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村落裡時正值獵人歸來打石場上吊了幾個點著火的鍋將場子照得很亮。
在火光下十多壯實的男人聚集成一小堆往靠路側的大架子上掛獵物老三長老四短地互相叫問。飛鳥老遠就能看到幾人袒露著胸口黃銅的皮膚打了油一樣發亮。他們身後的場地中間有許多孩子在玩。小的在一起「騎馬」打仗相互馱著扛大的則舉石頭紮樁對打。
男人時不時會喊裡面的孩子然後分給他塊肉叫他送回家再回來玩。他們聽到有人馬聲回頭見是樊英花都肅然而立。
樊英花很坦然地收下他們的敬畏把馬韁交去下來到獵架旁看。
她幾眼就挑了一張不錯狼皮給人說「把狼皮剝了我要要!可不能弄髒了!」
飛鳥看看那些彪悍的男人被她頤氣指使心想這真是個霸道的女人。但他想不到立刻有兩三個獵人上去就扒皮口裡說「太爺大壽就要到了我們今年要怎麼過?兵荒馬亂的是不是要多備點肉?」
樊英花伸手叫飛鳥過來看了下他腰上的刀一把抽了出來在火光下一輪砍了隻鹿腿口裡依然回著獵人的話「把英雄帖送出去就行了這些由鍾老等人辦需要你們的時候就會給你們說。」說到這裡她看住飛鳥的刀看通體流光的刀身花紋惋惜不已「可惜了太彎了!是番子用的。」
飛鳥怕她也給自己說「我要要」一把搶回來插到鞘裡想了一想下擔心起這惡霸一樣的人不給別人報酬便在眾人面前大聲嚷「你說過的帳從你那裡結!」
但他說什麼也沒有想到男人們聽了反而都很生氣有人還問樊英花「這哪裡來的野小子?!」飛鳥大悶心裡嘟囔不休。樊英花卻笑了回頭給飛鳥說「不會再給你們多要一個子英雄好漢都是這般吝嗇嗎?」
飛鳥看看別人不善的神色以為他們沒聽懂自己在替他們討公道仍給身邊的樊英花說「可不能少人家的錢!你這樣的惡霸我見多了魚肉鄉里你拿人家的皮子給錢不我這只腿給錢不?!」
「我們願意!關你這小子什麼事?!」一個怒漢按捺不住沖飛鳥嚷凶狠的目光幾乎可以吃人下肚「不想要?還過來!」
飛鳥輕哼想還回去卻又捨不得便提著鹿腿點住那男人說「就是有你這樣的人天下才有那麼多的惡霸!」
樊英花仰天大笑給一干漢子說「別跟他一般見識咱們就當被狗咬了一下。」
一大堆的男人紛紛哄笑。飛鳥左看右看有點掛不住一胳臂夾住鹿腿就逃心想一堆怪人。他剛氣沖沖地走了兩步就被一個年齡差不多的找事少年絆了一腳摔了個實在。他爬起來的時候摟住剛癒合不久的傷口發痛地叫胳肢窩上卻仍夾著肉惹得眾人又是一陣笑。他們都樂意看到兩個少年打一架便在一旁慫恿紛紛叫著「上上!」
飛鳥把鹿腿換了胳肢窩一把扶了刀柄怒目看住對方。這少年長了一個石頭塊樣的頭光裸的手脖子上還用細皮纏出護腕標準的一個刺頭。他此時繃住一邊的牙似笑非笑似挑釁非挑釁看住飛鳥。飛鳥瞳孔收縮跳來一步擺了個砍人的架子立刻就問「你可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少年一下糊塗了想不明白自己的一絆怎麼惹出什麼「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由搖了搖頭表示不明白。還不等他反應過來飛鳥已經挺身一步熟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讚道「好樣的我今日才算知道原來還有比我更厲害的!」說完他便一步一步向阿鳳家走三四步後開始狂跑。
周圍的大小孩子叫嚷著奔在一邊看本來是給自己的夥伴助威的見他出逃無不齊齊追趕叫哄。而那個挑釁少年轉頭看向大人依然一頭的霧水。
飛鳥在「旺財」的大叫中硬鑽進了石頭堆垛的牆內在羊叫聲中飛快地關門最終拔刀給自己砍了塊預留肉才往裡走。他邊走邊看碰到出來驅趕一群鬧孩子的阿鳳便說「他們說阿姐的壞話還要我一起說一下追到咱家了。」
阿鳳很不高興地出去。不一會外面就響起吵嘴聲。飛鳥先到亮堂的正屋見裡面也不大牆上倒掛著皮護超大砍刀和鋼短槍不由一愣。兩個男人正陪著秦汾他們圍了了爐子坐一個三十多歲相貌威猛而忠厚一個二十餘歲卻是個光頭和尚。
三十多歲的漢子抬頭看看飛鳥繼續給承大夫歎氣說「我祖祖輩輩都居住此地外面著實太亂實在不想出去呀!」
「看你兄弟在室中的兵器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武士!大好男兒豈能埋沒在荒郊野嶺中?我們公子是個愛才的人對兩位是敬重有加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兩位還是多考慮考慮!」承大夫棄而不捨地勸他們一看就知道是想讓他們保護一行人去長月。
飛鳥看他們談得高興就出來把肉拿去柴房想蹲在阿鳳嫂子旁的灶裡燒自己的那塊肉卻又覺得自己一個人烤著吃太不像話了就把自己的那一塊給阿鳳的嫂嫂。阿鳳的嫂嫂好心地說「我放到鍋裡煮一下等一會拿給你。」
「嗯!」飛鳥點點頭說「這一塊咱們在廚房吃可別端過去。和我一起來的老頭又懶又貪又吝嗇特別能吃還不給別人留。」
阿鳳的嫂嫂眼睛都笑瞇了教訓他說「要尊敬老人。不怕吃的剛才他哥哥又殺了一隻羊。」
「還殺了羊?」飛鳥心叫不好想那老頭誆上人家去長月啦不然他們家怎麼捨得殺肥羊?
正說著阿鳳生氣地回來一進門就找飛鳥算帳說「你騙我他們根本就沒有說我的壞話。他們說你不敢和唐風打架還帶了一把刀牛比烘烘的是來嘲笑你的!」
飛鳥很沒面子不得已給阿鳳的嫂嫂擺道理說「打架多不好!?幹嘛要打架呢?」
「膽小鬼!」阿鳳也嘟囔了一句然後坐到嫂嫂的裡側。
「在雍朝末年也有一個少年他高大魁梧帶了一把寶劍四處遊歷有一次被人挑釁卻不願意因小的侮辱而輕賤生命。後來他成為一名百戰百勝的將軍連霸王都難以抵擋他的大軍。」阿鳳的嫂嫂回頭給她說「那是昨天你讀過的你忘了嗎?」
飛鳥知道她講的是誰卻想不到這樣一個鄉下的土氣女人卻知道這麼多。他入神地坐著不知不覺把自己刀抱到懷裡湊成一個「忍哥哥常說大丈夫要做大事怎麼能見釁就失分寸呢?」她的嫂嫂又說。
「一個光頭一個鬍鬚漢哪個是咱哥哥?」飛鳥連忙問阿鳳心中充滿疑問那個年長的大漢剛才明明說他不願意出山怎麼還能要「做大事」?
「兩個都是。我二哥從師學藝多年因為偷吃肉被逮住就回來了!」阿鳳說「和尚幹嘛不讓吃肉呢?也難怪他會偷著吃。」
「你去問你二哥嘛。改天人家還要娶媳婦回家呢?」阿鳳的嫂子又瞇縫著眼睛笑。
「十里坡的那女人又來了嗎?」阿鳳問。
「她過於粗鄙。就是再來你二哥也看不上老爺子也不會答應。他昨天還說興旺在於女人若女人不肖子孫必然不肖!」阿鳳的嫂子又說「養育兒女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啊。」
飛鳥也不懂裝懂地點頭腦海裡把黃皎皎閃上一閃接著又搶嘴問「老爺子就是那個惡霸女村長的老爹?」
阿鳳的嫂嫂笑了笑沒有吭聲反而問飛鳥「你多大了?」
「我?阿爸說他下次回家就給我冠禮!」飛鳥怕把自己的年齡說小了會引得別人不把他當回事連忙含糊一下。
「我們這裡十六歲就冠禮了!」女人說。
飛鳥點點頭他見女人的神態心中更是納悶。他記得自己的阿爸說過平民中會拚命把冠禮往後推來緩和家中徭役賦稅只有貴族士大夫才會真正重視這冠禮以表示成年。
正說著女人已經起身用粗紅的手掀鍋蓋撈肉上盤。飛鳥也只好打住自己的納悶碰碰阿鳳小聲地問「帶我去數數你們有幾隻羊吧!」
「還用數?十三隻今天殺了一隻只有十二隻了。」阿鳳說。
吃飯了也沒有人喊飛鳥上屋吃。他只好在廚房裡在姑嫂二人面前練油抓手等吃過飯後才去求秦汾給自己一隻鞋。
秦汾青玄的革舄確實好看鞋底厚實面子上繡有天子才能喲感的明黃龍紋舄頭是雲朵樣。飛鳥貪婪地看著他的腳就如同在看「笨笨」的眼睛。「你要它幹嘛?你又不能穿?」秦汾奇怪地問。這種鞋子只有天子才有資格穿是宮廷織造出來的造價不是一般人能想像得到的。
飛鳥也不隱瞞把自己鞋子換馬的的事一一講來最後期待地說「我們要回長月的要是丟了隻馬何年何月才能到?」
明明跨河就是慶德了你偏偏要繞了一個大圈子說那一路不安全弄得現在鑽到窮山溝裡要什麼沒什麼讓堂堂天子去挨餓。想到這秦汾就一肚的怒火但還是忍住不發只是黑著面孔說「走這條路也是你要的沒馬騎活該!」
飛鳥心裡歎氣正想爭辯聽到腳步聲從草簷邊響起便不聲不響了。外面是樊全過來了。他到了門邊招呼說「公子!院子小我把馬牽到村裡去了托人喂些豆料。」
「好!當然好!」小許子代替秦汾回答說接著趕飛鳥走「你這個奴僕卻給主人要東西還不快滾!」說完看準飛鳥的舊傷一腳踢下去。飛鳥痛叫了一聲出門用手一摸感覺到剛好的創口又裂了還有液體出來。他回頭看看已經閉上的門便問樊全說「阿哥有羊油膏不羊尿膏也行!」
樊全知道這都是斂傷除腐的傷藥冷看了他一眼「沒有」還沒說出口就見他妻子出屋子經過。她路過聽到飛鳥的話便說「你怎麼了?要這些傷藥幹什麼?」
「我身上開了條口子總也長不好!」飛鳥邊說邊把衣服拉開換取同情一臉悲慼地說「響馬子刺傷的阿嫂快看!」
女人的心軟拉了飛鳥就往一旁的屋子去說「拿她哥哥的酒燒一燒我看顏色不太對!」樊全被晾了一下卻把眼神放到門外的鞋子上。
屋子裡很熱乎阿鳳也在慌忙去找烈酒。飛鳥脫了衣服倒是一身結實的精肉。在火光照耀下兩女人清晰地看到在他身上除了肩膀上有條乾裂張嘴的大口子上身大小傷痕不下六七處不由嚇愣在那。
「還說不是小響馬!」阿鳳回過神就說「還假裝溫良不打架!」
「是呀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多的傷?比得過她哥哥。」阿嫂拿了酒板著面孔說「可不能去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要是沒什麼營生就留下來打打獵娶房媳婦。」
飛鳥想爭辯卻找不出像樣的解釋只好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