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雨後原野中一片翠洗之色。
青紗帳呈出漸成之勢擋住平地上的了望但立於高處卻依然平坦美麗遼闊。荒地莊稼地相間相成分不清那草浪還是芝麻地裡中點綴著星星一樣的野花。遠處有上百家居戶那是邦河王子的封邑之一卻沒因戰亂而空下。
就在這處高地上渾身月青色的李衛撐著一把傘兒陪秦綱站著。秦綱身著墨孝眉頭不展望住長月方向遠眺。李衛也伸長脖子舉目四看卻弄不明白主子的心思更弄不明白主子在看什麼。他把眼角輕挪立刻看到遠處的河邊垂柳下幾個牧童騎著牛兒悠然徜徉。主子自然不會看這個李衛心裡明白。他揚頭再看卻是幾隻雲雀應蟬聲而起在藍天白雲間盤旋主子自然也不是再看這個他心中也明白。
「殿下!我們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李衛勸他說。
「為何不能久留?」秦綱淡淡地說「我奉詔入京雖不知父王生死離去就是一罪你說我該去還是該留?」
李衛插不進話慌忙給下面陰涼處的幾個謀士招手。這就個謀士是近來才招攬的個個爭著要主子賞識見李衛袖子一擺立刻爭先恐後地跑上坡子。秦綱大概是覺得自己被打擾了有些不快地看住李衛。
李衛擠著眼睛笑了一笑說「主子~~主子!我勸不了您那他們一定行。」
「要你準備的禮品準備了吧?我要去看看駐軍在直州界功的冠軍侯健布將軍!」秦綱輕輕問。
李衛不敢相信地看住秦綱移開傘立刻跪在地下衝著上來的謀士們發勁說「快!找理由勸主子!」
「主子的決定是思慮過的。」一個白衣秀士說「健布將軍忠義萬不會出賣主子的。反而說不定能主子榮登大寶!」
秦綱滿意地笑笑他不是對白衣秀士的理想化說法滿意而是為自己的決定而滿意。誰能想到他能這麼大膽駐留邑地沒走而且去見健布將軍?健布是中立大臣新王初立而幼小王權不振這些中立大臣便無法團結誰先入相見誰能先提出幫助新王重振朝綱他自然便在情理下倒向誰。即使不是如此自己先入相見也必然會讓魯王兩派誤認為健布的人是自己洗牌中自己才不會被妥協下的兩派傾軋有資格拿到洗牌中的新牌。
一個快馬而來的騎士甩蹬下馬快步跑來跪拜之後站在秦綱身邊趴在他耳朵邊說話。秦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重他揮了揮手自己舉步走下。李衛喊叫著衝上來再次為秦綱撐上傘邊走邊說「主子心如沉淵這自然不是小人能明白的可也要注意安全。小人請主子多帶些人見形勢不對就走。」
在酒樓招待過黃家兄妹後飛鳥打發余山漢先回自己則自告奮勇去送客。余山漢知道他是瞄準人家漂亮的小姐也只有白白歎氣的份。
余山漢進院子見二牛的母親在陰涼裡坐著眼睛青腫手裡捏著念珠一個一個地數又一次想起自己的母親。天下大赦自己的兄弟不知道會不會乘機返鄉自己要去看看才是。他邊想著這些邊蹲到二牛母親身邊。
「狄官人!你回來了?你聽說哪天國王出殯沒有我好叫二牛帶我去。」二牛的母親終因看不到認錯了人。
余山漢鼻子一酸有些哽咽地說「我不是我家主公!」
「噢你不是呀那你知道不知道?小鳥兒最伶俐他說不定知道呢。」老婆子絮叨地說「你是今天來的客人家?你多大了?」
「四十了!」余山漢見她伸出手連忙握住說。
二牛媳婦端了碗粥出來有些靦腆地說「我婆婆眼睛不好見人就愛拉人說話你不要嫌棄!」
余山漢抽了下鼻子安慰老人兩句告訴她說飛鳥一定知道這才站起來離開。他摸出一個穿在穿在線上的子錢放到嘴邊眼睛紅紅的。自己的母親一樣愛她的君王自己的兄弟家人一樣愛他們的君王可是惡霸卻依然欺凌他們讓自己一家家破人亡。也許他們在不瞑目之前依然念念不忘是朝廷的公道。
「怎麼了?余叔叔!」飛雪跑到他身邊問。
「沒什麼!」余山漢笑笑。
「我哥哥呢?」飛雪又問。
「他?送人家回家了。」余山漢收起自己母親疊的羅漢錢說。
他進了屋花流霜見他就問「你怎麼和他們走在一起的?將來他們與你家二爺扯了糾紛那還不是來找老爺?老爺都在避他們。」
「我不知道。」余山漢一想也確實是這裡理有點後悔地說。
「算了將將家裡的情況我阿媽還好嗎?」花流霜問。
「想飛鳥做夢都想我看日子不長了整日都掛念在嘴邊見人就落淚。」余山漢說。
「別給你少爺講!」花流霜說「他是男人不能總什麼都掛在心上。」
「嗯!」余山漢點點頭問「主公現在在何處為官?我想去看看也好給家裡遞個話。」
花流霜沉默了好久才噓了一口氣看看一邊的龍藍采沒有說話。
龍藍采卻義憤填膺說「還不是給靖康人養馬真不知道他圖了什麼四十多歲的人了被人家呵斥來呵斥去的!官也被罷了說是老爺在官爵上作假!」
「咋這樣?」余山漢大怒「老爺的爵位那是軍功哪個說是假的?」
「算了不要講這個!」花流霜說「說是什麼天下憂則心憂可誰體他這份心?你家老爺不讓講他說這說白了是朝廷不把放地人歸在國內恐怕龍爺的官也是個空號無案可輯!頂多是按藩鎮外邦君恩賜號!」
「這要讓我哥哥知道還不反了天!」龍藍采無可奈何地說「所以老爺想瞞著吧。我怎麼不知道老爺什麼時候說的這話?」
「你不在的時候說的。」花流霜淡淡地說「回去適當地說讓那邊的人別太當這一回事別學你家老爺進來。身邊無了自家的人別說讓你坐冷板把你下獄都有可能。」
「嗯!」余山漢立刻便想到了嚴重性點點頭。
「你勸勸他就算是男人說一不二入關就入關了也未必不能下野自己做些大事。」花流霜又說「我已經勸過他多次了都不頂用真怕將來龍爺和朝廷擱個不和牽連到老爺身上。趁你來了要好好勸勸他這天下怎麼樣和他父子有什麼關係?天下又不是他們的。」
「其實龍爺也掛念讓我來給主公說想讓我勸他回去。」余山漢說。
「對了飛鳥呢?你怎麼不把他抓回來?他看上人家丫頭了不能任著他。」龍藍采突然想起這事立刻站了起來。
花流霜示意她坐最後抬出龍青雲說「男孩子大了見美麗女子動心那是很常見的事等到手就冷了。那黃家的丫頭也確實標緻要過來當個鴿子養也沒有什麼他黃家不會不允吧。她和你侄女不同這性格多像他的舅舅?」
「那也不行!我侄女對他多好?」龍藍采坐雖坐了心中卻是大不忿。
「主母。我看——」余山漢吞吞吐吐說「怕是少爺不這麼想。」
「怎麼?」花流霜問。
余山漢把廟裡的事和自己告知的家事一古腦地倒下來。
「他可是個男人?任人家欺負。」龍藍采勃然大怒越發發覺飛鳥的軟弱。
花流霜也動了怒氣說「是該調教調教他?自己的女人要嫁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哪個男人能無動於衷地出讓自己的女人?」段晚容和飛鳥同寢的事不剛她知道的幾乎家人背地裡都清楚。她這就火不打一處冒接著給余山漢說「你講給他完完全全講給他。」
「可她在我來的時候已經就要出嫁這麼天了恐怕——。」余山漢知道嫁出去的人如同潑出去的水現在即使能惹起飛鳥的醋意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他肯恐怕你家二爺也不肯。狄家少爺的女人讓一個呆頭小子給搶了以他的性子那是決不允許的尤其是老爺不在的時候。」花流霜淡淡一笑站起來說「不要給老爺講!」
狄南堂傍晚才回來一身是汗衣服濕透。余山漢叫了一聲眼睛酸酸的。
「山漢!你怎麼來了去歇著去我去拴馬。這馬老了也病了就像我!」狄南堂拍拍他說。
「我來!」余山漢慌忙搶先扯過馬韁繩去系果然見馬不精神走起來蹣跚。
狄南堂推搡他去歇著自己邊去拴馬邊說「沒事不要過來龍爺見你這樣還不覺得你心在我這裡?」
余山漢答著話卻看到狄南堂背後有幾個腳印因汗液而凝固上面他的血一下子飆上頭嗓子堵得厲害。「主公這又何苦呢?」余山漢沙啞著問。
「怎麼?」狄南堂卻不自知拴了馬就拉余山漢尋個地方坐口裡說著「官署裡累這一回來一身汗!」
余山漢見他若無其事還有意欺騙自己再控制不住感情眼淚滾落。
「怎麼?家中出了事情?」狄南堂問。
余山漢怕自己努力控制的情緒崩潰掉不敢說話只是搖頭。
「大男人家見了面難道要哭哭啼啼?」狄南堂重重拍了他一下顯得微微生氣說「你先坐著飛鳥!飛雪!西瓜還有不?抱來一個!」
「我剛剛吃過了!」余山漢扭過頭去說。
飛雪抱了個瓜出來高興地喊著「阿爸!」
「你哥哥呢?」狄南堂問。
飛雪一下不高興起來把西瓜放在桌子上說「他去送人還沒回來。」
「送誰?」狄南堂問。
「落日黃家的人。」龍藍采一出來就鬧說「你看你兒子那出息?見了人家漂亮女孩子就腿腳發軟回都回不來了。」
「少年人!」余山漢笑笑說著好話「你回來治治他我看他下次就不敢了。」
「你做父親怎麼不管他?」龍藍采這次沒那麼容易勸怒氣反更旺。
「這怎麼管?是不是?」狄南堂笑瞇瞇地給余山漢說「看!這小子今天又犯了眾怒你看著我今天非教訓他不可。你是知道的這小子沒長進可道理比誰都多你等會幫幫腔。我去洗個澡換件衣服。」說完自己就進屋子去找衣服。
龍藍采怒氣還是沒消見余山漢在切西瓜飛雪去叫二牛媳婦和二牛老娘就擺道理說「你說今天要不要用鞭子好好打他一頓?」
「該該!」余山漢連連點頭說心中卻想打他有什麼用?
龍藍采正說著看到二牛和飛鳥一起回來立刻停住話怒氣地走過去。飛鳥騎著馬馬上放著幾匹布二牛步行兩人都渾身是汗連「苯苯」都癱軟無力。「阿媽!」飛鳥抱了幾匹白布在懷裡見面就問「飯好了嗎?我吃完了飯還要去賣布!」
「白布走俏我看這次從城外接來點貨想不賺就不行!」飛鳥邊把布遞給二牛邊下馬自顧子地說「今天跑了幾十里養家是難呀!」
「你不是送人家黃小姐送到現在?」龍藍采忍住怒火奇怪地問。
「嗨大丈夫事業為重送女孩子錯過商機?!」飛鳥牽著馬邊走邊說「我去給馬洗澡。『笨笨』今天是累死了不知道跑起來燒壞掉了沒有。」
余山漢也吃了一驚熱天縱馬最是傷馬他連連說「你怎麼這麼折騰馬?」
「笨笨」輕輕地嘶叫以此來同意余山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