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二十章 飛鳥自保圖山寨,郡縣得知羊杜來(2)
    夜晚。呂經家中仍有未能落定的塵埃。它在豆點大的燈火處游浮在黑暗的屋樑盤旋。呂經再次把燈火撥大不由自主地為昨日發生的事情發愁在偶爾分神的時候尚隨口問妻子幾句「呂宮到哪去了」。

    黑師爺吃過晚飯後來見他。他讓對方留下商量歎息說「若以快馬連趕今夜或明天郡裡就可以接到縣裡的消息了。倘若他們怪罪下來該如何是好?」

    黑師爺心中有事微胖的面孔顫動低聲建議說「老爺應該給上頭一個姿態。那博格已不能用誘而拿之方可保咱家的性命。至於剿匪的事老爺還是放一放吧!」

    呂經盯了他一眼苦笑說「是我要用博格的他的魯莽不是我的魯莽嗎?」

    黑師爺默默地看他倆眼一手執另一臂的衣袖扒在桌子上試問「難道老爺是想讓他剿滅盜賊以過補功嗎?難道剿滅了土匪就可以動郡守大人的人嗎?以小的看誠惶誠恐尚來不及何必顧及一個還沒有落戶的百姓呢?」

    呂經意外地抬頭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不快地說「我說呂宮從哪學來法家的詐力原來是從先生這來的……」

    黑師爺再看他一眼說「缺了法術詐力……怎能振興我家學說。」說完抖動布袍出門徑直回到自己的住處。

    他的房屋很簡陋妻子蓬頭入睡幾歲大的兒子臥在地上手團處嘩啦啦作響竟是數枚亮晶晶的銀錢。他只看了一眼就驚奔到旁邊猛地用兩袖遮住兒子的玩物。攏到腿下瞪著兒子罵「你再亂翻東西看我不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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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經的妻子以為她兒子跟從去了博格家在為他的夜晚不歸擔憂。

    呂宮卻到了李進喜家的家門。他和飛鳥說好次日之事後並沒有回家也沒有去準備自己辛苦印下的春宮圖而是想起李進喜的小妾需要自己去安慰。

    李進喜已知曉郡官被殺的事。他臨到事情時的不在是前真後假生怕遭到報復整日惴惴如兔見到呂宮登門心裡格外的安心和高興。連忙罵著親熱話接呂宮去內室。擺酒招待一番。

    吃飽喝足他又喊了妻子和小桃湊桌小賭輪了幾回莊眼看呂宮面前堆了自己暗送的賭錢周圍又沒什麼外人就問出心底捉摸不透的地方「小宮。你說老爺子借博格要了這些人的性命。郡守那裡怎麼交代?」

    呂宮收回插去小桃腿間蠢動的暗腳笑道「這倒不是借刀殺人。這你知道郡裡想借周屯的事拿走縣裡的大權老爺子有點怕大伙也有點怕。博格看不得老爺子倒辦了他們。細細說來這也是你的機會呀……」

    「哎吆!」李妻打了一下手帕叫委屈「什麼機會呀?!再也沒有比得過我們老爺對老爺子忠心的人了。這說不讓干就不讓干老爺的心都傷透了。」李進喜假意責怪兩句搖頭說「老爺子並沒有虧待過我。這我心裡透亮。我這是自找的。」

    呂宮剝了顆花生大度地說「是呀。你要接受教訓。你現在還是縣尉和郡裡說得上話在大是大非上可要有分寸。」

    李進喜連連點頭說「那是。那是!我全聽老爺子和您的。」

    呂宮說「你給上頭這麼說縣長自以為自己的功勞大不但不檢討周屯的失敗還妄自剿匪郡裡的上差們勸阻不了他必要時採取了非常手段結果卻失敗被殺。而愚蠢的百姓竟然不理解。你因而為他們鳴冤。請郡守做主。」

    李進喜不想他讓自己告他的老子只以為是反話。大驚失色地說「就是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也不敢說老爺子的壞話呀!」呂宮否決一笑要求說「讓你這麼說你就這麼說。明天你就去郡城約集死者的親屬大張旗鼓地喊冤告狀。」

    小桃和李進喜的妻子仍不敢相信都張大嘴巴湊上來緊張地問「為什麼?」

    呂宮看看摸須疑惑的李進喜說「首先這一告狀郡裡的人都會感激你因而會主動為你洗去過去的污點;其次這是的的確確地事實真相郡裡州里儘管來調查事實它就是事實;再次博格本人被你有意地忽略了即使被人查重點也不在他身上。他若逃脫了責任以後不感激你嗎?經過土匪的鬧騰你應該清楚他的能耐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吧?!」

    李進喜仍然怕呂宮再說反話白眼流轉時而看在自己妻子的臉上時而愣盯呂宮。看著諸事自然的呂宮他抖著兩隻手虛摟在懷著急地說「你上次的話我都細細地體會了。我知道利害關係知道老爺子倒了我的舊帳就會被清算我這一輩子都會和老爺子站到一輛戰車上。這不我正打算和你母親好好地商量商量把侄女嫁給你……可你還是不放心我。」

    呂宮生怕他把自己的圓臉侄女說實連忙擺了擺手很感興起地說「不會是李成昌的女兒吧?好好改天就讓你做媒。不過我沒有和你開玩笑。你以為你這番話可以動得了老爺子嗎?」他挺挺大拇指示意說「你看看現在這個地方上沒勢力撐著怎麼做官?有勢力撐著又怎麼罷官!讓你這麼說看起來是在攻擊老爺子實際上是在告訴郡守老爺子沒有抗拒他的意思是手下相互之間的爭鬥是他們先我們後他們錯我們對的爭鬥對不對?」

    「韓復和王水大人也會這麼說。他們在將來來調查地人面前是當事人不敢說得太離譜而你近來和老爺子鬧矛盾也說這番話性質就確定無疑。頂多給老爺子個辦事不利給博格個恍不知情、別無選擇。縣裡再主動賠點錢沒事了!你要趁這個機會為人出頭。撈那幾個死人的同僚、朋友、上官、親友地好感……」

    李進喜自覺是老爺子的深謀遠慮輕呵一聲面露驚色地讚歎「老爺子有這樣的謀劃做隴上令也足足有餘呀!」呂宮有點飄飄然樂滋滋地告訴他說「老爺子什麼都行就是不夠狠。時候不早了我今天歇你這。」

    李妻見他不懷好意地看著小桃連忙碰了碰李進喜。李進喜立刻醒悟過來恭敬地站直身說「你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騎快馬入郡。小桃去陪公子。」呂宮笑容滿面地站起來。揣了桌子上的錢漫不經心地說「你總是送我東西不會覺得不值吧?我這也算是借你的。只要你聽我的我不會讓你虧著!」

    李進喜連忙賠笑說「那是那是!」

    小桃在他的示意下。把窈窕肉身貼了去一路扭捏作態逶迤回屋。李妻溜出來一直等到他們進了屋子才回李進喜的身邊說「巴結他有什麼用?能見著他什麼好處?」李進喜扭頭看了她一眼心神不定地說「婦人家懂什麼你就不怕博格持刀闖進咱們家?老爺子要獨霸一方你不出力能行嗎?」

    李妻蔑視一笑反問「他獨霸得了嗎?」

    李進喜擺了擺手歎息說「老爺子手裡也有千把人。還編屯了兩三千戶他再讓周行文辦團練怎麼不能獨霸一方?我明天得去郡裡順便去看看咱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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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色如暮院子裡一片蒼茫。咯咯哦哦的雞鳴已此起彼伏。呂宮慢慢地睜開眼睛找到小桃的頭看一眼坐起來穿衣裳。小桃轉醒看著他問「今個你怎麼這麼早要走?」呂宮蹬上鞋子笑道「今有事。博格那個人性子急不早點不行。怎麼。你不怕別人說你了?」小桃沉默一會。給他遞去外衣央求說「你把我要走吧。吃著人家的飯卻侍奉你。總是不太好!」

    呂宮一下傻眼了。他接了衣裳往外逃卻發覺小桃拽著自己連忙說「我把你接回家我爹不殺了我。不接你回家怎麼養你?」

    小桃眼淚漣漣哭嚷道「那我怎麼辦?你不要我我怎麼辦?」

    呂宮急了頭汗反問說「我怎麼知道?你快放手讓我回去想想。」

    小桃一把又撈了他的腰帶又一直身纏摟上去死不丟手。呂宮應付不得連忙許諾說「我去跟博格說說先住他那。」

    小桃這才轉涕為笑不依不饒地說「人家都說他喜歡殺人我怕!」

    呂宮安慰說「他家頓頓吃肉舒坦著呢。你沒看到他女人都特別漂亮!」說了兩下他發覺手鬆了連忙脫身逃竄。

    他回到自己的印畫局喊醒裡面的人剛讓人裝了半筐春宮圖飛鳥已帶著趙過來催。他連忙讓抬筐的人放下東西扒出一件成果站到飛鳥身側翻頁讓看說「拿到城裡賣少說也值金一枚。偷運到外邦換匹馬也不是問題。」

    飛鳥隨意看看內容說「帶上十來本!」

    呂宮連忙撿出來十餘本包個包袱又協助他把女貨雜物的筐子掇出去卡到馬身上這才把注意力轉到趙過拽了兩三匹身體矮短的馬大為高興說「準備得周到這馬是給我騎的吧?」飛鳥轉臉看看否認說「這馬不老實你騎不了!要騎騎我的馬。」

    呂宮看他那匹灰白色的馬風姿不凡正歪著腦袋看自己往手上噴噴吐沫正要走感覺到有點餓了要求說「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吃過再走!」

    飛鳥摸出一袋青稞見他不感興趣只好遷就說「不是咱三個他們已經到城門邊等了!快點。」

    呂宮弄了從母親那偷來的雞蛋燒火攤了許多煎餅一磨蹭就是半個多時辰。這時出發太陽都掛上了。他們走到巷子口迎面來了幾個提拖袋子的女孩子。呂宮看一眼見為首的是要給自己畫畫的連忙膽戰心驚地在裡面搜視李成昌的女兒和李進喜的侄女。裡面卻沒有。

    那叫褚怡的丫辮少女改了裝束頭髮不再是丫辮而是個發韭上身淡青罩襖小褂下身淺黃裙褲。一頭的汗水給同伴說了句話跑到跟前盯著呂宮說「我們知道你生活上有不檢點的地方可仍然相信畫是給全縣的百姓看的這些都是你快收下。」

    飛鳥對她的活潑有種說不出的好感兩步外差點丟馬抓她愕然問「春宮圖?」

    那少女的臉紅成兩朵雲。她惱恨地看了飛鳥一眼說「看你想得多骯髒。是一些春耕圖!」呂宮放繩來到給飛鳥使了個眼色。搪塞說「你怎麼知道的?不管怎樣你們是立了大功呀。給我吧我去放好。」接著他迫不及待地問「那個她呢?」他用兩個手比劃著解釋「就是看排兵時見的那個姐姐。」

    少女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你問她幹嘛?她回家相親去了!」

    呂宮大吃一驚連忙說「和誰?她父親在打仗怎麼可能這麼快給她找相公?一定是騙我的。」少女微笑而得意地說「你說騙你就騙你。聽說她地相公儀表非凡。不但文武雙全還恭謹有禮貌。你自己想吧。獐頭鼠目的你怎麼能有機會呢?」呂宮備受打擊失聲說「莫不是韓復?他是土匪的奸細!」

    飛鳥怕誤事連忙說「她騙你的。快走吧我們回來就去她家提親。」

    趙過也來湊頭來回看看見少女們已把布袋放到腳下就開了袋子口摸出一畫。幾個少女愛慕他的修武紛紛站到他旁邊幫他打開。順便講解給他聽。他被少女的體香熏得不舒服不自然地後退奪畫說「我自己看!」幾個少女不肯依從又摸他的衣甲又抽他腰上的寶劍。紛紛嬌笑說「前天你去打土匪了沒有?」

    飛鳥看過去見一個少女抱抽寶劍已把趙過蹂躪得慘不忍睹只好再次地給呂宮說「大事怎能因為這些情愛耽誤我家還有喪呢。」他的話不但讓呂宮清醒。也驚到那個洋洋得意地少女。她義正詞嚴地要求說「我知道你就是代理的博格縣尉。希望你別老是去拿刀劍殺人。要是我是你。我就立刻栓上馬打開這些畫看內容。」

    飛鳥硬著頭皮裝傻。說「我不認字看不懂!」

    少女把手放到腰後竟從屁股上摸出一副別彎了的畫卷。

    她解了扣把一邊交到飛鳥手上退一步拉開。飛鳥摸著上面的溫度極懷疑是那是被她的屁股暖熱差點把鼻子放到上頭聞一聞。他無聊來看只見畫中近處是幾處人家籬笆叢中遊戲的孩童走逐雞狗透窗又一女織布窗戶下有一老漢修籬隨著少女的蔥指再看屋後大山外片片良田桑林農民正收割莊稼老牛木車絡繹不絕連忙問「還要先鋤草?!」

    那少女不耐煩地解釋說「是收莊稼!」

    飛鳥不懂裝懂地感歎說「是呀往年這個時候收莊稼了今年只能種!」

    飛鳥剛說完就挨了一拳頭。少女嚷道「你是真白癡還假白癡?畫是在收穫中隱指春播!不種怎麼能收?」呂宮從惱恨中醒來發覺飛鳥的頭上在冒汗連忙解圍說「不看了不看了。回來再看!」少女只好收畫理直氣壯地說「也好。改天我再來給你講教化之道。不然你剿完匪百姓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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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經也一大早就起來了。縣衙的官員衙役也紛紛早到。對他們來說縣裡的情形從來沒有昨天和今天這麼振奮。大批的土匪被截斷後路因回不了家而吃不上住不上紛紛尋官投案被地方民丁抓獲看押。僅一天工夫附近就報上來二、三百。

    在大伙都迫不及待地要把他們集中起來分食編屯時呂經發覺黑師爺起來晚了讓衙役代自己去叫一聲。很快呂妻跑出來告訴他「黑師爺一家人不見了。」

    呂經有一絲不祥的預感連忙帶著官員們進自己的家撲過去一看屋室已空諸物雜亂黑師爺一家不知去向。呂妻跟在他旁邊接二連三地問「老爺你看這是怎麼了?就是他昨晚和你絆嘴也不該不辭而別呀。」

    一個小吏回答說「看來他是土匪奸細害怕投案的土匪中有人認識他連夜逃走。」

    呂經恨恨地拍了一下腦袋立刻下令說「城門剛開不久趕快帶人出四門追查。找不到他我也脫不了干係。」

    官吏衙役連忙分撥疾走留下呂經夫婦。呂經抬頭面目痛苦抬頭間已有清淚落下。妻子拱著他的胳膊安慰只聽到一聲喃喃的歎息「想不到他想在土匪身上實現他的抱負。可他又是如何和別人搭上線的呢?難道土匪中原本就有我們墨門中人?這是為什麼?」他一下蒼老下去蹣跚走到廊下一屁股坐下去似笑非笑地朝朝陽下的地面看。地面上已被太陽照出金亮土壤細末處高低不平一隻雞用粗大的鳳爪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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