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眼中不管龍青雲再怎麼安靜但也是反覆無常的梟雄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跟朝廷翻臉什麼時候會造反。但這一剎那他覺得對方變了。這個漢子再不是意氣用事的豪傑而成長為一個可以治理國家的人物。
法度一直是關外可望而不可求的東西。不管他是具備了一個君王的素質也好變得可怕也好他是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田晏風默默地又看當他看到龍青雲頭上紮起了爵後發出了一聲歎息。
「田師!」龍青雲看到他連忙吐了一句快步走到他跟前換成自己攙扶。他親熱地說「您怎麼來了?有事讓文駿給我說一聲就好了。你這身子骨是硬朗但也頂不住這吹暴人皮膚的刀子風嘛!」
「你剛才說什麼?」田晏風問。
「怎麼了?」龍青雲不明白連忙追問。
入了內室坐下後田晏風又問「你剛才說什麼?我聽說有孩子被官兵殺了你剛才說要怎麼處理?」
龍青雲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把自己的原話重複了一遍看住田晏風感慨夫子說衰老下去就衰老下去了。
「你怎麼會想到這樣處理的?」田晏風不捨地問。
龍青雲有些傷感他轉移情感一樣四處看看低沉地說「我想到了我妹夫。他一直都給我說人事變幻太快人心悲喜不定。要想長治久安非要讓行為懲罰和褒獎有所依從人心有判別的標準。這的確需要綱常法度禮儀道德。」
田晏風有些感歎眼淚撲簌欲下。他又問「我聽說了他的事。你準備怎麼辦?聽說小姐還沒有找到是嗎?」
龍青雲說「我想還是先向朝廷要回他的屍體好好發葬。我?不是不想報仇可是——。此地乃交匯沃土貿然向大國興兵怕橫生動亂。我們這裡鹽鐵等物都需要關內的供應一旦開戰又能打多久還是日後再說吧!」
田晏風知道這又是狄南堂曾用過的說辭心裡「呼呼」地冒著各種念頭。
他出來後風雪又緊。一片雪光裡有藏在厚棉裡的幾個武士望門廳往裡進見了他竟然齊齊打禮。他又是一陣的意外仰頭任雪花沾過鬍鬚看天喟歎「狄兄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可以安息了此地必然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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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武律冒雪趕回了飛馬牧場家臣親戚都已經聚得齊齊的。他面無表情地進了閣樓的大廳時裡面的氣氛壓得人大氣都不敢出數條漢子都齊刷刷站起身子看到他那裡只有狄南齊和余山漢疲乏衝著靈堂跪著淚流滿面。
他掃了一眼清楚地知道余山漢是太過悲傷了老三是崩潰了。隨即一個家臣湊在他身邊低聲地說「老余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
他又何嘗不是。相連的血脈拴連的事實讓他早就有了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等他從自己的內線中得到著噩耗起大哥對他的嚴苛愛護因不願意使用筷子而給他一巴掌的往事便不停在他心頭翻過盤旋然後膨脹讓他吃不下睡不去。他一路回來只覺得心淒楚得發脹脹得幾乎把胸膛也裂破了。他用冰涼的手揮了一下似乎是想揮去這恍惚一樣卻反揮出了人影出來。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大哥拿了一個餅子掰了一半給他剩下的給了旁邊的弟弟他吞吞結結地問「哥你呢?」而哥哥卻還在那兒笑。
他終於忍不住了在眾人面前掛上了兩行眼淚。
秦茉和他一塊兒回來一下車就跟著他知道他被折騰了數日連忙挽上勸孩子一樣地說「先進去休息休息。啊?!」
錚燕茹看到飛孝站在父親的身後渾身披著冰屑心疼不已地挽到身邊可和夏侯武律鐵板一樣的面孔一個照面不知怎麼竟一下暈了過去。一群女眷慌了神連忙七手八腳地帶了她下去。
等龍青雲到達牧場時夏侯武律正把自己獨自關下以求冷靜決斷。
龍青雲帶人進了不遠議事的側堂立刻看到十數個膀大腰圓的大漢見他們全身甲冑如同欲食羔羊的老虎一樣或坐或臥不發一言地等待著他心裡就「咯登」了一下。
到了晚上黑閉關三日的夏侯武律終於用了些飯出來見人。他沒有給任何人打招呼就穿過眾人中間的道路上走到龍青雲的同側只給拱過來的漢子們說了四個字「血債血償!」
一言既出下面嗡嗡著響。他沙啞的聲音不大卻一下將包括龍青雲在內的一些人震撼。龍青雲心中不安連忙好言勸阻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靖康雖然衰落但不乏雄兵猛將。此次報仇必是一場難以想像的血戰。我看還是先要回狄哥的屍體好好發葬吧?」
人人都知道他的脾氣更暴躁了靠近時就能讓人感覺到寒意就連牧場的狗見了他都不敢叫也只有龍青雲才能這樣勸解一番。但勸是勸夏侯武律卻也極不滿冷冷地說「我只要你出一萬人馬!願不願意隨你的便。」說完他就大步出去。
龍青雲叫他不及「唉」了一聲吐了一口郁氣。狄南齊走到他身邊好言解釋說「龍爺別在意我二哥腦子渾著呢。」龍青雲點點頭心中稍安覺得他還沒有犯渾但還是鬱結了一股不痛快。
下定決心後夏侯武律輕鬆了許多。兩日後他把議定的各部人馬頒布而下給出他們一個月內的準備時間後。而那時正是冬雪未化時冬去春來馬瘦食乏。被一圈部落首領鬧騰的龍青雲想都不敢想這樣的日子出軍只覺得他是瘋了。
夏侯武律卻渾不管龍青雲和許多部族的首領多麼的不滿。他心中只凝了一股勁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並在稍後將此話放遍草原。
十二月二十六日他讓狄南齊率八百人襲擊了放地的千餘駐軍並決意要將數百俘虜人全部祭天祭山。武律山下來了許多牴觸靖康人的下野各部貴族。他們暫時把預計的戰苦拋在一邊觀看這盛大的人祭覺得這些時而讓草原不得安寧的外來者的確應該流盡鮮血。
山下冰旗如浪。大雪混卷無數羽花般的亂片從空中糊過人面。正個雪地雪上又蓋雪混著腳印馬蹄就像山羊啃過的草地。
盛大的祭禮就要舉行。在轟隆的流雲空翻下一隊一隊的俘虜被押解出來眼看一聲令下一個一個的人頭便會斬落一腔一腔的鮮血便要將此地的鮮血染紅。渾渾噩噩的余山漢陡然醒來。他看到績麻一樣的人眾清楚無比地反應過是什麼事發生立刻尋到站在一處平坦山台上的狄南良跪於面前泣不成聲地說「我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承蒙主公不棄引為左右才有我的今天。您要拿這些祭天我何以自處?!主公在天之靈又怎能安歇!」
夏侯武律看看他積毀銷骨的面容和蓋過腮面的鐵茬亂須伸手挽他說「我並不是要發洩仇恨而是在進行一場戰爭。我放過他們他們會不會在戰場上放過你們?!他們人的鮮血是鮮血我們的人流的也是鮮血與其讓自己流血不如讓敵人流血。」
「可是……」余山漢木然。
「沒有可是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我大哥的手足兄弟也是我的手足兄弟。」夏侯武律邊說邊挽他起來。
「上天有好生之德。二爺你就留了他們分給各族做奴隸吧!」余山漢站了一下卻又跪下。
「你不覺得這樣是在侮辱他們嗎?勇士可以戰死卻不能苟且偷生!」夏侯武律哼了一聲說「若是勇士必然不願意屈辱地活著若不是勇士殺了也不可惜!」
正在這時一人小跑上山在夏侯武律身邊停下眼睛裡滿是淚花。他一來就說「辛爺思念主公說去就去了!」
夏侯武律一下轉身眼睛射出寒芒不敢相信地衝來人大嚷「怎麼可能?他昨天還在替這些囚犯求情!」
來人嚇了一蹦連忙跪下去。夏侯武律收回自己的目光任一股雪花衝擊在臉上卻仍出神地看向白皚皚的遠山。過了良久他才疲倦地說「就分給各部族做奴隸吧稍後以牛羊祭祀!」
雪漸漸小了最後終於停下祭祀的時辰到了。身著老綠色龍甲的將士一簇一簇擁在半山山台下舉目上望。夏侯武律雪白的毛纓子微微飄動渾身被雪光鍍了一層光環開始祭拜。
山巒如炬綿延如龍。天地昏黃蕩生煙雲。夏侯武律看著下面素裹的群雄突然抬頭望天驚雷一樣怒喊「哥哥!你等著!我給你報仇來了!」
三軍將士沖天怒吼「報仇!報仇!」聲勢沖天蕩得天地震撼難知幾處雪崩幾處獸驚。
秦台猛地一震從床上驚躍。他似乎聽到何處的怒吼似曾聽到漫天的殺聲。他爬起身子看看新寵泰雪兒抱著腿蹲在角落裡面色發白也知道自己嚇著她了。
對他來說狄南堂的死就好像雪泥鴻爪做了攻擊秦林舊臣的武器後早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他做夢也想不到數千里之外的事情魂魄悸動之後他就想起了秦綱和秦汾覺得梗在心裡跟刺一樣。
他揉著眉心聽泰雪兒傾訴自己的怕摟住就哄寵一番。黎菲是不用這樣的她只會安慰男人也許正因為這一點秦台不知道怎麼就對她提不起興趣。看著她在自己的懷裡嬌喘嫩哼他就覺得懷中這個嬌滴滴的人兒才是自己的尋了大半輩子的最愛。
正是他整個人都為了幾句撒嬌爛醉得一塌糊塗渾然不願意想任何事情的時候泰雪兒突然一撅嘴巴推拒不休「不嘛。不要碰我?!」
「又怎麼了?我的心肝寶貝?!」秦台大為意外。
「我不喜歡你的妻子她總說我是狐狸精!」泰雪兒憤憤不平地嚷「你說你多麼疼我為什麼要我看她的眼色?」
「她年紀大了妒嫉寶貝的青春貌美不是?!好壞她是我的髮妻你就遷就她一下?」秦台現出那黃臉婆的面孔無可奈何地說。
「那她怎麼不遷就我?她會彈琴嗎?她會跳舞嗎?你怎麼不每日都去摟著她睡覺?!想要人家的時候就哄人家不想要了就知道讓人家謙讓。」泰雪兒給了個白眼爬出他懷裡揉揉粉團一樣的鼻子坐在一邊。
秦台抖了兩下兩人合蓋的被子假裝生氣可見她嘟嘟著花瓣一樣的粉唇粉臉漲得通紅只好安慰說「改天休了她!讓你做晉妃!」
「不行。要我坐王后!」泰雪兒頭一抬頭不依不撓地說。
「王后?!」秦台愣了一下眼睛裡狐疑不定問「你要嫁給我小侄子?!」
「你別騙我。整個長月城都知道國王被賊人脅迫。為了不讓他們要挾滿朝的大臣都打算要推你做國王。皇后我就不指望了我就想做王后!」泰雪兒樂顛顛地說。
秦台臉色一沉一下變得嚴厲連忙問「你聽誰說的?你就不怕——」說到這裡他也不知道泰雪兒要怕什麼立刻爬起身子臉色難看地就往外走。
「我數十聲准回來!」泰雪兒在被窩裡偷樂道說完她這就在心底念叨一直吐「九」還沒有見人影心裡不由發慌只得看住帷幄拖延這個第十聲。可她等了半晌卻再也看不到秦台回來漸漸失望低哼了聲「十」埋在被子裡難過。
正在這時秦台那熟悉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說「寶貝你可不要把這些說給別人知道嗎?」泰雪兒抬起略紅的眼睛推著他笨重的身子說著「不」最後才問「為什麼?」
秦台歎了一口氣不再瞞她說「時機還沒有到。國王是被人脅迫了但有些人卻以為是我故意不接他回來。我們要等待慢慢地等待!」
「嗯~~再等我就要老了。」泰雪兒帶著一絲不情願貓兒一樣縮到他身上膩乎乎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