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後院裡栽有幾顆老樹時逢入夏枝頭漸茂沉夜晦澀卻不足以藏兵。飛鳥埋伏的軍卒在外圍調集得了令才急切搶至各指定位置。他們佔據門廊庭徑在高牆、樹枝安插暗弓手第一時間堵住宴場背後的退路從兩翼圍裹賓客。沒有哪個軍校不後悔自己在飛鳥摔碗時奪路而走沒有哪個軍校不責怪自己竟沒有看出徵兆——飛鳥調來的十一個揚威小兵竟是一傳令就到……
風聲響在枝頭不易察覺的雨絲悄悄落下有著幾絲兒淒淡的冷寂。軍將們收起驚咋本能地把重要人物圈到身後。他們尚不是善於琢磨的城府之人張嘴就罵。倒是夏景棠比他們安靜多了牢牢按住手裡的天子劍暗道「這他娘的土匪頭子怎麼老問尚方劍?他該不是也知道天子的權力和威嚴害怕我用這把尚方劍斬他吧?」
飛鳥同樣在想那把天子劍。那可是以專殺伐的權力象徵。他心說「此劍能不能被我所用呢?要是可以。我就奪過來。」
夏景棠在身邊找到自己的旗牌官和衛士靠擋在外面的軍將掩護小聲叮嚀「此等草莽毫無道理可言當用好言穩住以天子劍誅殺!」
親信都覺得此計可行。他們做出了決定正要隨夏景棠一起行事。有人持重地說「殺他之後還需在他的部下面前羅織罪狀!不如說服小李將軍穩妥起事。」
夏景棠深以為然暗令人召李思廣到跟前。
李思廣冷汗直流雖知無法替博格開脫卻仍說「博格為人親善無類深得人心若只靠一把天子劍就冒險行事。即使成功也不免生亂。還請夏公三思。」
果然有人責備說「可我們也不能束手就擒吧?」有人則挑撥說「他眼裡可沒有你們父子。」李思廣的話是說給夏景棠的不由得朝他看去。圈內暗影相疊僅看到他精光閃閃的眼睛。李思廣苦苦相勸好言好語地說「他想讓大伙接受他城下作戰的主張想保全他的結義兄弟並不是真心作亂……」
事到如今夏景棠便不隱瞞冷冷地說「若是周行文與之合兵。少說也佔了四**馬橫生動亂。何人能治。你以為你父親真的在乎一個有名無實地副職嗎?就是考慮到這一層。再說有周行文的人在我們才能可以不用精兵守隘拖延敵人神速的推進迎取備戰時間。」他把自己的手交到李思廣的肩膀上語重心長地說「世侄要以大局為重。」
李思廣頭腦轟鳴。實在想不到他們竟是有意激走周行文的拉住夏景棠的衣裳說「博格絕非等閒必有暗手未發。」
夏景棠越發地堅定低聲喝問「這難道還不是他的暗手嗎?」
他不願意再和李思廣糾纏挑出幾名驍勇的部下一起來到前面。這時韓復已經勸上飛鳥了。他站到飛鳥面前按著兩隻手勸解說「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嘛。你這樣為周團練使討封定然違背周團練使的本意。你要是相信我韓復。讓你的手下把兵器收了。你收兵我來勸李老爺讓賢好不好?」
飛鳥哪有這麼幼稚心說你不早勸?我做都做了這時候跟你有話好說。不是在自尋死路?他嘿嘿獰笑明白地告訴韓復自己不吃這一套「你剛才幹嘛去了?!不是沒有和他好好商量他聽不進!大不了干一仗便宜、便宜拓跋老兒。」
「你真的想這樣嗎?!你當初不顧一切地回歸故國為地是什麼?我知道你想讓咱朝廷打勝仗想讓周團練使和大伙攜手進退。這是好事。可也不能意氣用事……」韓復急攻其心。動之以情說著。說著自己也激動了嗓音變得抑揚頓挫鏗鏘有力迴盪人腸「為治匪患孤身深入虎穴者何人?活上萬生靈敢與悍將『小霸王』之流爭鋒者何人?……天下趨利忘義者可謂眾矣?然將軍立命心存大義!」
「人人都說這曾陽這隴上出了一位蓋世的英雄!我韓復不才終為結識而三生有幸!」他聲色俱厲地回指諸位賓客大吼道「我就不信將軍會拿意氣用事會置外敵於不顧!」
滿院蕭瑟靜得經不起針芒落地。正是眾人感懷之時韓復又向四方的兵卒抱拳娓娓道「博司長官的名節還需要各位成全。你等萬不可輕舉妄動毀壞他一世的英明!」
飛鳥心中狂叫「我怎不知道這傢伙有張這麼厲害的嘴呢?他把我捧這麼高。我倒不便行事了。」他躊躇萬端連忙朝龔山通看去。龔山通自當為他分憂立刻上前一步說「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尤可同舟而濟。你們可好反倒剖舟自顧——」他抱拳於肩繞韓復而走針鋒相對地說「如此干我司何事?司長官大人勉為其難好心化解你們的恩怨不也是為大局著想。你們怎麼就不依他的意思辦呢?」
韓復被栽到頭上的道理砸愣了一下不敢硬碰硬地扒台委婉地反駁說「那也要講究策略怎好魯莽行事。還望博司長官三思而行。」
龔山通窮追猛打喝道「大敵當前還要怎麼三思而行?且有人聽得進他老人家的話嗎?」
他二人唇槍舌劍當場文鬥竟分別在肩膀上拱手眼睛盯到自己的屁股上繞成首尾之勢走動。各懷心事的粗人暗中為自己的人助威卻漸漸不再聽他們各為其主的內容只等他們分出勝負。
龔山通和韓復的嗓門都很大不一會聲音便見沙啞。
飛鳥主動叫停拉回龔山通擦汗供茶。對面的韓復卻沒有這麼幸運只能自個揉自個的胸口。龔山通稍稍休息「噗噗」噴了一口殘茶竟要趁韓復虛弱而再上。
飛鳥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單挑看住對面冒出來的夏景棠躍躍欲試。親自上前叫陣「老夏你那守法不成。把兵扎到西隅不但壞了縣郭壞了百姓還不能分擔縣城的壓力。我問你敵人的騎兵從東口鄉到縣城腳下需多長時間他們攻下佔上村是不是斷了和縣城之間的聯繫?」
夏景棠尤其恨「老夏」這般的稱呼因要一心穩住他不得不虛以委蛇溫言相辯「你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可我們也不能只守幾段城郭上萬軍民死守作戰。縣城裝不了呀。」
飛鳥上前兩步怒喝道「你可是朝廷的官員一旦護不住城郭縣北東北大片的村莊和大片的百姓就要流離失所。他們還願意助你守城嗎?縣城東面雖有兩個要道土門卻不能擋敵。他們若繞過縣城呢?你怎麼辦?」
夏景棠幾如芒刺在背。他就是怕敵人從東面繞過縣城。這才到西北安營。到時敵人從北東甚至南面圍困縣城西北大營就是縣城唯一依托可延緩縣城被攻破的時間。這也是強悍如李寨的豪傑們也不得不做南遷打算的緣故。他這樣悲觀的守戰不好明言托辭說「區區數千敵寇何以圍困縣城?」
他想不到飛鳥會有這等眼光自知口舌支絀偽招對方說「其中不能為外人知道。你來我細細說給你。」
飛鳥垂涎他手裡的尚方寶劍。也想招來他搶奪說「還是你過來吧。」
夏景棠怎肯激將說「你該不是不敢吧?!」
飛鳥將計就計說「我不敢又怎麼樣?我還沒有收繳你們的凶器呢。」他大喝「去把兵器都給我下了。」
夏景棠大吃一驚連忙說「他們的兵器不是在赴宴的時候就被收去了嗎?」
飛鳥笑道「我怎知有沒有短兵器?再說你手裡還捏一把劍。」
祁連雖不明所以。卻及時向前揮手下達命令「去收繳兵器。」幾個短甲軍卒擁兵上前夏景棠用雙臂把著自己的人節節後退他們背後還有兵只是縮小了自己的圈子。密謀的知情人頭上都冒了汗。夏景棠環顧一下。大聲舉著尚方寶劍。訛稱「此劍乃天子所賜不能算凶器。除它之外你皆可收去。」
軍卒代為請示。祁連卻依然堅持說「將軍暫且交來看護。我等不容它閃失。」
飛鳥卻不像他不耐煩地大喝「怎麼?捨不得?弓箭手準備。」
一聲令下弓弦彙集的木吱聲就彙集得可怕李思廣眼看眼前上舉的弓臂和晃蕩的箭頭連忙擋在夏景棠面前大吼「博格你瘋了。」而韓復則立刻擋在他面前推出一隻手掌說「你要辜負呂公的厚望不成?」
飛鳥掀甲裙而遙跪長月方向三拜九叩一臉端莊地乞告「臣萬死然為國事亦不得已而為之。等戰敗北軍之日再將性命交由陛下處置!」
誰也沒有想到他來了這一手竟如經略重臣自行勾決人事一般。
眼看飛鳥站身而起臉色鐵沉嘴角帶有一絲獰笑。有人深信不作讓步絕無倖免在夏景棠耳邊低勸「事到如今。可把尚方寶劍給他。藏短兵刃之。不然他殺了我等。寶劍雖在於大事何補?」
夏景棠不敢妄交天子所賜之物尚在猶豫聽得此言連呼「且慢!」飛鳥給他這個機會。他便走出眾人把寶劍放下先向寶劍磕頭再遙拜長月恨道「陛下體臣之權益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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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盯著在手下懷裡晃動的尚方寶劍眼睜得銅鈴般大小。他極力忍住猛獸般撲去的慾望一步步邁去心中一遍遍飛念「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泰山崩於前……「眼看手下站到面前他一把抓實寶劍哼哼哈哈地翻看劍鞘上面「如孤親臨」四個字一把拔了出來笑道「且看它如何殺人!」
夏景棠大吼「休要褻瀆我王寶劍!」
飛鳥理他才怪笑道「怎說褻瀆?且看著!」
他請出一名軍官笑道「你叫什麼?願意和我一起殺敵嗎?」
軍官哼了一聲把頭扭開。
飛鳥敲著寶劍問「難道你反了不成?」
韓復被倆兵卒按個實在掙不到跟前大喝「你這不是賊喊捉賊?」
飛鳥一劍捅翻面前的軍官說「非我殺你乃此劍殺你。「那軍官縮到地上噗噗噴了一氣血。場內雖多是沙場歷練出來的老兵卻也不能平平如常有的呼那軍官有的兩眼如炬。即便是李思廣林榮也一腔憤怒。
飛鳥走近兩步反而問罪說「敵兵將來。你們龜縮到縣南本就該死。看我殺他卻未必不是問我有什麼資格。」他笑道「我是沒有資格。但我有這把劍。天子之劍。你等寧願死在我手裡也不敢與拓跋巍巍死戰麼?」
他勾了勾手又讓兵卒扭來一名軍官問「你叫什麼?現在軍中擔任何職?願意和我一起殺敵嗎?」
這將兩腿蹬地瞪眼猛躥喝道「要殺便殺!」
飛鳥扛劍在肩說「我不是好殺之人。剛才殺他。是因為他不知你等心思觀望不定。為國殺敵還要看別人的眼色麼?你明知道我殺人不眨眼卻還反抗不過是因為對我不滿啊。我不能殺你。」他問「壯士可飲酒乎?!」
軍官說「我不承你這個情!」
飛鳥和顏悅色地說「我要你承我的情了麼?只要你肯和拓跋巍巍勢不兩立便比承我的情還受用。「他哈哈大笑自賣其短說「因為和我這個混蛋謳氣而忘記了家仇國恨?!」他一定要撬開第一個人的嘴巴要來兩碗酒自取一碗先干而淨說「我博格何來和你們過不去?!還不是為了全縣的百姓?」
韓復大叫「你要真為了百姓就不該盡數拘拿軍門?」
飛鳥扭頭大喝「閉嘴。」他想了一下說「那好我讓百姓們裁奪吧。」
他朝夏景棠對比一下覺得自己更年輕更威武底氣十足地問「若是百姓更信任我呢?你願意把軍權交出來嗎?」夏景棠拿不準冷冷地說「百姓算什麼?能打仗的還是我們這些人。要是兄弟們答應我讓賢即可。」
幾名縣吏幾名武卒也在場有人舉拳表態「韓縣長。你別被他們這些人迷昏了頭。他們這些官兵除了欺負我們老百姓行。我們願意讓博司長官做我們的元帥。也只有他才真心為我們百姓。」
韓復大為意外叱喝道「住嘴!這可不是鬧著玩地!」
幾個縣吏一連挪腳無不插嘴說「北郭的百姓們今個在城門口請願要跟著博司長官上陣殺敵。韓縣長還是和我們一起推選博格大人為元帥吧。」
飛鳥不合時宜地謙虛說「仰仗父老鄉親們的愛戴我並不稀罕什麼元帥。只要他們聽我調遣齊心殺敵就成……既然他們要聽聽官兵們的意思我看還是等天亮以後親自問問這些弟兄。」說完這話他再問諸將「要是他們也覺得我博格合適你們願不願意聽我的?」
被他押在前頭的軍官第一個大吼「只要他們答應我齊章瀚頭斷血流絕無二話!」
他一扭頭大聲督促各位戰友「答應啊!夏大人還會怕他不成?」
場面上頓時響起一陣高高低低地應承聲。李思廣只當飛鳥瘋了不然決不會在軍中和夏景棠比威望他想到恰在兵變前走脫的李成昌真想這就問問他自己該怎麼辦好。因為父親不在跟前他只好罵道博格啊博格。
你可誤我李思廣卻不能害我同胞的妹妹……天下還有像你這樣的混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