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刀花馬浪(修改版) 第四卷 第五節
    第四卷金階玉堂青松在任爾東南西北風

    第五節

    次日早上沒有殺豬時的豬叫狄阿鳥也沒有聞豬起舞。

    但偷懶只延遲到天濛濛發亮。他已經習慣早起了都是在往常殺豬時候轉醒花流霜叫他起床晨練他正貓在床上裝懶假裝還在夢鄉哼哼著四處藏頭亂拱花流霜叫了兩下先一步出去。他猛然警覺出其不意地睜開眼睛害怕母親回來時帶著涼水「呼」地一下往床下鑽。

    龍藍采提著個鞋子要過來威脅時狄阿鳥還躲在床底下。可惜床下太髒他打了噴嚏被龍藍采掀開單子看對眼睛。

    狄阿鳥賴笑一下連忙說「我鞋子掉床下了我找一找鞋子。」

    龍藍采不爭執真假問「找到了沒有?」

    狄阿鳥乾笑半天快快地爬出來看阿媽還在看他回來又笑接著猛地跑到院子裡在水井邊拔盆水。夜裡很熱他睡了一身汗剛剛又從床下出來身上很髒四處看一看轉身進了洗澡棚一再倒水。

    他洗起澡來也不消停邊跳動如見鬼邊唱歌「我是一隻可憐鳥每天早上睡不好。」他突然停了下來四處警惕從缸邊的木頭縫裡抽出張鏡子照照鏡子咧咧嘴巴看看牙齒蘸水抹著眉毛說「不知道阿雪找不找她的鏡子。」

    他不是很滿意自己的長相卻安慰說「黑點莊重。」

    他把鏡子藏好擦了擦身上的水穿上自己的短褲出來到處炫耀胳膊上的肌肉般蜷著胳膊四處走動看阿爸在水井邊洗臉也立刻過去再次掄起胳膊讓肌腱隆起。

    狄南堂怪異地看著他問「你有事給阿爸說嗎?」

    狄阿鳥看看自己胳膊上的老鼠看住阿爸問「怎麼樣?」

    狄南堂放下布巾微笑著說「我看看。」說完把兩隻粗大的指頭放上一按。

    狄阿鳥慘叫了一下再看軟了的「老鼠」酸疼半哭半笑著說「怎麼可能?」

    「快穿衣裳遲早阿爸按不動。」狄南堂笑一笑拍拍他「你妹妹和阿媽們先去玩了阿爸等你。」

    這個早上狄阿鳥很是勤奮不停地撐牛(俯臥撐在過去的叫法)休息時道貌岸然地給狄阿雪說「阿哥今兒起就要掙錢養家你得要聽阿哥的話。阿哥說一是一明白嗎?」

    狄阿雪莫名其妙地看住阿爸阿媽過了一會兒才知道狄阿鳥有求於人想改變自己那一頭的小辮子紮起爵來並說「今年十四該束髮了。」

    龍藍采抓過他的辮子團半天卻不明白說「好好的很好看的。」

    狄阿鳥歎了口氣說「要和二牛哥一起做生意了總要讓人不能小看吧。」

    看一家人都不理解他立刻苦悶地笑笑哼哼兩句說「有什麼了不起!?我自己束起來?」他這麼說了回去也這麼做對坐水盆整弄他的頭髮直到二牛喊他一起出去他才結束水盆邊的奮鬥只是把頭髮用繩子歪紮在腦袋後面垂在背上。

    逛街逛到中午他還特地買了涼帽遮住太陽免得面孔黑上加黑而後他特別愛惜相貌連夜晚坐到月亮下也帶上帽子在房子裡見燈光也遮住面孔。

    一家人從來都沒想過他想白起來只覺得他詭異到極點。

    等真相大白的時候眾人都當成笑談一有空就笑著提醒他監督他就連二牛的瞎眼老娘見狄阿鳥都問「小鳥你今天忘記帶帽子了沒?」

    最先受不了的不是旁觀者反而是越來越堅持不住的狄阿鳥。

    他很快受不了弄直頭髮的苦差事更不要說時時帶帽遮陽的習慣夜晚不見光的無奈一開始故意忘記帶在人家提醒中表示一次半次不要緊接著乾脆弄丟帽子誰知丟一個來兩個二牛媳婦把出嫁前的白蔑子的小涼帽也給了他。

    狄阿鳥終於見帽色變正式宣佈自己已經很「白」了。

    當然「美男子」計劃的夭折還和他們面臨的困難有關。

    在如此急著找房子的時候讓一本正經努力賺錢養家的人連帶勞累思考還要兼顧美容?

    開舖子首先就要定鋪子的位置租賃房子。肉店時間久了肯定有異味不能放在熏香店家的旁邊;要靠近牲口行方便採購;要和類似的鋪子放在一起不能一堆兵器鋪一排衣物鋪之類的地方裡否則八百年都沒人過去要肉;而且酒樓飯館貴族大戶都靠內城店也要靠近內城。

    二牛和狄阿鳥跑了四、五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

    狄阿鳥對狄南堂的崇敬越來越如滔滔江水無論在一起吃飯中還是在晨練喘氣中都努力撬阿爸的東西但狄南堂偏偏有興趣了給他個引子沒興趣時根本不搭理。

    最終拐了一大圈狄阿鳥還是把眼睛瞄準東市。

    二牛是個很隨和的人不管狄阿鳥大小只要聽著在理就願意聽從這就在狄阿鳥不斷改變的理由中再次「巡查」在東市。

    東市熱鬧如故並不因為二牛的不在就稍微變樣。

    太陽如同火炬兩人如同火上的螞蚱。

    隨著正午過後越來越熱的天氣「螞蚱」們終於在日中午縮到了一排攤子後那裡有一溜陰涼兩人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盯住對面的店舖。

    「這家酒坊的酒很不錯的。」二牛懷念地看住兩人盯了兩天掛牌轉讓的酒鋪說「我爹還在的時候他就經常讓我到這裡打散酒回家。可是現在也開不下去了。」

    狄阿鳥用布巾蘸蘸被汗水浸紅的眼睛看住酒鋪大大的「轉讓」幾字問「為什麼?」

    「聽說打仗的時候師傅回南面老家了。徒弟不像話偷偷兌水把省下的酒轉賣還偷挖了老釀斷了酒鋪的根基。」二牛說「後來不知道又兌了什麼好像喝死了人惹了官司吧封了一陣鋪子。」

    「重新再來嘛阿爸告訴我生意總會出意外的。」

    狄阿鳥只是盯住門口來往提菜的人又看往對面突然問「對面也鄰街嗎?」

    二牛點點頭看狄阿鳥跳出去拉住他「我們到哪弄那麼多錢?不盤人家的酒坊人家豈會讓旺鋪?」

    狄阿鳥卻興奮地叫臉孔因激動黑中帶紅說「沒關係。哼哼!就要它。」他大搖大擺地送了遞步子上去像是挑釁的無賴。二牛連忙跟上再拉說酒坊中還存有老釀不是小數。

    ※

    酒店的東家兼師傅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他花白的鬍鬚和一雙可親的眼睛見他們進來問起招呼兩人說「自家想轉讓鋪子不釀酒了也沒有存酒。」

    他認識二牛狐疑地看了一眼只是笑了一下招呼二牛「這不是老張家的二牛嗎?怎麼你也想轉行做酒?」

    他吞吞吐吐只是客套地說了一會話好多事都隱在背後想說又不願意說但還是忍住沒吭聲。

    「轉讓鋪子是吧?」狄阿鳥恩了一聲開門見山地問「多少錢?」

    「阿爹!」一個黃鸝一樣的聲音響起接著是綿軟的腳步聲一個明目善睞美麗少女搖著柔軟的步子走了出來。

    女人的年齡是難以看出來的狄阿鳥只覺得她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可不自覺地受不住她那極大的殺傷力只是貪婪地盯住大看她那飽滿的胸部幾乎要跳出來一樣在裸肩半吊的衣服裡顫動。好一會兒他才結巴地給少女「這——這衣服真好看。」

    二牛看了一眼立刻轉過不敢看這少女唯一的缺點就是不會上妝上妝太濃有點像風塵中的女子。

    狄阿鳥雖然修身高大但稚氣的面孔卻是騙不了人的少女止住自己老爹很嫵媚地一笑故意沖狄阿鳥送幾個秋波但心中卻對狄阿鳥沒半分好感只是暗中罵著小色鬼。

    她輕快地拉住狄阿鳥讓他到鋪子裡看招呼二牛說「二牛。我們家的酒那是出了名的好釀酒釀了四代因為出了點小問題才要放手的。我阿爹年紀大了我也是遲早要嫁人的也沒將來就不想熬在上面了。」

    狄阿鳥鼻子聞著她身上濃郁的香味舌頭打直幾乎快趴到她胸口了把心底的話都往外倒「我們不會釀酒的你們繼續釀你們的酒我們找個更好的位置給你們換一下還願意出錢幫你們度過難關。」

    少女眼珠飛快地轉動欺身到二牛身邊「二牛哥兒你也知道的我們家在南方是不能留在這裡的。我折價便宜一些你們聘請一個酒師傅這時候酒師傅好找得很。」

    這本來不是二牛的主意他也不在行只是傻傻地躲了一下指住狄阿鳥說「給他說說。」

    少女摸到重心在哪了看住狄阿鳥決心吃定他轉眼發覺自家老爹臉上還殘留著內心的煎熬狠狠地瞪過去把他瞪走最後拉住狄阿鳥指著四周的釀酒槽和煮酒的爐子粗略地講造酒步驟表示願意提供造酒良方。

    狄阿鳥偎依著這位阿姐趁她老爹暫時離開攬住腰肢讓二牛在一旁興歎還說「這樣吧?!你們不用再回去留下跟我?」

    少女厭惡地推過他說「你虧了不再管我們耍賴呢?」

    狄阿鳥左問問右問問突然覺得自己已經抓住了他們的要害——困迫立刻一改色樣說「酒市冷淡你們惹了官司丟了聲譽一口價十個金幣。」

    少女這才知道他的色咪咪都是做出來暗中為自己犧牲色像不值。

    她推著狄阿鳥往外走說「我家幾代的酒坊卻只值十金你這是落井下石。」

    二牛也覺得過分連忙給狄阿鳥眼色。狄阿鳥卻不聽他的攤手大講道理說「我要了後要包攬生意要給你們分紅要雇夥計要收拾爛攤子要恢復你們的名譽……你們都掛出這麼長時間的『轉讓』有沒有人要?根本沒有人要為什麼沒有人要?!因為你這些傢伙什除了釀酒沒用?!更不要說釀酒的酒坊出事釀酒誰敢?!除了我沒人給十金!」說完指著自己很成熟地說「吃虧的是我。」

    「那倒也是。」少女冷靜地回答要求說「我和阿爹都留下來給你釀酒不論償賠你每月要給基本的月錢不能解雇我們就是破產了也要給錢。」

    狄阿鳥團著手四處看了一下見董老爹不知道去哪了心說「趁老子不在趕快把她唬住。」想到這裡連忙要帳薄。二牛拉住他偷偷地問「你不要回家說說嗎?你阿媽還不知道。」

    狄阿鳥最害怕別人覺得自己沒有誠意不實心談買賣大大咧咧地說「我阿媽拿著的是我的錢我做不了主?!」

    兩人討價還價了半天少女方把賬本捧來狄阿鳥一目十行發現酒坊一直利潤很大臨不營業前扣除越來越高的酒稅還有很可觀的利潤那自然無半分猶豫快速要了紙筆叫少女坐在一邊邊商量邊寫契約生怕她老子殺出來不願意拉住她欺騙「我剛才給你阿爸在外面說過他是點頭了的就這麼說一口價。」

    少女說「十五。」

    狄阿鳥躊躇片刻下定決心說「十三個。」

    十來金不是一筆小錢二牛有點兒慌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然而雙方還是寫明交割約定並定到明後之日。

    狄阿鳥拿一份契約走起路來輕飄飄的一路刨頭問要不要算二牛一份聽二牛只顧往外倒緊張大話說「阿哥。十三個金幣買一家酒坊。接下來時城裡干咱肉鋪城外釀咱酒多麼了不得?!」

    這麼一說二牛也回過味來這不是為了開肉鋪要酒坊而是得了兩個釀酒可以到鄉下釀鄉下的房屋幾乎不算錢等於是十三個金幣盤了一所旺鋪另買一個酒坊。他有些良心不安說「他那酒坊到底值多少錢?」

    狄阿鳥也不太清楚說「上百金吧那些破舊的甕酒槽酒海亂七八糟的東西真要按新的買真不好說更不要說還有兩個活人一些陳年老釀。再沒有也得一兩桶吧?!」

    他們回到家裡狄阿鳥更是迫不及待到處嚷嚷自己講價的細節說自己不為女色所迷。眾人都覺得他了不起惟有風月樂呵呵不以為然。

    狄阿鳥心裡驕傲飄然不知所以連老師都不叫「老頭。你教導有功改天給你帶些陳釀讓你嘗嘗。」風月正在喝酒喝了一口品了一下問「不錯。你知道這是什麼釀的酒?」狄阿鳥更加得意說「糧食!我能連這個都不知道?」

    風月老師邊說邊往一邊走「噢你還知道!」

    花流霜笑著去問風月只是賣弄玄虛卻不直言。狄南堂在吏部等差事空坐一天夾本書早早回來狄阿雪搶先一步回報狄南堂也搖搖頭歎氣發笑問他「是呀你得了個寶貝機不可失快送錢過去吧。」

    狄阿鳥抓了抓頭連連點頭「說對!對!要抓緊看準是一回事還不能讓人變卦。阿爸真有一手。」

    花流霜私下問風月先生為什麼笑狄南堂這便告訴說「他賠了也賺了只要他造酒他就賠。眼下農田成片荒蕪朝廷又戰事不斷急於儲蓄糧食朝廷要干預甚至頒布禁酒令……那家鋪子被封應該不是喝酒死人而是追釀酒用的糧食現在破了產估計正在用老釀補債務。狄阿鳥要是規規矩矩地做生意能賺才怪?!那父女倒是寶貝你想朝廷能封鋪追糧食的酒坊小得了嗎?!憑人家這一點不釀酒也值得收羅你多給阿鳥支些經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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