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處的景物層層消褪隨著對面回馬揚鞭的騎士們紛紛遠去陰晦蒼迷的遠山密林開始映入羊杜的眼底。他分明感覺到看那個拉在最後、背了蓬亂箭囊的小少年還回頭朝自己看了好幾眼這才伏在兔子一樣的馬上舞振韁繩張圓嘴巴猛吼猛趕。
羊杜背後的騎士們紛紛聚攏到他身後在那兒挺腰執韁。為首的騎士一臉慍色大聲說「小子太無禮大人只需歇歇馬的功夫我就把他拋在您跟前。」羊杜能叫出這位騎士的名字也知道他武藝超群並不阻攔說「莫言興中只許你嚇唬嚇唬他們!」
莫言興中舉起自己的槊半個迴旋身側已攏了十餘名高大的騎士嗷嗷地走到前頭。
羊杜退行入陣馬蹄已呈滾動的雷霆已可看到戰士身上各色的甲皮和披風隨馬勢拍掀。
旁邊的中年參軍見羊杜瞇縫著眼張望心底藏得有話便移動戰馬泊到他身邊。這位有須的參軍身上也披有甲不過只罩了肩膀下四寸像極了城裡孩子們衣服外的圍裳。他來到似是要緩過一口不迫的氣息停了一停方笑著說「一旦要地方上等兵部批文最起碼也要十幾天上下不等現在則是正敏感的時期弄不好就讓誰抓上把柄。既然將軍嚇不住他就讓地方上自己出面看著料理吧。」
羊杜擔憂地說「他們年齡都不大屁股後帶的還有十三四歲大的孩子渾無顧忌之想最容易鋌而走險。」
「他們受年齡的限制打仗或許可以能不能經營這麼多人就很難說了!?說不定現在就亂成一團!」那參軍附和說「倘若他約束不住兵眾沒有糧食吃。卻又自以為是那便要真反要先用震懾手段讓他們清醒。」
羊杜抿了嘴角點頭淡淡地說「以我看博格從國外回來對我們朝廷不會熟悉多少有這樣的反應也是出於慌怕無措!你、我處在他的位置上選擇也未必高明多少。就拿剿匪時來說前方還在打仗郡中軍官卻把持縣政。讓眾人進退不能只好攻打縣城。試想。他攻打了縣城殺了好幾條人命事後難道不怕?他急急出兵剿匪難道沒有打勝獲免的心思?而獲勝的結果呢自己信任的人卻平白無故地下了監獄……所用的震懾要考慮到他的承受能力不至於讓他感到悲憤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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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興中帶人苦追前面的敵人。得到幾絲尾塵就已看到一處正修建的要塞。他們遠遠就能看到前面險峽谷大路要處路寬三丈餘平坦處埋下兩處壯實而簡陋的箭樓走到近處又看到下面一字擺開一道鹿砦旁邊拴了幾匹馬站有四個紅頭丁壯依傍的山坡上人影晃動發出金屬撞擊石頭的聲響便立即停下戰馬。
四個紅頭丁壯也看到了他們揮舞著拳頭給上頭的人大叫「來兵了!」
莫言興中抬頭看看。頭上竟然被開出了兩頭壁路既可以射箭又可以投石頭立刻揮手撤後一兩百步遠。他怕敵人修好關口更難對付又不甘心地帶人回去破壞。
將到未到間。他看到博格站在箭樓上衝己方大喊「過路收錢交錢、交糧食讓你們通過!」
莫言興中旁邊的一位戰士忍不住了連忙疑惑地問人「他不知道我們是來追他當我們是過路的?」幾個被這話說迷惑地人大概是怕露破綻連忙把亮出來的刀「嚓」地插回去。相互小聲說過「裝像點」。這才掩耳盜鈴地回答「我們是過路的你過來拿錢吧。」
飛鳥大聲說「我知道你們來追我的。不過。你們只要肯給過路費我照樣讓你們過。我博格收過路費一視同仁只要給過路費我不在乎是朋友還是敵人!不過你們要等一小會讓我先跑一百步。」
莫言興中只當他在戲弄自己的手下疑惑不定地大吼「你敢出來和我決一死戰嗎?」
飛鳥說「就是敢也要多賺你們的過路錢。這裡地百姓們都沒有什麼吃的只要你們肯捐贈立刻就能在裡面追我想怎麼追就怎麼追追渴了還能買茶水追餓了還能買飯追累了能有地方住追不上了可以僱人追沒意思了可以賭博。不過暫時還不能招妓女。」
莫言興中捧腹大聲嘲笑說「想不到在曾陽大名鼎鼎的博格竟無恥到這個份上!」
趙過伸出頭大聲還回去「你才是無恥呢。」
牛六斤宣傳說「我們是在做生意不能因為你是我們的敵人就騙你也不能因為你好欺負就欺負你只要不在裡面殺人、放火、搶人財物、**婦女我們就會盡量保證旅人的安全。不但你們對待迷族人國內外商隊縣裡來做生意的百姓都一樣。這是巴特爾的所為是公道是信用……」
飛鳥一把把他推走自己來解釋說「現在還不行。他娘的迷族人不願意和我一起開會等我教訓完他們就真的可以了!放心我們仍然會給縣城交納賦稅會受照會捉拿朝廷緝捕的罪犯今天是第一筆生意可以破例讓你們進來殺一個人那就是我難道你們都不敢嗎?我現在還有事要是你們想好了願意了就把錢交給我的手下讓他們放你們進來。」
莫言興中只當他瘋言瘋語大罵道「膽小鬼想騙我們進去。你以為我們傻嗎?會相信你嗎?」飛鳥不理他帶著路勃勃下箭樓離去。趙過則過於坦誠解釋說「請你們相信吧。求求你們了博格說只要你們敢進來以後人人都敢進來。真的過路費很便宜不帶貨物的當地人只要兩個銅幣或一兩糧食!迷族人更便宜……」
莫言興中木然流汗生出走不如跑的感覺立刻掉轉馬頭。趙過發覺他們轉身。立刻走上山坡壁路衝下頭大喊「是你們說自己是過路的讓我們拿錢!要不你們留下點錢不過路了行吧?!」
隨著幾聲「老子怕你們了」的話十多騎頭都不回。
很快羊杜便從莫言興中那兒知道這件事。
他的參軍仍不相信博格能調動百姓自作聰明地說「弱而示敵以強。他無糧無兵能動用多少人修關?以我看。他無非是想借此擺出姿態讓我們知道他有固守十年八年的打算。趕快給他讓步。有上幾天他就急了。」
羊杜卻不像他那樣肯定疑惑地說「他故作謀逆的姿態?我們原本可以赦免他結果因此而攻打他他也不擔心?」他越來越沉靜突然反問「我們是不是小瞧他了?」
參軍則堅持說「高明到不要糧食就能養人嗎?」他歎道「也許大人隨意說句話。在別人眼裡就有對地方指手劃腳的嫌疑。大人本就不應該現在管。若是博格有本事那等他勢同水火後再來收服。」
羊杜轉臉看住他嚴肅地問「我領滄州兵事又掛有都督銜可以以雷霆手段拔掉博格的山寨為什麼要等他鬧大了再收服?」參軍看著他的眼睛娓娓地說「但我們又被魚鱗軍收錄魚鱗軍是要嚴格遵守調兵制度地只有現在領兵的王三子才有節仗和兵符。他催你去他那裡協助他你卻要在這裡與數不勝數中的一個普通山寨過不去。不是明白地告訴他你明裡去布邊防暗地卻是為了不買他的帳?」
羊杜大為牢騷說「殿下和張更堯走得很近總不採納我的主張。難不成我閒也要閒在他那裡?」
參軍立刻在他耳朵邊說「張更堯要倒台了老三說不定要在他身上栽跟頭。」
羊杜吃了一驚問他「你怎麼知道?」
參軍說「呂經心裡比咱們要清楚。你還不知道吧夏景棠私兵最少最有公心是得了高人指點。我從夏景棠嘴裡撬過。這個人就是呂經。」
羊杜苦笑。說「有什麼用?夏景棠還不是保不住自己?」
參軍笑道「將軍是燈下黑站在呂經這裡看到的亮處是夏景棠。可您想想站在夏景棠那裡您又會看到誰?朝廷之所以審夏景棠是覺得他沒有兵馬忠誠鬧不出來事讓張更堯審是麻痺張更堯。張更堯怕上頭當他包庇還不一心要給夏景棠安罪?可他又怕夏景棠和那些老部下們反過來捅他一下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查……以我看朝廷就讓他自己捂自己的不是捂得他負君過甚捂得被人告發了難有臉面對陛下捂到最後讓他還覺得沒摀住。」
羊杜恍然大悟說「你是說陛下已經有了他的真憑實據?讓他自己捂不過是給他機會?」
參軍微笑說「現在正是告發他的時候將軍不打算動手?」
羊杜說「你不在的時候我剛上過幾道折不想竟誤打誤撞上了。呂經真是老謀深算怪不得他老婆兒子一點也不擔心他。」他立刻從這一點出發又疑惑地說「博格難道不知道?他跳來跳去地折騰什麼?」
參軍說「他還真不一定能知道。」
羊杜卻已雪亮笑道「他也許知道更知道自己的事拖不到呂經出獄只求躲一陣子不想被捲到『逃民事件』中去。不管他那些讓人猜測不透的舉動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對不可能謀反。」
參軍同意說「也許他想嚇唬、嚇唬地方避開呂經徇私的嫌疑要一塊不受管束地土地。正像他自己說的想世代鎮守儂盤山!」
羊杜渾身輕鬆說「不管他鎮守哪我是可以放心地離開了!地方上的事讓他們地方上解決就是。也許我撂手不管地方上才會用一些溫和的手段。這個博格我會看著他的說不定就為朝廷網羅一位上將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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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杜想明白了這些留下校尉猛三通等人撒手回州城。
飛鳥卻在為他嚇唬發愁。羊杜真把他嚇到了他回到山寨二話不說就去找呂宮。在一間密不透風的黑屋子裡他摸到呂宮的衣裳為對方整整領子。嚴肅地問「你看到的公文是真是假不是說對待流民和守地豪強以撫為主?日子看清楚了沒有。今天那個羊杜將軍把我們定成謀逆不給我們談條件?」
呂宮冷汗直流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氣反問「那你怎麼回答他的?」
飛鳥說「我說要戰就戰!」
呂宮嚎叫「你應該衝他說幾句好話纏問一會摸摸他的底!」他亂繞亂走不幾下就被暗處的板凳絆到。哎吆地抱住腿腳叫疼。飛鳥過去把他拽起來安慰他說「我就不信。朝廷寧願不要曾陽也不答應我小小的條件寧願百姓們和我一起造反也不願意闢謠而赦我。」
呂宮想不到他這麼堅決喘了半天氣一雙已眼睛漸漸泛紅。他一不做二不休地下決心「咱們也沒糧食吃的乾脆打下縣城算了!」
飛鳥笑道「誰說沒有糧食吃?這些傢伙不投靠縣城就不吃飯了?投靠縣城就捨得把糧食交出來?我只管了他們一頓飯還只開了二十鍋第二頓就是小糊前幾天我和他們一起去喝稀飯有人偷著給我送幾包糧食我什麼都明白了。這麼算大天二、徐青皮留下的糧食至少可以支撐三、四個月。」
呂宮哭著推他說「要是朝廷殺咱家的親戚呢?你又怎麼是羊杜將軍的對手?!立刻去投降吧。」
飛鳥拍拍他的臉咬咬牙說「事到如今不闢謠。我怎能投降?我把一家老小都壓到上頭豁上了。我還就不信我不搶不反為百姓請命他們非要魚死網破。那好呀。讓他們放馬過來看是老子一家死光還是他縣郡不保。不就是給我一塊我自己打下來的地嗎?我看問題不在這還是因為上次殺人的事。」
他黑著臉說「走!我派人送你們去縣城。是死是活全看你們自己了。」
呂宮駐了兩下腳大叫說「你再想想吧?」
飛鳥使勁地拽著他走。嚷道「還有什麼可想的?!大丈夫既然想要富貴。就不能不冒點風險?你們一到縣城就給我斷絕關係免得被牽連。」
呂宮腦子紛亂。出來匯合李成昌周行文李進喜等看看足足有七八十人在亂哄哄地往外走連忙回頭張望沒見到博格只看到幾面旗幟。遠處牛皮大鼓的雷動、出兵攻打迷族山寨的誓言持續響徹。這些動靜反而加速呂宮的冷靜他只覺得一股讓人激動地涼氣在脊背上游動暗說也許我倆是自己嚇自己只需要挺過去就可以共分幾千戶百姓和大片的土地。
李進喜趁機靠到他身邊問他「你怎麼哭了?不會出事吧?」
呂宮強忍一笑說「他娘的。老子剛唱了一場哭勸博格的戲不掉眼淚怎麼成?」凶光在他眼睛裡一閃而過他暗想留著你對我和博格來說都不會是什麼好事。李進喜卻毫無防備笑嘻嘻地看過來兩眼放光地說「博格給的女人可真夠味不知道一百戶的百姓還算不算數。我看我的縣尉也不幹了辭了來跟他!」
呂宮連忙往四周看一看罵道「嘴賤!」
李進喜翻然醒悟連忙給自己兩個巴掌問「回去的話想好了沒有?」
呂宮說「不用說得一樣。他的確沒有造反的心思怎麼說都行。」
李進喜點點頭又問「私下裡給陳昌平怎麼說?」
呂宮想了一下說「你告訴他郡裡想掌握縣城博格和郡裡的事是攙雜著郡縣恩怨的郡裡來的話不能全聽。」另外又給他說「還要跟他說博格有意與你們修好收容百姓其實是在向他送人情不然上萬百姓這麼一逃他怎麼辦?讓他想法子報答博格一下。」
李進喜一直都站在博格的對立面這時猛一扭轉自己都覺得很不自然連忙說「我上次還要他對付博格現在呼地跑對面去了他還不當我是兩面倒?」
呂宮發覺他倒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盯他兩眼隨口說道「你傻了不是?博格有意巴結你了你覺得他有誠意一下不是扭轉了這個彎?這時你再跟他說博格是周行文的弟弟是李成昌的女婿是前縣長的侄子問他定博格謀反是不是想把大夥一網打盡?再問他韓復都知道見好就收他這個縣長把人得罪完了以後怎麼混?」
李進喜恍然但他還是說「陳昌平使勁地舔王水的屁股眼未必聽咱們的。」他正說著周行文也湊了上來。周行文不知道他在講什麼信口就說「老三一定是被那狗日陷害的王水他娘的就不是好東西你就給陳昌平說他要是再亂舔老子找人掰他的牙割他的舌頭!還有這下回去要把王水給拾掇了。李進喜我和李老爺子商量了一下準備讓陳孟哥幾個下手你可不能往裡面湊熱鬧就是在大街上看到也任他們攆著這個狗官跑。」
李進喜道「我湊熱鬧?!我恨不得趁亂踢兩腳。」
呂宮眉開眼笑地說「這法兒好是好就是不包準。為什麼不聚上幾群百姓拿口水吐拿石頭泥土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