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一般的孩子會被一盆狗血給嚇壞,可是某人畢竟只是偽蘿莉而已,洗了一個熱水澡,窩在被窩裡睡了一晚上之後就活蹦亂跳了!讓原本擔心不已的顧家人鬆了一大口氣。
讓貓兒驚訝的是,她的大伯第二天一早就帶了一個豬頭、四隻肘子、二十隻鮮蟹過來看她。
貓兒雖然現在想到大姆媽心裡就堵,可大伯父畢竟是父親的哥哥,古代家族觀念可是很重的,他們家也不可能為了她,而不跟親人老死不相往來,再說大伯父還是很疼她的,就甜甜的叫了一聲,「老伯伯。」
顧大牛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腦袋,「乖,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以後,我讓你哥帶你去鎮上玩。」
王氏端了一盞鹽筍泡茶上來說道:「大哥,你太客氣了,怎麼帶了這麼多東西過來呢?你拿回去吧!」
顧大牛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說道:「弟妹你開玩笑了,哪有送人的東西再帶回去的?」
王氏說道:「可是我們家也不能收這麼多東西啊!四牛回來知道,要說我的!」
顧大牛說道:「沒事,收著吧!」他了一口氣說道,「我們家困難的時候,你還懷著三倌兒,都把口糧分了我們一份,這點東西算什麼?」
王氏歎氣的說道:「大哥,咱們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客氣話。」
顧大牛說道:「唉,你大嫂就是那個脾氣,你多擔待一些,別理那個死女人。就當她的話是放屁!」
王氏笑了笑說道:「大哥你別這麼說,是我太衝動了,嫂子也是擔心桂花。」
顧大牛歎氣說道:「桂花?唉,你說的也對!這幾年家裡條件好些了,想把她贖回來,就算沒有現在的富貴,可好歹是個自由身,能嫁個小戶人家好好的過日子不好嗎?可她們母女偏偏--算了!」顧大牛一拍大腿說道:「不提她們了!這二十隻新蟹是你大侄子特地去陽澄湖抓來了的,正好給你們送來嘗個新鮮。」
王氏歡喜的笑道:「既然這樣,大哥你今天別走了,留下來吃午飯吧!我去把豬頭和幾隻鮮蟹煮了,讓四牛好好陪你喝一盅。」
顧大牛一聽就笑著說道:「好啊!我也好久沒跟四牛好好喝上一盅了!」
王氏讓南瓜把顧四牛叫回家,自己則挽起袖子,繫好圍裙,下廚做飯。
「姆媽,囡囡也要學做飯。」貓兒突然嬌聲說道,她很早就想學怎麼用灶頭燒飯了,老槐村裡物質豐富,能做好多好吃的食物,可是大家燒法就太簡單了!她要是能學會怎麼用灶頭,她就可以下廚燒飯了。
王氏說道:「不行!你病還沒有好呢!」
貓兒往王氏身上扭著,「不嘛!囡囡要跟姆媽學做飯。」
顧大牛說道:「弟妹,貓兒這麼懂事,你就帶著她在身邊學做飯好了。我們這裡的女孩子雖家家都嬌養,可廚藝、女紅也是從小都不能落下的,不然將來可找不到好婆家。」
王氏聽顧大牛說的在理,就抱起女兒說道:「大哥,你坐一會,四牛馬上就回來了!」
顧大牛抱起在他身上蹦躂的顧全說道:「沒事,我跟全倌兒玩一會!」
王氏抿嘴笑了笑說道:「好!」
廚房裡,貓兒目瞪口呆的看著王氏提著一隻碩大的豬頭,用炭火把豬臉上的豬毛燒乾淨,然後把豬頭浸在了清水裡。
「姆媽,豬頭!豬頭!」貓兒瞪著大眼睛驚叫道。
王氏歡喜的笑道:「是啊!豬頭呢!好久沒吃了,虧得你大伯送來,你爹喝酒的時候,最愛吃豬頭肉了!」
貓兒呆呆的說道:「豬頭也能吃?」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豬頭也有人吃啊!
王氏說道:「怎麼不能吃?你姆媽的燒的豬頭肉可是整個村裡都有名的。你可要好好跟我學學!」她得意的說道,把顧大牛帶來的新蟹提到井邊,舀了井水洗刷乾淨,用稻草一個個的紮緊放在一個大鐵鍋子裡。
「姆媽要不要把螃蟹給燉了?囡囡幫你!」貓兒步步緊跟著王氏屁股後面。
王氏說道:「不用,螃蟹要吃熱的,冷了就腥了,我們先燒豬頭。」
她回到廚房裡,用一根長柴禾安在灶內,舀了一鍋水,把那豬頭從清水裡提起起來,用鉗夾拔淨餘毛。豬面朝下放砧板上,拿起菜刀用力的把豬頭從後腦中間劈開,挖出豬腦,剔去骨頭,割掉耳朵。
王氏一邊切肉,一邊告訴貓兒,那個需要那個不需要。等灶上的水煮開之後,王氏把豬頭肉放入大鍋內,用旺火煮了片刻,撇去浮沫,用一大碗紅油醬,並冰糖、茴香、薑片等料,上下錫古子扣定。一個時辰不到,整個豬頭燒的皮脫肉化,香味瀰漫了整個廚房。王氏讓南瓜揀整齊的放了一大盤子,又開了一罈子米酒,給顧大牛和顧四牛送去。又把螃蟹放在大鍋裡,隔水煮了一起來。
「阿囡,來吃,這個豬鼻子肉最好吃。」王氏挾了一筷子就要喂貓兒,貓兒這輩子長這麼大,第一次「花容失色」轉身就往外邊跑,一邊跑還一邊說道:「我喊小哥過來吃!」
「這孩子!」王氏又好氣又好笑,把肉放在一旁,「真是不識貨!」
貓兒跑了出去,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太可怕了!小臉扭成一團,豬鼻子也能吃?想想就噁心!
「小哥,小哥,姆媽讓你去吃飯。」貓兒喊著顧全說道。
顧全扭著身子說道:「不,我要跟老伯伯一起吃。」
顧四牛皺眉想把小兒子趕下去,顧大牛連忙擺手說道:「好,全倌兒就陪著老伯伯吃飯。」他挾了一筷子肥肉給顧全吃,顧全吃的津津有味,滿嘴流油。
顧四牛見女兒呆呆的看著兒子吃肥肉,以為她也饞了,抱起女兒,也挾了一筷子要喂女兒。結果小丫頭臉蛋一扭,嫩嫩的小臉皺成一團,「囡囡不要吃肥肉。」
顧四牛無奈,「刁丫頭。」他換了一筷子瘦肉,餵了女兒才說道:「乖,到你姆媽那裡吃飯去。」
貓兒從顧四牛懷裡滑下來,對著爹爹做了一個鬼臉,「哼,壞爹爹,我才不稀罕跟你一起吃飯呢!臭臭!」說完就往廚房找姆媽去了。
「這鬼丫頭!」顧四牛愛憐的笑罵了一聲,繼續跟顧大牛一起喝酒。
顧大牛說道:「四牛,玉倌兒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門親事了。陳先生在的時候,對我們老顧家可是盡心盡力,我們可不能虧待了人家的獨苗苗。」
顧四牛歎氣說道:「我也知道,可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
顧大牛說道:「我這裡倒是有個不錯的人家,人家也有那個意思,就是身份有點低了。」
顧四牛問道:「什麼人家?」
顧大牛說道:「就是鎮上孫員外家的女兒,家裡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女兒今年十歲,兒子今年才三歲。孫員外和孫婆子年紀都大了,怕等不到兒子長大,就想找個能撐起門面的女婿,將來能提攜舅弟一把。」
顧四牛疑惑的皺眉問:「難道他們想玉倌兒入贅?」
顧大牛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就是找個人品好的女婿,將來給他們養老送終,照顧舅弟的。只是這孫員外家裡,世代是行商。」
顧四牛搖頭:「世代行商?不行,太低了。」
顧大牛道:「孫員外和孫婆子都是難得好人,孫姑娘聽說習得一手好女紅,人也賢惠。家裡也有幾房家人服侍,是個殷實人家。」
顧四牛說道:「可好歹陳先生是秀才,家裡世代書香門第。」
顧大牛說道:「四牛,我知道你想給玉倌兒找個門當戶對的。可是人家門當戶對的人家,肯把自家女兒嫁給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嗎?這孫家不僅女孩子人品不錯,家境也不錯,出身雖低些,可也是良民,玉倌兒就是要有這樣的岳家將來才不會過的太差啊!」
顧四牛沉吟了片刻說道:「你讓我再想想。」
顧大牛說道:「行,反正孫家的女孩子年紀也還小,能再等上一段時間。」
王氏端了一盆熱氣騰騰的大蟹上來,「來,大哥,吃蟹。」
顧四牛揀了一個雌蟹,扳開了露出了黃裡透紅的蟹黃,「來,大哥,吃蟹。」
顧大牛不客氣的接過了螃蟹,「你別忙了,自己也吃,蟹我還是會剝的!」他一邊吃,一邊還給顧全剝好螃蟹。
廚房裡,王氏擺了一個小桌,南瓜、貓兒也在剝螃蟹吃。王氏進來說道:「等過幾天,你爹爹空些,我就讓他多捉幾隻蟹來,我們剝蟹粉吃。」
貓兒聽的眼睛一亮說道:「好啊!姆媽剝好了,要給囡囡下蟹粉面吃!」
王氏點點她的小鼻子,「小饞鬼。」
顧大牛吃完蟹回家的時候,已經喝的醉醺醺了,還是顧福和顧祿把大伯父送回了家。馬氏冷著臉,讓兒子把顧大牛接了進去,就「碰!」一聲,關上了門。
兩人摸了摸鼻子,也不計較馬氏的態度,王氏也留了幾隻大螃蟹給他們,他們急著趕回家吃蟹呢!晚上顧家人一邊吃蟹一邊聽著顧福帶來的好消息。
「什麼?這麼早就讓你去考秀才了?!」顧四牛不敢置信的問道。
「是的。」顧福說道,「不僅是我,玉倌也要去考。」
貓兒一邊辛苦的跟碗裡的白米飯作戰,一邊聽著哥哥帶回來的好消息。學堂裡的先生已經推薦他們去縣裡童試!這個好消息讓顧四牛和王氏歡喜的不知道該什麼才好!
貓兒這時才知道原來陳君玉的父親沒去世之前,就是村裡的教書先生。陳先生生前同顧四牛關係很好,顧家的幾個孩子在陳先生那裡讀書,顧祿、顧壽也是念過書的,只可惜陳先生去世後,去新學堂束脩太多,兩人就綴學在家讀書了。
這時顧全拉著顧福說道:「大哥,什麼是童試?」
王氏也說道:「對啊!福倌兒,你跟我說說,你們那個童試要考什麼?考幾天啊?」
顧福笑了笑,看到不僅是小弟,連小妹也仰著小腦袋,雙目亮晶晶的望著他,他彎腰一手抱起一個弟妹說道:「我們童試要考三次,先是明年二月去吳縣考縣試。考完縣試以後,在四月份的時候去去蘇州府考府試,要是原是縣試、府試都過了,我們就是童生了!然後要去順天府參加江南省學政院試,等考上之後,我們就是生員了,也就是大家一直叫的秀才。」
貓兒瞪圓了眼睛,認真的聽著哥哥的解釋,原來不是每個人都能去考童試的。律法規定賤籍之人以及其子孫三代都不能參加童試,祖上有作奸犯科的人和父親是主考官的子女也不能參加童試。
縣試要有4名村人和1名秀才保舉,府試要求5名村人和一名秀才保舉,院試則要求有6名村人和2名秀才舉保方可參加考試。原來考個秀才都這麼麻煩啊!難怪古代讀書人地位高了!要是哥哥他們能考上秀才,說不定家裡日子就會好過來了,姆媽和南瓜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還要去金陵考試?」王氏不由愁了,「這路費怎麼辦?」連顧四牛也沉默了!大家看到兩人的樣子,皆停下了說笑。
顧福剛想開口說道,就被顧四牛打斷:「有爹在,你們給考個秀才回來才是正經!」顧四牛嘴上雖這麼說,可眉頭也皺皺的緊緊的,手下意識的從懷裡掏出煙絲捲上,悶頭抽了起來。
顧福、陳君玉的路費一共需要五兩銀子,對於顧家來說,五兩銀子是比較大的數目,但拼拼湊湊顧家還是能拿出來的,最麻煩的是還是給考官送禮的銀子,還有兩人考上後去府學讀書的費用。顧四牛因父親也是秀才,心裡多少有點數,算了一下兩人起碼要四十多兩銀子!四十多兩銀子,都足夠在鎮上買上一套大房子了!
而他們家一年開銷也不過五兩銀子而已。顧四牛和王氏翻遍了家裡銅錢,也才勉強湊了二十二兩銀子。一兩銀子=兩貫錢=兩千個銅板,剩下的二十多兩銀子要四五萬個銅板!她要打多少結絡,姆媽要繡多少條手帕才能存夠啊!貓兒無奈的歎氣,她真的很沒用啊!在家裡這麼缺錢的時候,她也實在憋不出什麼一下子賺大錢的法子。
就算是打結絡,她也從賣貨郎那邊也漸漸瞭解到,其實這裡的中國結水平已經很達了,只是民間會打的樣式也就這麼幾種,很多繁複的結絡在宮廷和豪門大戶裡流傳。只有那些繁複的結絡,才能賣得出價錢,但那種結絡就算貓兒打了,賣貨郎也不會收,因為他沒那麼大的本錢收購,在東山鎮這種小地方,也沒有多少人會買這麼貴的結絡,畢竟有錢的還是少數人!
再說目前最大的問題,她外表只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就算提出什麼賺錢的建議,父母也不會採納的。她要是做得再過火一些,這次就不是灑狗血這麼簡單了,而是要被燒死了!貓兒微微蹙眉,她可不想再鬧上一次。她唯一能幫著家裡做的就是,每日除了必要的鍛煉之外,就是坐在床上打結絡,盡量的幫姆媽把結絡打好,顏色配的更漂亮,以求能賺更多的錢。
不僅是她,王氏也手裡針線活不離手,晚上也燃起油燈在燈下做活。貓兒無數次惋惜,自己年紀太小,而王氏也沒有教過自己繡活,不然她一定靠繡活賺錢,聽賣貨郎說,技術高的繡娘,甚至能靠一人來養活一大家子吃飯!南瓜也是做完了家務之後,織布機要響到快天亮才停下。
顧四牛每天除了種地之外,晚上木工活幹個不停,甚至連顧祿、顧壽也不下地了,每日不是幫顧四牛的忙,就是拿著書店賒來的書籍,靠抄書來賺錢。陳先生在世之時,對他們教育很嚴格,顧家幾個孩子都寫了一手的好字。
若不是顧四牛堅持不許顧福、陳君玉兩人幫忙,恐怕兩人也會跟著顧祿他們一起抄書了。看到家人如此為他們籌集路費,兩人說不出什麼感動的話,只能越的用功讀書了!可即便如此,想要在一年內存滿二十三兩銀子,對於顧家來說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就在一家人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天夜裡來的人,給全家人帶來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