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懵懵垂髫求琴藝騎從悠哉富家翁
二十二節
夕陽從山後升起刺眼的陽光將十八里的拐子灘照得通亮。數日來已有計不清多少人馬從這兒道通過僅是晨風一卷馬蹄趟松的土層上便揚起草塵一片。
草灘靜了半晌坳後的飛雁剛敢棲息又是一撥人馬要趁這晚風。
這支馬隊是龍擺尾的後隊。最先露頭的是四個少年他們早被這鞍馬勞頓的行軍折磨得消沉鬆鬆垮垮靠在馬鞍上。隨後二百餘人的隊伍夾雜馱馬斜斜馳來。
一個身材瘦長、神色剽悍的老者並不懈怠時而在隊伍首尾振馬走動時而神色嚴肅和人說話。他是龍寶川同母異父的哥哥隨母嫁入時改姓為龍單名一個袞字眼下主掌這支馬隊。
很快一輛勒勒車自後攆上。龍琉姝從車裡露出頭來問「阿爺。這什麼時候能到漠北呀?」
他笑了一笑溫和地說「這就吃不消啦?!我們已經算是養尊處優了。龍擺尾隔三岔五送來獵物糧秣根本不需你們動手。那些百姓家的孩子要一邊行軍一邊打獵不是好好的?」
圍在她周圍的少年閒話閒說時好幾次想到回家這下得了龍袞的諄諄教導無不噓唏自個不如百姓家的少年無仗可打就這樣兒從南走到北不被太陽曬乾也悶死。老人聽著他們的爭辯不由歎息。他和龍血遠一些就拿龍血為例誇他總跑到前面見前路派回的人就問。龍琉姝琢磨過龍血的想法尤不服氣嚷著讓龍血來跟前自個說。
老人都離開了他們還在唧唧喳喳地說龍血。正說著龍血自前面回來。他晃著馬鞭扯著憨嗓門高歌頗有點春風得意的味道。近處的人也不知道這傢伙碰到什麼歡喜事僅僅提醒龍琉姝「看他騎了匹遛花馬。」
幾人交換眼神兒幾乎同時想到飛鳥。一個激動的少年說「攆上狄飛鳥了!我們把臉蒙上也去要匹好馬騎。」
龍琉姝怪他的主意餿擺了擺手問「他能把成千成百的馬都帶在身邊呀?」
問傻了對方她就使勁喊龍血。龍血離開和自己說話的人兒一來到就扯著馬頭晃兩晃說「這馬怎麼樣?阿鳥說這是最好的一匹給我留的。」
有妒忌的人中傷說「就給你一匹馬看讓你歡喜的?」
龍血不吃他那一套說「是我沒趕上接馬尿不該去分戰利品。阿鳥送我馬是對我的情誼。情誼呀!嘿嘿你們就不要想了!」說完他就看向身後——臉露癟色的一個用行動告訴大伙那個就是沒要著馬的。
不一會他又晃過馬頭補充「他要發給大人連寶法爺的也沒少!我都勸他呢你們說我們還沒有長大賺點血汗容易嗎?!」
龍琉姝第一個不信反駁「你又被他騙了。是他說給你的吧?他會發人還發給大人寶法阿叔?」
龍血說「你不信算了!他不騙我我也沒騙你。」
龍琉姝心裡進了蟲子癢癢地撓立刻督促發問「他呢?!你帶我們去。」
※※※
曠野茫茫星空壯麗。涼風徐徐拂來幾處篝火吐出的煙花紛飛一片。掛著馬燈的來客就像是從蒼穹的一端走到另一端近了才把人面看得真切。龍寶法把幾個男人說給逢術認識然後拍了一拍壓了腰肢烤肉的飛鳥問他「誒小子講什麼呢?!琉姝小姐也來看你了去給她說說你是怎樣掙到你的馬的。」
飛鳥仍不願停掉一半的話頭只分神看了一眼就沖一個壯漢提高聲音「……獵人早上出門發覺門口多了隻羊。啊?!奇怪了不?羊怎麼會有一隻羊呢……」
逢術抬頭看到龍琉姝下馬心裡高興就給阿鳥說「不講這個了。你不看阿孝都打瞌睡了?去玩去吧。」
飛孝耳朵一動眼睛開了幾分嘟囔說「還在講呀我小時候就聽夠了!」他就打了哈欠從屁股後面摸出一片竹皮不看路就走一頭和往裡蹦的龍血碰個滿懷。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後勾肩搭背地站並齊等著飛鳥到身邊。
不想那大漢卻聽出了興致就著酒肉問飛鳥「是那頭老虎叼來的?」
飛鳥本已往外走去卻又提著肉回來非常肯定地點頭。逢術怕漢子信以為真笑道「別聽他的。保不準老虎養好了傷還去尋仇呢?那哪會有准呢千百回也不遇一次。」
飛鳥處心積慮要給他們灌輸的仁愛之心這下當眾被駁得實在立刻沖逢術大嚷「你怎麼知道千百回不遇一次?那老虎就沒有長心。」
少年少女就等著飛鳥呢很不耐煩。龍琉姝自小跟著阿爸不怕在陌生大人面前說話接過來就要飛鳥好看「老虎長得是老虎心人長的是人心。老虎心裡就想吃肉而有些人的心裡呀就想要錢。」
飛鳥愕然而男人們都哈哈大笑。
少年引了火把添出一堆新火個個坐下。
前次穿漫山巒身畔雖是崇山峻嶺卻是一條又近又光、心中熟悉的好路追敵北向則完全不同半天的烈風就能吹花人臉而那日頭一高毒狼一樣噬人面皮。龍琉姝還好北上不到三里得了輛車坐招手就有上好的羊肉飛鳥和飛孝卻不同。逢術是不會寵人的粗人哥倆的乾糧、水、草料、柴均要親力親為。幸好他們是不怕折騰的破爛革皮騎馬追逐行獵從不拉下。
少年們看著他笑瞇瞇的黑面皮心情難以形容大多第一句都以「阿鳥你得了多少馬」開頭連龍琉姝也不例外。飛鳥猛啃狍子肉心裡警惕。龍血以口型告訴他個「要馬」他立刻就回問「你們來看我嗎?不會是惦記著我的馬吧?!」
曾格絮絮和錢串串都是女孩子扯著銀鈴一樣的聲音反問「你給嗎?」
飛孝立刻搖頭回答說「不給!你們沒出力也不該要。」
曾格絮絮欠了欠身坐到飛鳥身邊剛剛鼓脹的胸脯碰到飛鳥的胳膊。她笑吟吟地白了飛孝一眼嬌聲嬌氣地央求「我給阿鳥要又沒給你要。阿鳥你也不肯給我一匹嗎?!我的馬難看死了阿爸就是不肯給我換。要是你挑一匹好看的花馬給我以後別人再送我吃的我都分給你一半。」
龍琉姝唏了一聲不高興地看到一旁心想剛才還在一起說他吝嗇一轉臉就要馬太不要臉了。繼而她又露出一絲笑意心說我還不瞭解阿鳥給你才怪呢?
她看著飛鳥也不再出言取笑而是撥了撥火幽幽說道「你能不能不再貪財?!你是我阿弟說出去連我都被人家笑話。」
飛鳥意外地「咦」了一聲。
曾格絮絮等他的話呢扯了他的衣服晃了幾晃央求說「給我一匹嗎?」
飛鳥點點頭「好!不過……」
曾格絮絮立刻給了他個香吻發出「唄」地一聲引得幾個少年妒忌。飛鳥紅到脖子根連忙用手指去抓吻痕。然而他被曾格絮絮扯自己扯得很緊只是訥訥說「不過……不過……」
飛孝對阿哥失望龍血卻盯著曾格絮絮的胸脯看。曾格絮絮撅起嘴巴面孔嬌紅「還不過呀是不是再讓我親你一下?!」
錢串串大叫「我也要一匹。都給她了也要給我。龍颯你呢你不要?」她覺得龍琉姝有些安靜就看一眼。
龍琉姝有些失落不快地問她「你也要親他一下呀?!」
飛鳥終於把「不過」之後的話吐了出來「要講一個故事!誰講『老虎報恩』講得好我就給誰一匹馬!」
飛孝聽夠了本能地嘀咕「老虎報恩?!」
飛鳥毫不遲疑地肯定他「嗯!老虎報恩。」
一個少年不快地嚷「狄飛鳥你太可笑了!你不過是想和曾格絮絮好?!說什麼第一個會講什麼故事?!真是一個虛偽的人。曾格絮絮一匹馬你就把自己賣啦?」
※※※
逢術過來拉飛鳥、飛孝睡覺時他們兩個已經睡倒了。他看龍琉姝悶悶不樂以為是因為飛鳥不肯給她馬兒就喊了她一聲背過人說「琉姝小姐你怪阿鳥吝嗇嗎?!中原人常說無功不祿!倘若沒有為阿鳥出力的人也能分到馬那些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的人能服氣嗎?」
龍琉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失落就順著他的話說「可他找借口給了曾格絮絮一匹馬。」
逢術問「什麼借口?」
龍琉姝給他講了一下發牢騷說「我阿爸沒有兒子我也沒有阿弟。可不管怎麼對他好他都會耍心眼糊弄我騙我氣我!」
逢術也捉摸不透沉默一會安慰她說「他怎麼會和曾格絮絮好上?從不見他們來往!別怕他再做什麼錯事你給我講。我讓他阿爸阿媽管他。」
龍琉姝心情好了一些回到車上躺下發覺側身躺下的錢串串睜著亮亮的眼睛。她縮起雙腿貼近了告訴龍琉姝「曾格絮絮這個浪蹄子說阿鳥好玩還問龍血阿鳥得了多少馬睡也睡到阿鳥身邊是不是想嫁給他?」
龍琉姝表露出一絲輕蔑說「讓她試試。我讓她嫁誰她嫁誰!我阿弟不是說誰講『老虎報恩』講得好給誰挑一匹好馬?你也聽了暗地裡練練看講好了我阿弟給你馬不給。」
錢串串「嗯」了一聲又一次低聲問「什麼時候講『老虎報恩』你阿弟肯和我們一起去拜塞嗎?」
龍琉姝倒不擔心這個蠻有把握地說「看他被太陽曬得嘴上都是白皮能不願意和我們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