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茫茫一片等待的人群翹首期待著。縣丁開始維持次序他們將人驅趕到道路的兩邊留出通暢的道路還讓百姓肅靜甚至用槍枝把子提醒人不要高聲說話。
汗如雨墜人群裡幾層外幾層時候越是久越是團團生熱恐怕汗水早就浸濕地表飛鳥的鼻子裡總是有那淡淡的汗臭。他邊看飛雪抹著汗兒瞄著看路端邊邊聽到她小聲地數著數字計算那不耐煩的心底兒。就在她數了又數又不知道幾百幾了的時候道路盡頭有四匹快馬飛馳頭上的紅纓引人注目其中兩人拿著獵獵豎狀旗幟開路。他們快馬走到亭下不知道和郡中官員說些什麼郡中長官紛紛引身邊的人往兩邊站不再接駕。
「天子經行路人迴避!」騎士又縱馬向前一邊奔馳一邊喊話。
「還能有擋道的傻子嗎?」飛雪奇怪地問飛鳥。
「就是。這不也還是『閃開閃開我們要經過的意思嗎?』」龍藍採點頭同意。
「不要說話!」拿長槍來回走動的郡丁聽到了凶神惡煞地過來用長槍把他們又往旁邊的店舖推一推說「找死嗎?」
兩大兩小一下子覺察到四周突然沒了一點聲音頓時心都有點吊得慌相互看來看去其中有被「找死嗎」幾個字勾出了點怕的感覺。
天空一下子隱去了太陽只有干樹上的蟬大聲地叫。
「看!它還在吵。」一個粗壯的小子離飛鳥不遠被郡丁用槍把子搗了一下順手指著知了說。
飛鳥頓時留意到那個半大青年。他約莫十七八歲重眉深眼兩臂修長說話不是民人調侃的語氣而是很鄭重很自然可越是這樣越帶有諷刺味。旁邊一個黑實的中年漢子碰了碰他示意讓他止住。
不管個別的人怎樣如今百姓中的形勢已經莊嚴得讓人不得不肅穆忐忑。
事實上鸞駕比原本要晚因為他們在路上碰到秦台恭候在更早點的半路上。秦台不願意在眾人處接鸞駕就提前趕了一段去見靖康王。但他絲毫不知道靖康王怎麼樣也不知道靖康王是不是生了重病因為靖康王根本沒有見他只有內侍傳了「聖躬安」。他隱隱覺得不對想去副車那裡詢問幾位交好的王子卻又覺得落了自己的磊落之心當問安完畢這就帶著人跟著隊伍走在後面。
隊伍算是姍姍來遲但先頭開始在眾人的期待中出現還是引出了雀躍之聲讓人心跳得更厲害。曠野中有涼風吹來將人背上的汗化為一點涼意和顫抖它颯颯地拍打車上的旌旗的麾幡發出「撲撲」的振羽聲。
車駕是步騎並舉為首的四撥青紅黑赤都是從四色軍伍中選拔出來的好漢。高大威猛有的佩弓箭、執長槊有的拿骨朵兒(類似狼牙棒)有的帶短刃一伍伍一列列整齊一致行道中發出沙沙的聲音。每撥隊伍都是前羽騎後戰車配備步兵給人強烈的震撼。
尤其是戰車戰車也蒙有革皮釘以銅釘車下軸上伸出輈車體伸出轅通過一根橫木把駕車的雙馬連上那拉戰車的馬裹著編束成小塊皮革的裝甲頭上蒙了一塊半個星星腿樣的護額。兵車上有三人一人駕車兩人乘坐。乘坐的兩人在方行的露車上站著手握扶手一人執矛一人按弓。飛鳥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戰車口裡都小聲地叫著驚歎的詞。
接著是四馬駕的馬車足有三四十輛很多。馬車上都有白色的旄節順車飄飛馬車後跟著雙排並行的人他們夏天也戴著帽子平頂布帛一直沒到腦後而且是黑的讓人看著都替他們難受。他們過去後是四排拿著斧鉞長戈長銀小圓錘的寬衣人他們都呈一個姿勢舉著不知道是不是要一直這樣舉到長月。
接著是旗幟先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後是一些怪獸和花紋或者單色黑邊旗幟。堇色裝以青玄的超大車在旗幟翻分後開始顯露數名護駕都尉團團圍繞著這輛九匹青馬拉著的大車。
一抹大纛在車前翻滾再無疑問這就是靖康王所乘坐的龍輦。沒有人不企望看到靖康王的儀容但乘坐的龍輦被黃縵紅綾遮擋得嚴嚴實實百姓們其實半點也無法看見。
看來一行車駕在急急趕路通知也不及時百姓們都沒被郡中安排做具體的反應。但車駕排場已經驚駭到了所有人的心百姓們無不高呼「我王萬歲!」接著比次拜服連郡守帶領下的小吏們都晚了百姓半分。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場宏大的場面在通山公國的貴族後裔子弟姬堊的心上種上了一句話。通山公國據說是獸人的雜種可漸漸卻成了中大陸諸國的一部分。姬氏是國中一姓族中曾經出過幾代名將。靖康取其地後移民戍出調當地大族入這就有了姬族的今日。
姬堊這年十六歲正處於一個充滿幻想的年代。世家的回顧讓他這樣的年輕人常以名門自詡把威鎮列國的西定將軍姬羽作為血脈中的因子。他這就這樣站在一邊看著突然有種博錢的感覺感慨一聲說「大丈夫當博萬民!」
行將入土的靖康王不知道的其家四代辛苦經營而來的山河就在這句話中差點煙消雲散。他真的病了躺在車中摸著又一塊快化掉的冰疙瘩。自古高處如危石這幾天來往事走馬觀花一樣在他腦海裡浮現惹得他噩夢連連。數日前的夜中他突然又做了一夢家中養一豬豬大如山踩壞了宮室踏死梁黎嘜接著反過來吃自己的肉。一夢醒來夢中境況如同真的發生一樣他察覺自己汗流頰背卻啞然失笑覺得是病裡的魔厴身弱將沒那也是難免的。正在這時有人來報梁黎嘜死於獄中他愣然驚醒到長月求太史令解釋。諫議大夫等人則紛紛賀喜說「豬為幼龍生死交替之機會化而為龍。」
靖康王心中卻更加煩悶憂慮秦台監國事無大小那都是瞞不過他的。單單因為這些事情他心病也加重了幾分接著秦綱的喜報也不入他心短短兩三個月開地數千里是什麼概念?朝廷兵災在即竟然說草原各部紛紛臣服包括先祖都不能取勝的猛人他區區拼湊而來的一兩萬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成就?
他對馬孟符的投降無任何高興的。國家軍制弊端甚多地方軍和中央軍系統過於分明但權責難分。地方雖只是一定程度上節制本地駐軍的權力但調度將軍下的軍伍都是一地之人舉薦武職陞遷軍將竟然以地而起黨閥。大將軍王卓便是這些人中的代表。自己在還好自己不在了呢?
殺人不過頭點地即使糾不出他的過錯也一樣。但是一旦不教而誅牽連過大而動他的位置也不好動的比如自己暗示他一下他就會慌忙請辭但是一有戰事則他的能征善戰就會被眾人水中抬船。只能糾其錯讓他或者回家或者請罪將來蒙上瑕疵,不好東山再起就是起也是受新皇之恩。但時間不饒人這樣的機會還能給自己嗎?靖康王又感覺到頭疼忍不住抓住那融得快沒有了的冰放到頭上。
「黃善!」靖康王叫了一聲。不多時侍中臣子就爬上了龍輦看他頭上冰水冒著而口中不自覺地流口水慌忙給他擦了一下提醒他注意龍體。
「起草詔書叫邦河王子星夜兼程速速趕回商討北地設郡還是建州。他以前有郡王的爵給他剝掉。關親王秦台擅離職權有負孤的厚望不足享親王之爵剝除給他個郡王就差不多了讓他去先王王陵面壁百日。
「清河王子為人寬厚武藝出眾將我前日賜給邦河王子的劍收回來賜予他。告訴他馬球為馬之求不可輕玩。
「封馬孟符為侯爵號仁武。暫時留於長月教習騎兵官職就叫總教習吧封地就設在黑放地其下子弟撥給他一萬予其糧食。」
黃善有點不敢下筆這也太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前兩天他還讚揚秦台卻因一個小錯就送去面壁而賜了人家的東西卻又奪回來奪回來又賜。最不協調的是馬孟符是降將封侯不說連他的親信都又撥給了他一萬男丁將來就是一萬戶列侯都難得受此封賞。「陛下!」黃善有疑地問。
「寫!」靖康王嘴唇上冒了個吐沫泡說。
黃善看他的口水又流得哪都是又給他擦。
「老了不主貴別管這個。寫你的。」靖康王說。
「那些大棉人怎麼安頓?比如婚配落戶。」黃善問。
「在黑放給他們圈一塊肥草地至於他們如何婚配落戶就看人家主子的意思了。朝廷中百業凋零男婚女嫁無空缺讓他自己想辦法吧。」靖康王說「我累了要睡會覺醒來後你說給我。」
就在這一路靖康王短短的幾句話就奠定了被後世稱為「女人之戰」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