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之槍 赤潮篇 第七章 各人的王牌(四)
    無可抵禦的亮光,透過那濃墨般的黑暗,刺激著瑞普的視神經。他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幅迷濛虛無的畫卷。那幅畫上,畫著的是一個人,一個身穿全副盔甲的騎士。

    騎士?等等!莫非?瑞普猛地甩甩頭,甩走眼中那令人討厭的迷紗。

    終於,他清醒過來了。發現,自己被人用繩子綁住了,此刻,兩個騎士正支著自己的胳膊,撐住自己。

    「醒了嗎?」懷特輕緩的聲音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慈祥。這語氣,就好像即將遠征的父親對自己的孩子做最後的叮囑。

    迎上懷特那略帶歉意的目光,瑞普不由得應了一聲。

    「瑞普,沒時間了。我簡要地跟你說吧!等會兒,我帶領全軍總攻了。至於我為什麼非得要這麼做?詳情你問拉洛吧!唉——沒想到,我的心思竟然被一個毛小子看穿。」

    「大人你……」

    沒理會瑞普,懷特說了下去:「瑞普,作為一個騎士,你很優秀!我作為一個騎士派的前輩,感到很欣慰。」不過,懷特話鋒一轉:「但要守住利卡納,這並不夠!」

    「大人,難道我哪裡做錯了?」瑞普著急地問道。

    「你沒有錯,我只是希望你能夠明白:什麼是騎士?什麼是將軍?」

    「騎士?將軍?」瑞普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

    「今天,我跟你上的最後一課,就是:騎士!至於將軍……你去問傑特·拉洛吧!因為,他是……元帥!」說完,『匡堂』一聲,懷特用力合上了自己的騎士面甲。

    夕陽的光輝,照耀在騎士的金色盔甲上,蕩起無限金光。

    莊嚴、肅穆、神聖,這就是瑞普看到的利卡納騎士——懷特臨別前的英姿。

    「大人!等等!」望著懷特騎馬絕塵而去的英偉背影,瑞普失控地大叫起來,他掙扎著,像擺脫兩位騎士的壓制,但不成功。只能無奈但不安地看著懷特一人一騎,越跑越遠,最後融入到集結的騎士方陣中。

    直到此時,瑞普才發現已經到了傍晚。

    近六百架不知何時做好的攻城用沖車,已經擺在了騎士方陣的最前面。

    而第四軍團至少有四萬人下了馬,拿起他們的長劍和盾牌,擺出一副以步戰攻城的態勢。他們的馬匹,不知上哪去了,大概是藏到樹林中了吧!另外,作為後衛部隊的一萬人,則不知道跑哪去了。

    但更誇張的是,最近的戰士離營地邊上竟然不到兩百米。只不過,由於弓箭射不了這麼遠,站在最前面的戰士又疏疏落落的,所以萊卡人也沒有用投石車來幹些巨弩打蚊子的傻事。

    另一面,萊卡把大部分的弓箭手撤回到營區內,改為把大量的投石車安置在柵欄後面的空地上。很明顯,他們察覺到弓箭根本無法穿透利卡納人做的,用雙層樹幹當蓋頂的木頭怪物,所以準備用投石車來對付沖車。

    看著眼前這陣勢,瑞普大概猜出了懷特的作戰計劃。

    正在此時,左邊那個按著瑞普的騎士忽然說話了:「萊卡人已經敗了!」

    「敗了?」瑞普瞪大雙眼,滿臉困惑地望著那個騎士。

    「知道嗎?從下午兩點開始,我們就讓兩個五千人隊,大概每隔二十分鐘衝鋒一次。不過,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總是衝到萊卡人營地前五百米左右就停下來,收隊回去。結果,萊卡人在那裡站了三個小時,我們就休息了三個小時。」

    聽到這裡,瑞普心中了然:懷特用最少的兵力,在最大程度上耗掉了萊卡人的士氣和精力。同時,給自己的攻城部隊爭取了時間。

    不過,瑞普心中還有個疑惑,就是:懷特真的打算讓擅長馬戰的騎士去打步戰?

    但想到第四軍團的裝備很難抵禦萊卡人的大規模弓箭射擊,瑞普又不得不承認,進行步戰,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忽然,仿如天神把所有人的嘴巴用拉鏈封上似的,整個戰場,在一瞬間寂靜了下來。

    夕陽如火,把整個草原照得一片赤紅,連士兵們的銀甲,也變得紅彤彤的。

    如果說,運動是生命的象徵,那麼,靜止就是死亡的化身。

    利卡納士兵紋絲不動的影子,明明白白地告訴萊卡人:他們是來找死的!

    但,求死的士兵,比求生的更可怕!因為當一個人可以連命都不要的時候,他還會害怕些什麼?

    「前——進——」拖長的尾音,讓這號令聲,顯得那麼地有力。

    在沖車的掩護下,士兵們板著臉,高舉盾牌,開始慢慢地向前推進。

    戰場上,寂靜得可怕,除了利卡納戰士整齊的腳步聲和沖車行走的『吱呀』聲,就是士兵們粗重悠長的呼吸聲了。

    在落日的餘輝中,耀眼的紅色,無可避免地成為萊卡人眼裡唯一的顏色。

    已經對峙了三個小時了,利卡納人這種蘊而不發的氣勢,讓萊卡人苦不堪言。如果利卡納人是一開始就衝上來,那倒乾淨利落。但他們擺出一副總攻的樣子,卻一直不接戰,最後竟然弄了個步戰出來。萊卡人被弄糊塗的同時,心裡的不安更厚重了。

    過去幾天的戰報,已經讓他們得知自己兄弟隊伍的下場。基本上,一場仗下來,原則上不存在所謂的戰俘。但凡被認出曾參與燒殺搶掠、姦淫婦女的,一律鞭屍示眾。

    更可怕的是,在營地外圍的部隊,全部慘遭肅清。可以說,方圓三四十公里範圍內,已經沒有所謂的援軍了。

    所以,此刻的他們,只能下意識地用滲滿汗水的手,努力地再握一下已不能再握緊的武器。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五十米、三百米、二百五十米……

    正當萊卡人準備投擲石塊的時候,『嘟嘟嘟』的一陣嘹亮號聲,突然響徹整個利卡納軍團。

    原本高高舉起的盾牌,突然放了下來,露出了一個個的……馬頭?

    此刻,瑞普忽然發現,從頭到尾,那所謂的步戰,完完全全是懷特做給萊卡人看的好戲。

    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鬼點子,竟然讓士兵把那種直徑只有三四十厘米的圓盾舉在馬頭前上方,然後擺出一副步兵前進的樣子。反正,在萊卡人眼中,滿眼都是夕陽的反光,只知道有一個遼闊的盾牌海洋向自己推進。誰能想到,盾牌後面的是馬,不是人。

    利卡納的騎士們動作乾淨利索,感覺上,好像一眨眼,四萬步兵就變成騎兵了。

    此外,還有一些馬,被用來拉沖車。結果,原本由人力推動的沖車,就變相成為馬車了。

    那邊,萊卡人還未反應過來,前鋒部隊的利卡納騎士就已經衝到護城河邊上了。

    正在此時,目光銳利的瑞普忽然發現,那些最前面的利卡納騎士的右手上,好像隱隱有火光。

    怎麼回事?難道,懷特大人想用「火馬陣」?不會吧!馬比牛更怕火。牛尚且受不了,更何況容易受驚的馬?雖說我們的馬都是蒙著眼睛的,但這也未免太……

    可惜,瑞普又猜錯了。

    這次,右面的騎士出聲了:「弟兄們手上拿的,其實是龍舌蘭酒。他們事先用不易燃燒的卡索勒草當繩子綁住瓶頸,然後打開瓶蓋,把白布條塞進去,最後點火。」

    「那麼這用來……」瑞普還是不明白。

    「呵呵!等著瞧吧!」

    接著,瑞普看到了非常壯觀的一幕。

    冒著箭雨,無畏萊卡法師放出的連環閃電,勇敢的騎士們一邊用圓盾護住自己,一邊把這些著火的瓶子,像甩流星錘一樣甩動,然後借助馬匹衝刺的衝力和瓶子迴旋時產生的慣性,一下子把瓶子甩了出去。

    只見不斷飛旋的瓶子化作千萬顆火彈,猶如從九天之外落下的流星雨,應和著赤紅的天空,劃破虛緲的空際,像火雨一般落到萊卡人的陣地上。

    易碎的酒瓶,撞在萊卡人的盔甲上,碰在投石車的硬木上,瞬間碎裂開來。即使是跌落在軟土上的酒瓶,也無比避免地把酒精純度極高的美酒灑了一地。

    秋高物燥,再加上這群縱火犯故意為之,專挑上風方向進攻。所以,那些可愛的火苗在著陸後,點著酒精的同時,也照顧到那些乾枯的小草。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零星的火區,在秋風的惡意玩弄下,迅速蔓延,轉瞬間連成一片,以燎原之勢,向山頂席捲而去。

    熊熊烈火在燃燒,在蔓延,躍動的火焰在瘋狂地跳著死亡之舞。

    守衛地獄之門的惡魔,獰笑著向萊卡人打開了大門,用詭異的舞蹈,歡迎一批又一批的亡魂進入死亡的國度。

    現在,瑞普終於知道,為什麼一向公正廉潔的懷特將軍,在兩天前要以勞軍為名,把俘獲的美酒充公了。

    「啊——不要——救命!」在萊卡人的陣地上,絕望無比的慘呼聲此起彼伏。滿身是火的「火人」,在拚命地打滾,竭盡全力地哭嚎。

    本來萊卡人的陣地就不怎麼寬敞,被六七百架投石車佔了之後,就顯得更窄了。為了在最大程度上增強防禦力,萊卡軍官盡可能地在投石車之間的空地上塞弓箭手。在看到利卡納人改為用騎兵來衝鋒,一邊讓前面的箭手放箭,一邊慌忙把後面的弓箭手調上來。

    要知道,騎兵的衝鋒可是遠比步兵調動要快。那群傢伙剛跑上來,就碰上前頭的弓箭手被利卡納騎士扔「燃燒彈」。前面的想往後走,後面的想衝上來,結果就撞成一堆,最後一起被大火變成了烤人肉。

    不過,在火災中,死的人多半是被濃煙嗆死,真正燒死的,只佔少數。這次也不例外。黑色的濃煙,宛如落入凡間的邪雲,不停地翻湧著,侵蝕著萊卡人靈魂中最後一絲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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