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刀花馬浪(修改版) 第二卷 第五節
    第二卷懵懵垂髫求琴藝騎從悠哉富家翁

    第五節

    大概是考慮到老宅在西鎮龍家圈出小片別院給狄阿鳥他們住去到那兒已有兩名使女負責打理。狄阿鳥看到明窗亮幾的非常滿意樂顛顛地跟著到舊宅搬東西。半路踩雪迎風跑得正喘氣段晚容拿著一個暖熱乎的蘋果追上邊遞邊不太自然地笑「我還以為是發的呢原來不是!」

    狄阿鳥奇怪地她有蘋果不吃毫不客氣地接到手裡但還是又遞回去找個可以一起壞肚子的同伴「那你吃吧!我已經吃了好多!」

    段晚容搖頭不接推脫了幾步遠。狄阿鳥頂不住蘋果的誘惑只好又喝著寒風啃咬不一會吃下的已經是冰坨一樣的硬塊。忙在前面的余山漢只顧和幫忙的人挪運東西並不知道不然一定會強行制止。

    蘋果受凍反而讓人覺得更甜更好吃。他哪管冷熱直吃下大半才感覺肚子裡腸氣滾動便皺了眉把自己手裡提的幾物一丟抱著肚子就往一旁的空地裡鑽好長一會才跑回來。

    段晚容叫著「壞了」「壞肚子了」。問他他也不忙說只是仇恨地看住沾滿雪、凍在雪地上的半拉蘋果撿起來又啃。

    「阿姐別告訴我阿爸!」狄阿鳥使勁吸吸凍干的鼻孔使勁地眨著眼睛噗捻嘴巴繼而表情嚴肅地吃剩下的蘋果「真壞了肚子不知道耳朵掉不掉!」

    「那你還吃?」段晚容連忙從他手裡搶去蘋果遠遠扔到別人家裡去。

    「長生天喜歡勇敢的巴特爾一定能管管那老頭不再讓我拉肚子!」狄阿鳥嘀咕出理由把眼睛瞇縫成一條縫緊緊地抿著嘴巴半抱著肚子紮在雪上腮幫子緊隨肚子裡的勁道扭曲。接著他也不再多說話不聲不響地回去找了個熱地方坐一坐。段晚容怕他這是要掉耳朵飛快地去找余山漢見人就說害得家裡出入的人都來看。

    狄阿鳥被他們嚷得坐不住只好抱著自己的寶貝小小馬和哈達達左躲右藏換找其它熱和的地方暖肚囊。余山漢回頭找來看他竟抱著狗睡著了。

    ※※※

    兩天後學堂排班。包括龍琉姝在內的許多舊相識接連到來。他們一碰到了狄阿鳥就追算舊賬繼而將許多孩子帶動。大小孩子分出兩班整日亂得乒乓著響雪團四飛打惱了就拽在一起幹架。這樣玩鬧了好幾天才便派出四個年級八個班。

    儘管孩子有大有小學堂有意開設數學行文政史部軍武技等課程但每班都從句讀和簡單數學學起。狄阿鳥是啟蒙甲班的一個很碰巧地和龍妙妙做了同窗。

    上學對於野跑鬥勇的當地男孩子來說是件百無聊賴的事兒打鬧就像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性。有人帶著短刀弓箭鑿案子射木頭大點的還騎了馬兒來胡亂踏。回頭有人說給家長家長也覺得該這麼著。

    啟蒙甲班只有八個學生加上學生的伴讀湊了二十二人也打鬧得利害。還沒有正式開課狄阿鳥就和同班王本丟髀石嘔上了氣。他見王本輸不起不但叫嚷自己的阿叔是先生還老愛和龍妙妙合起來打自己的小報告就把贏來的髀石、錢子還給他幾個。不料這事讓狄阿鳥的師兄們知道了他們討到班上把胖胖的王本摁倒在地搶光搶淨。

    王本是龍妙妙的親戚龍妙妙賺了他三個雞腿硬沒有把他一身的寶貝要回來只好天天帶他去找阿姐。龍琉姝問來問去幾個男孩子也不買賬說是狄阿鳥贏的要要也該阿鳥要。這原本是不想還東西的借口可王本卻因而和狄阿鳥好上了日日勾結自己家的王壬一和狄阿鳥勾肩搭背地稱雄啟蒙班揍外來的孩子搶他們的東西。

    至於上課小孩子一覺得自己如何地有面子就不會好好地聽話上課更不會老實也好在淘氣的男孩子面前顯得更加無所畏懼。

    算是正式的第一節課是句讀。姓孟的本地老先生肚裡也沒貨就裹著羊皮襖反覆地教幾個簡單的字讓大家練。段晚容很認真地一筆一劃地練習。而前面的王本卻在家學過這幾個一、一二、二的字就扭頭找狄阿鳥要學女孩子一樣抓子。狄阿鳥不會玩玩了一會打了個呵欠睡著了。先生也不怎麼管。

    不知道是不是嫌跪趴在桌子上不舒服他竟窩到書幾下面睡了在甜夢裡發笑。龍妙妙早就瞄得死死的站起來喊了先生指跟一個小貓兒一樣圈著的狄阿鳥說「老師有人在睡覺!」

    段晚容趕快去拖狄阿鳥卻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翻了個身把書幾推都出了好遠。

    有兩個男孩子坐不住趁全部孩子的視線全部都集中老孟先生轉臉的時機站起來往外溜站在門口和剛爬起來的狄阿鳥打招呼。

    狄阿鳥揉了揉眼睛一看到有人在門口問一句「放學了嗎?」站起來要走。老先生大為惱火怒敲了他一記想也不想就罰他寫字。狄阿鳥疑惑了半天換來更多的笑聲。龍妙妙大為得意不但仰著眉毛瞥他還伸出自己的腿打算暗中絆人用。

    狄阿鳥嘀咕著趴回自己的位置在那兒胡寫亂畫大字半頁小字圈蛋好不容易應付到下課見到兩個逃走的孩子問問才知道他倆一點事也沒有心中便已躍躍欲試。接下來數學課的先生是龍家的門客不但年輕還只把數學的基本計算方法一講就問孩子家裡有多少羊的問題。這投得狄阿鳥的心意。他和王本不知比那些連數都數不十幾的孩子好到那去就邊玩些小動作邊爭先恐後地回答。

    這樣上了許多天連數學課也沒了意思。天天摸不幾下髀石和弓箭狄阿鳥手上癢癢的就再也忍不住了接二連三逃出去玩回到家裡則應付段晚容在余山漢那裡告下的狀說「那老孟先生的字我都會。他寫的還是錯的我說他他還不願意不讓我去上課!」

    余山漢不信心想人家是老師你反過來要教人家?人家不覺得顏面無存才怪。他自己也寫不了幾個字看到狄阿鳥在雪上畫了幾個歪字擺道理就記下回頭自己問別人一問果然狄阿鳥的對而自學認字的老孟先生常常寫錯偏旁奇怪了。怕狄阿鳥故意給自己貼光把老師寫的字寫錯他又耐心地問段晚容問過才相信狄阿鳥的話。

    久來久之查誰對誰錯引發狄阿鳥的興趣他乾脆找出一本句讀本自己當老師教無所事事的余漢山兩名使女和段晚容讀書。

    大家有些莫名其妙一開始都不怎麼睬他就把事兒說給來看狄阿鳥的花流霜。花流霜倒也為這樣的先生發愁就讓他們跟著狄阿鳥學調動狄阿鳥的熱情。她勸余山漢說「你整天練功夫也不是辦法要是識了些字閒得發慌的時候可以讀些書。不說其它的那些兵書總要讀罷將來也好跟你主公幹大事!」余漢山覺得有道理日日向狄阿鳥學習逼迫狄阿鳥去學自己也不會的兵書雜記上的複雜文字。而狄阿鳥寫會之後又故意拿到課上問老孟先生。老孟先生幾乎要被他氣瘋了見他就躲得遠遠的最後乾脆回家抱孫子。

    花流霜更不放心了讓余山漢打聽哪個老師好出點錢讓他私下教狄阿鳥尋了一個又一個都只能讓狄阿鳥更加得意。大人都犯愁心想別人也未必沒有學問可會這不會那會靖康文不會其它文字被他幾個花招給鎮住自己都不好意思來了這怎麼行?這北疆生蠻之地像他父親那般的人到哪找?

    花流霜見他習武無心讀書不成又不能領回家就鄭重地讓人給他二叔遞信讓他務必在中原收羅個能降孩子的先生。先生還沒有找狄南堂就在她那兒給狄阿鳥了特許說孩子去打獵也是學習生存之道就怕不學習還無事終日傻漚發愣。她氣不忿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讓余山漢督促他勤練武藝一旦外出不提五隻老鼠回來不給吃飯。

    之後在家狄阿鳥跟著余漢山裝模作樣地練習武技出門則忙著找老鼠洞攢老鼠只要一去上課那就犯渾要麼胡亂讀其他書要麼玩畫畫要麼做小動作要麼流著口水睡覺頂嘴頂得沒有先生不怕。

    混到過年回家狄南堂意外地發現他箭法越來越好似似而非的道理也越來越多便偷偷給花流霜說「孩子玩也是學!他去打獵得辨別野物知道怎麼生火懂得那些大孩子給他說什麼在做什麼吧?找本介紹山川河流野物的書放在他眼前他肯定會翻開似懂非懂地瞅直到明白為止。至於去難為先生何嘗不是被先生難為也有自己臉面無存的時候!這時他會怎麼辦?非自己翻一遍書不可!

    「只是怕他比起其它的孩子越發地驕傲。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一旦驕傲總有錯要犯你就得等他做了自己也知道的蠢事後再好好地教訓!這幾天你就可以考問他自己翻書翻來的字一旦他有錯你只需把正確地說一遍他肯定能死死地記住。他本來就認了不少字這年下一個月天天又灌字過後還怕他不能讀些簡單的書文?」

    花流霜試了一試果然狄阿鳥對不認識的讀不准的難記的字特別上心一卡就臉紅脖子粗地藏起來寫讀回頭變了法兒偷問阿爸在阿爸的鼓勵下竟用已學會的字注了本疑難雜字發音的小冊子。

    年後回到學校他當真是威風八面什麼都會連高年級的學生遇到難寫的字都跑來讓他看。這讓他更怕自己遇到不認識的字句法怕也只有段晚容和余山漢才知道他不上課的時候用功得要死有時連趙嬸夜晚不能讀書的巴掌都忘掉了。

    這時句讀課改稱行文課新先生見課上鎮不住只好眼睜睜地看他找來好友「螞蟻」和「屁牛」頂課而自己隔不幾天就跟著年齡稍大的孩子去山林邊上打獵。

    當記載動植物的雜說和山川河流圖悄悄出現後他也不懂裝懂地研究以便在一群少年的面前出口說「今天我們到馬耳朵山後的坳子裡吧不遠還有林子。」

    因為他讀書的目的性越來越強看了就有深刻的印象余山漢常常懷疑他過目不忘。

    ※※※

    又是幾個月過去了「笨笨」成長許多有大狗般大小。能站個東西騎半大馬兒的狄阿鳥非常高興時常帶它和哈達達出去轉圈等著自己有乘它追逐的一天。這時余山漢怕他野起來不回家次日不讓自己跟著就隨別人亂跑就會叫上段晚容緊緊跟在後面。

    他們把四處走動叫遛馬。

    ※※※

    這天隨著市場的擴大和政治版圖的擴伸越來越繁榮的街上竟開了家歌舞堂館。幾人走過這裡聽到悠揚的樂器看到許多稀奇的殷實的漢子泊了馬車來看就停下看一看。狄阿鳥伸頭發問余山漢也只知道是樂器卻不清楚到底是什麼發出來的。他怕好奇的狄阿鳥纏著不肯走就早一步把狄阿鳥從人家的車馬轅上扯下。

    狄阿鳥扭了幾扭頭直到看到前面不遠聚集了一群穿著短衣的窮漢在一截草棚下敲刀低歌才轉移注意力。余山漢看著他們發起一陣感慨也不管身畔是大人還是孩子就說「以前咱雍人質樸重武以擊刀劍和歌為樂因而男人們打仗無人願意背後受傷這才擁有天下無敵的鐵騎和銳士稱霸天下!可惜呀如今卻貪於安逸享樂時常被遊牧人騷擾。」

    段晚容抬抬頭疑惑地看看繼而聽到跑到前面的狄阿鳥愉快地喊「快看。一個人在彈木頭好奇怪呀!」撇撇嘴巴嚷他「什麼都要去看!是敲木頭的呀還不如回家?!」

    余山漢分神一聽耳邊游了幾絲蕭蕭琴音再一看一名修身的藝人忘情地撫琴灰白的頭髮時候隨著節奏擺動。明顯周圍是琴聲激起的共鳴。

    這人一定是落難的貴族這份上了還抱著那高雅的勁兒余山漢心裡這什想便走到跟前看準一個黑瓦罐投了點錢歎氣說「我也聽不懂見你也是背井離鄉奉勸你一句丟了這玩意用手腳力氣養活自己吧!這裡哪有人聽得懂呢?」

    「謝了!聽不懂才有錢賺!」藝人停住琴聲一張蒼悴發白而又有皺紋的面孔呈露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即客客氣氣又拒人於千里之外說道「我又不是歌伎能回頭做個良家人?!勸當勸之勸是為可勸!」

    余山漢訥訥一笑見狄阿鳥彎腰摸了人家的琴連忙扯了一把說「別亂摸人家的東西!」狄阿鳥使勁掙著身子好奇地問那藝人「你會萬人敵嗎?!阿叔剛才說男人們敲兵器唱歌打仗就不願意讓背後受傷你能讓他們敲打兵器一定會萬人敵!」

    老藝人猛地一睜眼睛現出幾絲吃驚幾絲寒光極為嚇人。余山漢連忙又扯狄阿鳥狄阿鳥卻給他急吼嚷「你怎麼老拉我走!我想學學怎麼摸這木頭繩還要學萬人敵。他讓摸摸不壞。我偷偷拽過司薛何只斤的馬頭琴可司薛何只斤擰擰還能拉。現在我光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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