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三章 亡命天涯(中)
    率領這支人馬的女人確是花流霜無疑。當日秦綱出於拉攏和控制狄南堂、聯結夏侯武律的目的派人入長月安置其家眷。不想花流霜在那之前就從夏侯武律的蛛絲馬跡上預感了點什麼之後丈夫之死和夏侯武律率軍南下的消息接踵而至她即不願被秦綱利用又自知自己一家會是夏侯武律的權力障礙便遠逃出東關收拾自家經營頗厚的格馬商路線。東海高原上便不再平靜。隨著東土獸族混戰趨向平穩兩隻武閥逐漸東擴牽動高原西壤的野蠻人。他們雜亂地衝擊牧場經營的營地河口各族部落甚至用簡陋的舷船沿海架西掠靖康沿海。

    當花流霜到達時牧場勢力或撤或散幾乎土崩瓦解。好不容易擺脫危機又趕上夏侯武律兵敗。她念子心切歸心似箭草草接手中原爛事便從魚腸山繞路一路行歸。

    繞道山北千里露宿困頓的馬蹄早已舉輕若重長提短邁在浮舞的雪面上牽出似游似浮的雪窩窩。轉而太陽出來雪光刺得人眼更細一個個紅裡發黑的面龐凝著冰霜盯住遠方期望不遠處會有鄉人的屋頂浮出地面。

    一匹支撐不住的戰馬贏嘶一聲滾在雪窩裡。躁動的怒喝靜人心魄突然驚起幾隻留鳥從西南掠過。花流霜陡然勒馬在雪地上打著圈子。本能告訴她這不是自己人的喝聲所能驚起的範圍。

    她張望完畢立刻指派戰士到那裡探視。

    半晌。

    騎士張皇回來滾在雪地上回報「主母是靖康人?」

    「多少?」花流霜問。

    「隊伍沿大路盤了幾個大圈斥候把幾個露梁都佔了我沒敢接近!」斥候臉色都青了。慌不知如何是好地說「他們一定看到我了咱們快走吧!」

    花流霜「嗖」地反應過來——靖康和拓跋巍巍的戰鬥結束了靖康終於騰出手把自己的利爪抓向關北。她盤桓著思考著突然冷冷地盯住前去探視的戰士抓過身旁騎士的長矛翻手將他頂住「既然被發現了為什麼還要活著回來?!」

    那名戰士感覺到主母身上透出一種凜然的冷漠仰然發愣。不由自主地把膽怯的眼神移往用手扣著背氈迎風站立背後鼓漲一團的車銘身上向他求救。車銘自覺成了這些孤兒寡母的依靠自絕無情不准正懶洋洋要說什麼發覺花流霜收回長矛遞來冷冷地看著自己只好無意識地接過。隨後他反應過來這才發覺花流霜已經提馬起程不由看住手上的長矛。

    片刻之後他便咬了咬牙想也沒想就把那名戰士刺翻。戰士的慘叫讓他自己清醒了許多。他這才記得自己原本是要為手下求情的。在這聲慘叫中回轉的馬隊很快兜了一個圈子。不少戰士圍過來他們的眼神裡透出一種怒火在翻滾的兄弟和車銘身上來回穿梭。

    車銘受不了這種逼迫掄矛大喝「看什麼看?!他要把敵人引到這裡。死一萬次都不足惜!都給我滾!不想死地都滾一邊去!」

    眾人受他積威所迫正要散去突然聽到花流霜冷冷的聲音。她問車銘「他跟你出生入死那麼多年你為什麼殺他?」

    車銘又委屈又氣憤不快地說「不是主母您的意思嗎?」

    「我只讓你管教管教他免得再做類似的蠢事!」花流霜經過他時低聲責備隨後她下馬讓人扶起傷者親手包紮見重傷的戰士連呻吟都忘了淚流滿面又讓他去女兒奶媽的馬車中去休息。稍後諸人移至山陰躲避。花流霜又派人找來車銘。嚴肅地說「動輒要人性命豈不寒了勇士的心。以後我怎麼放心讓你做眾人之長?」

    車銘突然有一種惶恐只好以退為進請罪自咎。花流霜微微歎氣體諒地說「你也不必自責。雖知你是出於忠心揣摩錯了我的用意可軍士前前後後都看在眼裡我也不能不處罰。這樣你以後就和其它的佐領一樣用事做點戴罪立功的樣子吧?!」

    車銘被她的連消帶打敲懵了但也多出幾分心安昏昏沉沉地退去。

    他走後龍藍采立刻從車裡透出頭帶著感激的心理為車銘說話「他可是在人人都不認我們的時候幫了我們一把你罰了他還能找來第二個帶兵的嗎?」

    花流霜知道她並不知道自己要確定自己的威信暗自搖頭心說你就不怕過分抬高他會把我們孤兒寡母的命運交到他手裡?!於是巋然歎氣道「兒郎們千里風餐露宿一點小錯都容不下?!不處罰車將軍對得起他們嗎。」

    隨後她又徵求龍藍采的意見說「眼下靖康朝廷兵馬出塞龍爺生死不明。我們最好還是到關山合子一來等待從中原傳來的消息二來摸一下形勢在暗處追查阿鳥的下落。」

    龍藍采很不放心娘家的情形雖習慣讓花流霜拿主意卻仍不情願這樣的安排不甘心地問「會有什麼事?」

    「受敵勢所迫什麼樣的事都有可能!」花流霜仰天冷笑淚珠滾滾「龍爺和老二好的時候恨不得同穿一條褲子可結果呢?」

    許久她這才冷靜下來再次往龍藍采那裡看去龍藍采也只好依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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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合子西高東低地處近塞要衝自古就是防禦遊牧人的重地。包括鐵氏在內這裡的靖康人口佔絕大多數可說只要有官有爵控制起來並不太難。靖康已異常神速地在這裡建立四品都牙門作為和關內溝通的樞紐。花流霜率領馬隊來到雖被盤查良久卻並沒有引起懷疑。

    兩天後他們從鐵氏旁支的關係網裡收買了一名靖康小吏收到駭人聽聞的消息——夏侯武律的侄子射殺龍青風後在防風鎮上落網。很快駐放大臣就會派人押送他們入關經過這裡。

    看著對面那個短腿矮身的小吏不停地哈著白氣花流霜心中疑惑不定怕是訛傳。過後她並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龍藍采只是立刻派人前往打探而自己則陷入深深地擔憂中真想當面問問飛鳥傻到這份上——竟敢到鎮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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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之雪也侵漫了防風土城漸漸將敦實矮壯、草頂比鄰相接的土屋鋪上了一層雪毯。將人心和碧水一起化作浮冰。儘管部分自家人馬業已回屯但剛烈的男人們依然和這座業已更名為高顯的小城一樣。難斷自己的命運只好靜靜地喝著酒刮著青刃等待著等待著等到什麼迎什麼。

    夏侯武律兵敗後埋下伏筆借拓跋巍巍轉斬東向。也好切斷四面敵兵的厄境可惜的是他身受重傷沒有達到這一預定目的。但在此時節秦綱北上和拓跋巍巍鏖戰靖康難以調集足夠的兵力控制放野形勢。朝廷自然不敢草草募集物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討伐武律汗的餘部免得有假道於虞以伐虢的嫌疑。

    身居此地已久楊雪笙心裡明鏡一樣。清晨他早早起床。攜帶連夜寫就的密函前去拜會駐放大臣並交他轉呈。駐放大臣朱志羽出自綱親王府就住在龍府西南的館堂裡。那裡的雪雖經掃推籍亂的腳印帶出的鞋根子還是咬著粗石階叮出花厚的實塊從此也可見事務之繁忙。

    楊雪笙抖去一身的落雪經過兩名筆貼式身邊進去這才發現董必留也在正用輕視的目光看著自己。對於駐放大臣的任命楊雪笙還是去試圖體諒秦綱的苦心的並沒有察覺到上頭對自己明顯的疏遠。畢竟四方斷亂鎮節一方能武不文能任親便不任疏。可不知怎麼的。他每次看到董必留心中就會被一種異樣的自危感梗塞。

    董必留諷刺一笑鼻子冷冷一哼遙遙行禮。說實在的楊雪笙討厭他歸討厭他還真是挑不出他半個缺點來的只好違心還禮。朱志羽畢竟是一步高昇的大員也早早離案前來客套。

    楊雪笙這便忽略董必留帶給自己的不快倨傲地把自己的密函翻在手心裡恭身遞上客客氣氣地扎身下去行標準的上下之禮。朱志羽將他的密函拿過交手一看隨手放在案子上似笑非笑地說「朱兄真是大才又有什麼鼎定乾坤的妙策?還不能提前說給我知道?」

    就在半個月前楊雪笙上密折「平放八大策」前在同僚面前提得清楚內容如下

    ……

    一結恩龍青雲君臣盟誓使天下俱知其為王爺殿下之臣使其反無可反不反則多年之後王爺臣之臣俱以己為國人;

    二結恩鐵福燕三家重扶出逃在外的獨孤家族使其四家立閥為治;

    三以夷制夷。清剿夏侯餘部實不利朝廷親為只需借其刀便。當設一武員監諸部所事;

    ……而後宜徐圖。

    四在遼陽地開州府建五衙以通民便利;

    五設官五品可使土人任之使其征民選士為朝廷騎兵兵源而後若有立功者賜田宅爵位遷其家眷入關中。

    六大通其市每年調撥糧食茶葉桑織瓷器以資牧百姓;

    七君恩賜姓以賞賜誘之。

    八開設學堂使行國言尚國俗隨國便。

    眼看朱志羽的口氣帶點年輕氣盛出人意外楊雪笙不知道他是調侃還是忌妒抬頭分辨說「朱大人笑話了我能有什麼妙策?只是主上囑咐讓我每半個月遞一次折子臣下免為湊數罷了!」

    朱志羽正笑著打哈哈。外面快快走來一個兵丁靠在他耳朵邊說話。朱志羽喜形於色掉頭就走。

    楊雪笙盯著自己被隨手放在案子上的密函不由歎了一口氣。此時鎮上已經出兵攻打納蘭部想必是出師得利他疑惑了一下見董必留猛追出門。也出去看什麼事。走到門邊已有不少官吏邊向外走邊議論。他眼看朱志羽已遠不可追便停下詢問。一個爽笑的小吏恭敬地說「聽說夏侯武律的侄子帶著龍二爺的屍體入鎮。許多人都趕過去看!」

    「什麼?!」楊雪笙當即吃了一驚。是不敢相信龍青風的死在先還是夏侯武律的侄子的大膽在前已難斷定他隨即帶著好奇之心去看個究竟。

    蒼色的長街上雪花飄忽。寂寥好一段時間的長街白穆一片第一次攘出這麼多的人稀稀疏疏地沿街角、路邊挨著。

    楊雪笙帶了幾名隨丁跟住朝廷中看熱鬧的小吏遙遙站住一角等待著前往龍府的夏侯公子。

    不時幾匹彪馬長嘶卻是一些手持刀弓的男人。他們巡走不定卻不發一言。

    不是說他只帶了一個人嗎?楊雪笙充滿了疑問。心想龍家的重要人物死了龍家人還不立刻蜂擁而去怎麼既維持次序又緊緊盯住自己這些人。漸漸的不斷有龍家大漢和朝廷的馬兵回來卻沒有擒拿誰。不知道哪家的老人爬上了草蓋房頂。拉著胡琴悲唱風起雲黑諳萬音西墜彎月浸河半分荷叻叻!

    「奇怪了!」身後一名小吏低聲嘀咕問楊雪笙說「大人這怎麼怪怪的。」

    楊雪笙冷呵呵地一笑有種對敵勝利地心快轉而道內情「夏侯家在鎮上扎的根不淺。聽說老大和夏侯武律截然不同對人寬厚結恩甚廣。很得人愛戴。而且他娶了龍爺的妹子還和龍爺互定子女婚姻。此子是他的獨子年不過十六自幼聰慧。同情他的自然大有人在。」

    「這小子竟不知道要多遠逃多遠。殺了龍二爺還敢送屍體回來!」小吏呻笑。

    這種輕視卻加重了楊雪笙的疑惑。正是他分神間兩個綁得結實的少年被龍家的男人推來帽子早已不見紛亂的頭髮上點綴滿白花而後是一輛粗蓋麻布的平板車想必是龍青風的屍體。幾個女眷跟著有的哭哭啼啼有的透出擔憂。

    楊雪笙立刻把自己的目光投向被牽扯的少年那。恰逢左側稍高的少年大喊「你們是傻豬嗎?!」人不是他們殺地楊雪笙幾乎要脫口而出接著又按假設猜測可他為什麼不怕誤會是太相信自己和龍家的關係了還是一廂情願的良好意願?出於主觀的傾向他覺得那個大嚷的少年就是夏侯武律的侄子遠遠端詳了一番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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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楊雪笙收拾了一番引以為傲的鬍鬚在廊下默坐。雪又起了幾個推雪的家人陸續聚集往廊邊放過工具後就站到他對面不斷用「老爺外面冷」來提醒他。一個紮了大明髮髻的女子卻嘟起嘴巴疊了袖子握提燙壺把子嘟著嘴巴為自己的老爺不值在遞茶碗上桌的空檔手突然一重在茶盞輕細地撞擊中又是一歎。

    她是楊雪笙來此之前在人市上買來的侍妾曉蕾雖不漂亮卻粗知書文知冷知熱。這一不滿不光是對朝廷的安排更有給自家老爺惹來的悶氣。

    知道這丫頭覺得自己窩囊——明以遊玩暗中留心丈量河山畫就放地放野川洛圖如今大功告成卻不敢力爭楊雪笙見多不怪以塞了烏拉草的草鞋磨人腿側等曉蕾拋來一個又狠又羞的表情氣急要走後喊住她問「蕾兒!想家沒有?我若放你回家你捨不捨得老爺?」

    「誰稀罕!回就回。」曉蕾賭氣說隨即她回過頭來眼神緊張問「為什麼會這樣問?難道禍事臨頭?都說——」

    「龍公以珠玉結交外臣同僚皆不敢納唯我受之以換取他對我的信任。及到他後來起兵一干隨員都被監禁只有我了然無恙行走自由又怎麼不沾染是非?」楊雪笙也不避裡面的放人喟然歎道「出兵納蘭部有可能讓夏侯武律的餘部因自危而凝聚我不同意。夏侯武律的侄子被拿朱大人向龍家要人我也不同意。昨日說得急了朱大人當面提到我收人賄賂的事!我也是四品大員他這樣奚落我非預示著有什麼事情發生不可。你總覺得你家老爺窩囊?!不爭都自危要是爭呢?」

    「可你不也是為了朝廷著想嗎?」曉蕾憤然。「他還卸磨殺驢了不是?」

    「說了你也不懂。別人都不知道怎麼虛與委蛇以圖將來就我知道?可他們為什麼都不敢呢?」楊雪笙反問「即使你不願意離開我也要收拾收拾免得浩蕩王恩一到大魚小蝦一個也跑不了。」

    這時「札札」的腳步聲在外響起片刻後一靜。楊雪笙心頭一寒知是最壞的結果來臨。安頓下人還是晚了一步不禁歎道「想不到這麼快!」話音剛落。柴門「霍」然猛開兩名帶劍武夫已先闖而入接著是一臉寒霜的董必留。

    「抄不抄家?」楊雪笙心中雪亮乾脆問出來。在得到並不抄家的回答後他召集家人許諾遣歸之費讓人拿出積蓄傾於雪地。「老爺!」旁邊的一個家人最先反應過來撲來大哭隨即眾人臥伏一片。為首老淚眾橫的老家人斷然拒絕金銀而出關的眾人實也無處可去紛紛哭而不捨一味只呼「老爺」。

    楊雪笙視而不見仰天大笑卻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生死別離之際董必留行至跟前。看著眼裡容不下的沙子——傾在雪上的半箱財寶輕視道「這就是龍賊送你的寶貨?!堂堂四品大員不顧國之大體就為這點金銀……」

    說到這裡他猛地揮手給身後軍士說「此乃貪虐之賊。你等不可不戒!」

    「董兄何必再折辱於我?!讓我死個體面也好!」楊雪笙請求道。

    董必留獰笑兩聲吐了一口濃痰罵道「你這賊子也想死個體面?休想!上頭要把你和夏侯賊子的侄子一起押回京城受審好好想想吧怎麼向天下交待?」說完即吩咐軍士按臥楊雪笙殺殺他的傲氣。幾個擺弄楊雪笙的面龐已漲得通紅。早把自己死而死矣的想法拋掉腦子嗡嗡作響。他左右掙扎不脫只好憤聲大叫「這一定不是王爺的意思。他絕不會押我回京受審地你休要弄巧成拙!」

    「弄巧成拙?」董必留冷笑不答龍家人聚在一起令人拿去草堂派人看押而後讓人給楊雪筆嘴巴不許他再叫嚷。

    可憐楊雪笙也是名門之後被捆豬一樣匝了身繩口中還被臭布爛皮塞著再頭都扭不回地聽曉蕾那丫頭在背後的哭喊所受所感不啻於死。被帶入審訊室董必留冷冰冰地坐到對面嚴肅地問「楊雪笙你還記得你寫過一首詩不?那可是連王爺都能驚出冷汗!」

    「武律健兒鞭鞋急走勢能追北風及。

    逶迤一虎出馬前白羽橫穿更人立。

    回旗倒戟四邊動抽矢當前放蹄入。

    ……

    低徊使我思古人此地摶兵走戎胡。

    禽逃獸遁亦蕭然豈若封疆今晏眠?

    北夷戈獵雍耕作飛將自老南山邊。

    還能射虎隨少年?」他吟完又問「王爺生氣得很讓我押你回京城受審。以我看你這般不忠不義的人還是自盡算了不然將有什麼面目見王爺?!」

    楊雪笙一聽就明白幾分但也更糊塗。這正是他在關外所作想必正是這首詩歌給自己惹出禍端。他抱著一線希望問「我為什麼沒有面目見王爺?王爺可有鴆酒給我?」

    「同僚幾年。董某心裡非常清楚你就是怕死害得。」董必留笑道「一肚子好文采不假可惜呀!你說你有何面目見王爺?問起這首詩你誇誰貶誰不是一目瞭然?你說我們耕地他們打獵我們打不過他們。遇到了老虎我們的軍士丟了旗幟兵器就跑而一個少年牧人卻拍馬拈弓迎頭而上。」

    「這是我親眼所見!」楊雪笙怒道「寫出來那是想讓我們雍人警醒!」

    「你胡說這還不就是你巴結龍青雲的呈堂證供?你拿著朝廷的俸祿在生命遇到威脅的時候卻對著掌握你生殺大權的敵人搖尾巴!」董必留以更怒的聲音喊道。

    「任你怎麼說。我要留著命分辨清楚!」楊雪笙冷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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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門口被投進起楊雪笙就心中冰涼一面擔心關內諸親是不是被抄家一面自暴自棄想在力所能及的方式下選個自盡法。他無心旁騖直到旁邊的牢房裡有人叫他才扭過頭去這便看到一名笑瞇瞇的少年與自己隔了排木欄信坐。

    細細一辨只見此少年面龐少鑲幾分成年人才有的痕跡神倩有點疲憊頭上還纏了一條白緞帶可眉毛下的眼流露出一種頗為難以形容的堅定腰身自然臥伏散發著非凡魅力。楊雪笙不由為其狀貌驚歎發自內心地暗歎「真英勇也!」

    因為白布已髒燈光又暗一時之間他絲毫判斷不出那是纏傷的棉布還是穆裝只覺得自己與少年眼熟可親便略微客氣地抱拳好心提醒說「你最好不要和我說話免得受牽連!」

    少年想不到他竟這般顧及旁人多了幾分禮敬轉手在木欄的縫隙中遞來酒肉同情地道「中原朝廷是非不分往往冤枉好人。要是不怕就吃足了肉喝飽了酒提提底氣!」

    楊雪笙被這話驚了一跳想想自己的處境只好以苦笑回報。牢房新修不久雖異常地昏暗卻沒有味也不甚冷。但這並不表示待遇好壞塞北越發地冷了要是不生點火夜裡還不死人?他返過來看看好酒好肉實不相信隔壁少年能有這麼好的待遇怕搶了人家的斷頭酒肉推辭不就有感而發「這宦海浮沉風雲變換的事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死者死耳冤者難言怨又如何恨又如何!楊某反觀壯士英雄年少卻不想也身陷牢獄!」

    少年大為反感脫口一個「屁」就仰臥不語。楊雪笙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報家門「在下姓楊……」

    「知道楊某人嘛!」突然遠處同牢少年大大咧咧地從草堆裡滾來翹著頭顱湊熱鬧接了話說「姓楊的你叫什麼?!不會叫楊林吧。」

    楊雪笙一下笑了心說我不正要說嘛?他正要反問那少年大名時不禁愣住眼前正是前天在街上留意的那個逆臣子侄無疑。

    眼下那事鬧得火熱更被朱志羽當成大功一件不想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脫口而出問「你是——」

    「我叫狄飛鳥!」少年立刻回答。

    剛說完一開始說話的少年微笑道「別信他我才是。」

    可到底誰才是夏侯武律的侄子?他耗盡目力在兩人面上穿梭鎖向最先開口向自己說話的那個暗中自貶說「這都看不出來?此少年不怒而威談吐非凡而另一少年又流露出對他的服從自然非狄飛鳥莫屬!即使看不出來也可以從他親友那兒查問得知怎麼關了兩個在一起?!」

    既然他不是自己印象中的草包楊雪笙立刻把自己原有的想法推翻龍青雲的弟弟擄掠夏侯武律的家眷被他人射殺夏侯武律的侄子竟念及和龍青雲之女的婚姻親自送返龍青風的屍體冒風險遊說龍氏權貴以圖再次締結。

    「可朝廷百業待興急需休養以王爺一心扶植龍氏來看建州不過是走過場根本沒如此財力。」他默默又想「此子與朝廷有血海深仇定是一心報仇忽視了龍氏和朝廷的關係!別說你說不清龍青風被殺之事即使你能說清又怎能動搖形勢?可惜呀若他能長大則必是我靖康的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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