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六十二 陌路來客(3)
    幾個男人正在煮熱水打泥坯,見飛鳥上來都打招呼。飛鳥看了一下周圍已經起了許多房子篷子倒擔心自己的屯糧草大計。但他左右走了一遍還是覺得阿媽的辦法好憑空就讓人人都勤勞積極。自從花流霜給他們配了對後就按飛鳥的意思留下十餘趕其它的回來給楚漢陽和朱溫玉管。就是這短短的幾天他們分了小塊的地壘房子還在丘上屯起了石頭和以前天壤地別。

    好了就好。飛鳥也不多想只四走四顧不幾換就走了一處可鳥瞰之地可硬是有兩間新修的小房子大煞風景把這裡遮擋個嚴實。飛鳥帶著挑刺的心裡問旁人「這是誰的房子?」

    「張毛的。」一個男人說。

    「他不是在城裡嗎?」飛鳥奇怪地問「什麼時候回來蓋的?」花流霜在婚配的時候漏了四個人給飛鳥透底說這幾個人比其它男女有樣娶那份下來的黃臉婆子反不滿意張毛就是其中之一。於是他想那麼張毛更不應該佔這塊地呀?

    「我們給他蓋的他出了錢挑的風水。」又一個男人說。「因為小楚不大樂意他還怨。後來要不是朱哥說話他們非打架不可。」

    飛鳥憤慨想不到自家內部還這麼多的事便說「推了這裡眼界好大家日常在這裡玩?回頭我問問他這傢伙怎麼還要在這弄宅子。挑挑個屁大家都一樣。他挑什麼要挑也得我讓他挑。去看看糞坑在哪?我打算讓他搭那!」

    他以老成的口氣訓得凶看飛雪卻在一家晾東西的簸萁上捏了幾個野棗磕一時轉換不過角色便咳了兩下提醒她不該去拿。可在飛雪不答話後他終於忍不住也湊上去捏了一把同時回頭補問「這是誰家的?將來我給賠償。」

    吐了幾顆細棗核他在飛雪四處亂走間摸去了大殿。

    大殿裡漂浮著一種奇怪的香味。小玲弄了棒槌在一塊滑石頭上打皮子旁邊燃了一起火。火旁坐了一個大齡女人。她臉已經非常地蒼老卻又生過老鼠瘡格外地難看甚至有點恐怖。此時她正和小玲絮叨話微微瞇著眼睛涮鹿皮竟還能在說話中分出心神用一隻長棍子穿皮子在木盆裡涮接著放到火上烤裡子。

    飛鳥嗅了一下知道她竟然用了香料還燒了松木觀察得更仔細。見兩個人說著話竟然沒聽到自己進來飛鳥大為興奮躡手躡腳地邁步準備嚇她們一跳。

    不料這下打算卻被飛雪破壞了。飛雪進來就問「嫂嫂!你在幹什麼?」

    小玲抬起頭看了飛鳥翹著條腿在半空中便給旁邊可怕的老婦人說「娘小鳥她們來啦!」

    老女人轉臉親熱地笑。立刻把跑著的飛雪嚇到。飛雪立刻鑽到飛鳥背後扯著飛鳥的衣服不敢看只是一個勁地問「阿婆你不吃小孩吧。」

    「吃呢!」婆婆笑著說。她說話很不清楚鼻子囔囔地響卻想逗一逗可愛的飛雪。

    「我知道這就是制毛皮!」飛鳥走過去坐到火跟前很有學問樣地說。

    「小鳥你不嫌我娘?」小玲看飛雪躲來躲去的即想看又怕看便輕輕地笑接著問「那就是饑荒年吃老鼠吃過的東西染的病!」

    飛鳥聽著她講自個去看小玲母親臉上的瘡痕接著竟像想用手去摸。

    小玲母親反不自在問「幹啥?」

    飛鳥嗆笑幾下回頭幫她烤了幾下皮子就夠火候了。老婦人把皮子放到清水裡涮了涮接著拿了塊肥皂在皮子上擦邊擦邊問飛鳥的年紀。

    「他?小著呢還沒有三娃子大!」小玲說接著問飛鳥「你咋有空了?」

    飛鳥應了一聲就指問那一盆黑水是什麼接著又問另一盆水。

    「別摸燒手。」老婦人止住他的動作給他講鞣制皮革的訣竅然後把手裡的皮子重新撐起來起身往外面走。飛鳥趁機把大水的事說給小玲並告訴她張氏婆婆不鬧了只是不給自己說話扔掉自己給她買的東西。

    小玲說自己知道了又說「我爹去過了鄉下亂他又趕回去看家。我娘擔心我這就陪我住幾天也順便把你攢的皮子鞣一下。」

    飛鳥逮了她的手拿起棒槌軟化皮革並把她擠到一邊。小玲聽飛鳥嚷著要看自己的兔子便讓飛鳥帶她去玩。飛鳥不肯反因心中高興而使勁地在石頭上捶打。只幾下棒槌「卡嚓」一聲被打斷飛鳥傻著眼不安地看了小玲一眼喃喃地說「一不小心。」

    飛雪在小玲身邊偷笑和小玲一起給阿哥白眼。而小玲母親回來看飛鳥拿著兩截棒槌似哭非哭地笑著便走來拿上趕他去一邊玩。飛鳥歎了口氣只好帶飛雪去看她的兔子。他是很不情願的還沒給玲嫂說上幾句。

    晚上飛鳥喊老楚把不情願的飛雪和兩頭獵物一起送回家自己則住下了。

    獵人們先後回來把自己打到、逮到的獵物殺開等著無收穫的人去分領並讓朱溫玉作好記錄。大家點了一大堆火圍坐起歡。飛鳥早早地領了兩塊到了火邊就一塊給小玲的母親一塊給小玲自己則不好意思再去拿只好眼巴巴地等等人來送。

    董雲兒故意在他面前烤個狼腿晃悠讓他心饞。飛鳥嚥了口口水心中明白向她要就等於自去屈辱他轉過面龐卻看到一個生面孔和幾個男女回來還推了個獨輪車兒。他是個二十多歲的人頭髮半挽衣衫不整背了一把馬刀尾部鐵環被布條束過格外有男子氣概。

    飛鳥大馬金刀地坐著向他勾了勾手指頭。

    「你叫我?」這人傲氣地走過來隔火坐在飛鳥對面卻在對小玲微笑。

    「你是誰?」飛鳥氣結。轉頭見朱溫玉提了條獸腿送過來便問「他是怎麼來的?」

    朱溫玉連忙蹦到跟前看了一看說「少爺他?老楚揀回來的餓昏了過去。」說完他一揮手給對面的年輕人說「快見過小主人!」

    「不要理他他還沒肉吃的要尋個事情!」董雲兒冷哼了一聲給對面的年輕人說。

    飛鳥不理她向旁邊一伸手朱溫玉果然善於揣摩人心思隨即遞上獸腿飛鳥看也不看。放到火上與董雲兒的狗腿並齊。董雲兒看了看果見比她的大了數倍只好用沉默噓聲。

    飛鳥也是在比過之後才有疑問「這怎麼來的牛腿?這裡哪有野牛。是誰打的?」他站了起來向一邊走竟沒有在意那邊黑處正幾個漢子在分牛肉。他提著牛腿來回走微笑著說「好呀這是個好樣的不知道都跟誰一起去了。」

    三個漢子兩名婦人是和那年輕人一起回來的他們都先後起來大聲應和臉上還帶著笑容。

    飛鳥陡然一冷把牛腿朝他們扔過去。頓時四周歡鬧的人都止了省朝他看去。正烤肉的小玲連忙把肉給自己母親站起來到飛鳥那邊邊拉他邊小聲地說「咋的了?你怎麼看了人家就不順?他他帶著幾個人每日獵物最多前日打了四隻狍子。」

    「你太過分了!」年輕的漢子站起來挑釁地看住飛鳥。

    飛鳥剛冷然瞅住他朱溫玉就上去就是一巴掌卻在對方閃身中沒打中目標只好大聲問「怎麼說話的?忘了誰救你的?」那年輕人射了朱溫玉一眼嚼了下嘴巴生出幾分忍讓。董老漢也從一群愣觀的人堆走近瞥了牛腿一眼也微微一愣連忙問「牛腿?!怎麼了?」

    飛鳥讓小玲回去也不管有沒有人再回答董老漢的話自己則用大拇指指住自己的鼻子威風凜凜地沖那男人大喝「你要在老子這就要守老子的規矩。別的事不說我就讓你給老子跪下叫我一聲鳥爺。」

    「你還沒完沒了了!」董雲兒遙遙喊了聲不滿。

    一個一同打獵的打遠處跑到那年輕人跟前低聲跟他說話扯著讓他下跪。那年輕人反挺了挺深從鼻孔裡出著不屑轉顧別人嚷「他不就是個難剃的頭?你們卻這樣怕?」

    「你的帳一會再算。」飛鳥看也不看地衝來人喊接著一腳蹬在那年輕人的小腹又說「跪下!」

    小玲沒有拉住見那人發出一聲慘叫退了好遠怕他一個不願飛鳥的意只好上去擂上飛鳥幾下替人出氣。果然那人緩過氣連眼睛都紅了手不自覺地握住背上的刀柄。飛鳥見他膽敢反抗覺得這個鳥爺的架子端不出來心裡窩火又要上去口裡還問「你厲害!還要動刀呢?!」

    小玲死拉硬拽住他才壓下這爭端。

    那人眼看周圍幾個不怕事的男人有敵意流露在壓力下膽怯微一猶豫但還是跪了下來卻抬頭作揖不改硬色地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還望鳥爺放我一馬!」

    「石烈宏!前日我告誡過你不要你去圍場。想不到你今竟弄了條牛回來!怎麼打的?」董老漢卻不肯罷休冷然接過飛鳥的話頭算賬。

    「我們在山上打的。」一個女人快快地解釋「我們也沒有想到我們叫它它還應就上去把它拴了然後刺死用木牛車推回來。」

    「真的!我們才幾個人?還敢跑到有人家的地方搶牛?」一個男人連忙跟從解釋。

    飛鳥有些意外在一個男人拉石烈宏的時候變相道歉說「怎不帶回來?咱以後不是有牛耕地?你們不是說過一頭牛可以拉三個犁子耕得也深?」

    「生牛怕抵人!」女人也不顧自家漢子佩服地看了看那叫石烈宏的年輕男人說「一高興我們只想著怎麼殺了弄回來。還是蒙了牛頭刮出長毛竹刺下去的。」

    飛鳥找回牛腿在小玲牽著默不聲響地坐了回去一剎那從鳥爺轉為心虛鳥。他見董雲兒衝自己嘲諷一笑還扔了壺酒給石烈宏連忙大聲地說「好樣的應該有酒喝!」他這麼一說人人都以為酒是他給的。

    董雲兒卻不那麼容易被人利用揭破他「好像你讓我給的酒一樣?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不知道什麼叫羞恥?手裡拿的還是人家打來的牛腿。」

    飛鳥更慚愧看著自己比人家大了幾倍的瘦牛腿尷尬地笑了一晌不好意思地說「筋多你要不?你牙齒也啃不動。」小玲也被他這樣的口氣逗樂奪去他的牛腿沖洗。回過頭飛鳥已經用三枝木棍叉了架子便把牛腿放上烤。在結締組織略微起斑後他就好像從不記得有那麼一回不快的事遙遙向石烈宏招手喊道「快過來!分點酒喝!」

    石烈宏不敢確認他在叫自己最終在別人的督促下過來飛鳥「啊」了一會問他「你是哪的人?能讓我看看你的刀嗎?」

    「他愛忘得很石家兄弟也別往心裡去!」小玲說。她見石鴻烈隔著火看自己眼神炙熱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又說「相處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他人頂好的。」

    石烈宏看了看火似是而非地回答她說「我攢夠吃的就上路要到關東去。」

    飛鳥見他不給自己說話覺得他還在生氣沒事找事地說「關東也沒什麼好住下來吧跟了我將來吃喝不愁!」

    在小玲母親的眼裡石烈宏很中看人又彪悍正是世道不穩時家中需要的依靠早就對他起了心不然也不會將他打獵的數目報給小玲此時也連忙來勸「是呀住下。下面越來越亂各處都是匪這裡怎麼說都在長月城郊。」

    小玲不知道母親的打算她見飛鳥在那心不在焉地烤肉笨重的牛腿低到火裡去了便搡了一下飛鳥說「阿鳥你把牛腿烤糊啦。」飛鳥看一眼就心疼一跳連忙提了腿聞了聞摸出刀子選出好地方割下一大條扎給小玲作出最溫柔的表情說「一口吃下!」

    「怎麼吃得下?」小玲柔和一笑連忙往四周看了看低聲說「你快吃吧別讓人看了笑話。」「哪個敢笑話?」飛鳥大呼一句轉頭就挑釁地看住董雲兒好像這樣的事只有她會笑話一樣。小玲無奈在飛鳥替她吹了幾口後一口把肉含上扭過頭含糊不清地給自己的母親解釋而後又用自己手上的肉堵飛鳥的嘴巴。石烈宏有點妒忌。他餓昏醒來是小玲和自己的母親照料的時間一長他難免多出幾分異樣的表情。這會兒他微微吃醋以吸引小玲的豪言壯語回答小玲母親的話「當今朝廷奸佞橫生我等立身於世當放眼天下。我此去關東便是要找到要找的人成就一番事業。」

    小玲頜首接著連忙督促飛鳥「你因該學學你石大哥!」

    飛鳥連連點頭卻真心實意地勸石烈宏「成就事業也未必非要到關東。」正說著董雲兒自後用腳猛踢差點把他蹬到火裡。他爬起來就去算帳卻見董老漢一語驚人地問「你莫不是要造反?」

    石烈宏有些慌亂但即刻就鎮定自若他說「我們一年到晚辛辛苦苦快要被累死在農田里卻還是被餓死被人欺負死。而那些貴族們不用勞作就有飯吃有酒喝我只是和大夥一樣看不慣罷了。你們說是不是?!」四周的男人都附和雖同意石烈宏的話卻也勸他不咬去留下算了。

    飛鳥恍然大悟反駁說「那也要有人種地不然成就再大的事業也要餓死。國王要吃飯不?商人要吃飯不?列侯耀吃飯不?」

    小玲覺得他出醜連忙給了他一下低聲說「混蛋疙瘩你見過王侯有餓死的嗎?」飛鳥想了一想回答她說「有一兩個是的。」小玲拿他沒辦法轉眼見他起身到董老漢那蹭酒把董雲兒惹得毛毛的就又一次向他伸手不許他這樣沒出息。

    董老漢這一回卻顧不住自己的酒了立刻給石烈宏一刀兩斷為了不至於翻臉成仇願意給他一點吃的讓他改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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