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晚上繡花,傷眼傷神,您累了一天了,還是先歇息一下。」晚照端了一盅燕窩羹走進來,一見貓兒在繡架前繡花,便開口勸道。
貓兒聽了放下的手中針線,抬頭對晚照說道:「我只是想給孩子做些小衣裳。」
晚照聽了貓兒的話,不由笑道:「夫人,孩子才多大啊,您以後有的是時間給孩子做衣服。現在都晚上了,你還是早點歇息吧,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貓兒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以後有的是時間呢。」說著便丟下了手中的針線,歎了一口氣,讓春芽把針線收起來。
晚照把燕窩羹遞給貓兒:「夫人,您喝點燕窩羹,早些安置吧。」
貓兒點點頭,接過燕窩羹一口口的喝了起來,聽說孕婦吃燕窩羹對自己和孩子的皮膚都好,她就讓晚照天天給自己弄一盅份量少一點燕窩羹吃。
喝完燕窩羹,晚照幫貓兒換了衣服之後,便扶著她躺在床上休息。貓兒對晚照說道:「你們都下去歇息吧,外頭留個丫鬟守夜就是了。」
「是。」晚照把房裡收拾了一下之後,就同丫鬟們一起退下了。貓兒躺在床上,望著跳躍的燭火,輕輕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唉——」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不舒服嗎?」聶瑄回房就聽到貓兒的歎息聲。
「沒什麼。」貓兒搖了搖頭,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歎氣。
聶瑄見她臉色紅潤,就是臉上多了一點憂色,心裡不由疑惑,她在擔心什麼?但轉念一想,許是初次有孕,心裡害怕吧?他笑著對貓兒說道:「我已經讓澄心連夜趕回蘇州去了,岳父、岳母他們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你懷孕的事情了,我還讓他們把岳母接到家裡來住幾天,讓她多陪陪你。」
貓兒一聽姆媽要來陪她,不由欣喜的說道:「真的嗎?可是家裡這麼多孩子,她能放得下嗎?」
聶瑄道:「放不下就把孩子都帶過來好了,反正家裡夠大。」
「大?」貓兒歪頭疑惑的看著聶瑄,她記得他家不是很大啊。
「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只是我在城裡的一個小別院而已。」聶瑄解釋說道:「我真正住的地方在城外,以前是潘家的花園,景色非常漂亮,你一定會喜歡。」
貓兒點點頭,倒是提了一點興致起來,想不到自己也有能住到園林的一天了,「那園子是什麼樣子的?」她好奇的問道,說完之後不由掩嘴打了一個哈欠。
聶瑄見她一臉的睏倦,不由愛憐的柔聲說道:「累了吧?早點睡吧。那園子等我們到了,你可以慢慢的看。」
「嗯。」貓兒躺下,想了想,突然伸手摟住聶瑄的脖子,把臉埋在了他的懷裡。
聶瑄被她難得親暱的舉動弄的又驚又喜,看著她沉沉入睡的臉,不由嘴角噙著溫柔笑意,輕輕的放下她的兩條手臂,一手小心的把她摟在懷裡,一手環住她的肚子。滿足的閉上眼睛,從十五歲開始,他就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不僅有了賢惠的妻子,還即將有嫡子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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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消停點吧,一早上我就沒見你停過。」顧四牛一邊嗑著煙槍一邊對王氏說道。
「我怎麼不消停了?」王氏領著兩個婆子正在給女兒準備外孫生下後穿的小衣裳,三人把家裡孫子穿過的舊衣全部翻了出來,揀些八成新的小衣裳,理出來疊在一旁,有些破舊磨損的衣服就先放在一旁,準備一會讓針線婆子補好,以後還能給未出生的小孫子穿呢。
「你理這麼一堆舊衣服幹什麼?聶家是什麼人家,會給孩子穿這種舊衣服?」顧四牛說道,「別去丟人了!」
「舊衣服怎麼了?小孩子就是要穿舊衣服才好呢!再說這些舊衣服我都洗的乾乾淨淨的,又都是只有家裡的孩子穿過的,難道貓兒還會嫌棄不成!」王氏對顧四牛翻了一個白眼說道。
顧四牛道:「貓兒是不會嫌棄,可你也不能讓她在聶家難做人!家裡又不是少銀子,做點新衣服不好嗎?送什麼舊衣服,你也不嫌丟人!」
王氏氣的愣了半天,才惱道:「跟你說不清!你懂什麼?!小孩子就是要穿舊衣服才能長大,人家還穿百家衣呢!再說我們家裡全是男孩子,給她送點男孩子穿的衣服,也能讓她一舉得男啊!」
顧四牛道:「話是這麼說,可哪有人送禮全送舊衣服的?我看你選幾件舊衣服意思意思就足夠了,其他的全給我做新的,這麼一堆爛衣服拿過去成什麼樣子。你讓姑爺心裡怎麼想?」
王氏聽了顧四牛的話,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的看著顧四牛慢條斯理的抽完一袋煙,踱步走出去喝茶了。
一旁的伺候的婆子見王氏臉色不好,一個老成的婆子對王氏說道:「娘,爹說的也對,畢竟姐姐嫁的可是大人家,全送舊衣服面子也說不過去啊!不如一半舊衣服,一半新衣服?」
王氏聽了婆子的話,想想也對,便去找南瓜和蘭因商量給孩子做新衣服的事情。
蘭因想了想說道:「不如讓二哥買幾匹上好的細棉布回來,那布料輕薄柔軟,一點都不比絲綢差呢!孩子穿著也舒適,姑爺見了也一定開心。」
南瓜也點頭說道:「是啊!因妹說得對,姆媽你還記得上次福哥帶回來的布嗎?就用那個布料好了,家裡針線好的人也多,在貓兒生產之前,總能把衣服做好的。」
王氏聽了,便拍板說道:「好,既然這樣就多點回來,給家裡的孩子一人做身新衣服!」
南瓜和蘭因忙說道:「這布料貴,小孩子家在長身體的時候,用這麼好的布幹什麼?穿上一點時候就不能穿了。」
王氏搖頭說道:「以前家裡沒銀子才這麼節省,現在家裡條件漸漸好起來了,也別這麼省了。再說等他們也漸漸長大了,等去了學堂,見別人穿新衣服,就他們穿舊衣服,他們心裡能舒服嗎?福倌兒他們小時候遇到的事情,我捨不得讓我孫子再遇到。就這麼說定了,給家裡的孩子一人裁身新衣服。」
南瓜和蘭因兩人聽了王氏的話,相視一笑,南瓜便吩咐下人趕去城裡給顧祿帶話。王氏突然想起什麼來,對南瓜說道:「對了,南瓜你給小柱子收拾一下行李,我帶他去貓兒家裡住幾天。」
南瓜驚訝的說道:「帶小柱子一起去?」
「嗯,是啊。」王氏笑著說道:「要不是你有了身孕,蘭因又要管家,我還真想讓你們跟我一起,把孩子都帶過去呢。」
蘭因噗嗤一笑道:「要帶這麼多孩子過去,聶家非讓這群小魔王給拆了不可!」
王氏笑著搖頭,對南瓜說道:「我年紀大了,看不了這麼多孩子了,先帶小柱子一個人過去住段時間,等你快生的時候我再回來。」
南瓜說道:「姆媽,你陪著貓兒好了,我這又不是第一胎了,沒關係的。」
王氏道:「別胡說!哪有媳婦生孩子,做婆婆不陪在身邊的?我又不是貓兒的婆婆,年紀大了,又遠在外地。」
南瓜聞言不由憨憨一笑,王氏和兩人說了一會,就趕著先去準備過幾天去聶家住下的行李。南瓜也覺得有些累了,便想回房睡一會。
「姆媽!姆媽!」南瓜抬頭一看,就看到小柱子遠遠的跑了過來,身後跟著一串丫鬟婆子,不停的叫他跑慢一點,小心摔著。
「小柱子,你怎麼來了?怎麼不去上課?」南瓜皺著眉頭迎了上去。
「姆媽,是不是孃孃要回來了?」小柱子拉著南瓜的衣擺興奮的問道,他一聽孃孃要回來了,開心的連課都不上了,就直接跑過來問南瓜了。
南瓜微笑的摸著小柱子的頭說道:「是啊,你孃孃要回來了,還要給你生小弟弟了,開不開心?」
「開心!」小柱子興奮的跳了起來,「姆媽,我要去看孃孃!我要去看孃孃!」
「你孃孃還沒回家呢!」南瓜被小柱子一鬧,頭就開始暈了,「你乖乖先回去讀書,要是讓你孃孃回來,知道你淘氣不讀書,非打你不可!」
小柱子一聽,不由耷拉著小腦袋。南瓜見兒子這樣,不由心軟的說道:「你要是乖一點,我就讓好婆(奶奶)帶你去孃孃家裡玩,孃孃家裡可大呢!」
小柱子聽了南瓜的話,眼睛瞬間一亮,大聲的應了一聲:「好!」就乖乖的跟著書僮再次回了書房讀書去。南瓜不由鬆了一口氣,自打貓兒走了之後,在家裡除了爹爹之外,還真沒什麼人能制住這混世小魔王了!幸好貓兒回來了,南瓜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如果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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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貓兒懷孕之後,聶瑄下令眾人在揚州把船上所需的物品補足之後,便連夜開船趕回蘇州,所以沒有幾天,船隊就到了蘇州。
「你先去回去,我在先處理下事情,就馬上回來。」聶瑄對貓兒說道,「等安頓好了之後,後天我讓玉板去接岳母過來。」
貓兒點點頭,先上了馬車回家。
晚照在車上對貓兒說道:「這院子是爺三年前從潘家手裡買下的,叫『涉園』,正宅居中,有東西兩個花園,當年潘家先祖在建造的時候,特地聘請了名家前來修造的,景色極好,是蘇州城出名的私家花園之一,當時爺買下的時候,還花了不少銀子呢!夫人閒暇時也能四處走走。」
「嗯。」貓兒點點頭,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也不說話。
晚照見她神色懨懨的,就閉口不語了。
到了涉園之後,貓兒也來不及參觀自己的新家,就被丫鬟簇擁到了正院歇息,下人早就給她備好了熱水。貓兒梳洗完畢,換好家常的衣服,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白芨就帶著藥僮,候在了院外,說是奉聶瑄的命令給夫人來診脈。
「夫人,你若是累的話,要不讓白芨明天過來吧?」晚照對貓兒說道。
「不了,讓他現在就進來吧。」貓兒說道。
「是。」晚照讓人喚白芨進來,自己同春芽兩人放下床帳,春芽在裡頭伺候,自己站在外頭,只讓貓兒露了一隻遮的嚴嚴實實的左手出來。白芨同揚州的那位老大夫一樣,也是給貓兒左右手都把了脈,又把晚照喊到了一旁,問了幾句話,便急匆匆的去回了聶瑄。
「心思鬱結於心?」聶瑄微微挑眉說道:「你說夫人不開心?」他也是覺得貓兒這幾天似乎情緒不對,才一到蘇州就急著遣白芨去給貓兒診脈,就怕她身體出什麼問題。
「是的。」白芨恭敬的站在一旁,「我還問了晚照,晚照也說這幾天夫人的確有些悶悶不樂,整天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來。」
聶瑄皺眉說道:「她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若說他在外頭花天酒地,她不開心還說得通,可是他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啊!聶瑄思忖了半晌,怎麼都沒有想通,她為什麼不開心?他待她不夠好嗎?
白芨想了想說道:「會不會是因為夫人初次懷孕,心裡害怕?」
聶瑄沉吟了一會說道:「你馬上派人去顧家把岳父、岳母接過來。對了,她不是喜歡小孩子嗎?把顧家的那些孩子都接過來吧。」知女莫若母,讓岳母過來開導她應該最合適吧?
「是。」
聶瑄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以前覺得這丫頭賢惠得體、善解人意,可現在現太善解人意也不好,什麼話都悶在心裡,就算想開解她,他也無從下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