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於漆黑中看見張揚雙眼宛若餓狼一般閃過一抹綠光,料想他是真餓壞了。[]一邊悉悉索索地摸著飯盒一邊低聲問道:「就在這兒吃?」
「不,去外面連椅上吃。」
張揚和李丁輕輕走出病房時,二人手中均多出了幾樣東西,張揚拿著飯盒和筷子,李丁則左手提著暖壺,右手拿著兩個紙杯。
坐到醫院走廊的連椅上,張揚迫不及待的打開飯盒,提起筷子就要吃,卻不料,被李丁劈手搶過飯盒,提起暖壺往飯盒內兌上一些開水後又送還給張揚。
張揚心中一熱,卻沒在多說什麼,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這一飯盒餃子連著開水全灌進肚子裡了,吃完,拍打著肚子,不無感慨地說:「這是我有生以來吃得最香的一頓餃子,可惜,少了點。」
李丁此刻正在一旁悠哉游哉地吐著煙圈,聞聽此言,忙輕笑著安慰道:「沒吃飽?那可是一斤餃子啊!忍忍吧,等天亮了,咱們再去吃。」
「嗯。給我來支煙。」
李丁忙上煙點火,張揚深吸了一口香煙,頓感愜意。
猛然,李丁一拍自己的大腿,懊悔地說道:「哎呀,瞧我這記性,忘了給『老古板』打電話了,他還不知道你已經回來了呢。」說著,連忙掏出手機,按了一溜號碼,撥打了出去。
電話盲音只響了一聲,對方就接了,聞聽電話那端說道:「是李丁吧,張揚不在他小姨家,他小姨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正開車在市區裡轉悠著找呢,你哪有張揚的消息麼?」聲音透著焦慮。
李丁答道:「噢,沒事了,他已經回來了,現在就在我身邊。您也累半天了,回去休息去吧。」
「哦。ashu8沒事就好。」電話那端清晰地傳來「老古板」長出一口氣地聲音。接著。又聞聽電話那端厲聲說道:「張揚呢。叫他接電話。我倒要問問他幹什麼去了。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
沒等李丁遞。張揚就一把搶過電話。連聲道歉道:「我是張揚。實在對不住。古主任。害您著了半天急。我地一個好友遭了車禍。在另一家醫院。生命垂危。想要見我最後一面。時間緊迫。當時小李正去了廁所。我一時心急。也沒顧得上告訴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結果害地你們擔了半天心。是我一時疏忽。實在對不起。我已經回來了。沒事了。您就放心吧。天也不早了。您先安心休息吧。明天我再專程向您道歉。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
『老古板』在電話那端著實埋怨了幾句。而後說了聲「明天再說」。也就掛了。
張揚抹了一下頭上地冷汗。隨手將手機遞還給李丁。
李丁一邊接過手機一邊心懷叵測地問道:「師哥。你和『老古板』說得是真地麼?」
張揚明白。自己這一天地經歷跟誰說誰都不會相信地。既然說實話不信就說假話唄。只是時間匆卒。假話編得不太圓滿。連自己這一關都過不去。就有些心虛。被李丁這一問。如若火上澆油。一時間惱羞成怒。板著臉說道:「胡說什麼。這還有假!」
李丁見張揚有些惱了,雖然心下疑惑,但也不敢再詢其究竟了。
二人在外呆了片刻,又閒扯了幾句,均覺得困意襲來,就回了病房,張揚騰了半張床給李丁,李丁略微推辭了幾句也就沒在堅持,一個頭朝上,一個頭朝下,就此同床異夢,歇息了。
張揚一合上眼睛,腦海裡頓時輪番出現今天一天自己所經歷的怪異事情,疑似夢,又明知非夢,自己胸前佩掛的那「厄運」就是最好的明證,順手摸了摸,手感光滑,溫暖若玉,究竟這「厄運」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前途呢?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他就陷入了睡夢中。
身體彷彿在火爐中蒸烤,血管中的血液均已沸騰,「厄運」那奇特的面孔在眼前時隱時現,似乎要訴說什麼,又似乎在指引,張揚在迷茫中追逐,不見日月星辰,不見草木鳥獸,感不到風,感不到聲,只有渾身的燥熱證明自己還是一條生命,然而,卻是掙扎在死亡邊緣的生命,呼吸越來越艱難,五臟六腑內彷彿正在世界大戰一般,烏煙瘴氣。又見「厄運」,只有面孔,沒有身體,那面孔在不停地變大,變大,直至每一粒毛孔都猶如車輪那麼大,令張揚差異的是,儘管如此,但張揚還是能看到它整張臉以及那上面流露出的怪異表情,突然,那有著一成不變的怪異表情的面孔動了,輪船般大的嘴張開了,張揚的眼前頓時顯現無邊無際的猩紅,猩紅深處是一個巨大的漆黑洞口,霎時,張揚覺察到自己也在動,不是自己的身體在動,而是自己的身體如乘平面運輸電梯般隨著腳下猩紅的土地在向著那個漆黑洞口湧動,近了,更近了,猛然間,落入一團靜寂的黑中,無助,彷徨,膽怯,驚悸,種種恐懼的情緒若漫天撲來的蚊群一般叮咬著張揚的身與心,轟之不退,趕之不走,想呻吟,卻出不了聲,難受,難受,難受;壓抑,壓抑,壓抑!體內有無數蟲蟻爬動,舊的不走,新的又來,越積越多,越多越難受,積累,積累,積累,猛然,耳際一聲轟鳴巨響,身體炸裂開來,殘片似粉似灰,難受感覺也隨之消退了,直至淡無。這世界終於寧靜了!張揚想快活地大叫,卻於此刻,他醒了。
先入眼的是一個長滿寸許長灰白鬍鬚的下頜,其主人是個穿著樸素的年紀在五十歲左右的老男人,此刻正於地上撿起了一個舊式鋁飯盒,而後操著一口方言仰著臉賠著笑向著張揚這一方壓著嗓子說道:「大妹子,實在對不起,驚了你了,俺只是一時不小心,下回一定注意,對不起,對不起。」
張揚還未曾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在自己頭頂上方響起了一個熟悉親切的女人嗓音:「哎呀,讓我怎麼說您呢,驚不驚我倒是小事,可這裡住的都是重症病人,您老伴也在這兒,萬一把那個病人嚇出個好歹來誰都擔不了這責任,我也不是埋怨您,這裡是醫院,不是咱們家,您就應該仔細著點兒,小心著點兒,讓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是。」老男人連聲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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