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秉浩一大早便讓奚明將絕情劍叫到了他的辦公室,這位年近五十的教頭在黃河大學已經干了將近三十個年頭,見慣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和風風雨雨,從他手下走出校園走向世界的球員那是一拔又一拔,每到辭舊迎新的春節,他家收到的賀禮總能堆滿整整一間大廳。
但羅秉浩從未見過像絕情劍這般的學生,以他數十年專業的眼光看來,絕情劍根本就是上帝的傑作,似乎生來就是為了踢球的!他的體型雖然瘦削卻很強壯,身上的肌肉更是蘊滿了力量,經典地譯釋了鋼條球員的含義。
他的大腿肌肉非常發達,充滿著爆炸性的力量,能在極短的時限裡最快限度地起動,往往能在防守球員反應過來做出鏟球動作之前便絕塵而去,還有他的腳法、球性——總之,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一句話,只要絕情劍願意,沒有人能阻止他得分,既便一場比賽進十數球也是可能。
對於羅秉浩來說,絕情劍是真正的世界之迷,在他看來,人類是根本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極限的,但活生生的人都擺在了人的面前,讓他不能不歎服。
所以,羅秉浩格外地重視絕情劍這顆好苗子。
所以,昨日貼滿了整個校園的海報讓他失眠了整整一宿,一大早便讓助手將絕情劍給叫了來,師生倆在體育館的辦公室裡無言地對視。
「你只需跟我說,這件事是或者不是?」羅秉浩深深地凝視著絕情劍,一點也不想掩飾自己的欣賞之色,真是一塊美玉,加入細心雕琢,必能成大器。
絕情劍淡淡地笑了笑,一點也沒有要隱瞞羅秉浩的意思,說道「教練,是。」
羅秉浩的眉宇輕輕地蹙起,雖然他親耳聽到了絕情劍的回答,但他仍是有些難以相信此事的真實性!作為擁有數十年相人絕技的足球球探,他閱人的本領同樣出色,以他對絕情劍的觀察,絕情劍是絕無可能為了錢財而參與賭球的。
但羅秉浩同樣深知,既然絕情劍這樣回答了那必是有所緣由。
凝重地點了點頭,羅秉浩說道「好,現在我再問你,你想不想繼續踢球?想還是不想?」
絕情劍輕輕地偏開頭望著窗外,一縷頭髮披灑下來遮去了他半隻冷漠的眼神,然後幽聲說道「教練,我無所謂。」
明顯的失望在羅秉浩的眸子裡浮起,他為絕情劍的回答而感到極度的失望。
因為,絕情劍的缺點和他的優點同樣明顯,他擁有天才的球技以及強壯的體魄,卻缺乏一顆進取的心!而在羅秉浩看來,要想成為一名優秀球員,一顆渴望勝利的雄心是必須的。他很希望絕情劍能夠擁有不滅的鬥志,但事實上,他一直都沒有從絕情劍的身上找到哪怕頂點求勝的慾望。
羅秉浩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絕情劍喪失了求勝的渴望,但他始終恪過著過猶不及的信條,認為有足夠的時間來慢慢轉化他!可是現在,一件突發的事件,讓絕情劍面臨中斷踢球生涯的危險,羅秉浩不得不將這個問題提前。
「情劍。」羅秉浩站起身踱到絕情劍身邊,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在你看來,競技體育的精神是什麼?也就是說我們為什麼要從事競技體育?」
偏著頭想了想,絕情劍蕭索地應道「根據進化論,人類過度依賴大腦以及手臂而忽略了腿腳,數千年或者數萬年後,人類的腿腳將會退化,腦袋將會比現在膨脹五倍——競技體育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改善人體的基因延緩這種進化的進程——」
羅秉浩默然,輕輕地歎了口氣,向絕情劍道「你先回去想想吧,明天再給我答覆。」
絕情劍默然站起身來,默然出了體育館,其實他又何嘗不知道競技體育的精神?所謂的競體育,其實就是一場人生演繹的縮影,需要努力,需要奮爭,需要博鬥!可是,他絕情劍還有博得的必要嗎?
是的,有時候他會博鬥,他絕不會讓第一次人生裡小七的悲劇重演,他絕不充許林洋因為被水暗香拋棄而自殺,所以他毅然決定追求水暗香!雖然重重地傷害了林洋,但總比讓他的小命都送掉要好!
他也不願意水暗香重複第一次人生裡那悲慘的遭遇,畢竟在這場恩怨糾葛裡,她是最最無辜的,所以,他只能選擇和水暗香分手,乘著兩人陷溺未深作個了斷——但絕情劍知道,他其實陷溺已深,水暗香的影子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但除了這些,對於自己的命運,絕情劍卻只能感到深深的絕望。
並非他不想抗爭,更非沒有勇氣去抗爭!他絕情劍何惜一死?但他真的很怕很怕,老爸和小玉的悲劇在他現在的朋友中重演,他可以坦然面對自己有限的時日,卻無法面對好友的不幸。
長長地歎息一聲,絕情劍跨出體育館的大門,一步踏上了厚厚的積雪,這一刻,他的心情一如體育館外寒冷的冬天,了無生氣,那種靈魂深處的孤寂幾乎令他崩潰!那種竭斯底裡的傾訴慾望,可他又該向誰去傾訴?這世界上還有人能聽他的傾訴嗎?
山嵐和雲飛天從另一個辦公室走進了羅秉浩的辦公室。
「教練,難道事情真的無可挽回了嗎?」山嵐擔憂地望著羅秉浩,濃眉深深地蹙緊,「如果真開除絕情劍的學籍,那真是太可惜了,他真的是難得一見的足球天才。」
「我知道。」羅秉浩輕輕地歎息了一聲,說道,「可是欲要人救,必先自救!絕情劍如果連自己都不想幫自己,那別人再怎麼幫他都是沒有用的!退一萬步講,既便這次他能勉強躲過,可也難保下次不發生意外,他對人生的態度很有問題,這問題一天不解決,他就一天不可能成為好球員。」
「要不這樣。」雲飛天試探性地問道,「我讓我爹找龍校長說說情,或許能夠留下絕情劍的學籍,至於下次再遇上什麼意外,那就只能憑他自己的造化了,教練你看怎麼樣?」
「飛天,這真是太好了。」山嵐喜形於色。
羅秉浩默然地點點頭,歎道「也只能如此了。」
「那好,我這就去給我爹打電話。」雲飛天淡淡一笑,披上大衣穿出了體育館的大門,正好迎面撞上急急而來的水暗香。
「暗香,你怎麼來這兒了?」
水暗香縮回了剛剛踏上台階的小步,略顯慌亂地避開了視線,說道「我——我是來找——」
雲飛天眸子裡流露出濃濃的失落,便馬上便展顏笑道「你是來找情劍的吧?他剛剛已經走了,暗香你放心,我已經答應羅教練了,我讓我爹和龍校龍說說,他會沒事的。」
水暗香霍然抬起美目,深深地盯著雲飛天,雲飛天報以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亮的銀牙,帥氣逼人。這樣的雲飛天讓水暗香感到有些陌生,但無疑,她更為欣賞現在的雲飛天,而不是以前那個無所事事、優柔寡斷的雲飛天。
雲飛天從身上脫下大衣,輕輕地披到水暗香的身上,親切地說道「我知道你又在心裡謝我,其實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在幫你,只是在幫黃河大學而已,畢竟有和沒有絕情劍,黃大的實力是完全不一樣的。」
水暗香嬌靨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無論如何,雲飛天對絕情劍所表露出來的友善讓她感到一絲絲的欣賞。但這絲罕見的笑意馬上便又消失無影,兩彎美麗的秀眉再次深深地蹙緊,紅潤的臉頰也變得有些蒼白,似是不堪這寒冷的風雪侵襲!
明亮的雪地裡,絕情劍和依飄雪相攜而來,言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