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要點什麼?」兩人剛踏入戴春林的鋪子,就有夥計迎了上來,「我們這專賣香粉、頭油和香件,要不我帶您看看?」那慇勤專業的模樣,就跟後世那些名牌店裡的Ba差不多了。
貓兒並沒有將斗笠取下,只是好奇的隨處瞧瞧,聶瑄則被人請到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奉茶,貓兒看得又啞然失笑,問那夥計道:「你們這兒香粉有什麼味道的?」
「我們這兒的香粉有白蘭、茉莉、桂花、荷花、梔子和玫瑰六種味道。」夥計一一歷數架上的一排香粉。取下一小盒香粉打開,裡面是一個鴨蛋狀的白粉團,「這是最新近買的最好的梔子花香味的香粉,娘子要試試嗎?」說著就把那香粉放到了一個朱紅雕花托盤上,示意一人將香粉遞與貓兒。
晚照從托盤裡接了香粉,再遞到貓兒手裡,貓兒用指甲輕輕的刮了一點下來抹在手背上,抬手聞了聞,香味不錯,就是沒什麼遮瑕效果,「還有什麼比較好聞的香味嗎?」
那夥計笑著說道:「我們這兒的香粉味道沒有不好聞的,母粉都是放在時令的鮮花中熏吸香味的。」
這時聶瑄起身走到貓兒身邊,對貓兒說道:「既然喜歡就都買下就是了。」
那夥計一聽便知是來了大客戶,笑著說道:「娘子可要看看我們這兒的頭油?用了之後保管您的頭又黑又亮。」說著取下一白底青花的小瓷瓶,「這是買的最好的桂花頭油。」
貓兒有自製的頭油,可是想到家裡的那些女眷,既然買了香粉,也不差頭油,就讓晚照給自己選味道,不知怎麼回事,香味聞久了,她感到有點反胃。之後她的目光又轉到一旁的小香件上了,香扇墜、香珠、香鐲,各個做的精巧可愛,她不由自主的走到香件旁把玩了起來。
那夥計見聶瑄也好奇的拿起了那盒梔子香粉看了看,瞧著貓兒正專注香件,便偷偷的對聶瑄說道:「官人,我們這兒的香粉,買的人極多,有些大戶人家的夫人,一天就能用一盒。」
聶瑄挑眉望著夥計說道:「哦?」
那夥計笑道:「用酥油攪拌香粉塗在身上,當真是光滑白膩,異香無比。」
聶瑄眉頭一揚,臉色頓時有些不好,他冷冷的瞪了那夥計一眼,那夥計竟然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忙斂了笑意,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不敢說話了。片刻之後,聶瑄對夥計說道:「那香粉、頭油各買三十。」
「是。」那夥計臉上又笑開了,立即大聲的應了。
貓兒聞言驚訝的抬頭問道:「怎麼賣這麼多?」顏氏、謝氏、蘇氏加上松娘三人,這邊還有王氏、柳夫人,四個嫂子,一共十二人,怎麼都算,都算不到三十份。
聶瑄道:「她們每人送兩盒就二十四份了,還有你自己要用的呢。」
「對對,娘子,我們這裡的粉,母粉珍珠粉做成的,非常名貴,連宮裡的太后娘娘,都喜歡塗我們的粉來養護皮膚。」那夥計笑著說道。
貓兒撇嘴,她可不信進貢的粉,會同擺在店裡買的粉是一樣的,古代又沒有人工養珠,珍珠粉可是非常貴的。本想對聶瑄說自己不用那東西,雖然那夥計拍著胸脯說,他們店裡香粉塗在臉上能白嫩肌膚,可貓兒依稀記得網上公佈的鴨蛋粉的原料裡似乎有滑石粉啊,雲母粉之類的東西,聽著就像是礦物粉,誰知道用著安全不安全呢?
她還是喜歡用自己親手做的,雖說定妝效果沒這個好,也很容易壞,可勝在安全無毒害。可是後來轉念一想,自己總有送禮的時候,這古人化妝品又沒什麼保質期,放個幾年再送,也沒人會在乎。這個香粉既然名聲這麼響,想來是女人都會喜歡的。
「喜歡這香件?」聶瑄走近問道。
「不,我只是隨便瞧瞧。」貓兒搖頭說道,這香件做的精巧可愛,可那香味她實在是受不了,帶在身上,她自己要先熏暈了。
最後晚照選了四種味道的頭油,加上香粉,儘是一筆大生意,喜得那夥計樂顛顛的忙前忙後,給他們包好,又送一行人出門。
「還有要買的東西嗎?」從戴春林的鋪子出來的時候,身後跟著的幾個小廝手上已經提滿了包裹好的胭脂香粉了。不過是些胭脂水粉,居然花了百多兩銀子,聶瑄不由笑歎,難怪有人會說「美人一身香,窮漢半月糧」了,他以前還不知道這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居然如此費錢。
貓兒搖搖頭,笑著說道:「不買了,這香粉真貴,就這麼點東西,居然花了這麼多兩銀子。」
「這香粉都是上貢用的,貴也不稀奇,你自己不買點嗎?」聶瑄笑著勸慰道,「不用在乎錢,這點小錢我還不看在眼裡。」
貓兒笑著點點頭,「嗯。」見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廝手裡全是東西,不由對說道:「你們先回船上去把香粉放好了吧?帶著這麼多東西逛也麻煩的。」
兩人看了看聶瑄,聶瑄道:「你們聽夫人的話就是了。」
兩人聽了,便提起著香粉走了。
「那現在想去哪裡玩?」聶瑄說道,「離晚膳還有一段時間呢。」
貓兒見聶瑄對他的人這麼說話,不由偷偷的笑了笑。瞄了他一眼,感覺他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可是依照她的經驗就是,男人,無論是古代的還是現代的,真正有耐心肯陪老婆逛街的,是很少的。她不認為聶瑄會是例外,他只是涵養好一點而已。貓兒想了想說道:「我不想去哪裡了,你決定吧。」
聶瑄心裡偷偷的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貓兒跟母親不同。他指著在湖面上的一條條的畫舫說道:「不如我們租個畫舫去遊湖吧?這瘦西湖的景致非常漂亮,正好現在有時間,我帶你去看一遍,若是玩累了,我們還能釣魚呢。」
貓兒嘴角輕扯,釣魚?他真有耐心,話說做了這麼多天的船,他就沒膩的感覺?還想坐船?不過嘴上還是說道:「好啊!那就去遊湖吧。」
聶瑄聞言吩咐澄心去租個畫舫。
春芽上前悄悄的拉了拉貓兒的衣擺說道:「夫人你看,那兒有人在捏面人兒。」
貓兒瞄了一眼,果然有個須皆白的老頭在捏面人兒,攤子旁圍了一堆的小孩子,她看著春芽一臉渴盼的模樣,不由好笑的說道:「你去買個好玩的小面人過來給我看看。」
「是。」春芽興奮的應了,急忙往面人攤子處走去,可她還沒有走幾步,就迎頭撞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春芽一時不察,居然同那個身影撞在了一起。她不由倒退了幾步,才勉強站穩,可沒有等她回神,就被人緊緊的抱住,「姐姐,救救我!」
聶瑄和貓兒聽了這孩子的聲音,頓時愣了愣,隨即聶瑄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春芽被拿孩子一抱,險些摔倒,搖晃了幾下,才勉強站穩,一看是個髒兮兮的小乞丐緊緊抱著她,她先是有些厭惡,剛想把那個孩子拎開,可聽了那孩子的話,她低頭一看,不由驚訝的說道:「你不是上午那個孩子嗎?」
這時晚照也認出了那個孩子正是她上午給過食物的孩子,「老爺,夫人,他是上午在碼頭耍把戲的馬戲班子的孩子。」
這時對面跑來了好幾名大呼小叫男子,晚照一眼就認出他們也是那馬戲班子的人。
貓兒見到眼前這副情景,心裡已經有數了。
為的一名男子追到春芽面前,剛想把那孩子從春芽身上拉回來,可跟著身後的一名中年男子,見聶瑄穿了一身綢衫,氣度不凡的模樣,忙阻止了前面的壯漢,恭敬的上前同聶瑄行了禮,才說道:「這位老爺,小女多有冒犯,小人在這給您賠禮了。」
聶瑄冷淡的瞄了那男子一眼,也不開口說話,這時澄心匆匆從遠處跑來,聽到那男子的話,回頭向請示聶瑄:「爺?」
聶瑄本不欲多管閒事,幾乎每天都有這樣的事生,他又不是神仙,哪裡管得了這麼多事情。
可那孩子突然大叫的說道:「他不是我爹!我是把他在元宵節的時候,從街上硬搶回去的!」那孩子突然跑到晚照面前,跪下朝她磕頭說道:「好心的姐姐,你救救我吧!他們嫌我年紀大了,筋骨硬了,不能耍雜耍了,要砍掉我的手腳,讓我到街上討飯去。」
晚照和春芽一聽,不由心生惻隱,但是兩人皆做不得主,只能回頭看著聶瑄。
貓兒聽到元宵節被搶走,就開始心軟了,再聽到那孩子後來說的話,身體微微的一顫,想起自己當年元宵節的事情,若是自己沒有逃出來,是不是也會淪落到這個孩子這個地步,她拉著聶瑄的手輕聲說道:「爺,救救她吧。」
聶瑄也明白她的想法,對澄心說道:「把那孩子買下。」回頭對貓兒說道:「來不累不累,我們去船上休息一會吧。」
貓兒道:「我不累,只是——」慶幸而已,幸好自己當年能自己逃跑,更慶幸大哥他們當時已經認識了聶瑄。
澄心同那些人商量了一會,給了他們一點銀子,那人就把那孩子的賣身契遞給了澄心。澄心回來對聶瑄說到:「爺,花了二兩銀子。」說著就把賣身契遞給了晚照。
貓兒聽了心裡微微一酸,二兩銀子,才值幾盒香粉的錢啊。見晚照把賣身契遞給她,她擺手說道:「你先收著吧。」
那孩子是個乖巧機靈了,知道這裡的主人是聶瑄和貓兒,忙上前給他們磕頭謝恩。
聶瑄對晚照說道:「帶回去先好好教她規矩。」
若不是貓兒開口要求,他是絕對不會買這個孩子的。這種在江湖混了好多年的孩子,雖說身世可憐,可也染上了一身不好的習性,心思又活絡,容易起歪心,絕非好的下人人選。聶瑄暗自思忖道,先讓晚照好好教教她規矩,若實在不行,就打到莊子去算了。
貓兒對晚照說道:「要不你先帶這個孩子回去梳洗一下,給她吃點東西,她怕是餓壞了吧?一會你直接去酒樓就是了,我這兒有春芽服侍就夠了。」
「是。」晚照聽了貓兒的話,就帶著那孩子先離開了。
晚照帶孩子離開之後,澄心也把畫舫租來了。兩人上了船,那船娘剛剛把船搖開,還沒開始遊湖,貓兒就感到一陣反胃,又聞到畫舫之前的客人留下的熏香的味道,頭就更暈了。
聶瑄見她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不由微微一驚,「貓兒,你怎麼了?」說著便上前扶住她。
貓兒猛然推開他,跑到船頭,對著水裡,「嘔——」開始吐了起來,這一吐吐得昏天地暗,等胃口裡的東西全部吐完了,她還在不停的吐酸水。要不是春芽見貓兒吐了,忙上前扶著她,她到最後估計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聶瑄見她吐得如此難受,心裡不由著急,剛想走過去,就被貓兒虛弱的開口阻止道:「你別過來——嘔——」
聶瑄只能站定,連忙吩咐船娘把船搖回岸上,那船娘見貓兒吐成那個樣子,連忙心急慌忙的把船搖了回去,就怕她再吐下去,吐在自己船上。
剛剛停岸,聶瑄見貓兒稍稍好了一點,無力的靠在春芽懷裡,便說道:「是不是暈船了?我們上岸吧。」見貓兒無力的模樣,乾脆要上前抱貓兒。
貓兒搖頭阻止了他的舉動,她還到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的地步呢。藉著春芽的力氣,她先上了岸。聶瑄四處望了望,對貓兒說道:「我們先去戴春林的鋪子裡休息一會,我讓澄心去請大夫。」
貓兒點點頭,可是還沒走進戴春林的鋪子,聞到那股香味,貓兒又反胃了起來,因剛剛已經吐過一次了,只能在一旁乾嘔,那難受的模樣,看的聶瑄束手無措。還是戴春林的夥計從裡面見貓兒的樣子,走了出來問道:「可是娘子身子不適?請官人扶著娘子去後堂坐一會,我這就派人去請大夫。」
聶瑄微微點頭說道:「勞煩你了,我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了。」
貓兒乾嘔過一陣之後,稍稍好了一點,跟著夥計去了內堂坐下。內堂雖還有脂粉的香味,可味道不是很濃,又是坐在大廳,四面開了門窗,她感覺稍微好了一點。春芽端上了茶水,給貓兒漱口。
聶瑄不停的朝門口張望了,等著大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