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斗萬艷杯 第三部 魔掌佛心(續)終結篇 第二十三章
    香爐暗襲江玉帆凝目向內一看,只見室內一燈如豆,神態莊嚴慈祥的慧如老師太,盤膝坐在一個高厚的蒲團上,正神情嚴肅而目光柔和的向外看著他們。

    江玉帆一見,即和陸佟韓朱阮五女,躬身急步,依序進入屋內。

    但是,六人尚未站好,慧如老師太已經慈祥而嚴肅地道「免行大禮,快些請坐!」

    江玉帆六人一聽,只得深躬一揖,恭聲道「晚輩江玉帆率賤內佟玉清五人,特來拜望老師太……」

    慧如老師太慈祥的一笑,合什宣了聲佛號道「少堡主和五位少夫人快請坐下來談話!」

    悟空、一塵、風雷拐等,見屋內狹小,除了小尼臨時為江玉帆六人設置的六個蒲團外,業已沒有了立足之處。

    是以,幾人就在門外,同時施禮恭聲道「晚輩等參見慧如老師太!」

    慧如老師太合什還禮,並歉聲道「室內狹小,無處可容安座,只好委屈諸位了!」

    悟空等人同聲應「是」,依序站立在門外。

    慧如老師太又望著立在門楣下的趙竟成,吩咐道「趙老管家也請進來吧!」

    萬里飄風趙竟成謙和的應了聲「是」,也舉步走進屋內。

    這時,小尼也為他設了一個蒲團,就是在門口邊緣坐了下來。

    慧如老師太先看了一眼依序坐在兩邊的江玉帆和陸五女之後,才望著趙竟成,問道

    「趙老管家,你陪同江少堡主諸位來此之前,可曾將貧尼的規矩告訴少堡主和少夫人他們?」

    江玉帆等人聽得一楞,不由彼此迷惑的對了一個眼神。

    只見趙竟成微一欠身道「是老朽前來此地的中途,正遇到江少堡主和『鎮山寺』的覺非大師,『純陽觀』的靜鶴道長等人發生衝突……」

    慧如老師太聽得神色一動,不由關切地問「不知為了何事?」

    江玉帆立即拱揖欠身道「晚輩等到達駝背嶺時,他們早已等候那裡了……」

    慧如老師太大驚異的「噢」了一聲,不由疑惑地道「他們是怎麼知道少堡主諸位要來此地?」

    江玉帆欠身道「據『純陽觀』的一位老道長說,他們是接到一位銀緞勁衣少女的密報,謊說晚輩率領著『遊俠同盟』要進襲他們的『純陽觀』……」

    佟玉清接口道「靜鶴仙長唯恐不敵,所以才前去『鎮山寺』向覺非和尚求援……」

    慧如老師太,黯然一歎道「一個是心中有鬼,時時提防少堡主報復,一個是處心積慮,勤練武功,無時無刻不想雪龍首大會爭位賽之恥,在這樣的情形下,怎能不一拍即合?」

    說此一頓,突然遊目看了江玉帆和陸佟五女一眼,十分驚異的問「那麼這個前去謊報的銀緞勁衣背劍的少女,到底是誰呢?」

    江玉帆趕緊拱揖欠身道「這也是晚輩趕來黃山,特向前輩請教問題之一。」

    慧如老師太淡然一笑道「你們又怎的曉得貧尼一定知道?」

    陸貞娘急忙欠身道「只要晚輩等說出全盤經過,老師太一定知道銀緞勁衣少女的來歷和底細。」

    慧如老師太迷惑的「噢」了一聲,略微沉吟道「不過,在你們向貧尼問話之前,可曾詢問過貧尼與人談論話題時的戒條?」

    江玉帆聽得劍眉微蹙,立即欠身道「晚輩等不知,還請老師太明教!」

    慧如老師太一整臉色,肅容沉聲道「那就是『不人是非,不說誑語,不談恩怨,不涉名利』……」

    江玉帆一聽,心中不禁有氣,但他仍強捺上衝的怒火,和聲道「如果這件事關係著武林的浩劫,許多人的生命,甚至某些人的聲譽和清白,老師太也為了個人戒不願見告嗎?」

    慧如老師太聽罷,淡然一笑道「少堡主說的大嚴重了,縱觀當今武林,小糾紛自然難免,大浩劫絕不可能!」

    朱擎珠心中當然心有氣,不過她也同樣的不敢稍帶怒意,以免損了「九宮堡」武林第一世家的聲譽,而對爺爺公婆有所指謫。

    因為,她現在已是「九宮堡」的孫少夫人了。

    是以,這時一俟慧如老師太話完,立即捺心中的氣忿,欠身恭聲道「敢問老師太,假設現在就有這種危機,老師太是否可以破例呢?」

    豈知,慧如老師太竟緩緩搖頭,淡然一笑道「絕無此危機,也絕不可能!」

    江玉帆不由沉聲道「老師太深居山中,足不出戶,又怎的能夠知道時下武林之隱憂?」

    佟玉清看出夫婿對慧如老師太,已感不滿,如想在事先將慧如老師太說服,不如先以話題循誘,也許能使她以含蓄的話意說出來。

    是以,急忙欠身恭聲道「現在晚輩想先提出一個問題,懇請老師太見告,那就華馥馨姑娘離家後,可曾來過此地?可曾向老師太問過什麼?」

    慧如老師太聽得神色一驚,不答反而問道「你們說的武林浩劫,可能她身上麼?」

    佟玉清一看慧如老師太的神情,心知有異,是以,也就順勢頷首道「不錯,華姑娘對這件武林浩劫,有著極密切的關連,所以晚輩等很想知道,華姑娘現在何處?」

    慧如老師太淡然搖首道「貧尼只能告訴諸位,華姑娘的確來過此地,並問了貧尼一些有關她自己的切身問題!」

    江玉帆立即關切的問「請問老師太,她現在那裡?」

    慧如老師太道「這是人之隱私,涉及人非,請恕貧尼不能相告……」

    話未說完,江玉帆已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問「這麼說,她是不是來向師太請教,她的生身母親可就是『獠牙嫗』前輩?」

    豈知,慧如老師太竟淡淡地道「貧尼要是說出來,不是不守信,而談及人私了嗎?」

    江玉帆一聽,頓時大怒,他覺得慧如老師太,過分固執,無視大局,不辨善惡是非,有失一個佛門弟子應有的態度!

    於是,俊面一沉,正待說什麼,站立門外的風雷拐已抱拳躬聲道「老師太終朝侍佛,朝夕誦經,可能不知道外間情形。月前敝盟主江少堡主大禮吉期之日,遠居在天南大蠻山『仙霞宮』的九玄娘娘和尉遲春鶯,率領著門人弟子,大鬧『九宮堡』,擾亂婚禮進行,並殺傷掌斃了護堡武師和堡丁二十餘名,其中就有華姑娘馥馨……」

    馨字方自出口,坐在屋門邊下的趙竟成,突然躍起身來,關切的急聲問「劉堂主果真看到我家小姐了?」

    風雷拐不由看了一眼趙竟成,繼續向著慧如老師太,恭聲道「其中就有華姑娘馥馨的胞妹華香馨姑娘在內,而且,聯合九玄娘娘和尉遲春鶯二人,暗施技巧,盜走了獠牙嫗前輩的『萬艷杯』……」

    神情緊張的趙竟成一聽,不由震驚的急聲道「啊,『萬艷杯』果然被遲春鶯盜走了!」

    風雷拐目注神色數變的慧如老師太,繼續恭聲道「請問老師太,這等大事還不嚴重嗎?」

    慧如老師太神情有些激動,但任何人看得出,她正在強自抑制激動的情緒。

    久久,她才強自以平靜的聲調道「貧尼僅能告訴諸位,你們所說的九玄娘娘和尉遲春鶯,其實就是一人!」

    江玉帆和陸佟五女,以及站立在問外的悟空等人一聽,俱都神色一驚,脫口「啊」一聲!

    有關九玄娘娘和尉遲春鶯可能是一個人的事,佟玉清確曾如此判斷過,只是由於柳嫻華的報告,說是她點倒而盜走「萬艷杯」的女子是一名自稱尉遲春鶯的中年婦人,因而才改變了她想法。

    如今,經過慧如老師太」說,頓時覺得事情已較為單純了。

    也就是說,不管任何難題難於解決的事,只要前去找天南大蠻山的九玄娘娘理論就可解決了。

    因為,他們原就準備前去「仙霞宮」向九玄娘娘要人,並責她教導不嚴,縱容弟子殺人的事。

    如今,既然知道了九玄娘娘和尉遲春鶯就是一個人,而兩罪歸一,也就更好辦了。

    慧如老師太看了江玉帆等人的驚異神色,不由淡然一笑問「諸位可是懷疑九玄娘娘親來中原,指使她的門人前去鬧事,進而盜走了『萬艷杯』?」

    江玉帆雖然對九玄娘娘和尉遲春鶯是同一個人的事,而略感出息外,但他心中對慧如老師太的不滿卻絲毫未減。

    是以,這時見問,立即沉聲道「在未遇到銀裝背劍少女之前,晚輩等確有此想法,經過事後的研判,認為銀裝少女可能是尉遲春鶯的門人或弟子,如今經過老師太的點破,晚輩又以為九玄娘娘即使沒有親自參與盜杯的行動,但也是經過她的允許!」

    慧如老師太聽罷,立即頷首道「那是當然,如果沒有她的命令,她的女兒和弟子是絕不敢採取行動的……」

    佟玉清聽得、心中一動,立即關切的問「照老師太這麼說,華香馨的生身母親就是九玄娘娘了?」

    慧如老師太,毫不遲疑的道「那是當然!」

    佟玉清本待趁機問,那麼華馥馨姑娘是誰的親生女兒呢?

    但是,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如此問,慧如老師太一定不會答覆。

    是以,她急忙沿著話題往下,問「老師太可知華香馨姑娘今年是幾歲了?」

    慧如老師太大略微沉吟道「貧尼不大清楚,不過,十多年前貧尼前去『仙霞宮』時,她看來已有四五歲了……」

    陸貞娘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脫口急聲問「老師太曾去過『仙霞宮』?」

    慧如老師太緩緩頷首道「不錯,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佟玉清立即關切的問「老師太可否說一個確實年數?」

    慧如老師太道「大概是十五年前吧!」

    江玉帆等人聽得神色一驚道「這麼說,華香馨的年齡不是快二十歲了嗎?」

    慧如老師太大頷首道「應該是雙十年華了……」

    江玉帆關切的問「敢問老師太前去『仙霞宮』,可是為了找那九玄娘娘?」

    慧如老師太微一搖首,道「不,這件事貧尼本不打算告訴你們,但是,因為這件事是貧尼本身的事,說了也不妨事,貧尼前去『仙霞』,是前去拜望華天仁前輩……」

    江玉帆等人一聽,無不神色一變,脫口輕呼了聲「啊」!

    因為照獠牙嫗的信上說,華天仁前輩早在二十二三年前就仙逝了,因而,大家都知道,華馥馨姑娘是個遺腹女。

    是以,陸貞娘和韓筱莉幾乎同時急切的問「老師太可見到了華天仁前輩?」

    慧如老師太有些失望的搖搖頭道「沒有!」

    朱擎珠接口問「那麼見到了九玄娘娘?」

    慧如老師太卻黯然頷首道「見到了,那時九玄娘娘神情憔悴,正臥病在床,雖然年僅四十餘歲,但她的雲須卻已灰花了……」

    話未說完,江玉帆人等人更是一驚,就是立身在門外的黑煞神和獨臂虎,也俱都大感意外的「啊」了一聲。

    阮媛玲首先忍不住地問「老師太,外傳九玄娘娘駐顏有術,業已不食人間煙火,幾達長生不老之境,她的秀髮怎的會白了呢?」

    慧如老師太卻淡然道「但是貧尼見到她的時候,她卻說話乏力,有如病入膏肓的樣子!」

    朱擎珠不由關切的問「老師太可知她為什麼會那個樣子?」

    慧如老師太道「那當然和華夫人犯了同一毛病,鬱悶,悲憤,落落寡歡,因而愁壞了身子……」

    韓筱莉卻關切問「老師太說的華夫人……?」

    坐在門口的趙竟成,立即欠身道「就是我家老夫人!」

    韓筱莉一聽,頓時恍然想起,她仍清楚的記得,那天晚上在駝背嶺遇到慧如老師太的時候,慧如老師太對兩個侍女,的確曾稱呼獠牙嫗為老夫人。

    是以,她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夫婿江玉帆。

    只是江玉帆正望著慧如老師太,關切的問「老師太前去拜訪華仁老前輩,不知為了何事,可否見告?」

    慧如老師太歉然搖首道「非常抱歉,這因涉及了別人的私事,請恕貧尼不能奉告!」

    江玉帆一聽,心中暗泛怒火,但又不便發作,是以,氣得閉口不問了。

    侈玉清卻婉轉的問「那麼老師太為什麼沒見到華天仁前輩呢?」

    慧如老師太道「據九玄娘娘說,她當時正為華天仁前輩鬱悶苦惱,聽她的口氣,華天仁前輩好像已離開『仙霞宮』很有一些時日了!」

    朱擎珠忽然忿忿道「現在我們不談她為什麼鬱悶,為什麼病倒了,現在就老師太告訴我們,九玄娘娘的為人如何,心地如何,她究竟算不算是俠義之士……」

    話末說完,慧如老師太已淡然道「噢,這要看從那一方面講,從什麼人的口裡說,須知,再有聲望的長者,也有遭人非議之處,即使他是個十惡不赦之徒,也有為他效死的心腹!」

    江玉帆聽至此處,覺得和慧如老師太商談只是徒費唇舌,不由從蒲團上站起身來。

    陸佟五女和趙竟成看得神色一驚,也紛紛由蒲團上站起來。慧如老師太依然盤坐在蒲團上沒動,僅望著江玉帆,淡然一笑,道「少堡主可是氣貧尼不識大體,罔顧大局,未能一一答覆少堡主和五位少夫人所提出的問題?」

    江玉帆雖然氣在心裡,但他卻不敢公然頂撞,有失他武林第一世家的教養。

    這時一聽,只得拱揖躬身道「老師太能說的大都答覆了,有礙別人聲譽,涉及他人隱私者,晚輩等自是不敢勉強老師太說出來。」

    慧如老師太讚許的頷首道「少堡主暨五位少夫人,能體諒貧尼的苦衷,就好了……」

    話未說完黑煞神突然在門外,忿聲道「咱們盟主體諒了你的苦衷,但也因你的不得已而使咱們盟主,不能為那些冤死的護堡武師和堡了報仇,他們在九泉之下,也會咒罵你是假慈假悲……」

    江玉帆一聽黑煞神的話離了譜,趕緊望外低叱道「芮壇主不得無禮!」

    黑煞神一聽,自是不敢再說了。

    但是,慧如老師太毫不介意,反而驚異的問「怎麼,你們想報仇?」

    早已滿腹怒火的鬼刀母夜叉,雖然不敢公然譏罵,但仍忍不住沉聲道「難道二十多名護堡武師和堡丁們的寶貴性命,就這樣白白的犧牲了不成?」

    慧如老師太不答,依然驚異的問「你們的意思是要找九玄娘娘理論?」

    銅人判官突然怒聲道「何止找她理論,如果探出她不是什麼好人,俺盟主還要殺了她哩!」

    江玉帆和陸佟五女以及悟空等人,的確都有這個觀念,是以,對銅人判官的豪語並沒有人阻攔。

    慧如老師太卻繼續驚異的問「這麼說,你們要找上大蠻山,殺進『仙霞宮』了?」

    江玉帆見慧如老師太連聲發問,知道其中必有原因,是以沉聲道「不錯!」

    慧如老師太突然笑道「只怕你們報不了仇,反而把命丟在那大蠻山上……」

    江玉帆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剔眉沉聲問「老師太指的可是那九玄娘娘的高絕武功?」

    慧如老師太淡然道「不單是九玄娘娘冠絕天下的武功……」

    話剛開口,神情惶急的趙竟成,已脫口道「老師太,方才少堡主對付『鎮山寺』的……」

    風雷拐一聽,知道趙竟成要說,江玉帆方才施展華天仁的曠古凌今絕學「瀉地銀河」的事。

    但他怕因此而引出另外枝節,是以,脫口阻止道「趙老英雄!」

    趙竟成一聽,也頓時驚覺未得獠牙嫗的允許,不可將這件事公然說了出去。

    這時經風雷拐一提醒,悚然一驚,頓時住口不說了。

    慧如老師太看在眼裡,淡然一笑道「當然,『九宮堡』為武林第一世家,武功絕學冠天下,但是,大蠻山區的層層險惡,如非熟知山區那邊水土險阻之人,恐怕尚未走到『仙霞宮』,你們十人中恐怕已有七八人與世長辭了!」

    獨臂虎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聲道「照你這麼說,當年那五個被逐出的妖道,他們都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不成?」

    慧如老師太淡然道「他們當時的情形不同!」

    朱擎珠突然沉聲問「那麼老師太你呢?」

    慧如老師太道「貧尼前去的情形和那五位道友又自不同……」

    江玉帆原本對慧如老師太心存尊敬,這時見她說話含混,自恃自傲,居然對昔年五個偽裝道人的老賊尊稱為「道友」,心中強捺已久的怒火,再也無法耐,不由拱手一揖,怒聲道

    「晚輩等貿然前來,有擾師太清修,就此告辭了!」

    說罷轉身,大步走出屋去。

    也就在江玉帆走出屋門的同時,屋內突然響起慧如老師太的怒聲,沉喝道「慢著!」

    江玉帆聞聲一驚,急忙旋身向右——

    因為,他突然驚覺到,隨著那聲沉喝,已有一陣勁風隨之襲到!

    果然,就在他旋身向右的同時,一道寬大身影,已由他的身側飛撲而過!

    由於事出突然,而且也是大家做夢都沒想到的事。

    慧如老師太會趁江玉帆轉身之際,突然向江玉帆暗施偷襲。

    是以,一陣驚呼嬌喝,人影門處,陸佟和悟空等人紛紛散開了。

    大家定睛一看,發現傲然立在數丈以外的,果然是慧如老師太。

    只見慧如老師太,雙目圓睜,但她手中的兵器,既不是寶劍,也不是佛塵,卻是一根通體烏黑的齊眉棍。

    慧如老師太怒目望著江玉帆,兩隻眼睛愈顯明亮,尤其院中昏黑,就像夜空中的兩顆明星。

    繼而,她又怒目看了一眼神情又驚又怒的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才怒聲道「貧尼雖然不出黃山,但久已風聞『九宮堡』的絕學冠絕天下,今夜機會難得,貧尼萬萬不能錯過討教的機會……」

    驚惶失措萬里飄香趙竟成一聽,立即驚得惶聲道「老師太……您……您……您今天是怎麼了?」

    豈知,慧如老師太竟瞠目怒叱道「站遠些,不要你管!」

    黑煞神、獨臂虎一見,不由望著俊面鐵青的江玉帆,同時怒聲道「盟主,少和她嚕嗦,就讓卑職殺了她算了……」

    話聲甫落,慧如老師太已冷冷一笑,道「莫說是你們盟主江玉帆,就是他爺爺陸地神龍江浩海,也休想傷得貧尼分毫!」

    陸貞娘和佟玉清聽得柳眉一蹙,趙竟成在旁也不由一楞。

    尤其趙竟成,他覺得慧如老師太今天像著了魔似的,一反常態,不知她為了什麼,這時連老英雄江浩海也扯出來了!

    萬里飄風、風雷拐,以及悟空、一塵等人,大都耳聞慧如老師太是半路出家,並非自小皈佛門。

    因而,大家都敏感的聯想到,慧如老師太少女時代,是否和老堡主江浩海有什麼情孽瓜葛,是以,這時要拿他的孫子江玉帆洩憤。

    要不,黑煞神和獨臂虎要求江玉帆准許他們動手,慧如老師太何以把陸地神龍江老堡主扯出來。

    敬重江老堡主如神明的朱擎珠,頓時大怒,突然一聲嬌叱,竟飛身縱了出去,雙腕一翻,「唰唰」連聲中,已將背後的鸞鳳雙刀撤出來。

    同時,瞠目怒聲道「玉哥哥,請你暫退一旁,讓我殺了這個神志昏迷的老尼婆為佛門除害!」

    但是,右手已緩緩按住「天魔劍」啞簧劍口的江玉帆,卻鐵青著俊面,目光如刀盯視在慧如老師太滿佈皺的老臉上,眉宇間充滿了煞氣,緩緩向慧如老師太身前逼去。

    同時,看也不看朱擎珠一眼,一個字一個字的恨聲道「你退回去。」

    慧如老師太毫無懼色,冷冷地一笑道「最好你們兩人一起上,殺了貧尼也好出氣……」

    氣字方自出口,江玉帆突然一聲怒叱道「你道我不敢殺你!」

    你字出口,嗡然一聲輕嘯龍吟,寒芒如電一閃,銀星飛灑,光華大放,整個「慈雲庵」

    的小院中,頓時照得纖塵可見。

    陸貞娘和佟玉清看得心中一驚,深怕江玉帆殺了慧如老師太闖了大禍,就是一塵道人、風雷拐幾人也有同樣的看法。

    是以,幾人驚得同時脫口急呼「玉弟弟!盟主,盟主!」

    但是,就在他們惶急驚呼的同時,慧如老師太已瞠目厲叱道「貧尼倒要看看你怎樣殺我!」

    厲叱聲中,飛身前撲,手中齊眉鐵棍,揮了一個花招,「呼」的一聲,照準江玉帆的天靈砸下。

    江玉帆雖然殺機濃重,但他絕不會因為慧如老師太矯枉過正而揮劍殺了她。

    尤其,當他聽了佟玉清和一塵等人的驚呼,更加提高了戒心。

    但是,由於他過份氣惱慧如老師太的不顧大局,不與合作,也下定決心要剎剎她的傲氣和出言不遜;辱及了他最尊敬的祖父。

    是以,這時一見慧如老師太以雷霆萬鈞之勢,一棍當頭打來,立即大喝一聲,身形滑走,天魔劍不去封削鐵棍,竟如電閃般劃了一個弧形,一閃已到了慧如老師太的腰腹。

    慧如老師太久聞江玉帆的劍法精絕,高得出奇,但她卻也不相信周旋不了百十個照面。

    豈知,剛一出手,便險象已生,如果不及時撤招自保便得喪命。

    是以,緊急間,一聲大喝,掄棍旋身,一式「刀挑錦袍」,逕向江玉帆的握劍右腕挑去。

    江玉帆誠心要剎盡慧如老師太的傲氣,是以,身形跨步一閃,天魔劍挾著一聲輕嘯龍吟,快如電掣般已到了慧如老師太的脅肩。

    慧如老師太沒想到江玉帆變招換式如此奇快,不自覺的一聲驚呼,本能的上身一仰,飛身暴退三丈!

    但是,江玉帆的身法有如影附形,身形隨之跟進,手中「天魔劍」趁勢一送,赫然切向慧如老師太的頸部!

    這一來可把陸佟五女和悟空趙竟成等人嚇壞了,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喝叫「玉弟弟住手!」

    「盟主使不得!」

    「江少堡主不可!」

    也就在江玉帆的「天魔金劍」切向慧如老師太頸部,佟玉清等人惶呼驚叫的同時,一團黑影,挾著輕嘯勁風,「呼」的一聲已射到了江玉帆的面門前。

    江玉帆本可以將頭一偏,或以左手將來物接住,但是他卻身形一閃,疾收「天魔劍」,「沙」的一聲輕響,來物立被斬為兩片。

    「當當」兩聲銅器聲響,落在地下的竟是一隻青銅鑄制的小型香爐。

    這突如其來的驟然變化,就是久經戰陣的萬里飄風趙竟成和風雷拐等人,也不由「啊」

    了一聲,為之一楞。

    也就在「當當」聲響,大家同時震驚的一剎那,驀聞面色依然蒼白的慧如老師太,舉手一指佛堂,脫口急聲道「五位少夫人快追!」

    話剛開口,陸佟五女已嬌叱一聲,飛身向佛堂內撲去。

    悟空、一塵、風雷拐,以及萬里飄風趙竟成等人,也沉喝一聲,紛紛撲向了佛堂之後。

    江玉帆卻呆呆的低頭望著地上的兩半銅香爐,不言不語,根據他臉上的神情,似是恍然有所領悟,似是有所感觸!

    尤其,當慧如老師太,提醒佟玉清五人去追時,他斷定向他偷襲而救慧如老師太的是誰了,是以,他沒有追去。

    當然,慧如老師太冒著生命的危險,故意激怒江玉帆,他進而拔劍動手,她的用心之苦,實在令人欽敬。

    但是,慌急間以香爐擊他的那人,雖然擲的是他的要害頭顱,而對方的手法,力道,都恰到好處。

    根據他用劍撥斬香爐的感應,對方的真力可能只用了五成。

    因而,也斷定對方擲擊他的目的,只是要他閃身偏頭或用手撥開香爐,即使這麼一頓的剎那間,慧如老師太已脫離他的劍下,而對方擲香爐的目的也達到了。

    他知道,慧如老師太的目的在迫使對方現身,同時,也保持了她佛門高尼的自恃誠實不得已。

    現在,佟玉清和悟空等人都追去了,當然,以佟玉清,陸貞娘,以及萬重飄風和憨姑幾人的身法,對方絕對逃不脫,是以,他沒有追去。

    就在這時,風聲颯然,人影閃動。

    江玉帆心中一驚,急忙轉頭,發現佟玉清和萬重飄風、風雷拐等人已紛紛的回來了。

    他不需開口問,僅看了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的凝重神情,便知道沒有追上。

    慧如老師太一看這情形,不由黯然歎道「這就是我的苦心,但卻落空了!」

    江玉帆一聽,叩劍躬身,恭聲道「師太用心良苦,晚輩終生感戴……」

    話剛開口,慧如老師太已繼續感喟道「如果少堡主能一劍殺死我,她也許就現身了!」

    江玉帆聽得悚然一驚,立即直身爽朗道「老師太誤會了,晚輩雖然心有所不滿,怎會向老師太一招一式的演下去?」

    去字出口,疾施魔劍,振腕向就近的一株三尺花樹切去。

    就在魔劍距離花樹尚有三數尺處,光華大盛,劍芒突然暴漲三尺!

    「沙」的一聲輕響,劍芒所及,枝飛葉濺,花朵墜落,凹凸的樹頭,應聲變成水平,就像劍身斬過的一樣。

    慧如老師太神色一驚,萬里飄風則再度呆了!

    陸佟五女悟空等人,雖然也看得一楞,但內心卻有無比高興。

    因為,他們都知道,江玉帆在回九宮堡後,深覺將來前去大蠻山「仙霞宮」理論時,困難重重,必極艱苦。

    其次是根據霞煌真人五個老賊的武功而斷定「仙霞宮」中,必然是高手如雲,均非泛泛之輩。

    是以,當他得到萬里飄風趙竟成的書信後,正式苦練「天仁武功寶錄」上所記載的武功。

    自從離開正陽關「素心庵」,算來僅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但他所學的武功,卻已有了輝煌的成就。

    當然,如江玉帆早在龍首大會結束,前去武當山之前,就得到了趙竟成的那封信,瓦崗湖的結局,恐怕又是另一個場面了。

    趙竟成看了江玉帆武進境,自然格外高興!

    因為他也一直希望江玉帆能夠以高絕入聖的武功,嚇走九玄娘娘遲尉春鶯。

    他當然更清楚,獠牙嫗一生坎坷,絕少有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如今又因華馥馨的負氣出走,以及雪山聖母姜錦淑和尉遲春鶯的前來鬧事,憂急悲憤,思女成疾,很可能就此一病不起。

    如果,江玉帆能以獠牙嫗所保有「天仁寶錄」學成一身冠蓋天下的驚世武功,為獠牙嫗解去一生憂憤,為武林求永遠大平,自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就在他心念間,神色一驚,立即恢復正常的慧如老師太,已望著江玉帆,淡然問「江少堡主,敢問你的五位夫人的武功,可是也具有了這種火候?」

    江玉帆振腕收劍,滿院光華一暗,夜空再度出現點點寒星。

    這時見問,不知慧如老師太的用意如何,只得含糊的道「二三人而已!」

    慧如老師太淡然一笑道「貧尼為免諸位枉去天南,不幸濺血大蠻山,坦誠的告誡諸位,以少堡主的功力,僅可勉強敵得九玄娘娘座前的首席大弟子而已……」

    話未說完,萬里飄風趙竟成,突然忍不住生氣的道「老師太您……」

    話剛開口,慧如老師太已沉聲道「你可是要他們前去天南送死,埋骨在大蠻山中,使他們數代軍傳的『九宮堡』斷了後代香煙?」

    趙竟成一聽,也不禁生氣的道「老師太未免大袒護九玄娘娘了……」

    慧如老師太也不由提高聲音道「你可是認為貧尼危言聳聽?你是親身經歷過厲害的人,怎的忘了華香馨一人進入『仰盂谷』,舉手投足之間,將你們打傷的打傷,震暈的震暈,假使她使手兵刀,即使江少堡土和他的『遊俠同盟』在場,也未必能救得了你們……」

    話未話完,悟空等人頓時大怒,紛紛怒聲吆喝,黑煞神和獨臂虎甚至撤出了兵刃,江玉帆立即鎮定的揮了個手勢,一俟悟空等人靜下來,立即望著慧如老師太,沉聲道「老師太是說,兩個多月間,潛入『仰盂谷』傷人鬧事的蒙面女子,就是那華香馨?」

    慧如老師太見問,突然有些遲疑了。

    江玉帆繼續道「既然老師太清楚此事,顯然是華香馨在鬧事之前曾來過此地了……」

    慧如老師太突然否認道「絕無此事!」

    江玉帆繼續冷冷的問「那老師太又怎知,那個蒙面女子一定是華香馨呢?」

    慧如老師太毫不遲疑地道「貧尼事後曾去向華老夫人詢問,她斷定前去鬧事的是九玄娘娘的女兒,而不是九玄娘娘座前的大弟子……」

    佟玉清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的問「敢問老師太,九玄娘娘的大弟子是男士還是女子?」

    慧如老師太正色道「當然是女子。」

    佟玉清繼續「她可是閻?」

    慧如老師太搖首道「姓什麼貧尼不知道,而且,貧尼當時見立在九玄娘娘病榻左右的女弟子,不下十二三人之多,實在說,貧尼也不知九玄娘娘的首席大弟子是那一個……」

    朱擎珠突然有些不服氣道「你既然見都沒見過,你又怎知她的武功如何?」

    慧如老師太淡然道「那是因為貧尼見年僅五歲的華香馨,用一柄精緻的三寸小劍,飛擲七八丈高樹上的紅果,劍不虛發,紅果應劍而落,當時貧尼曾經盛讚她的手法高妙……」

    黑煞神、獨臂虎,禿子啞巴和憨姑都曾學會幾手鄧天愚的「千手飛花」絕技。

    這時一聽慧如老師太贊華香馨用小劍可以擲果子,有的撤嘴,有的哼聲,俱都顯得不屑和不服氣。

    慧如老師太,視如未見,繼續道「而當時的華香馨卻揮動著手中的精緻小劍說,他的大師姊用那種小劍,可以一次擲下空中旋飛的數只警鷹來!」

    悟空等人一聽,渾身一戰,俱都面色一變。

    慧如老師太驀的瞟了黑煞神和獨臂虎幾人一眼,繼續道「換句話說,九玄娘娘的大弟子要想用那種精緻小劍殺人,一次至少可殺三五人……」

    江玉帆俊面罩煞,劍眉飛剔,冷冷一笑問「這件事可是老師太親眼所見?」

    慧如老師太聽得一楞,不由驚異的問「怎麼,你連貧尼說的話都不相信?」

    江玉帆冷然道「晚輩認為眼見為實,耳聽是虛!」

    慧如老師太不禁有焦急的道「這麼說,你仍然堅持要去天南大蠻山了?」

    江玉帆毫不遲疑的斷然道「我不但要前去大蠻山,我還要殺進『仙宮』,將九玄娘娘的大弟子和女兒,一併活捉回來給你看!」

    看字出口,拱揖躬身,繼續沉聲道;「晚輩就此告辭,失禮之處萬望見諒!」

    說罷直身,大步向庵門走去。

    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一見,急忙向慧如老師太行禮,匆匆跟在江玉帆身後。

    萬里飄風趙竟成那敢怠慢,向著老師太一抱拳,立即向江玉帆追去。

    第三部魔掌佛心(續)第二十四章勇赴仙霞宮由於山區樹高枝密,庵外一片漆黑,遍佈夜空的繁星也全被遮住了。

    萬里飄風趙竟成一看這情形,急忙追上江玉帆,立即關切的問「少堡主,可要到谷中暫宿一夜?」

    江玉帆不答反而關切的問「獠牙嫗前輩的病情如何?」

    萬里飄風黯然道「相當嚴重,不過,少堡主和五位少年人諸位男女大俠可在外院賓館裡安歇,再說,老朽也有許多事與少堡主商議!」

    江玉帆一想,事情仍多,不能就這樣下山。

    是以,頷首和聲道「好,就請老英雄頭前引導!」

    趙竟成恭聲應了聲是,展開輕功,沿著來時的路徑,直向駝背嶺方向馳去。

    由於大家心情沉重,雖然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連串的問題,但卻都沒人吭聲。

    大家跟著趙竟成默默飛馳,繞過幾座堂皇觀院,穿過綿延巨林,直到駝背嶺後,才踅身向西疾馳。

    由駝背嶺到「仰盂谷」,除了傻小子鐵羅漢和簡玉娥外,都是熟路。

    是以,不足片刻工夫,已到了四面環繞峭壁斷崖的「仰盂谷」外。

    說也奇怪,萬里飄風趙竟成並沒有走他們慣走的崖下密道,而他引導飛登的路線,正是江玉帆去年率領著啞巴禿子,進入「仰孟谷」盜回「萬艷杯」同一路線。

    大家由於心事重重,雖然舊地重遊,卻沒有重溫去年此時心境的興致。

    一陣飛騰縱躍,剛剛到達崖上,即見前面的亂草矮樹怪石中,突然站起一人,同時怒喝道「前面什麼人?」

    萬里飄風急忙答道「是我,張兄,九宮堡的江少堡主和五位少夫人來了!」

    說話之間,對方已經現身,正是那位身體稍胖,曾隨獠牙嫗前往「黑虎嶺」的那位老人。

    只見張姓老人一聽說是江玉帆等人到了,立即奔了過來,一到近前,急忙行禮道「老朽張傑三參見少堡主暨五位少夫人!」

    江玉帆各佟玉清五女,同時謙遜還禮,悟空等人也紛紛向前見過。

    萬里飄風立即催足道「此地不宜談話,我們快下去吧!」

    說罷,又望著老人張傑三,道「張兄,快去準備兩桌酒席送到賓館來。」

    老人張傑三一聽,應了聲「是」,當先向谷中馳去。

    萬里飄風趙竟成立即望江玉帆等人,肅手一指崖下谷中,低聲道「少堡主諸位請,前面就是賓館了!」

    江玉帆趕緊拱手道「仍請老英雄帶路!」

    趙竟成不再謙遜,展開身法,逕向谷下馳去。

    江玉帆一面前進一面遊目察看,由於夜空黯月,谷中情景與那夜也迥然不同。

    只見谷內昏暗濛濛,漆黑無燈,谷中的人似乎俱已入睡。

    那片緊臨小花園的凹形湖,水止無光,靜靜的沒有一漩漣漪,花園中的景色,也是那麼慘淡冷清!

    大家看了谷中情形,較之那次前來盜回「萬艷杯」時的輝煌場面,真有天壤之別。

    眾人心感觸最深的要算江玉帆和韓筱莉了,回想當時,夜空深遽,月明如鏡,兩人通過了崖下暗道,乍觀谷中情形,幾疑是身入仙境!

    尤其當他們兩人發現一身濛濛雪白銀沙紗衣的華馥馨,那種意境之美,真有如天上才有,凡塵焉能目觀之感?

    如今,幾曾何時,麗人杳飛,綺景慘淡,往日的輝煌燈火已變成了昏黑一片!兩人傷感間,大家業已縱下斜崖,到了那道溪邊,已奔上了小橋。

    大家進入樹林,沿著院牆東進,逕由虛掩的側門進入。

    繼而經過空廊夾道,才到達了趙竟成所謂的賓館。

    禿子和啞巴一看,正是他們那天前來盜回「萬艷杯」時看到的那座獨院。

    這時,兩個中年婦人和一個婢女,想是剛剛受了矮胖老人張傑三的通知,正打開中間上房,並燃了兩盞紗燈。

    趙竟成伸手肅客,連聲說請。

    由於萬里飄風趙竟成,自登上南邊斷崖便壓低聲音說話,因而大家也俱都減低了說話的聲音。

    銅人判官和獨臂虎幾人,看了這情形,知道是怕驚動病中的獠牙嫗,是以,幾人也格外小心。

    進入上房,陳設簡雅,兩個僕婦已將桌椅擺開,下酒的小菜也隨之送來。

    依序落座之後,趙竟成先舉杯勸飲。

    由於大家心情沉悶,自然寡言少笑,這是「遊俠同盟」自創始以來,氣氛最低沉的一餐酒飯。

    萬里飄風趙竟成,首先黯然一歎道「老朽此番前去『慈雲庵』,往見慧如師太,就是向她懇求我家小姐的確實下落消息……」

    佟玉清立即關切的問道「老英雄可是早已斷定,慧如老師太知道華姑娘的消息?」

    趙竟成頷首「不錯,但每次前去詢問,老師大總是以她的戒條借口推拖!」

    朱擎珠卻有些氣憤的道「她這是為什麼呢?按說她是佛門弟子,自應以慈悲為懷……」

    話未說完,風雷拐已斷然道「老朽認為這中間一定有什麼使慧如老師礙難說出之處,否則,她方才也不會故意激怒盟主動,迫隱身佛堂內的華姑娘現身了!」

    如此一說,紛紛贊同的頷首稱是。

    趙竟成則迷惑的道「按照方纔的情形看,五位少夫人進入佛堂,我等則直撲庵外,我家小姐怎會在眨眼之間的工夫,就走得無影無蹤了呢?」

    江玉帆感傷的道「我到現在還為你們沒有追上華姑娘而感不解呢!」

    佟玉清解釋道「我們五人追進佛堂內,發現神龕後門正開著,玲妹和莉妹就追出去了!」

    韓筱莉和院媛玲立即接口道「我們兩人追出去後,趙老英雄和劉堂主他們也到了!」

    江玉帆聽得心中一動,不由關切的問「神龕的黃幔內可曾看過?」

    朱擎珠毫不遲疑的頷首道「小妹已看過了,裡面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裡面非常窄小,不可能藏著一個人!」

    萬里飄風趙竟成,突然似有所悟的道「五位少夫人,可曾檢查神龕下的供桌內?」

    陸貞娘和佟玉清聽得神色一驚,不由齊聲驚異地道「供桌的前面和左右,不是都釘死嵌著佛字的黃帷嗎?」

    趙竟成一聽,不自覺的脫口呼「糟」,同時十分懊惱的道「這都怨老朽一時大意,那座供桌對正佛堂後門的一面,是兩扇可以橫拉的活門,裡面備用的香燭紙箔……」

    話未說完,黑煞神和獨臂虎,突然放下酒杯,站起來急聲道「既然華姑娘當時藏在供桌底下,咱們現在再去找……」

    鬼刀母夜又立即低叱道「難道華姑娘那麼傻,還待在那裡等著你們兩人再去找?」

    獨臂虎焦急的解釋道「俺是說,華姑娘這時可能仍在『慈雲庵』和老師大談話!」

    趙竟成立即黯然搖頭道「我家小姐聰明過人,她今夜絕不敢再回去了!」

    江玉帆凝重傷感的道「我決定找一家樵戶在黃山住下來,每夜潛伏在『慈雲庵』附近,總有一天把華姑娘找回來。」

    趙竟成一聽,立即斷然道「少堡主的想法錯了,少堡主一天不離開黃山,我家小姐一天不敢前去『慈雲庵』,這件事就交由老朽來辦,一有消息,老朽馬上派人前去『九宮堡』向少堡主報告!」

    佟玉清想了想,立即望著江玉帆,以徵求的口吻,低聲道「這樣也好!」

    江玉帆微蹙劍眉,看了一眼端菜進來,撤盤出去的僕婦侍女們,直到恰好沒人時,才望著趙竟成,壓低聲音問「趙老英雄,你家小姐可是自襁褓中就由你看著長大的?」

    趙竟成被問得一楞,鬧不清江玉帆為何會提出這個問題。

    是以,毫不遲疑的一頷首,有些迷惑的道「不錯,可以這麼說!」

    風雷拐看出江玉帆不便開門見山的直問,是以,索性解釋道「我家盟主的意思是,華馥馨姑娘可是獠牙嫗前輩親生的?」

    話聲甫落,悟空、一塵、獨臂虎等人,「轟」的一聲由座位上站起來。

    同時,紛紛得將手中酒杯筷箸,急忙放在桌上,齊聲惶呼道「老老……老前輩!」

    江玉帆和風雷拐,以及陸佟五女,還有正不知如何回答的趙竟成,聞聲一驚,紛紛轉首看去。

    這一看非同小可,江玉帆幾人腦際「轟」然一聲,有如焦雷貫頂,俱都呆了。

    只見神情黯然,雙眉緊蹙的寧大娘,正雙手攙扶著枯瘦如柴,大眼深陷,兩排可怕的牙齒幾乎都露在唇外的獠牙嫗,手中持著一根枴杖,正顛顛巍巍的向房內走來。

    江玉帆一見獠牙嫗走進來,的確驚呆了。

    尤其令他不安的是,方才風雷拐說的那句話,聲音較高,必然被她聽去了。

    這固然是他一時大意,未曾察覺出來,但進進出出的僕婦婢女,使他也無法暗察有人正在接近。

    顯然,根據雙眉緊蹙,神情的寧大娘來看,必是獠牙嫗強迫她來,而且不准她發聲通知眾人。

    江玉帆心中一驚,急忙起身,一陣惶愧與難過,一讓他幾乎流下淚來。

    他急忙離席前迎數步,深深一揖,恭聲道「晚輩江玉帆,叩請前輩金安!」

    說罷,屈膝跪了下去。

    獠牙嫗目閃淚光,緩緩點頭,激動地已說不出話來,僅用乾枯的手做了個請起的手勢。

    萬里飄風趙竟成,似乎恍然想起了什麼,突然走至獠牙嫗一側,肅手一指佟玉清五女,謙遜的介紹道「老夫人,這是『遊俠同盟』中最著名的五位姑娘,您還記得吧?這位是佟玉清姑娘,這位是……」

    剛剛開始介紹,獠牙嫗已點了點頭。

    遵命站起的江玉帆一聽,自然明白趙竟成搶先介紹的用意。

    顯然,他和陸佟五女舉行大禮的事,他們一直沒有報告給獠牙嫗。

    為什麼,他江玉帆當然清楚,那是因為獠牙嫗已答應,把她視如生命的獨生女兒,嫁給他江玉帆作妻子。

    雖然,這件事並沒有公開,獠牙嫗也沒有當面向他江玉帆表示過,但在獠牙嫗的心意中,早已是這樣了。

    在這樣地情形下深知獠牙嫗心意的趙竟成,自是不敢把他和陸佟韓朱阮五女結婚的消息,告知病中的獠牙嫗。

    就在江玉帆心念間,佟玉清和陸貞娘,以及悟空、一塵等人,已各報姓名,紛紛向前行禮。

    獠牙嫗一雙深陷的大眼中,一直熱淚旋滾,她有些木然地輕揮著有此顫抖的枯手,示意大家坐下來繼續飲酒。

    但是,大家依然恭謹站立著沒有動。

    這時,送菜餚來的樸婦已為獠牙嫗移來一張大椅子,寧大娘立即扶她坐下。

    獠牙嫗緩慢的坐在大椅上,先舒了口氣,才望著風雷拐,傷感的道「方纔劉堂主說的話,老身都聽到了。」

    一直為此不安的風雷拐立即躬身惶聲道「晚輩無狀,出言不檢,萬望前輩原諒!」

    獠牙嫗又遊目望著所有在場的人,以極痛心而又顫抖的聲音問「你們可是不信我這個醜老婆子,能生出一個像馨兒那樣標緻的女兒嗎?」

    如此一問,每個人都慚愧的低下了頭。

    獠牙嫗見大家不語,只得黯然一歎,自語似的繼續道「這也難性,自己的女兒都不相信,別人又怎的會相信!」

    江玉帆一聽,立即脫口道「不,前輩……」

    豈知,話剛開口,獠牙嫗已抬頭望著他道「你現在不能再稱呼我前輩了!」

    江玉帆聽得心頭一震,頓時驚得一呆,他在心裡不由驚得脫口急呼道「莫非她要我叫她岳母不成?」

    佟玉清自然看出江玉帆的窘境,靈智一動,立即肅容正色道「盟主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完全得自天仁寶錄,而老前輩又是天仁老前輩的正室原配夫人,盟主禮應以師母尊稱之!」

    一句正室原配夫人把獠牙嫗說笑了。

    只見她神情激動,雙目含淚,但卻望著佟玉清,笑著說「還是這位佟姑娘明白老身的意思!」

    江玉帆哪敢怠慢,立即移身對正獠牙嫗,「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拱揖過頂,恭聲道

    「弟子江玉帆叩請師母金安,願師母福體康泰,壽比終南之山!」

    說罷伏身,恭恭敬敬的叩了四叩!

    神情原就激動地獠牙嫗,滿眶的熱淚,再也無法不讓它泉湧般滾下來。

    她一面肅手請起,一面流著淚傷心地道「俗話說得好,兒不嫌母丑,狗不嫌主貧,看來,老身的女兒還不如她爹的後世徒兒……」

    江玉帆」面起身,一面惶急地道「不,師妹她……」

    獠牙嫗立即關切地問「你師妹怎樣?」

    江玉帆鑒於華馥馨就在黃山之中,她之所以不回來,必有原因?但是,他又苦於不便出口,不知該如何措詞。

    是以,惶急間,又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這時見問,迫於實不得已,為了安慰這位垂危的老人,只得繼續道「其實師妹並未遠離您去,她一直居住在黃山之中……」

    獠牙嫗聽得目光一亮,不由脫口道「她為何不來看我?」

    江玉帆只得繼續這「因為師妹正在苦練一種武功……」

    武功兩字方自出口,獠牙嫗的身軀不由一震,面色立變,左手不自覺的去按她的腰際。

    江玉帆看得心中一驚,不由伸臂攙扶,同時惶急關切地道「師母,您老人家可是有些不適?」

    說話之間,不由惶急地看了一眼,急忙為獠牙嫗按摩肩背的寧大娘。

    但是,獠牙嫗卻揮了一個手勢,示意寧大娘停止,並乏力地道「此地只留下玉兒一個人伺候我,請你們諸位暫到院外去一下!」

    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見獠牙嫗神情突變,說話乏力,心知必有極秘密的遺命交代江玉帆在她死後代她執行。是以,紛紛躬身應是,轉身向房外走去。

    萬里飄風趙竟成和寧大娘也向獠牙嫗告退,走向房外。

    江玉帆雙手扶著獠牙嫗的左臂,他覺得獠牙嫗渾身抖得厲害!

    是以,心中一動,急忙由懷中取出仙芝露來,取下玉瓶瓶塞恭聲道「師母,這是玉兒在東海長塗島上,殺死千年石龍,在這洞穴中獲得的仙草靈芝玉乳露,請師母張口吮一些,以提神益病……」

    獠牙嫗聽得目光一亮,不由驚喜地道「為何不用『萬艷杯』?」

    江玉帆聽得渾身一戰,內心一陣慚愧,「咚」的一聲跪在地上。

    獠牙嫗看得心中」驚,脫口急聲問「玉兒你……」

    江玉帆垂首拱手,惶恐羞慚道「玉兒不肖,二十幾天前,不慎將『萬艷杯』丟了……」

    獠牙嫗聽得渾身一戰,面色大變,瞪大了一雙凸睛,臉肉痙攣,神情變得十分淒厲駭人。

    所幸江玉帆一直躬身垂首跪在地上,否則,儘管他武功高絕,也會嚇得脫口驚啊,倒退三尺。

    久久,獠牙嫗才切齒恨聲道「可是那尉遲春鶯干的?」

    江玉帆趕緊恭聲道「師母睿智,正是她們師徒母女盜走了!」

    獠牙嫗繼續切齒恨聲道「老身就知道是這個賤婢所為。」

    說此一頓,又轉首望著江玉帆,放緩聲音,繼續道「你起來,我不怪你,告訴老身,『萬艷杯』是怎樣被她們師徒母女盜走的?」

    江玉帆早在獠牙嫗說話時業已想好了說詞,只得躬身道「玉兒接到趙老英雄轉達師母面諭的書信後,就在堡外花園中另辟靜室苦學天仁老前輩的武功,一天早晨,月尚未落而朝霞已現的時候,玉兒練完心法轉回房中時,便發現『萬艷杯』不見了!」

    獠牙嫗聽罷,不由哼了一聲,切齒恨聲道「你心地淳厚,自是鬥不過那賤婢母女師徒,老身體弱早衰,就是被那賤婢害的!」

    江玉帆這時羞愧交集,雖然撒謊是出於善意,不敢刺激病重垂危的獠牙嫗,但他自己卻覺得這是有始以來,他善意說謊最嚴重地一次。

    是以,想到尉遲春鶯和華香馨,不由氣得切齒忿聲道「師母但請放心,玉兒已立下決心,矢誓前去仙霞宮活活捉住她們師徒母女,並手刃前去敝堡擾事殺人的狂徒!」

    豈知,獠牙嫗竟黯然緩慢地搖著頭道「你現在還不是她們的敵手!」

    江玉帆聽得心中一驚,同時也感到不服,立即提高聲音解釋道「玉兒自得到師母的慈諭,便日夜苦研天仁老前輩的掌劍心法,現在已經練成了『瀉地銀河』絕技……」

    豈知,獠牙嫗依然緩緩搖頭道「你的武功雖然進步神速,但仍不是她們師徒母女的對手,怎能將她們捉來見我呢?」

    江玉帆聽得神情一呆,不由驚異地道「難道她們的武功還超出了天仁老前刖輩的手著寶錄嗎?」

    獠牙嫗頷首乏力地道「超出了一些,但並不多……」

    江玉帆一看獠牙嫗神色再變慘淡,說話再度乏力,趕緊將手中的小玉瓶,湊近獠牙嫗的面前,焦急地道「師母,您快服一些仙芝露吧!」

    獠牙嫗微一搖首,道「我不想活那麼久,你還是把它收起來吧,將來到了天南大蠻山也許用得著!」

    江玉帆覺得仙芝露每人都有一瓶,即使將來用得著也不在乎這幾滴。

    是以,再度將小玉瓶送至獠牙嫗的面前,但是,尚未開口,獠牙嫗已激動乏力地道

    「玉兒,我衣下腰裡有個小荷包,裡面有一個小冊子,你把它拿出來!」

    說著,劇烈顫抖的左手,立即將她的衣擺叉子掀開。

    江玉帆恭聲應是,定睛一看,果見衣下有一個繡金荷包,串連在獠牙嫗的絲鸞腰帶上。

    看了這情形,江玉帆知道,荷包裡面的小冊子,必是獠牙嫗極為重視之物,顯然,即使是她的心腹寧大娘也未必清楚,否則,獠牙嫗便不會連寧大娘也要迴避出去了。

    江玉帆收起小綠瓶,然後謹慎的解開荷包外面的絲帶,掀開荷包,用中食兩指挾出一個薄薄的小冊子來。

    他不便先看,立即雙手捧至獠牙嫗面前,恭聲道「請師母過目,可是這個小冊子?」

    獠牙嫗看了一眼,緩慢地點了點頭,乏力地道「不錯,就是它!」

    說此一頓,略微喘了口氣,繼續道「玉兒,你必須盡快找到你馥馨師妹,兩人合練上面記載的絕世武功……」

    江玉帆聽得心頭一震,不由為難地道「可是……可是師妹……」

    獠牙嫗一看江玉帆為難的神色,立即歎了口氣,又無可奈何地道「也罷,萬一你師妹不止目與你合作,為了報仇,為了殺死賤婢尉遲春鶯,那你就在你們貴同盟的五位姑娘中,任選一人練習吧……」

    江玉帆不由關切地問「師母,一定要兩人,一定要一男一女……?」

    話未說完,獠牙嫗已頷首道「不錯,而且對方一定是素身璧女才可練習。」

    江玉帆聽得腦際轟然一聲,身軀不由一戰!

    獠牙嫗看得霜眉一蹙,立即語意深長地道「小冊子上記載的清清楚楚,男並不一定是童男,但女方必須是璧女!」

    江玉帆聽了雖然放心了一半,但他的五位嬌妻,卻沒有一人能夠和他共研小冊子上的曠世武功,因為,她們都和他有了雨水之歡!

    心念間,已聽獠牙嫗自語似地恨聲道「我就因為失去了苦練這種武功的先決條件,才被尉遲春鶯把我身邊的人奪走,我恨,我恨死那賤婢尉遲春鶯!」

    說此一頓,突然抬頭望著江玉帆,瞪大了一雙可怕的眼睛,怨毒地切齒恨聲地道「玉兒,你學會了小冊子上的武功,必當手刃那賤婢尉遲春鶯,也就是大蠻山的仙霞宮主九玄娘娘,你一定要殺了她為師母報仇,師母這一生悲慘的命運,都是她害的,都是由她造成的呀!」

    江玉帆聽罷,「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拱揖垂首,毅然沉聲道「師母放心,靜養福體,八、九月內,必有玉兒手刃尉遲春鶯的好消息……」

    獠牙嫗緩緩搖頭,切齒恨聲道「老身已是風煙殘年,恐怕等不了八、九個月了,你必須先為老身咒個誓!」

    江玉帆聽罷,也未深思,立即仰面望天,拱揖恭聲地道「皇天后土,神人共鑒,弟子江玉帆如因故循私,放過了那尉遲春鶯,必遭神棄,天地不容……」

    話未說完,獠牙嫗哼了一聲,已萎縮在大椅上,冷汗頓時滲滿了一臉。

    江玉帆看得大吃一驚,脫口驚呼「師母,師母!」

    急呼聲中,挺身而起,先將手中的小冊子放進懷內,急忙將獠牙嫗滑向椅下的身體扶住。

    就在這時,風聲颯然,人影閃動,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以及萬里飄風趙竟成和寧大娘,已聞驚呼由院外飛身縱了進來。

    江玉帆一見,立即望來一塵道人急聲道「右護法快來,師母她老人家……」

    話剛開口,獠牙嫗已乏力地說「不要管我,玉兒……你要記住你咒的誓……你絕對不能放過那賤婢尉遲春鶯……她誘走了我的丈夫……害苦了我的一生……」

    話未說完,再度暈了過去。

    萬里飄風趙竟成一見,立即望著寧大娘,催促道「寧大娘,快將老夫人抱進內宅去!」

    說話之間,寧大娘已托抱起撩牙嫗,匆匆奔出房去。

    萬里飄風撿起獠牙嫗掉在地上的枴杖,立即望著江玉帆等人,黯然歎了一口氣道

    「唉,害得諸位一餐飯也沒有吃飽……」

    江玉帆心思紊亂,知道大家也無心再坐下吃飯,是以,向著萬里飄風一拱手,凝重地道

    「趙老英雄,在下奉有師母面諭,必須盡快趕回九宮堡去,如果有了師妹華馥馨的消息,務必火速通知在下,或親陪她前去九宮堡,在下等前去大蠻山仙霞宮,必須有她輔佐才行!」

    萬里飄風抱拳當胸,毅然道「少堡主放心,如果老朽見過我家小姐,就是拼得」死,也要請我家小姐前去九宮堡見您!」

    江玉帆一聽,斷然應了聲好,接著拱手道「如此在下就告辭了!」

    萬里飄風趕緊道「老朽恭送……」

    業已拂袖縱出屋外的江玉帆即道「不必了,老英雄還是進內照顧師母吧!」

    說話之間,身形已凌空而起,越過房面院牆,直向南面的斜崖前馳去。

    陸佟五女和悟空等人哪敢怠慢,和萬里飄風招呼了一聲,直向江玉帆身後飛身追去。

    江玉帆一面向崖上飛馳,一面想著懷中小冊子的事,萬一華馥馨不肯前去九宮堡共研武功又該怎麼辦?

    五位美麗嬌妻,都已成了艷麗的青春**,這要到哪裡再找一個適當配手——未出閣的黃花少女呢?

    他心裡為此非常煩躁,因為他已聽出獠牙嫗的口氣,他必須學成了小冊子上的武功才能前去仙霞宮。

    如今,他已無法再找到一位武功不俗的少女,和他共同苦練小冊子上的武功,但是,他希望能有補救的辦法,使五位嬌妻中的一位能夠學成。

    是以,他這時急於想找一個地方,和五位嬌妻共同參研小冊子上的武功,以求彌補之策。

    心念間,風勁一強,目光一亮,業已馳上了崖巔。

    回頭一看,五位嬌妻和悟空、一塵、風雷拐等人也神情凝重地追至身後。

    這時夜空晴朗,滿天繁星,雖然沒有明月,卻也沒有一縷白雲,徐徐的山風,吹拂著每個人的衣袂,發出了卜卜響聲。

    越過一片亂石荒草矮樹,即是來時登上來的斷崖邊緣。

    江玉帆馳至近前,正待閃身而下,東南方驀然傳來一聲嬌叱「小心了!」

    江玉帆等人同時一驚,紛紛剎住身勢。

    就在江玉帆剎住身形的同時,驀見崖下數十丈外的一株參天古木的頂端上,赫然站著一個銀緞勁衣,背插長劍的少女!

    也就在江玉帆舉目前看的同時,只見銀緞勁衣少女的右腕一揚,一道寒光一閃又到了江玉帆的面門前!佟玉清曾經細讀過天仁寶錄,一看銀裝少女的手法,立即驚得脫口急呼

    「小心,穿雲劍!」

    急呼未落,前面「叭」的一聲脆響,江玉帆已揚腕震碎了閃電射至的穿雲劍。

    緊接著,亮影一閃,江玉帆已飛身馳下險崖,直向數十丈外的那株參天古木撲去。

    但是,對方銀裝背劍少女,卻早在穿雲劍擲出之後,已閃身瀉下十數丈高的參天古木,身法宛如星飛丸射般,直向東南馳去。

    江玉帆雖然身法奇速,無奈雙方相距了至少近兩百丈距離,加之對方銀緞勁衣女子,輕功精湛,也非一時片刻所能追及的。

    尤其山中多茂林,又無月光,一旦對方進入漆黑暗影中,便會立即失掉對方蹤跡。

    但是,江玉帆這時業已氣極,雖然明知可能徒勞無功,依然盡展輕功,狂馳疾追。

    距離愈來愈近了,看來僅有數十丈距離。

    但是,前面不遠處已到了駝背嶺西面的那片廣大茂林。

    江玉帆看得心中大急,恨不得一步追至銀裝背劍少女的身後,伸手將她捉住。

    前面亮影一閃,頓時不見,那銀裝少女業已馳進了廣大茂林。

    江玉帆不由氣得哼了一聲,正待考慮是否繼續追去,但是,林中卻出現了一蓬淡弱紅光,恰好現出那銀裝少女的身影。

    看了這情形,江玉帆頓時大怒,一聲輕嘯,衫袖疾拂,身形疾如奔電般,直向林中如矢射去。

    就在這時,空際已傳來佟玉清和陸貞娘焦急嬌呼「玉弟弟止步,遇林莫入,當心有詐!」

    江玉帆哪裡肯聽,回頭一看,陸佟五女仍在數十丈後,而悟空等人已被遠處的樹木岩石擋住了身影。

    勁風一涼,急忙回身,業已到了林前。

    江玉帆身形不停,直撲林內!因為,在一蓬淡紅毫光籠罩下的銀裝背劍少女,正在前面林隙間繼續向東南飛馳。

    江玉帆越看越氣,他認為對方銀裝少女,顯然有意和他較量輕功。

    心念及此,不由震耳一聲大喝道「閻姑娘站住!」

    前面的銀裝背劍少女一聽「閻姑娘」,顯然吃了一驚,不自覺的回過頭來!

    江玉帆趁機凝目一看,正是那天在幕阜山北山口外遇見的銀裝美麗少女,一直跟蹤前來,又跑到「純陽觀」搬弄是非的人。

    但是,也就在這時,對面銀裝背劍少女已馳出了廣大茂林,她身體四周籠罩的那蓬淡紅毫光,也頓時消失。

    江玉帆深怕失去她的蹤跡,猛提真氣,身形如電光石火,一閃已出了林外。

    急忙遊目一看,果然不見了銀裝少女的身影。

    前面就是駝背嶺了,她絕不能在這麼短促的剎那間馳上嶺巔。

    但是,他仍加速身法向駝背嶺上馳去。

    到達駝背嶺上一看,哪裡有銀裝少女的蹤影?

    江玉帆正感奇怪,佟玉清和陸貞娘,以及韓筱莉,朱擎珠與阮媛玲五女已馳出茂林,正向著這面嶺上馳來!

    陸佟五女一看立在嶺上的江玉帆,正在目光炯炯的遊目察看,知道被銀裝少女跑掉了。

    是以,馳上嶺巔,佟玉清首先關切的問「聽你大喝閻姑娘,可是那個前去搬弄是非的銀裝女子?」

    江玉帆再度看了嶺下四週一眼,才恨恨的道「正是她,我喊了她一聲閻姑娘她才突然不見了!」

    阮媛玲在旁生氣地恨聲道「她一定跟蹤著我們進入了仰盂谷,暗窺我們謁見獠牙嫗前輩的情形!」

    一提獠牙嫗,江玉帆頓時想起那本小冊子,於是急忙由懷裡取了出來。

    陸佟五女一見,不由齊聲問;「這是什麼?」

    江玉帆有些激動地道「這就是你們離開後,師母交給我的小冊子。」

    說話之間,陸佟五女已看清了江玉帆手中小冊子,長約四寸,寬僅寸半有餘,是一種極柔軟的紙,看來沒有幾張。

    但是,小冊皮上的六個朱紅隸字,卻寫得幾乎蓋滿了冊皮,那六個字就是萬鈞鴛鴦劍法。

    江玉帆緊蹙劍眉,神情激動,用有些顫抖的手揭開小冊皮!

    冊皮一開,立有兩行鮮紅醒目的硃砂草書射入六人的眼簾——鴦劍必須璧女,鴛劍並非定是童男。

    江玉帆見小冊上寫的和獠牙嫗說的一樣,立即懊惱地將小冊子合上。

    韓筱莉看得一愣,不由驚異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玉帆懊惱地沉聲道「練不成這本小冊子上的萬鈞鴛鴦劍法,去了仙霞宮也是送死!」

    陸貞娘和韓筱莉聽得嬌靨一變,脫口驚啊,道「真的?」

    佟玉清卻嬌靨一紅,十分焦急地問「可是,現在到哪裡去找武功不俗而又精通劍術的璧女呢?」

    江玉帆沉聲道「只有等趙老英雄找到師妹華馥馨了!」

    阮媛玲則憂急地問「萬一找不到華姑娘,或她不願前去九宮堡呢?」

    江玉帆聽得劍眉一挑,斷然豪氣地道「不管華馥馨願不願意去,也不管找到找不到搭配的對手,也不管學成學不成萬鈞鴛鴦劍法,一俟玉姊姊分娩後,立即趕往大蠻山,仙霞宮就是一口油鍋,就是一座刀山,我也要進去手刃那尉遲春鶯,活捉她的女兒弟子,並將霞煌真人三個老賊碎屍萬段,方消我心頭之恨,方慰那些冤死武師們的地下英靈!」

    陸佟五女見江玉帆說話之時,目光如炬,眉透煞氣,鋼牙咬得格格直響,緊搖的右拳也不時憤怒的揮動,知道江玉帆的決心已定,不管他能否學得成「萬鈞鴛鴦劍法」,誰都阻止不了他前去仙霞宮。

    就在這時,半嶺下的那片荒林前,突然傳來俊小子鐵羅漢的怪聲尖呼道「盟主姊夫快來,咱們大家都要死了!」

    江玉帆和陸佟五女聽得神色一驚,循聲一看,只見悟空、一塵、風雷等人,俱都神情緊張的圍在茂林前的一座青石觀看。

    一看這情形,江玉帆心知有異,衫袖一拂,即和陸佟五女,身如俯衝鷹隼般,直向嶺下林前撲去。

    正在憤怒叫罵的黑煞神、獨臂虎,禿子啞巴和憨姑幾人,一見江玉帆六人電掣般撲來,紛紛閃開了。

    銅人判官和鬼刀母夜叉則指著那座高約三尺有餘的圓形青石,憤怒的道「盟主請看,他奶奶的也太氣人了!」

    滿面煞氣地江玉帆急忙剎住身勢一看,只見那座筍形青石上,竟以內力直透刀劍的方法,刻著一行潦草字跡。

    定睛一看,竟是「大蠻山區就是爾等的葬身之地!」

    江玉帆一見,頓時大怒,不由切齒恨聲道「大蠻山就是陰曹地府,也休想阻止我江玉帆前去!」

    說話之間,五指彎曲如鉤的右掌,已緩緩地按在青石上,一陣剋剋碎石聲響,青煙飛揚,碎石紛紛墜落。

    悟空、一塵、風雷拐等人,一見江玉帆俊面蒼目雙目盡赤,深怕他暴怒成傷,紛紛脫口惶呼「盟主息怒!」

    江玉帆卻淒厲地望著悟空等人,恨聲道「我不殺尉遲春鶯,誓不為人!」

    說罷轉身,直向嶺上,電掣馳去。

    陸佟韓朱阮五女和悟空、一塵等人一見,紛紛起步追去。

    但是在他們沉重地心靈中,俱都掠過一個不吉祥的陰影,那就是此番前去仙霞宮,恐怕是凶多吉少,難像以往血染大雪山和火燒黑虎嶺等那樣順利的獲得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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