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也到了多雨的季節又有了小雨一切都灰濛濛的這天地原野無端端多起了少許的蕭殺。
狄南堂顧不得感受著冷雨撲面在青灰色的街道當中縱馬狂跑。他奔到一處掛著葫蘆的草幡的店舖甩蹬下馬韁繩也不系忙沖沖就進去了。
「先生!先生在不?」他面龐鐵青著大叫。
一個暗褐土色衣服的中年人慌忙撐在小案上站起來問「小少爺的病又惡化了?」
「不停地笑痙攣連連吃不進東西!」狄南堂一步跨上前扯著先生就往外走。
中年人被拉得有些踉蹌他掙了幾下掙不脫便叫嚷「我拿些許藥!」
狄南堂這才知道自己著急過了頭他放手讓先生去拿藥自個慌忙抹去頭上的汗。在他極其不耐中那先生找尋了一陣子終於摸了點藥邊往木箱子裡裝邊說「蜈蚣還有只是缺白頭蚯蚓此時有了雨應該可以找到!」
狄南堂知道先生問醫有個諱就是不給亂問他也不管這蜈蚣是毒蟲著急地說「這金瘡痙可好得了?」
「只要他性子好那就能好的!」先生邊安慰他說邊隨手招了個徒弟。那徒弟笑了笑捧起爐火邊的藥鍋跟在後面。
這病需要靜養受不得半點外界刺激。一家人都不敢進去都守在飛鳥的房子外失了魂兒一樣站著。花流霜見狄南堂帶先生來微微鬆了口氣問「很嚴重!小姐熬不住回家看看大爺能不能找到什麼辦法了!」
狄南堂點了下頭強作鎮定當成自己什麼事也沒有不緊不慢地推門讓先生進去。先生跨進一步突然回頭一邊安排了徒弟點話一邊讓狄南堂找些白蚯蚓。
「要它幹什麼?總不成能治病?」飛孝把眼神在細雨地裡看了一圈說。
花流霜打發家人和孩子們跟著那先生的徒弟一起去找自個雙手交握顰眉不展來回走動。「不礙事!」狄南堂伸手把她拉在身邊說「他命硬著呢死不掉!」
先生進去半天了兩人都苦等不得都很急躁這時聽到有踩濕地裡發出的聲響他們以為是抓蚯蚓的回來了抬頭看卻不是。龍藍采帶著龍琉姝過來旁邊還帶著個穿著黃白衣服的人。那人身後跟著幾個徒弟模樣的從人。
「爺!這是朝廷裡的名先生王子殿下身邊的!」龍藍采站到狄南堂身說隨後她把門推開讓那先生進去。
黃白衣的男子很灑脫面皮白淨大袖握在手中每一步都是一尺多的距離。他也不給旁邊的人說話倨傲地看了一下這就抬腳進去。剛進去他又出來大聲說「怎麼還有土郎中趕走把他給我趕走!」
「兩人總比一人瞧得好!」龍藍采有些驚慌生怕他一個不滿意就走。
狄南堂請來的土醫生也慌忙出來微微驚愕地看著面前的黃白衣服人。他掩上門輕輕地問「你是?」
「太醫你可知道?」男子摸了摸鬍鬚冷然說。
土醫生搖了搖頭看住狄南堂問「什麼是太醫?!」
「給國王王子看病的先生!」狄南堂回答說。他對這位太醫的言行還能承受但怕那老交情的土郎中受不了不由微微歉意一笑。
土郎中姓胡是本地人一手醫術無得挑剔。他聽到這大牌的名頭醬紫色的面孔立刻泛起了興奮的紅暈還伸手作引「噢!是是!你進去!」
等這位大來歷的先生和自己的徒弟們進去狄南堂便問龍藍采「大爺找的?」
「錢不少要還要王子殿下發話才來!」龍藍采有些厭惡地往屋子裡看一眼說「看不好小鳥的病我就把帳一塊算!」
胡郎中彎著腰往門上趴隨後回頭又激動地說「想不到真想不到!只求出來後給我點指點!」他必恭必敬地站著一直到自己的徒弟帶著幾個孩子回來伸著黑手上的陶罐還是一動不動。接著他摸了幾個蚯蚓看讓徒弟拿去洗。
「小少爺離當日淋雨到真正發作差不多七天又有內行的人發現得早提前用了藥不是很嚴重!」胡郎中安慰狄南堂說。
那大牌先生終於出來了他甩手給了狄南堂幾包散劑說「弄些黃連厚樸!加上這些個存命散和玉真散要是不見效那就是沒救了!」
「你?!」龍藍采的脾氣終於發作了。她是出了名的火暴性子聽到這話哪裡還壓得下火這就抬手去打。
狄南堂知道這要打下去就是沖的不是這先生那麼簡單了慌忙攔在妻子面前說「生死有命哪能怪得了先生!」
龍藍采不依狄南堂不得不強挽住她的手。那先生才冷哼一聲停也不停走脫。
龍藍采掙扎去追被狄南堂抱住尤手腳揮動大聲恐嚇。她見那先生走掉卻突然轉移怒火盯住一旁看不出緊張神色的花流霜靜靜地看然後推了狄南堂一把撒氣。
花流霜連忙去勸她龍琉姝也跟著去勸。
「你巴不得兒子死好讓爺入朝做官!」龍藍采走出了好遠恨恨地說「我大哥只是留飛鳥在身邊而已!」
「怎麼會!」花流霜雖然受了委屈卻仍然安慰她說。
「你不要假裝說好話!人人都知道你嫁過來後兩人就厭惡小鳥兒!」龍藍采口不禁言大肆糟蹋他們兩個。
花流霜不知道怎麼回事。龍琉姝卻再清楚不過給花流霜解釋說「我阿爸想留住伯伯可是伯伯卻不願意留下。阿爸只好讓飛鳥留下可伯伯也不同意說兒子是他的是死是活由他說了算。他們兩個都很生氣。」
「原來是這樣!」花流霜微微歎了口氣用手扶住龍藍采說「男人的心思我們總是難明白他們要做什麼我們聽從就是!」
狄南堂遠遠地聽她們談論把手裡的藥給胡郎中進了隔壁的房子。他也不想去看人煎藥也不想去看飛鳥悶悶地躺在氈毯上翻來覆去。花流霜進來看了看也沒敢勸他便又出去。
好長一會後狄南良突然推門進來他慌忙伸手抹了淚痕若無其事地坐起身來。
「靖康有什麼好?」狄南良看住他紅紅的眼睛問。
「都好!」狄南堂說。
「也都不好!」狄南良說「你把家業都拋了難道非要圖個封妻蔭子麼?!要是諸多好祖上也不會隻身一人逃到了這裡。龍爺如此待我家甚厚你在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此去負得起這個義麼?」
狄南堂見他一付說客的模樣心中厭惡揮手趕他不輕不重地說「知道了!」說完自個起身出去再不理會。
狄南良討個沒趣跟上來問飛鳥的病接著安慰了幾句轉話又說「自小聽兄長講一個典故今日又想了起來巢父、許由來。」
巢父、許由都是上古高士一個因聽說有官要做便覺得自己耳朵受污以穎河之水洗耳。當時巢父正在牧牛怕許由洗耳的水污了牛口特地牽牛到上游去飲水。狄南堂年少不得志時常常舉此典故麻醉自己表志淡薄。今日狄南良說來一話兩意一是說狄南堂破了自己先前的話二是說他竟然聽自個說一句半句的就嫌不中聽。
「你無意歸國還家我也不說你你也不要再勸我志向不同就各行各便!」狄南堂呻笑一下止住狄南良自個進了飛鳥的房子。
飛鳥的嘴角上彎卻不是笑而是不得不笑他渾身僵硬小腹肌肉硬綁綁地最是難的莫過於牙關緊合吃不下飯。花流霜和龍藍采正一個人掰他的下巴一人餵他藥粥吃。狄南堂歎了口氣無什麼表情地看看這又走了出去。他心個最是讓人看不透無來由又曾經讓飛鳥做殉品也難怪僕人和蔡彩都在傳言他極討厭兒子。
花流霜回頭看著他推門出去心中卻在想一個人到現在怎麼還不來。
「這兄妹兩個也是的怎個一個病另一個也病!」蔡彩轉著身子晃進來一露面就用尖高的嗓子說話但看到龍藍采的目光就停住了。
「是呀自小就是這樣的!」花流霜點頭承認接著否定蔡彩的高聲嚷嚷「這病最經不得吵我剛把幾個偷進來的孩子趕走!」
「這是邪氣!嚇走了邪物想不好都不成!」蔡彩得到了些底氣得到了撐腰人立刻看住龍藍采大聲地吆喝。
「好啦嫂子你回你屋看看落開從酒樓回來了沒有!」花流霜輕聲曼語地叫她走。
「你們都去吧我伺候人的時候多喂東西我最拿手!」蔡彩走過來搶了碗接著拿了勺子在湯裡抿了幾下樂呵呵地挖出點給飛鳥喂。飛鳥的眼睛還會動轉了兩下努力地合上嘴巴憋了好半天力氣來下嚥食物。
花流霜笑了笑轉過來站到一邊人她上前。蔡彩一邊給說著話一邊把飛鳥的下巴推朝上然後站起來使勁攪和下稀粥斜著碗湊上去。原來這就是她的經驗卻是直接傾倒。龍藍采也是個急性的人卻也覺得這樣吃無什麼。
飛鳥的眼睛飛快地轉著想動手阻攔渾身卻不聽話只含糊地「啊」叫了一聲。花流霜也只是轉個臉便看到飛鳥的嘴巴裡一下倒了半碗的粥半稀半稠的粥水從嘴角下流。
「這兒子還是自個的好!」蔡彩別有用心地回頭笑笑說。
飛鳥開始受嗆接著痙攣張著嘴巴吸吐氣渾身如同中邪般劇烈抖動。花流霜大驚奪了蔡彩的碗推她到一邊看。飛鳥想咳咳不上來胃中又抽搐鼻腔中也辣味翻滾眼淚都流了下來接著又吐。花流霜顧不得責怪兩個毛手的人又推了龍藍采拉傾飛鳥探手抓他嘴巴裡含著的食物同時大聲叫著龍藍采去找胡郎中。
胡郎中還在外面煎藥聽到了立刻過來手忙腳亂地叫花流霜掐住人中自個半爬上炕墊著手敲後背。接著他的徒弟跨步如飛進來在他的喊叫飛快拿了藥箱鞋也不脫就走腳上炕摸出一根竿檔在飛鳥身推。
龍藍采愣愣地看著頹然好久回頭看住連連問著礙事不的蔡彩握手成拳重重打在她臉上。蔡彩尖叫一聲格不住後退幾步然後一屁股蹲在地下鼻血立刻把臉出花她生怕龍藍采再打嚎叫著爬起來奔出去。
痙攣持續了良久飛鳥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天人之間幾進幾出眼淚無端端地控制不住。旁邊的胡郎中邊給他揉捏邊輕聲說著「放鬆!有異物卡在喉嚨裡就動動眼睛!」
飛鳥的情況終於轉定幾人整理著吐的和倒的東西。花流霜想在龍藍采那替蔡彩說句話可事兒過都過了了又無從說起否則便有替人討公道的意思。她歎了口氣把飛鳥窩在被子裡叫住其它人往外走。
出來後花流霜想去看看蔡彩。路過偏室時她卻在走廊裡聽到伯爺子在裡面激動地說著話。飛鳥的伯爺爺是她捎話來勸丈夫的但她萬萬沒想到卻恰恰相反。
「你要是回去帶上我好麼?!」老頭說他蹲對著門滿是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乾癟的嘴巴不受控制地顫抖。
「堂哥們願意不?」狄南堂偎在他身邊問。
「管他們?!他們早忘了根在哪!恨這些兔崽子他們竟然忘了本!做人卻忘了本!」老人哽咽著說。
他的聲音酸酸的竟然讓花流霜有些難過。
「只怕你身子經不起路上的顛簸!」狄南堂說「你若有什麼心願我回了老家辦掉不好嗎?」
「受得受得!我還能騎馬放羊呢!」老人執拗地說幾乎想證明一下給侄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