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人兩輛車,葉知秋是最後一個鑽進汽車的,本來一直是他開車,但是這一次安吉拉坐上了駕駛位,所以葉知秋需要繞過汽車坐到另一邊的後排去,當他拉開車門的時候,心裡突然感到了一絲寒意。
葉知秋霍然回頭望去,目光從街邊的的兩層建築物上面越過,定格在遠處的一座大樓上。他不知道那座樓有多少層,它身邊的參照物實在太少,也不知道那座樓是在哪裡,這些都不重要,此刻他的注意力根本沒有放到那上面,他的目光已經完全被一個人吸引了。
那座樓頂上站著一個人,即使是以葉知秋的目力看過去,也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黑點,但是經過反狙擊手訓練的葉知秋一眼就能確定,那是一個人。
葉知秋的身子突然繃緊,全身都緊張起來,這是感覺到危險時的本能反應。高樓的樓頂不是那麼好站的,特別是樓頂的邊緣,有沒有恐高症先不說,單單是樓頂強烈的空氣對流,就不是普通人能站得穩的,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是很嚴峻的考驗。
那個人現在就穩穩的站在樓頂的邊緣,葉知秋看不出這人是不是拿著望遠鏡,甚至看不出這人的手裡是不是有一支槍,但是他仍然感到了危險。如果你站在一隻猛獸的面前,那麼用不著它表現出對你的興趣,你就能感覺到危險,葉知秋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他能感覺到,那個人現在也在看著他。
時間彷彿瞬間陷入了停頓之中,又彷彿一眨眼過去了很久,那個人突然動了,身子一聳,從樓上跳了下去。
葉知秋猛的睜大了眼睛,無法置信的盯著那飛墜落的身影,那人的身體舒展,絕不像是垂死前的樣子。就在一瞬間,那個小小的身影就被眼前的民居擋住了。他不由自主的踏上一步,試圖再次看到那個身影,但是立刻就明白自己只是在做無用功,那個身影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了。
身後的車門被推開,克萊爾探出頭來問道:「你在做什麼?」
葉知秋搖了搖頭,他的觀察角度受到的限制太大,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樓體看不到,所以根本無法判斷出那人最後怎麼樣了,他只是簡單的覺得,那人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摔死。
直到坐進車裡,他還在想著那個人的身份,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葉知秋不能確認它的正確性。事實上,葉知秋認識的人不少,但是能在美洲大6遇到,而且還沒有死在這場災難當中,那就實在太過渺茫了,簡直比在茫茫洛杉磯找到一個叫內維爾的博士更不可能。
安吉拉等人可不知道葉知秋剛才看到了什麼,事實上,就算她們現了葉知秋的異常,也不可能看清遠處那座只能用來當背景的高樓上曾經有個人跳了下去。所以雖然看到葉知秋在車外磨蹭的樣子有些奇怪,但是因為雷格的車已經啟動了,安吉拉立刻跟了上去,沒時間向葉知秋出詢問。
雷格對這一帶的熟悉程度遠比安吉拉要好,所以兩輛車七拐八繞,很快就來到了國際機場附近,雷格把車子停到一堵水泥牆邊,牆上被人用自噴漆塗上了各種或寫實或寫意的畫像,在那面牆的中間孤零零的開著一扇門,有兩個持槍的黑人青年站在門邊,看到車子看過來,兩個人也並不阻擋,只是伸長脖子懶洋洋的看著。
看到雷格把車子停在這裡,葉知秋奇怪的問:「不進機場裡面嗎?」
「你以為法魯克在機場裡?」安吉拉看著他說道:「他的人手根本控制不了那麼大的地盤,而且機場裡有很多喪屍,通道也難以封閉起來,所以他只能用用機場的草坪,還只能是在白天。」
雷格停好車,用力的關上車門,和馬歇爾手持步槍站在門邊,等著磨磨蹭蹭的尼基下車,安吉拉回頭問葉知秋:「你要不要進去?」
「你想一個人進去?」葉知秋看著水泥牆邊站著的兩個人,那兩個傢伙怎麼看都不像好人:「我很佩服你從前的勇氣。」
「他們至少比喪屍好相處。」安吉拉說道,然後回頭叮囑克萊爾:「你們留在車裡,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是和我一起來的,無論如何不要下車,這裡的人對白人可不夠友好。如果有什麼事、、、」她看了一眼羅斯蒙德:「你來應付。」
「包在我身上。」羅斯蒙德說道:「我會照顧好她的。」
「這才是我要擔心的。」安吉拉嘀咕著推開車門,正好看到尼基哭喪著臉從車裡出來,門前的兩個崗哨看到尼基身上的血跡,立刻緊張起來,一個人高聲叫道:「尼基,出了什麼事?」另一個人看到了下車的安吉拉,吹了一聲口哨叫道:「看啊,一個白妞,你們為她打起來了嗎?」
「管好你的嘴。」安吉拉走上前去,讓兩個哨兵看清楚自己,然後回頭對尼基說道:「你想清楚了,一定要進去?」
尼基吸了一口氣,點頭道:「我要去見法魯克。」
「走吧。」雷格說道:「祝你好運。」
馬歇爾能和尼基一起進到那房子裡冒險,交情自然更深一點,他有些緊張的瞄了一眼兩個哨兵,伏在尼基耳邊低聲說道:「你不再考慮一下她的建議嗎?」
尼基看了他一眼,不自然的微微點著頭,沒有再說話,安吉拉向後勾了勾手指,示意葉知秋跟上來,剛才吹口哨的哨兵又叫了起來:「你好吧,米勒。又換男朋友了?」
「我不知道你記得的上一個是誰。」安吉拉說道:「我是來見法魯克。」
「當然。」哨兵慇勤的替她拉開房門,嘴裡說道:「如果你打算再換男朋友的話,能不能順便考慮一下我?」
「我會考慮的。」安吉拉挺胸從他面前走過,雷格背著槍沉默的跟了上去,遮擋了哨兵準備向安吉拉衣領裡一探究竟的目光。那哨兵嘴裡咕碌了一句,葉知秋走到了身前,就伸手攔住了他,裂開嘴笑道:「小子,你的競爭很激烈啊,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讓你消失?」
葉知秋看了看跟在身後的馬歇爾和尼基,馬歇爾不耐煩的說道:「別招惹他。」
哨兵張大嘴巴,露出滿口因為缺少衛生用品而顯得焦黃的牙齒,笑道:「我只是和他打個招呼。」
話音未落,他的個子就突然長高了一截,臉上的笑容也被驚恐的神色代替,他痛苦的掙扎著,臉憋得通紅,雙手揮舞,試圖掰開被葉知秋捏住脖子的手。
「別擔心。」葉知秋平靜的說道:「我只是回應你的招呼。」他慢慢收回手臂,把哨兵無助踢動的雙腳放回到地面上,然後把自己的右手從哨兵的脖子上拿開,在哨兵因為憋氣而漲得通紅的臉上拍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喜歡你打招呼的方式。」
看著葉知秋一行魚貫走進門裡,另一個哨兵才連忙走過去扶住自己的同伴,用力拍著他的後背,好讓正在乾嘔的同伴看起來好受一些,一面心有餘悸的說道:「這傢伙是誰?」回應他的是另一陣更強烈的乾嘔聲。
房門內是一個很大的空間,有上百平方米,高度則足有四五米,房子中間零亂的擺著一些桌子,有幾伙人正圍在那些桌子旁打牌,不時有人在地上走動。看到有人走進來,人們也懶得起身察看,倒是有幾個人看到人群中有一個白種女人,大聲的叫了起來。
安吉拉瞄了他們一眼,乾脆不去理睬,雷格拉住一個人問道:「法魯克在嗎?」
「他在房間裡。」那人雖然在回答雷格的問題,眼睛卻停在安吉拉的身上,很困惑的問道:「米勒小姐?」
「當然是她。」雷格放開手,帶著眾人向前走去,葉知秋打量著房子裡充滿不懷好意目光的人群,低聲問道:「災難後你來過這裡幾次?」
「兩次。」安吉拉回答道。
還好。葉知秋心想,看起來沒有想像的那麼糟,她來得倒是很勤快,平均三個月一次,他隨口問道:「這是第三次。」
「不。這是第二次。」安吉拉糾正他。
顯然這裡的等級觀念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強烈,雷格並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門走進去,叫道:「我們回來了。」
房門打開後,裡面立刻冒出一陣煙霧,讓人以為房間裡正在著火,煙霧繚繞中,一個光頭的黑人正坐在沙上,手裡舉著一根還在冒煙的香煙,在他的對面,站著另一個黑人漢子,兩個人似乎正在說著什麼。看到雷格走進來,坐在沙上的法魯克擺了擺手:「把我的份額留下走開吧,我還有事。」
雷格尷尬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安吉拉,快步走過去,低聲在法魯克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法魯克愣了一下,站起身來,向安吉拉點了點頭,問道:「尼基在哪?」
尼基捂著肩膀從門外閃了進來,低著頭叫道:「老大。」
「你被咬了?」法魯克看著他,低聲問道。
尼基猶豫了一下,急急回答道:「我想問題並不那麼嚴重。」
「當然。」法魯克說道:「看你這一身的血、、、」話音未落,他已經飛快的抽出手槍,一槍打中了尼基的胸膛。
沉悶的槍聲中,尼基的身體猛的飛了起來,直直的摔出門外,落地時臉上還帶著驚愕的表情。槍聲驚動了房間裡的人,各種大呼小叫聲響了起來,幾乎立刻就有人提著槍出現在門前,緊張的大叫道:「法魯克,出了什麼事?」
「沒事。」法魯克說道:「尼基出去找食物,被喪屍咬了,求我解除他的痛苦。」
尼基肩上的繃帶顯而易見,所以這個理由顯然很讓人信服,人群幾乎立刻就散了一半,剩下一個女孩子叉著手站在屍體旁,但是很快就有人過來把她扶走了。
法魯克把槍放到桌子上,回頭向雷格問道:「還有什麼損失。」
「四子彈。」雷格看著桌子上的槍,有些緊張的回答:「槍還在。」
法魯克揮了揮手:「把他弄走吧,如果你們搞到了什麼,給貝拉送去一些,我就不要了。」
雷格尷尬的看著他,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法魯克罵了一句,他以為他們既然開了槍後還能把槍帶回來,肯定是幹掉了那只咬傷尼基的喪屍,沒想到他們居然是空著手回來的,他揮了揮手:「快滾吧。」
「我的同伴找到了一些女人的用品。」安吉拉說道:「你可以去找她要一些,貝拉會用得著的。」尼基的背包落在了克萊爾手裡,如果不讓雷格知道包裡有什麼東西,安吉拉怕他會在法魯克面前說些壞話,這種時候,沒必要的誤會還是越少越好。
法魯克看了她一眼,示意雷格和原來屋子裡的那個人都出去,這才向安吉拉攤手說道:「真是一團糟。」他伸手拿起沙旁的煙盒遞給安吉拉:「你怎麼樣?」
「我出城去了一趟。」安吉拉抽出一根煙,給自己點上。法魯克看著她身後的葉知秋,並沒有給他讓煙的意思:「你去了皮特王那邊?」
吉拉說道:「他是我在城外撿到的。」
魯克很感興趣的看著葉知秋:「眼光不錯,但願他在床上也像看起來這樣棒。」
「這一點我可以保證。」安吉拉說道:「說說你吧,有什麼新鮮事要告訴我嗎?」
「新鮮事嗎?」法魯克用挾著煙卷的手繞著圈:「最近一段時間離海耶斯遠點,他最近脾氣不太好。」
「他的脾氣什麼時候好過?」安吉拉說道:「他還在比弗利嗎?」
「也許吧。」法魯克說道:「那裡什麼都不缺,就缺喪屍,如果我能和機場裡的喪屍勾通的話,一定會建議它們搬去哪邊住。」
安吉拉彈了彈煙灰,表示自己同意他的話,比弗利山從前是富人區,那裡的人口密度本來就是全洛杉磯最低的,各種配套設施也是最齊全的,但是那裡並不像法魯克說得那樣適宜生存,畢竟富人區的常住人口比較少,所以各種食品商店也少得可憐,除了農夫市場那邊,要想找食物就只能去高檔飯店裡找,據說海耶斯從一開始就在鬧饑慌。
「聽說是有人在和他搗亂。」法魯克說到這裡,很有些興災樂禍的意思,他咧著嘴說道:「據說海耶斯誓要親手抓住他,把他吊死在銀行大樓上,讓他的屍體自然風乾。」
「看起來那人把他得罪得不清,可問題是,銀行大樓是皮特的地盤。」
「據說他懷疑那人是皮特的手下。」法魯克看了一眼葉知秋,說道:「據說是個中國人。」
「都是據說嗎?」安吉拉搖頭道:「別看他,我們剛從維加斯來。」
「那我就放心了。」法魯克說道:「你知道海耶斯手裡的武器很多,再加上他的脾氣火暴,皮特王最近的日子可有些難過。」
「城裡最近有什麼動靜嗎?」安吉拉換了一個話題,問道:「比如大股的軍隊。」她其實對內維爾並不怎麼感興趣,但是對於在巴斯托受到的襲擊一直耿耿於懷,如果洛杉磯城裡有這樣一股勢力的話,法魯克一定知道。
「大股的軍隊?」法魯克疑惑的看著她,搖頭道:「那怎麼可能?」
「那麼誰有裝甲車輛?」安吉拉換了一個問題:「裝甲車。」
「輪式的?」法魯克的臉色立刻變了:「你也看到海耶斯的裝甲車了?」
「生了什麼事?」安吉拉看著有點氣急敗壞的法魯克,疑惑的問道:「為什麼你像是被人偷走了心愛的娃娃?」
「就在兩天前。」法魯克咬牙切齒的說道:「他開著那輛裝甲車到這裡來,要我把機場裡種的玉米分給他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