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第三輪進攻也在這時敗退了。但狄南良手下的武士也有兩人受傷其中一人被人砍中肩膀雪亮的刀身卡進一半讓他的右胳膊半斷半連地晃悠。那人頭上滿是青筋和黃豆般大小的汗水口裡銜著塊布上下咬著牙齒咯吱著響。他從肩膀到身上已經是血淋淋的可血還是在向外冒只是悶叫著地坐在牆根子上讓人止血去刀上藥。他因為劇痛而使勁地扭著脖子大概又被昏陽照得有些發昏竟不停用舌頭舔自己的血獰然而恐怖。突然他使勁地慘嚎一聲「爺我死也不願意廢了!」他這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一個勇士不能再在馬上射箭沒了右手拿刀不如死了!
狄南良回頭給他一巴掌怒道「你不是還有左手嗎?!我用千人的命來給你償還!」
飛鳥仍坐在房頭上。他的衣服早就濕透看士兵們拉了那頭目的身體搖晃喊叫交頭躁動本能地覺得自己射死了什麼大人物。他心中藏著僥倖的歡欣坐在瓦片上開始抱住一塊涼餅子咬不時回頭看院子裡的慘象。
不知何時他只咬卻嚥不下便回頭喊要了一囊水不停地喝。但不一會武士水囊上的血腥影響便影響到他的嗅覺讓他覺得自己喝的是血。
連續這樣的日子讓身經百戰的人都受不了。你願意要小聲說句話但立刻就會發現那聲音大大的你走路會感覺腿緊坐著不動。你的身子卻在晃更想暴躁地叫看別人做什麼老是覺得慢覺得不滿意。
飛鳥也是這樣的。不知道為何他反一個勁控制不住自己想跳下去亂砍。他想怪不得戰場上的武將喜歡單挑。別人若是在類似這會時一個挑撥辱罵沒足夠的自制力誰都會暴躁地答應。
花流霜已經吩咐人煮水煮糧食了。畢竟人這時急容易渴的。敵人也是。士兵們不退也不進攻他們先去其它人家弄點吃的就在濕地上站著坐著。
飛鳥也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反而因冷風才吹汗而渾身發涼。不知等了多久他幾乎都在房者上凍僵了可在又一次舉頭看到遠處到處都是兵三五密集幾乎將這一片塞滿。士兵們躁動嚷嚷。好多人都擁到那個還不知道死沒死的頭目那裡並把他帶走。
接著開始有人維持。看新一輪的大戰即將開始飛鳥在估計他們的數量後就麻木了。
此時已經臨近傍晚天又陰去風已開始奮聲號呼。一百左右的兵士分成兩隊相掩護的士兵在巷子裡行進後面鄰居家都有了士兵。飛鳥幾乎都想放棄反抗他們太多了頃刻可以把這裡淹沒。
一排弓箭對著飛鳥壓上對面一家也爬了人看來是特意要壓制飛鳥的。飛鳥把瓦片滾得呼啦呼啦的以此躲避還擊。
只這一陣下面的眾兵士就一致喊著「一二三」緊接著一聲冒起土煙的敲牆怒擊幾乎將飛鳥震飛。飛鳥一邊任自己滑掉一邊大聲呼屋子裡的人提醒大伙。
與此同時一屋子的女人都在驚叫爭先向門口跑。屋子的牆說破就破但離傾倒還很遠。飛鳥掉下來後就見到先是樂兒接著是王氏扶著龍藍采。他喊叫一聲似乎聽到裡面有男人笑便慌忙側身進去。
牆壁爛了個巨大的窟窿兵士們不忙進反把後牆推個乾淨讓房子遙遙欲墜。飛鳥看玲嫂扛了婆婆又去幫飛雪拉二牛叫了一聲丟了弓箭幫忙拉。後半屋子上掉著瓦片泥草蕩著木竿但看已經有敵人舉著盾牌拿著環首刀入進他再顧不得再拉二牛拔了刀就迎上去。
時間像蝸牛一樣人像在緊迫中恍惚似乎還有獰笑聲聲。他一刀砍倒一個兵士吼著「快走!」
上面的瓦皮麥草淋了飛鳥一頭兵士們開始向飛鳥衝擊。他劈刺倒一人覺得刀光一寒慌忙擋擊便在幾聲交金聲中踉蹌退倒。玲嫂回頭看到哭叫著「飛鳥」。把飛雪推出去自己則拔住二牛的腿卻半點也推不動。外面也沒有人來援救此時也應該處於遍地冒兵士中。
小玲卻背者婆婆爬拉二牛不時又想返身拉飛鳥卻是又慌又亂。飛鳥從地下滾起身摸了凳子砸大聲嚎叫著「走」。
這樣的混戰人人都帶著房子要倒的心理不敢奮力往裡沖也不敢抓抱他反被他拎著板凳壓住。飛鳥奮起全部的勇猛卻在不經意間看自家的銅爐裡還燃著火便用力輪凳子打去將死火四揚讓敵人在慘叫中一滯。
風月又從外面搶進來看四處起煙房子又在崩塌忙拉玲嫂出去。
敵人退下。飛鳥也急忙趁機撤到二牛身邊拉掖。十餘人從側面推牆竟是要房子倒去。在他們齊聲的喊叫聲中房子發出巨大的怪音給人晃蕩之感。飛鳥邊不放心地回頭便拽著二牛往外跑。他也不管二牛是否撞倒障礙一味嘶喊著急速移動。門口在即飛鳥虛脫在當場被個盆子絆了一腳摔倒在那裡。但間不容髮他拱出二牛的腿而自己爬跳出去就再拉。冷風捲著雜物撒了飛鳥一頭他終於掙著二牛的腿出來。
但僅僅是喘了半口氣他就看到別人眼中的驚懼一股寒意從背上生出他回頭看卻見房子慢晃壓來一下愣在那兒。「小鳥!」二牛嘶哽的聲音響起。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折騰醒了的看摧屋之勢怒壓而來便用盡全身力氣蹬了飛鳥一腳。飛鳥沒丟他的腿反一下坐到地下。
「轟隆」一聲巨響片刻前還滴雨半風不進的高屋便在泥塵碎瓦中從徐到猛地倒下。敵人那似曾響起歡呼的喊聲來看自己的成功。保護女眷的眾人都呆了一呆他們看飛鳥和二牛被磚木埋住無不在殺敵中大聲呼喊。
半晌怒吼在昏色的天空下響聞將幾名圈在圈子裡的柔弱女子驚叫細呼掩蓋。狄南良十七名勇士此時只剩八個他們見敵人到處都是殺退已經無半點可能卻仍個個渾身浴血裹殺在眾人周圍作最後一搏。一身的是血的花流霜都在想不是要殺死女眷也好不讓她們被敵人侮辱。
喊聲響聲軍金突然有些不一樣。即使是難以分神的勇士們也注意到外圍的士兵讓出道路上有幾騎怒嘶。為首的大漢身穩精實他拉住跳身的馬匹大氅輕揚剛越至這片廢墟前。「你們是哪一營的?」他聲音不大但不怒而威「長官呢?」
眾人都被喝止不由停住撕殺回頭看他。一個軍官樣的軍漢站到一邊回答報出番號說自己的統領剛被這群暴民殺了。
風月有機會看他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喜拔人出來高聲說「將軍大人我們好好呆在家裡他們就殺過來了!他們到底是兵還是匪?」那人聽了果然蹙眉向四周環顧衝著那軍官甩手就是一鞭大聲說「你們無法無天了不是?!我當年跟著先王打仗有兵士給先王搶了隻羊。整整過了十年御史還在面刺!你等可好在京城都這般胡作非為!」
「你是誰?管得有這麼寬嗎?」一名兵士先嚷很多內圍兵士都跟著嚷嚷。
那將軍旁一名騎士叫了聲「大膽」剛要說就被那將軍制止住。「貫行軍法就是不必問我是誰!」將軍威嚴地說。接著讓軍官整軍回去稍後選代表講明事實。
眾人正要考慮聽還是不聽一名士兵看到了什麼又從外圍的兵士那裡聽到傳話連忙把嘴巴湊到另一士兵耳朵邊。不一會士兵間都低聲私語齊齊跪倒一片。「你們又是什麼人?」健布看向救扶自家重傷夥伴去拔瓦片挖人的胡服武士也難以相信他們的無辜。
「我是誰也不必說了。只是守護自家人。原來大靖康國就是兵匪一家!」狄南良厲目冷視不避那將軍的氣勢。眾兵士看他見他一身是血仍目光沉靜立馬橫刀的厲色又看他修身放刀尚有餘寒的刀上大半刃子都捲了不由重現出一陣的心悸。他們想到自己的損失雖有敵視也不得不欽佩畏懼。那將軍注視了狄南良一會不怒反贊說「好漢子!可也要麻煩你去一起說說道理!」
幾名渾身是血的武士不放心慌忙到跟前卻被狄南良止住。他喝道「別愣著快看看我侄子怎麼樣了?!」
飛鳥於牆倒屋塌時本能地躬起了身子雖被磚木擂了一通又卻被梁架圍住這會已經相當完好地頂出磚瓦層。他和幾人一起拔著被重梁呀住腰腿的二牛又喊又急。
狄南良走後不久眾人終於七手八腳地弄出二牛。而風月和幾個女人給受傷的武士裹傷餵水。一個叫角尤多的武士麻利地裹了自己的傷然後便走到那三四個重傷武士身邊拿出刀子看著他們。
一個呻吟的武士最先點了點頭懇切地看著他。角尤多神色一木一刀將他結果。身旁的女人們驚叫連風月都不能自安高問他幹什麼時手都不自覺地放到地下的兵器上。花流霜按了他只低低地說了句「長生天保佑!」
飛鳥在二牛身旁坐著眼皮跳動靜靜地看。他看了一陣見幾名重傷的人都是求死便屈膝跪下想長生天乞求而後伸手拿出自己掛在腰上的牛角笛低低地吹。天色昏暗夜晚已經降臨。低回的音律在他的嘴邊揚出卻是蘇朗的太陽大草原萬里無雲老鷹追逐著野兔麋鹿歡跳回頭張望。
女人男人們都對著剛打出井水就飲以解乾渴。忙亂這一陣子空中又飄起雪花。一個武士被飛鳥的吹奏影響拔起低唱
踏上那紅色的土地吆喝!走向
遠方的炊紗。
行至深廣的原野那裡是秀美
姑娘的家。
爐膛裡燃燒著一蓬熊熊的柴火到處飄揚著
噥噥的情話。
……
很多人都嗡嗡符和幾隻帶板指的大手都不自覺地抹過自己血污的面孔。
稍候眾人都回了未受損的側排房子。花流霜給他們分配後渾身泥巴的男女都一進去就橫七豎八地躺下心中藏著劫後餘生的僥倖。二牛被重梁砸中這會卻也不見再醒來。他母親也不再哭泣只是低聲年著超度的經文一遍一遍地說「人都是個死!」
天黑過不久二牛家的親戚有人回來窩成鬼祟的一堆。他們大概都已經覺得此時此地滿院再不會有活著的人便老遠就低聲叫魂口裡說著「來家啦!拉家啦!」
那個叫發財的男人提了口袋子最先過了障礙見燈火亮著想直接去取糧食還是回來衝著門口說「嫂子你沒事吧?!你家糧食也吃不完我拿去一點啦!日後還你!」
「一斤是一斤!」旁邊立刻跟上一個女人站在原地補充。
飛鳥見玲嫂和婆婆都木木地坐著理也不理由是無端端地冒出一片火走出去大聲說「滾!是我家的糧食不是二牛哥家的!」
「哎!小鳥!你說的這是啥話?!你們家住這不?給錢了不?」幾個人頓時圍上他七嘴八舌地說「你住俺張家的房子都可以那讓俺拿點糧食好不?日後會還你的!」
小玲在屋子裡抽泣了幾下突然拿了個棒子出來。她站在飛鳥身邊伸著棍子大聲地說「咋啦不給你們還吃人!俺家的房子想讓誰住就讓誰住!」
「俺不給你說話!俺在給他嬸婆說。」一個女人說。她背上還背了個孩子這會邊躬身晃著邊衝著門開可見的張婆說「嬸子!我接你去俺家住吧!把二牛也帶去由俺娘伺候!這都成人家家了!」
二牛媳婦不理他們多少拿著棍子就趕。一個男人卻故意站到她棍子下不願意說「打人!賠!」
「不賠?!厲害了不?」一個女人已經較勁上前纏著說。小鳥連忙攔在她面前問「要打架是不?」
「沒你的事兒!」一個男人推飛鳥。
飛鳥一些繃不住爆發了對著這個人的頭狠勁打。男人都不敢還手怕惹不起只是哀叫亂躲。女人無忌憚撕扯飛鳥來。二牛媳婦用棍子打了兩棍見無法解圍便邊喊大水家的准媳婦邊尖叫扯人。
「夠了!」花流霜忍怕了出來地聲喝問一句「你們走不走?」
「姑奶奶誒!借點糧食吧!」一個老一點的女人再次乞求還立刻就往地下跪。
花流霜衝著隔壁喊了一聲。這些人再不吭聲就連那個下跪的老女人都灰溜溜地爬起來逃走。
眾人很快就休息了。可到了夜深飛鳥也還是睡不著翻來覆去迷迷登登。也不知道恍惚到什麼時候他感覺到有人在輕輕地推自己便睜開眼睛卻見飛雪圈在自己身邊喬鐲也在睡著惟有二牛媳婦在一邊低低哭泣知道是她叫了自己。
他坐起來卻見二牛醒了嘴角里掛滿了血慌忙蹲起來移到他身邊。
「爹!」二牛帶著笑看往一處空空的櫃子說。
「他發燒!說胡話!」二牛媳婦低聲說。
飛鳥摸摸二牛的頭果然火燙便趕快起身去找溫水。二牛突然拉住他咧著乾裂的嘴唇傻笑好半天只說了一個「鳥」字。飛鳥的眼淚「刷」地一下出來他冷靜一下問「柴胡還有不?」
二牛媳婦搖搖頭仰起梨花帶雨一樣的面孔哽咽說「怕是不行了!」
飛鳥拉住二牛的手把它放到被褥裡說「叫醒飛雪讓她看住我們一塊去找大夫!」說完他就推醒飛雪和喬鐲也連帶吵醒了其它人接著又跨過二牛到小玲那裡將她攙扶起來。
二牛的媳婦有些走不好。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外面就坐到雪上了。花流霜先看了看二牛接著不放心地出來給了飛鳥弓刀又喊了個武士這才讓他們去。
風停了雪又下大整個碎瓊亂玉般集了半腳。飛鳥回頭說著讓人放心照料好他二牛哥的話扶住二牛媳婦上馬接著自己上去。他轉了馬頭這就一路向大夫家趕。馬蹄在寂靜的風雪中敲得人怕行了一路三人很快藉著雪光到那大夫家外立刻下馬敲門。
可不管他們怎麼喊怎麼報自家怎麼回事。都聽不到裡面有回應。飛鳥著急萬分去下弓箭三下五除二地怕到牆上。可他剛爬上去就被什麼人在黑暗處重重搗了幾下「撲通」一聲摔回來。二牛媳婦連忙扶他問他怎麼樣。
雖然衣服很厚飛鳥還是被摔得暈頭轉向。他摸了一把頭上沾的雪問「怎麼有人也不開門?」
二牛媳婦咬著嘴唇不吭聲好久才說「人家管你死活?」
飛鳥不敢相信地爬起來喊著號子向大門撞。武士也跟著撞可裡面就是不開門也不說話。門被頂得結結實實任憑他們怎麼衝撞都是悶響兩聲落下幾塊雪塊和冰坨子依然毫無動靜。
「怎麼?不開門嗎?!」飛鳥臉色如茄怒吼著對大門猛踢「再不開門我推了你家!」
「少爺!」武士叫了一聲大聲沖裡面罵過卻不知道怎麼好。飛鳥理也不理再次發怒衝撞並把恐嚇升級吼叫著說「再不開門我殺你全家!」
二牛媳婦撲上來死死摟住他邊替他揉胸脯連連說「小鳥小鳥!別鬧急!」
飛鳥從來沒有這樣爆發過他怒火攻心獅子一樣竭力大吼脖子伸出老長頭髮都綻甩開紅眼猛轉指著讓武士回去嘶啞地喊「去!帶人來殺光他們!一個不留!」尤恐不夠他又補了武士一腳大叫著「快!馬上去!」
「小鳥!你怎麼了?」二牛媳婦目瞪口呆也嚇壞了他死死挽住飛鳥加快速度揉他胸脯招回武士只是說「快冷靜冷靜!」
「我殺你們全家!」飛鳥抱住頭在二牛媳婦的懷裡嗚嗚地哭。
雪撲簌地下一會就把三人澆成雪人飛鳥爬在門邊將語氣改為請求接著哀求卻聽不到裡面半句回話反越見風呼聲聲大雪下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