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方鳴金收整步兵前方騎兵仍銜敵猛追。祁連、撒察夏景棠領騎兵追到周屯時被一隊敵兵接應住。雙方廝殺一場。他們見周屯已經被拓跋巍巍佔領紛紛問怎麼回事俘虜們並不知獻城者是誰都說姓周已被拓跋巍巍封了官職。
眾人都知博格和周行文的關係唾地痛罵一番方才領兵後撤。
拓跋部收整殘兵眾將無不情緒低落。他們都不敢讓拓跋巍巍久留周屯入帳說「天朝乘勝追擊若圍周屯一遭豈不是甕中捉鱉?請汗王留下一支人馬班師回庭日後整兵報仇。」拓跋巍巍不許笑於眾人說「曾陽區區小城天朝也難料其勝一時調不來大軍。你等放心休養待援兵一到雪此仇爾。」
話音未落小兵入帳回報「拓跋曉曉領兵三千前來接應。」
拓跋曉曉是拓跋巍巍第三子生有異相瞳仁金黃如炬人稱貓眼太子其自幼拜萬林薩曼為師卻能騎善射驍勇無敵因前日對降將出言不遜被拓跋巍巍罰運糧草。拓跋巍巍聽他已押到糧草當即大喜說「我貓眼兒來破曾陽指日可待!」遂整兒郎再次往曾陽方向推進。
曾陽軍雖然大獲全勝卻也損失慘重被欠餉的兵士們無不精明非常要先犒一次賞。夏景棠雖有犒賞的金銀卻遠遠不夠。飛鳥便自高奮勇地遊說韓復「縣裡的男丁死傷甚眾婦女孤兒不知多少。何不把她們收攏配給軍營裡的光棍?」
韓復一時難以答覆只是說「怕是要遭到鄉老的牴觸。」飛鳥便又說「有什麼可牴觸?他們牴觸你讓他們出錢養。再說了縣田荒蕪來年定無人耕種。一旦你用田契賞功。軍中那麼多娶不上婆娘的光棍在這裡有家室有產業還會回原籍嗎?他們就是你的百姓啦!」
韓復有點兒心動問「我用縣田勞軍倘若朝廷追問該如何是好?」
飛鳥笑道「有什麼不行的。邊關為何要減免賦稅?!就是因為戰火紛紜無人肯居。但軍卒不一樣他們靠這個起家地對不對?你不想法子留住軍卒不還是要移民?現在。朝廷到哪移?不移還怎麼設縣?從道理上說。安置流民都可以安置軍戶怎就不行了呢?」
韓復已經有點心動了但還是說「朝廷肯應要追究!」
飛鳥說「你想中原千瘡百孔戶室崩壞地方上重定戶室。怎麼知道在外戍守的誰死了誰還活著?你先按賞賜辦著再和夏景棠、馮山虢聯名請示朝廷把士卒欠餉縣已徒有虛名這些真實情況都告訴他們問他們這樣行不行。朝廷還能不答應。不答應那就是有些人在胡搞胡搞不說還想逼軍隊造反對吧?若是朝廷願意。兵士們願意沒有人不願意這事就成了曾陽也成了一大重鎮!」
韓復想想卻也是這個道理。歎道「如今之際也只能這麼幹了。可他們是兵呢還是民呢?是歸縣裡管呢還是讓將軍們管?」
飛鳥覺得他這個擔心太多餘說「軍隊可以保留一支。其它都為民。既然是民不歸縣裡管歸誰管?難不成還歸拓跋部管了?」他看看神色歡欣的韓復。立刻偷偷在心裡嘀咕自己的小九九歸你縣裡管不假。可也歸我狄阿鳥管。
在權衡利弊之後韓復給了答覆。飛鳥高高興興地出縣衙。他哼著小曲全身抖動走在加上就像是哪家權貴家裡的紈褲子弟又賴又橫又痞又慵懶時不時碰到打了勝仗到處亂逛的士兵就把手掌背過來揮攆道「去。去。回營。都回營。現在是給你們賞賜的關鍵時候都不能跟老子添亂。啊。問窯子在哪?他娘的提緊褲腰帶忍兩天……要是我的人我就治他。」
靦腆老實的小兵們紛紛回營膽大心猴地大都跟到他後面一路問著他話一路晃過去。不大會幾家一起送葬的隊伍迎頭而來半道和他們碰了面。百姓楞呼呼地看著都有些不知道怎麼好。
碰到送葬地隊伍迎頭硬過這叫闖棺極不吉利極無法容忍。一般人家送葬都讓年輕後生們留心見著闖棺的就打。和他們類似的是當官的。當官的和百姓相遇百姓們要退避。所以當官的和送殯地相遇是讓人極不爽極無奈的事。
而且這次送葬棺材多且都是老弱婦孺掉頭難掉。
所以他們只好停下來發愣。
飛鳥站在前沿哭聲一頓的隊伍前裝出世故的模樣問「都是打仗去的?」還不等親戚們點頭。他已經給後面走路類似的兵痞子要求「這都是一起扛槍的戰友或可以說他們替你們擋了一箭。都別發愣披白抬棺。」說完就要麻布。
一般的百姓哪有那麼多麻。旋即上來一個胳膊上挽白布條的老頭點頭哈腰地說「大人。大人。使不得呀。」飛鳥奪了一片白布往光頭上一扎。後面的兵士也上去拿白布帶併肩子把棺材頂上。百姓們又是一陣大哭淚水滂沱。
他們沿街撒紙再次出發。
王曲曲和跟著老父為親戚送葬聽邊哭邊傳信的人嘀咕「博司長官在為咱扛棺材呢。」頓時走了神。王父看出點苗頭歎道「又胡思亂想了!要是你想看看他傷沒傷著到前頭看看。記著說話歸說話可別纏人家不放!」王曲曲「恩」了一聲低著頭往前走。看了一個人又一個人心裡開始焦急舉著兩隻胳膊過人望了這兒望那。小兵們哪有多少美女可看無不盯著她扭動的屁股不丟。
很快她看到了一個光頭頓時感覺到一陣惶恐和無力便定住腳把臉埋入肘彎。後來的人流漸漸把她的身影淹過。她感覺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停住抽噎驚叫一聲再看竟然是哥哥王雙錫。王雙錫笑道「又想博格啦。咱一起過去唄。「王曲曲甩著胳膊賭氣不動。王雙錫一手生硬扯著她往前過另一隻手扶在腰裡兩眼陰森而堅定。
他走得飛快把後面地妹子扯得亂撞。
王曲曲驚恐地大叫「哥。哥。你拽疼我啦。」
王雙錫並不理睬慢慢地向博格接近。飛鳥一回脖子看到了他。記得在哪見過很快又看到躲在王雙錫身後的王曲曲。頓時想起來了。這時王雙錫趁他在棺身下面無聲無息地從腰中拔出短刀侵身上去。
飛鳥後面的小兵看到了大叫「刺客。」
飛鳥也清楚地認識到危機本來想出腳。卻因為後面的小兵擔心他想拋棺材保持不了平衡踢不出腳來。他只好向身後的小兵大喝「冷靜。不許亂動。「他知道自己跑不了這一刀只求不捅在要害上便使勁縮腰。
人群大亂。一個送殯的婦女看得正著最先反應過來猛地拉上王雙錫的肩膀上。王雙錫又胖又沉雖然被扯了個轉卻一甩就掙脫。他打嗓門裡沉哼。硬生生刺了出去。尖利地一聲淒鳴響起。飛鳥只感覺到一個柔軟的身體挺在自己身上扭頭看看竟是往曲曲。
王雙錫的這一刀被王曲曲用胳膊擋住。
王曲曲摀住被他誤傷的胳膊灑淚哀求「哥。你放過他吧。」王雙錫呆了一呆咆哮道「你讓開。」他知道自己錯過了機會。只好晃刀警戒週身的百姓強詞奪理地說「博格誣陷我是內奸。害得我在父老爺們面前抬不起頭。你們要敢動一動別怪我不客氣。」
飛鳥冷笑說「你的確是內奸。不然就不會趁機暗殺我。」
王雙錫逼退一圈人回頭又指向飛鳥激將說「你要是條漢子就讓我妹子讓開。」百姓們有人勸他放下刀。也有人提上枴杖一類的棍棒朝他搗。王雙錫逼了逼鄉親。突然攬了個孩子把刀頂上喉嚨威脅「都退開。「眾人需得飛鳥的話。略一猶豫王曲曲求情說「博格。求你放了他吧。」
王曲曲為飛鳥挨了一刀。王雙錫又擒了個孩子威脅。飛鳥也只好答應說「你把刀放下我讓你走。」王雙錫兩眼厲光流轉喝道「你讓人給我一匹馬我只要出得了城立刻把孩子放掉。」
飛鳥從棺材下解脫出來抓住王曲曲的傷口讓人去為王雙錫找馬。
衛兵何小山、梁大壯和乞億多歹都不甘心自一旁給他馬匹趁他把孩子放上馬上去摁個結實。飛鳥看看王曲曲不斷流血的胳膊說「說過的話就要算數。以後再抓他不遲。把他送出城。」
王父恍然若在夢裡直到飛鳥給王曲曲裹完傷。
他不知道怎麼好地搓著手。一會說「乖乖我的妮兒。」一會給飛鳥賠罪恨恨地罵「這個不成器的畜牲……」飛鳥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拿著王曲曲地胳膊看了又看心想段含章會替我擋刀嗎?李思晴會嗎?我太對不起她了。我還打過她!王曲曲卻一味埋著頭吸鼻孔什麼話也不說。
這種尷尬不知道延續多久。
直到祁連來到飛鳥這才笑個不聽地往一邊指手「要事。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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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聽祁連說周行文降敵頓時變了臉色。
祁連說「都知道了。要是他來勸降。怎麼辦?」
飛鳥仍不相信說「老太太在縣城他肯定不會投降。肯定不會。」祁連說「都是事實了。夏景棠已經派人去守宅院。想必他和郡裡打聲招呼韓復就得往上押解老小。」飛鳥頭上直冒冷汗馬不停蹄地轉向又說「這絕不可能。我義母都這麼大年紀了誰敢動她。我要誰的命。」祁連連聲說「投敵是大罪。連你都能牽連到裡面。你先聽聽白老先生的意思從長計議。」飛鳥狠狠地掃了他一眼怒道「義母經得起這折騰?我先把她接到山裡去再從長計議不遲。」
祁連擋不住只好跟著他走邊走邊勸「你去了。千萬不要犯急。好好地說讓人善待老夫人。想必他們也不會不買賬。」
他們不一會就到周母居住的院落。那裡果然已經被把了兵。飛鳥這就帶著祁連上去。問「投敵的事還沒清楚。你們沒有進去亂說吧?」小兵縮了縮身說「咋能不說。咱來了人家家裡不問?」他又說「唉!上頭說……」小兵停住不說。祁連替他告訴飛鳥「還能說什麼?說他不是被圍投敵是早就打算投敵。」
飛鳥想想自己想盡一切辦法讓他撤回來他就不撤人家怎麼不這樣想只好警告小兵說「不能亂說噢。投沒投敵還……」他也說不進去大步往裡闖。他進去。見周母正在堂上和人說話連忙把站在那兒說話的軍官搡出去。連連說「你們走錯人家啦。有個重名重姓的。幸虧我義母不是曾子的母親。」
周母的臉色很難看兩眼通紅地坐在那兒渾身發抖不已。她喝了一聲「回來。老三。老三!你讓他回來。我也信文兒沒有投敵可得讓人家把話說完。」
飛鳥硬是打發走那軍官回頭說「重名重姓的。義母。你總信得過自己的兒子吧。你想想看要是大哥投敵。我怎麼還在這站著呢?」周母把他的話打斷。說「你別安慰我。我也不信。可是咱得聽人家說。要是真投了敵。我一個老婆子不死也羞死。我已經托他們給老二送信讓他辭官先回來……」
飛鳥佯作不知說「回來幹什麼?你說官辭了卻沒這檔子事呢?」
周母說「就那也得辭官。咱不能讓人戳著脊背。把官辭掉在家裡等信。看看老大是不是投敵。要是投敵了呢。就等著朝廷治罪。」
飛鳥心想義母德高卻不通世故。照她這樣家裡的人被人誣陷只能等死。他只好編了個謊話說「義母。義母這肯定是朝廷裡出了奸臣。咱想法午活動活動。免得被奸臣陷害。」
周母沒有堅持。說「我老婆子丟不起這臉本該以死謝罪可我就到看看我的兒到底有沒有投敵。」
飛鳥連連說「那是。那是。」他想看來我只能把她騙到山寨裡去。這就說「義母。我那女人病啦。
說是想你想嫂子想孩子。她想讓你們去住幾天。你看先住在我那裡行不?這朝廷有事咱再回來。」
周母猶豫了片刻說「不是時候不能去。走了不是說咱心虛嗎?」
飛鳥無奈。出來急投。到處找周行文的大妻不大會。周母身邊的丫環偷跑出來小聲說「你跟我來。」她把飛鳥領到一所黑屋子裡打火點上蠟燭對著裡頭喊「夫人。夫人。」炕門開了兩眼如紅桃的周妻扯倆小孩出來說「三兄弟。咱這咋辦?」
飛鳥不動生色地說「沒事。你給我的方。我派人給你父母遞個信。讓他們躲躲風。你想法勸勸老太太一起跟我走。「周妻連連點頭攘著孩子跪下磕頭說「快謝三叔的大恩。」飛鳥連連擺手說「我再探探怎麼回事。夜來派人來接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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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飛鳥帶兵抄去看押正堂的兵士都站在大門緊閉的堂屋前。飛鳥大步上去發覺他們都動情地往裡看那扇門便低聲跟他們說「我來接老夫人走。識相地讓一邊去?」一個卒子低聲說「大人接去吧。周團練使有周老夫人這樣的母親一定不會投敵。「另外一個卒子偷偷踢了他一腳幾個人稀稀拉拉地退到院子裡。飛鳥想是他們怕交不了差事心想走時把他們全捆起來。
他悄悄地往上走直到臉上被一截黃線照射。隱隱約約地哭聲傳來。
飛鳥回頭再看看膽敢站在這兒偷聽的小兵氣不打一處來。他正要回去拾掇拾掇老太太地那丫環打黑處繞到跟前她身上搭著個小包袱發覺飛鳥在看她的包袱訴道「老太太在……」然後就說不出來了。
飛鳥聽到裡面的嫂子和孩子都在哭心想老太太晚上不是抱抱孩子就是一早就睡嫂嫂怎麼勸到堂屋了盡讓人偷聽。月光給他披了一層衣裳丫環用大個的眼睛往上瞄一瞄小聲說「老太太讓我走。我不肯她罵我。」
飛鳥聽到周母說話「噓」了一聲側耳只聽得周母溫和地說「我的媳婦兒你也得給自己的孩子做做表率吧?你怕你娘我也怕誰不怕可孩子都看在眼裡。怕啥?老大他不敢投敵。我們心不虛哪也不用去。」在得到兩聲啜泣之後她又說「他投敵了。老三把我們藏一輩子嗎?藏一輩子又咋樣?別人怎麼看我周家怎麼看你怎麼看兩個孩子?逃了命咱周家還會剩下什麼?!還怎麼見人?!世世代代無人可見。何必還要偷生?」
周行文的媳婦柳荷馨輕輕「嗯」了一聲。周母就說「老三是個重情義的人。沖這一點。咱也不該拖累他。我就在這裡等他。我得給他上一課。這親情這情義他不能大過國法不能。你看他來我不用枴杖敲他。」枴杖大概是搗在廂壁上「嘎」一聲。
飛鳥忍不住推開門說「這不是——」
周母直投他看去無比威嚴地猛已晃身說「你來得正好。」大喝一聲「你也跪下。」飛鳥只好和柳荷馨趴到一起。周母厲聲打斷嚷道「你自己說說看投敵叛國之人該不該死?!該不該問罪?」
飛鳥「嗯」了一聲。他爭執說「事情還沒弄明白。」
周母「呵呵」砸嘴說「你也知道還沒弄明白。」她精神越來越好蒼老的臉上浮現一團暗紅鏗鏘有力地說「強虜壓境天下安危如重泰山朝廷授你兵馬讓你心存大念護我山河護我黎民。你都是這樣包庇人的嗎?是非都有朝廷公斷……」
飛鳥胸膛炸了一般爬起來大叫「他們從來也不公斷。即使投敵也是沒法子的事團練都是種地的泥腿子怎麼能擋得住拓跋部的精騎不是白白送命又如何?」
周母大怒吼道「你——」
飛鳥冷靜冷靜說「他們若被圍被困實在無路可走呢?除了自殺只能交出武器做俘虜這是什麼?這是被俘虜不是投降。」
周母癱倒在大椅上喃喃地說「被俘也是罪呀孩子——」
飛鳥大聲說「被俘是戰敗。戰敗不用自殺。拓跋巍巍被我打敗他肯自殺倒天下太平了!若我大哥被俘拓跋部要想做文章誰能查得清?朝廷給公斷?朝堂上的人若能辨是非他們靠什麼陞官發財?!」
他旋即想起父親的音容震天大吼道「冤枉!冤枉!冤枉人怎麼辦?」
門裡門外都被他嚇壞了。飛鳥喘著氣問「義母。你想清楚。你要是非要看看朝廷的公斷。我就陪你看。他不給公斷我就把新帳舊帳一起算。」
周母一點點坐起來門口的丫環連忙跑上去給她捶捶胸口說「是呀。」
周母終於肯哭出聲來她哽咽兩聲說「好。好。咱們一起求朝廷公斷。」
飛鳥赳赳提刀一再用幽深藏恨地兩眼看人凡給他照面的卒子無不寒蟬連連躲避不見。他一口氣走回去見著祁連就灌水凝視著他問「被俘虜是不是投敵?」祁連說「不是。」飛鳥又問「實在沒法子了能不能讓人俘虜?」祁連想了一會回答說「我也不知道。」飛鳥厲聲說「能。實在沒有法子就交出兵器保全自己。」
白燕詹從屋裡出來連聲說「按說是按說是。可一旦允許還有誰肯死戰?」
飛鳥用兩隻血紅的眼睛看他一會最終軟了下來歎道「是呀。那就只能讓首領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