呀。」來人聲音壓低急切地喊「大兄弟。我是劉福清。你開門讓我避一避。」

    王山並不開門喊道「我不認識……」

    外面大叫「你別開玩笑前幾天我還和王雙錫到你家。」

    王山恍然大咳。說「噢。是劉哥。你這是怎麼啦?你現在正風光咋深更半夜的來這兒。」

    外面都急了「彭彭」打門哀求說「你讓我先進去再說好不好?我這還有女人和孩子。」王山不知不覺地溜回牆根下小聲地問房上的飛鳥「主公。主公。開不開門?劉福清可是大大的叛國奸賊……」

    飛鳥記得一個劉福清本來要問王山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聽說是叛國奸賊連忙說「這樣的人能不給他們開門嗎?」

    外面的劉福清已經用腳踹門大吼道「王山你小子忘恩負義。我為你的事沒少奔波……」下面的話還沒說王山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小聲說「看情形他主子不要他啦。追兵追的保不準就是他。」

    這麼一說飛鳥也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叮囑王山說「你問他不忘恩負義為何想連累你家?」王山還沒來得及問外頭女人小孩哭成一團劉福清哀求說「我找你是避一避就奔山裡去?我為博格辦不少事他的舊部一定肯收留我。大兄弟我求你啦。你要是怕拖累讓俺妹子進門躲躲好嗎?」

    飛鳥一下兒省悟到這個劉福清就是自己認識的劉福清陡然懷疑是他害死周行文的只是聽到他的妹子腦海裡浮現出謝小桃的模樣噴著怒氣嚷「讓他妹子和孩子進來趕他滾蛋。叛賊恨不得得血肉而食。」

    王山照辦趕往門邊開門說「那好我就讓你妹子和孩子進來。」

    飛鳥聽到外頭大哭道「大哥俺願意跟你一塊死您別扔下俺們……」外頭喘出一聲粗氣喊道「為孩子想想也得活著讓我死得值點。」飛鳥渾身湧起一陣悲涼氣心想此賊倒也並非草木尚知顧念親人。

    他歎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早知當初又何必如此?」

    梁大壯大為糊塗說「早知當初又何必如此?什麼意思?」飛鳥說「既然已叛何必再叛?怎麼反過來被胡人追殺呢?」突然門口傳來咚咚之聲女人大哭說「求您收留俺哥吧。求您收留俺哥吧。」王山冷硬地說「倘被人知曉?我還有何面目見人?」

    孩子、女人嘶喊大哭哀求聲聲。

    梁大壯好奇地伸頭看去指著遠處低嚷「敵兵已經追上來啦。」

    飛鳥想提醒門口幾人。卻無法提醒突然聽到王山關門的響動歎氣說「真想不到劉福清是叛賊。可惜了他妹子。」他想到劉福清的妹子本該在自己山寨連忙起身聽到哭聲在內室裡嗚咽把不住勁從房頂下來進屋詢問。

    剛剛要進屋王山奔出來看到他連忙扶他轉身低聲說「主公千萬不要露面。」

    飛鳥擺了擺手。說「劉福清既然拚命護妹就不會出賣你。我們都是安全的。」王山點了點頭。還是說「這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說是不肯進門嘴裡喊得好聽進院進得比誰都快……」飛鳥不再執意進門說「她應該在咱山寨裡才對你去問問山寨到底怎麼了?」王山立刻明白飛鳥為何要迫不及待要露面。連忙給自己妻子示意問「你不是在水磨山嗎?」

    那女人吞嚥道「我從來也沒去過水磨山!」

    飛鳥大吃一驚拉門而入看到一名頭髮凌亂的**當即呆在當場大叫「你不是謝小桃?!」女人嚇得忘了哭。身前的小女孩連忙藏到她懷裡一大一小四隻眼驚不迭地望著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那女人很快反應過來慌亂地說「我知道謝小桃她是俺哥的親妹子俺哥說他看到我就想起他妹子。」飛鳥凌空揮手。

    拿出「罷了罷了」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說「我明白啦。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叛賊也是如此。」

    那女人啜吸說「劉大哥是個好人他見幾個胡人要糟蹋我。還要殺掉我女兒看不下去把他們全殺啦。這不就帶著我們逃。我們都害怕。他安慰我們說說他也給博格辦過事只要進了山肯定有人收留。」

    飛鳥假裝漫不經心。事不關己地問「你說說看。他都替博格阿巴特辦了什麼?」

    那女人說「他說他自打回到曾陽就身在曹營心在漢。博格軍營洩密他把內奸的畫的地圖偷偷丟到博格的官衙……還騙過胡人。」飛鳥好似聽誰說撿過一幅圖自己也沒在意此刻確信有這麼回事猛地彎下腰問「此話當真?」

    那女人說「我也不知道。他應該不會騙我。」

    諸事紛沓而來何止辦過事?

    飛鳥不聲不響地走出去捶腿氣惱大叫道「有眼無珠!」王山跟出來連聲說「主公不必怨我即便他真為咱辦過事我也不會放他進來。」飛鳥明白他話中暗藏是為自己安全考慮的意思脖子青筋直冒當即握住刀柄大叫「梁大壯!」梁大壯受驚連忙下來。飛鳥大喝「備馬。救他出來咱就走。」

    王山死死阻撓嚷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飛鳥用赤紅的眼睛射他問「倘若門外是你我也要小不忍亂大謀嗎?但凡托身於我的弟兄我定不能負之。我猝然出射可從容而走。」

    王山拔住他的胳膊說「以主公千金之軀為此賊冒此風險?!要羞死我嗎?」飛鳥舉臂擺脫回身抓住他的肩膀道「負我者必殺之恩我者必報之。此我家祖訓。」說完趕上梁大壯就是一腳說「動靜小點。我先出而後你再出趕馬接應我不累王山。」王山已轉身急回正屋自堂上執刀正要出門被驚叫撲來的妻子拽住後襟。

    王妻膽戰心驚地哭出聲哀求道「你要幹什麼?」

    王山一把推她倒地滿臉通紅地大喝「婦人為何問丈夫事?」

    他提刀上步兩下躥進院子抽出寒刃堅定怒喝「我王山三生有幸得遇主公自當提命相隨。」飛鳥手掖大弓已經撲到柴門邊聽背後喝聲如霹靂連忙奔回來。王山哈哈大笑發覺長子來到身邊拜託說「你是家裡的長子……」

    飛鳥打斷他的話沉聲說「把刀放下忘了我托付你的大事嗎?!」

    王山把頭扭到一側說「主公都忘了大事!」

    飛鳥耐心地說「我沒忘。我出去接應劉福清區區幾人奈何不了我。他們並不知道我是誰。也不會出動上千人上萬人搜捕我我可以從容逃脫。如果我無此能耐何必多給人兩條人命?你要記住我交代你的大事。」他往屋內看了一眼溫和地說「屋內母子的事不必瞞著。

    拓跋巍巍知道你不納劉福清的理由反而會重用你。」說完他用力地拍拍王山乾脆也不走正門翻牆而去。

    王山怔怔地站定看梁大壯忙於備馬只是在他背後叮囑「照顧好主公。一路多保重。」

    梁大壯連連點頭安慰說「他沒把握時比兔子還驚你放心好啦。」

    王山像吞了一團棉花胸口漲得滿滿地無可宣洩只是賭咒說「請你轉告主公。但凡主公何時需要我王山願意殺妻以從。若忘恩負義五馬分屍。」梁大壯一回頭。發覺趕來的王妻往牆根溜連忙說「說胡話不是?俺知道你真心。可你把嫂子嚇跑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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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提弓背箭聽得前路殺聲加急奔走照街尋到火光只因喘氣而眼前花恍一片全是樹頭倒懸的頭臉赫然似曾認得。他穩住自己看十數胡騎在野路上圍斬一人到自己來時猶敢自背後一刀。胸中鼓脹仍未能找回自己誤會劉福清的補償怒聲喝道「汝等視我雍族無人乎?」說完拈指提箭提身上到野旁一丘。拽弦抽射看一人仆倒再拉出一箭上弦奮力一拽喀嚓弓應聲而斷。

    兩名騎兵反應過來。當即布馬迴旋。刀藏馬下。飛鳥躲避不及自腰中拔刀。待前騎到來怒喝直撲在馬前躍到另一側回手揮刀直斬馬頭。來騎料不到他敢橫穿過馬刀反砍刀另一側騎著斷頭矮馬轟然到十多步外慘叫。側來騎兵也錯不到馬被飛鳥斜來趕上只聽得耳朵一聲怒吼就見寒刃帶著人勢斬進馬腹蓬出數尺血浪。飛鳥獰笑如狂不等馬匹倒地就把親眼所見的人間慘狀傾瀉給他一手將他扯回馬慘鳴倒地的反方向上用腳一駐殺將下去足足殺了數聲慘叫。

    他一丟手身邊已有羽箭射來拔打兩枝將第三枝咬住。

    飛鳥已經是紅了眼不停腳步轉面飛躍幾如流星趕月。胡騎皆不敢接敵並向後逃。不及脫逃一騎被飛鳥趕上當不得怒氣重豁崩於馬下。飛鳥抬眼看一騎撞去百姓家立刻操刀上去陡然聞到狗聲躥出一條黑毛大狗看也不看斬去聽得刀和骨頭脆響一腳踢去。

    胡騎無路可逃怒吼一聲自馬上撲來舉刀肉搏飛鳥舉刀相迎。

    兩人霹靂啪啦叮噹敲擊不知相交多少次都感到兩臂發麻。

    飛鳥體力消耗巨大卻依然不顧待敵心悚毫無章法一個勁地自他面龐下剁不斷大喝「汝等還敢欺負我雍族無人?汝何敢殺人懸屍?」敵刀沒有他刀銳利突然在他瘋狂的砍擊中斷裂被他自面門劈到頭裡慘叫著往家門上撞。

    不提防裡頭老小已起過身齊齊頂門兩眼被血所沒仰天慘嚎。

    飛鳥聽得背後蹄聲知道他的夥伴來接應回頭掄刀怒問「誰敢與我一戰?」

    兩騎對視片刻下馬向飛鳥殺去。

    一敵大呼吶喊而到刀勢如虹飛鳥蹲身閃步用腳一勾自後用刀柄敲入後腦一腳將後來的敵人踢退回頭斃殺剛才那敵待第二敵再次砍刀彎腰轉身自腰間插入短刀擰攪而問「汝等還敢欺負我雍族無人?汝何敢殺人懸屍?」來人慘叫一聲感覺到肚面涼氣大盛低頭一看嘩啦啦的腸子往外流慌忙彎腰摟抱轟然倒地。

    飛鳥眼看被自己劈中面門的敵人還沒死到處鑽藏再次趕上猛踢他屁股大喝道「何敢殺我兒郎倒懸屍體?」說罷朝屁股剁斬去。他撲撲連殺數刀突然去打那家百姓的門。百姓心驚肉跳連聲說「壯士稍等。」

    飛鳥卻不肯再等背坐在他家門外大吼「裡面的人都聽到了沒有?!有酒沒有?!」他突然覺得自己想喝酒喘完幾口氣聽屋裡的人說沒有當即罵道「我日你娘。」裡面戰戰兢兢連忙問道「請問壯士大名?小人全家給您立長生牌位日夜燒香。」飛鳥吼道「咒老子是不是?老子年輕著呢就日你娘。」

    他罵了好幾句突然記得劉福清連忙一瘸一瘸地回頭去他落馬的地方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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