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五十四 血雨腥風(3)
    彎月早就不見了四處的火光卻越來越亮寂靜大地仍不黑暗。風聲咆哮人聲四起。

    細雨和冰籽低低地砸下聲音很細很密。

    天氣越來越冷。

    飛鳥和那女子都被動得發抖。他們窩在一起豎起耳朵

    警覺地向外看。又過了一會有兵士走過橋頭腳步「咯吱」作響。遠處有人叫了一聲「口令!」

    橋上有人回答「風舞!」

    遠處人答了一聲「龍就!」

    亂軍越來越多不斷有隊伍齊齊跑過顯出良好的素養。也有人在挨家擂門。兩種動作都越來越大。女人渾身顫抖整個身體幾乎全伏在飛鳥身上噴氣如蘭胸部的柔軟都能讓他感覺到。若不是這樣的情形飛鳥非流鼻血不可。他撐不住女人的重量只好坐在地上。

    地沙窩內有大片的乾草低上還濕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別人撒的尿。

    兩人等了好久不見眾兵轉移反見腳步開進開出。突然有人在上面打起火把接著是誰踩了冰籽下來的聲音大概是來小便的。兩人抱成一團生怕發現更怕馬匹驚叫。

    飛鳥堅定心思輕輕示意女子動一動自己也好應變。哪知道那女子腿腳發軟動彈不得。他只得作罷等人家發現再說。

    兵士走著突然叫了一聲罵道「媽的!誰在這裡拉了泡屎!」

    一陣驅腳擦腳板的聲音響過後嘩啦的水聲傳來。飛鳥暗笑向女人看去示意她厲害。

    橋上的人也在笑。他們笑過一陣在橋上說話是一個士兵在發牢騷「那家婆子真硬!說什麼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不就弄點吃的嗎?非逼我們殺人!」

    餉錢越來越不當錢這些且不說連發都不發不下來。「;另一個士兵不滿地說他甩手將什麼東西拋下水中響了一聲「一說有亂噢!將我們拉過來了!」

    「媽的!沒發餉又沒捆住你們的手腳金銀多得是就怕你沒命拿!讓當官的人聽到你還要不要腦袋?」一個粗粗的聲音說。

    突然橋下的馬打了下響鼻敲了敲蹄子。趟出聲響。

    撒完尿的兵士嚇了一跳大聲問「誰誰?」

    飛鳥更驚用力推開女人起身躬背也好搏鬥。他等了一下卻不見人下來。反聽到那人跑上去的聲音接著是他問人的聲音「哎!當兵拿餉可不招鬼神吧?!」

    眾人都嘲笑他膽小。一聲悶號如牛喚子般傳過來他們都慌忙跑走。

    正在兩人吁了口氣重新臥在一起覺得終於天下太平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影接著又一個。

    馬也被驚動了灰灰地叫將下來的兩人先後嚇倒。他們臥了一下卻還傳出兵器刮草的輕響。「媽呀!怎麼有匹馬?」一人喘著大氣說。

    飛鳥眼睛早適應了橋下的黑暗趁兩個人向馬掩去的時候移動到他們後面扳上一人的脖子使勁一擰。

    那人悶哼一聲倒地。同伴卻還不知道低聲說「小蛋抓住就是個死!」

    突然他感覺到不對回身看到摸撿兵器的飛鳥小聲地罵「你吭口氣別跟個死人一樣!」

    「嗚嗚!」飛鳥不敢回答但怕他警惕就用吱嗚聲代替。他摸到兵器感覺到是木棒的棒身反應出是槍或者是戈。他提兵器起來通過掂量時的手感感覺是短戈。

    「我答應俺嬸照顧你的不然管你干球!」那人說隨即聽到金屬的破空聲退後幾步一下睬到那女人的身上。

    兩人幾乎同時驚叫。飛鳥趁機跟進啄擊聽到「撲哧」一聲感覺到中了。

    那士兵一邊悶叫一邊往外跑腿腳軟綿踉蹌扭行還差點摔倒看來也是被嚇到了。他口裡還叫著「小蛋」不知道是惦記著另一個逃兵還是把飛鳥當成他口中的「小蛋」。飛鳥不理他再次硬下心腸只一個勁地對準他的頭刨擊猛打。

    那人擋了幾下終於身子一軟倒下去了。飛鳥拖他回來心驚地喘氣給女人說「快咱倆換他們的衣服!」

    女人也在喘氣咭聲說「我腳軟動不了!」

    「那你呆在這!我去找我阿爸!」飛鳥邊剝衣服邊說。

    「不!」女人撲摟住他連聲低叫「別不管我我換換!」

    「可你哪能跟我?」飛鳥推開她說。一想起阿爸他心中便急好像眼前就是亂軍阿爸殺得一身是血在到處叫他的名字。女人又撲過來打斷飛鳥的恍惚。她抱住飛鳥的腿哭啜說「你走了我咋辦?!」說完她丟了飛鳥抱縮成一團只是嚶嚶哭泣。

    飛鳥心中一軟想到自己妹妹都怕黑怕蟲子邊厭棄地鄙視全部女人的膽小邊叫她快剝衣服換口裡還就剛才的事安慰自己說「叛兵人人都得而殺之!」

    兩人換完衣服出來飛鳥看那女子卻見她臉抹的全是泥巴和血覺得奇怪問她「什麼時候抹的!」

    女人喘息抽噎忍不住「撲哧」笑了一下想說什麼嘴角吃不住勁只是快趨小步子趕上去扯挽他生怕飛鳥跑掉一樣。

    「這不像兵!」飛鳥邊更正邊讓她騎上馬還大發牢騷「女人就是沒用!」

    女子嘟起嘴巴又想哭嚇了飛鳥一跳。飛鳥邊接過馬鞍子上的繩子邊說「記住怕也沒用要是能把叛軍哭死那人人都坐在地下哭。你知道誰是叛軍不?路上叫口令『風舞龍就』的全是叛兵。」女子此時怕激惹他自然半點也不敢異議連連點頭許諾。

    兩人忙了半天合騎上馬迎著火光去找狄南堂。

    這起叛亂已經演化到白熾化狀態還牽連了一些未走的百姓和城門廣場周邊的人家。飛鳥也只能靠官爵判斷叛軍為誰。這也不能怪他現在叛軍是誰人人都分不清楚了。可說狄南堂一行對後到的變數並無半點補益。

    他當時推斷的前提都把前任轄督的才幹放到能夠勝任的基礎之上。但事實卻不是。事發時轄督葛建雄真的半點風聲也沒摸到也沒回內城而是在城南嫖妓。這是秦傷請他的說嫖不到多長時間不能出來。當時值班的副督覺察出不對到處派人找他。最終找到並等著向他匯報時他正玩到興頭不但不見也沒當回事反而因怕秦傷而將離去的下屬叫住說讓他吩咐下去不要管。

    等到南門聚集一些百姓四處都有叫嚷聲情況亂成一團時他才剛將肥胖的身子從女人的小腹上挪開。這時他仍然沒有清醒認識到形勢反喊出自己十多個隨從出來四處打人結果被「暴民」圍攻堵在青樓。當聽說反叛一詞他的反應就是民變最先想到的不是應防反而是鑽到床下。邊反覆吩咐妓女不要說他就是某某某邊叫人調集士兵將他救走。

    這一躲就是半天後來等手下增援來到。等他才趕到南城指揮所時天已經很晚了。既然他有責任在身自然想到補救脫罪。一個最容易的辦法擺在面前就是集合軍伍殺向叛民。副督反覆告誡他是軍士嘩變。他第一想法是要找到秦傷讓他幫自己解決。副督見他如此糊塗出於無奈只好將他軟禁起來帶到北城這才集合軍伍。

    狄南堂帶宮衛去了轄督衙門時副督在校驗場集合完畢正猶豫不決要怎麼做。

    狄南堂認為軟禁他是嘩變軍士干的拚殺一番把他救出來。副督立刻接到消息反以為是叛軍解救了轄督怕又更大的變故立刻發令殺往秦傷的人馬。這樣放出來的轄督反認為是副督參與反叛也召集一部分人軟禁狄南堂等人幫助秦傷的人殺副督。

    人馬就這樣亂殺亂砍兩邊叫的都是勤王。禁衛轄兵衣服著裝不同先前互殺雖然嚴重還不算過分但接著內城兵馬也動了。內城韓安國覺得是秦林帶人接應讓人在胳膊上扎條白帶也殺了出來四方絞殺一起各按口令行事。但人雜密集到處都是巷戰誰還殺一個人問一問口令辨認一番只是見人就殺。

    殺到半夜秦林又帶人馬入城也分不清哪是叛軍先遣人馬很快被捲入進去。

    這時天地色變連月光都沒有了。秦林一路上碰到數不盡的逃兵到處說自己是勤王的只以為內城已經破了或者吃緊不但處死逃亡的人還下死命令格殺無論。

    這樣他又投入了一起人馬剛才飛鳥聽到的齊步跑向戰場的就是。

    飛鳥出來時因剛有人馬趕過遇到者格殺勿論所以兩人一開始走動並無多大阻礙。可走了兩三條巷子就有投入不到戰場的兵士列隊等待又兼顧監督執法。

    飛鳥兩人遠遠看到刀槍如林火色的甲冑閃亮的頭盔和自己身上的裝束差不多慌忙對了聲口令想混進去。這會他也不敢再踐行自己見叛軍就「如何如何」的諾言只是心急如燎地想救出阿爸就跑。

    「完了!」飛鳥邊說邊哭。他想這麼多的兵又如此密集怎麼可能找到阿爸即使找到又怎麼走得掉?女子也陪他掉了一陣眼淚勸他說「事情都是很難預料的我家老爺不受牽連時我也風光可如今呢?還不是跟根草一樣四處飄零嗎?」

    周圍的士兵都轉頭看他們有人開始罵他兩個膽小。飛鳥只是哭女子也不敢吭聲生怕他的花臉和聲音被人認出來。

    這時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帶著督兵接近士兵的後排他點了十幾個人說「去給爺弄點吃的來!」飛鳥剛轉頭就挨了一鞭子。軍官罵道「不想軍法從事就不要怕!哭跑了士氣老子宰了你!」

    接著兩名督兵過來架牽馬的飛鳥。女子一驚使勁拉住飛鳥卻又不敢驚叫呼喊。飛鳥抹了下眼淚快快反應問他們「都是朝廷的人你看得就忍心?」

    軍官緩和了一下刀削的臉龐多出點表情。他歎了口氣拍了下飛鳥說「原來是為了這個哭。我聽裡面出來的人說丞相也坐在裡面城門樓子上大哭。咱都是小人物算啦你也給他們一塊去弄點吃的!我看你年紀不大也渾身是血的去吧。」

    飛鳥點點頭拉住那女子一塊走心裡真被軍官的這些話感動。

    冷風更大接著竟飄起雪花。雪花裡還夾著冰籽將整個長月籠罩。飛鳥不但為阿爸傷心欲絕更有點悲憫天人他伸手讓雪花落在上看它接近就化為水氣。心想難道就這樣了?

    他重重的哈了一口氣白霧噴出了老遠然後回過頭看。

    整個堵戰場的人身上都落滿白花花的冰籽雪花動也不動只是緊握兵器如同石頭人一樣地站著。他們的背影一下印到飛鳥的腦海裡讓他感到異常的悲壯和淒美。他有些木然地轉身難以承受這種冷意便用力咳嗽了幾下用袖子擦擦鼻子大步跟著前面的兵士走。

    他說這雪下過後一定是紅的。

    一路走著前面的兵哥胡亂哼著想姑娘的歌壓得低低的不見那一絲的歡快反有些悲涼神聖。雪越下越大不一會就紛紛揚揚異常地瑰麗極力渲染火渾的大地。

    「入冬還沒到是有冤呀!去年死不下雪今年下這麼早。」女子不知不覺又挎著他的胳膊說「你說呢?」

    「我知道大水的歌是怎麼學會的了!」飛鳥用力一笑臉色蒼白回答到其它地方。不知不覺他也想跟著唱而且腦海裡還帶著一個倩影竟不是那個讓他傷心的黃皎皎而是遠方的龍琉姝。

    「姑娘兒屁股兒圓眉毛兒彎舌頭香又綿——」的歌兒從他嘴裡響起就像是裹過雪粒的帶子低悠悠地被風刮起飛在撲簌的落地聲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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