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吹來,帶著海洋特有的鹹味,蒙特雙手搓了搓,在自己的面上用力地上下擦了擦感覺精神了些。看著指揮室舷窗外那一波高過一波的海浪,又看了看天上滿天的朝霞,皺了皺眉頭。
「傳令艦隊全體戰艦做好防範暴風雨的準備。」蒙特轉身向傳令官下達了命令,長期在海上過活的人,對於天氣的變化比常人來得敏感,而蒙特又比那些在海上過活的人更瞭解老天的喜怒無常。
7月1日,蒙特率領的特混艦隊就悄悄地從突尼斯港出航,連續三日來在突尼斯海峽中來回游戈,執行封鎖海峽的任務。在這三日裡,蒙特也記不清楚已經擊沉了多少艘船隻,因為只要不是盟軍的船隻,遇到的一律擊沉。被擊沉的軸心國船隻中,除了有五艘是德國的潛艇外,大多數是商船、油輪和漁船。戰爭本來就屬無情,很多本不該死的人,或許是幾百或許是幾千,因為自己一再下達的攻擊命令而葬身海底。
優秀的軍人必須要有一顆冷酷的心,正義與邪惡無需去理會,取得勝利才是關鍵,只有失敗者才需要背負戰爭的罪名。蒙特是這樣認為也是這樣去做的,這種殺人殺到麻木的心態雖然不值得稱道,但在戰爭的歲月裡顯然十分必要。「為了讓戰爭早日結束,我甘願做個惡魔。」蒙特的那些親密戰友中,這句話流傳得最廣,也最能體現出蒙特的心態。
「看來我們的封鎖取得了初步的成效。」艦隊情報官佩斯特中校,拿著一份剛收到的敵情通告電報,來到站在舷窗前的蒙特旁說道:「盟軍的『超級』情報小組在昨晚破譯出,德軍海軍統帥要求在地中海活動的潛艇,暫時撤出避免損失的命令。」
「還不能高興得太早,這才剛開始。」蒙特接過電報看了看後,眼睛眨了眨說道。「大行動就要開始了,我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有所鬆懈。」
「光在突尼斯海峽這三天軸心國潛艇就被我們打沉了五艘,地中海的其它海域估計也有一定損失,德國海軍是不會把他們的潛艇同硬骨頭碰的。」弗朗西斯上校對於德國潛艇會在這個時候暫時撤退,早在意料之中,「除非德國能生產出新式的U型潛艇,否則對我們構成不了太大的威脅。」德國潛艇『狼群』的輝煌歲月已經在科技的對抗中逐漸淡去,作用已經越來越小。
「轟隆轟隆轟隆」連續的霹靂聲從高空的雲層中傳來,打斷了大家的議論。剛才還是朝霞滿天的空中,已經是黑壓壓的一大片烏雲,彷彿天要塌下來似的,閃電的光芒在烏雲中亂串,如銀蛇亂舞,觸目驚心。瓢潑的大雨嘩嘩地從天而降,成串的雨水夾著凌厲的急風,斜斜地打落在戰艦的甲板上,船艙外,發出『啪啪啪啪』的響聲。海水遇風成浪,掀起幾米高的浪頭,讓航行中的艦隊在海面上起起伏伏。
「所有航空母艦上的官兵總動員,穩固艦載機,保護彈藥庫的安全。」雖然已經早一步下達了防禦暴風雨的命令,但沒想到老天這麼不給面子,暴風雨來得也太快太急了點。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蒙特馬上又下達了動員令。
從古到今,無論人類的戰艦是木船也好,是鐵船也罷,是一葉輕舟也好,是大山一樣的巨艦也罷。在面對憤怒的海洋時,都顯得那樣渺小,在狂風暴雨中依然是這樣的無奈。
「傳我命令,全艦隊保持航向,轉變成鬆散隊列,加速向前行駛,穿越暴風雨區域。」由於特混艦隊在突尼斯海峽遭遇暴風雨,根本不可能採取迂迴規避。在海峽中遇到這樣的情況,通常只有兩種做法:一是減速停航,讓暴風雨吹過海峽後再前進;二是加速前進,在暴風雨還沒有正面吹襲時,強行穿越暴風雨海域。蒙特幾乎是沒有思索,便大聲向傳令官下達了命令。龐大的艦隊,戰艦數量太多,在狹窄的海峽中承受暴風雨時,極易發生戰艦碰撞事件,這是蒙特所不願意看到的。
蒙特下達的命令通過旗語、燈信和無線電,在特混艦隊的各艘戰艦中迅速傳遞著。特混艦隊由原來的環形密集防禦隊形,逐漸改變成鬆散的長方形隊列,戰艦與戰艦之間拉開了更大的距離,這樣可以避免因暴風雨產生的風浪的影響而發生戰艦碰撞的情況。
在暴風雨中強行航行,絕不輕鬆,這可是和老天和神對抗。在地中海,希臘的神話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地中海的暴風雨被比喻成海神波塞冬的憤怒。這種神話傳說與地中海的地理環境密不可分,地中海是由歐亞大陸和非洲大陸相對形成的,暴風雨一發作,地中海兩岸周邊的幾個國家都會受到直接或間接的影響。
「七、八月份正是海神憤怒的日子,真不明白統帥部的人為什麼偏偏要挑這樣的季節來搞登陸作戰。」弗朗西斯上校有氣無力地低聲埋怨著,話沒說完便又彎腰嘔吐了起來。這是他調到艦隊來後,第一次正面遇上暴風雨,暈船浪幾次嘔吐下來,他那副老骨頭幾乎散架。
「經歷過暴風雨,才真正算是艦隊的人。」蒙特笑了笑,一邊說一邊在弗朗西斯的背上恰到好處地拍了幾下下,好讓自己這位得力助手舒服一點。連勤務兵都被派去參加穩固艦船的工作,指揮室中只剩下寥寥幾人。在艦隊上待了近兩年,蒙特也算是經得起風浪的人了。
「艦隊的位置,現在大概在哪裡?」喝了杯開水,弗朗西斯的身體才感到有些好轉,立即關心地向蒙特詢問到,看得出他是個敬業的人。
「艦隊已經在暴風雨中航行了近兩個小時,按照艦隊現在的航速和航向,我們已經駛出了突尼斯海峽。」舷窗外的雨點已經沒那麼密集,海面上的風浪也平緩了一些。蒙特抬頭看了看掛在船艙壁上的作戰海圖,標圖參謀每十五分鐘便根據新的坐標方位,標出特混艦隊在地中海中的具體位置。「我們現在的位置,距離上次突襲西西里南部機場的海域很近。」為了擺脫暴風雨,不知不覺間特混艦隊已經離開了突尼斯海峽,處於潘泰萊裡亞島以東60海里的位置。
「偵察機派出去沒有?」弗朗西斯連忙問到。這可是一個敏感的海域,可說得上是個四沖的咽喉之地,背後是突尼斯海峽,前面是馬耳他海峽,左邊是西西里島,右邊是潘泰萊裡亞島。
「我準備在風雨再小一些的時候才派偵察機。」冒著暴風雨起飛,這可是件玩命的事,蒙特一向很珍惜手下飛行員的性命。
「將軍,我認為現在就應讓偵察機起飛!讓一兩組優秀的機組人員去冒風險,總比讓整支艦隊來冒風險要划算得多。」弗朗西斯上校雖然嘔吐得有點手軟腳軟,但此時說話的眼神卻十分堅定。
「好的,我現在就命令偵察機起飛。」蒙特低頭慎重地思索了一會,最後還是接受了弗朗西斯的建議。蒙特吩咐航空兵參謀兼「約克城」號第五航空聯隊長威廉中校,選派兩組經驗豐富的偵察機機組人員,冒著已經減輕了的暴風雨,起飛偵察西西里島一側及馬耳他海峽方向的海域。
看著兩架擔任偵察任務的,SB2c「地獄俯衝者」式俯衝轟炸機,在「約克城」號因海浪起伏而顯得有些搖擺的飛行甲板上,頂著逆風艱難起飛的情景,蒙特也不禁為飛行員及機組人員擔心。
擔任這次高風險偵察任務的是『守望者』偵察機中隊的隊長史密斯上尉駕駛的飛機及其僚機,蒙特也不得不承認這是現在最適合的人選。從珊瑚海戰起,史密斯上尉便一直是「約克城」號『守望者』偵察機中隊的成員,從新兵成長為中隊長,是蒙特手下少數的幾個老部下,也是特混艦隊中有名的『幸運星』。
「希望幸運星這次同樣能為我們帶來好運。」看著偵察轟炸機被飛行甲板上的彈射器,順利彈射上半空,略一下沉後便迅速拉升遠去,消失在迷濛的雨幕中。威廉中校長長舒口氣,低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後,才轉身離開濕漉漉的飛行甲板,回艦橋指揮室向蒙特覆命。
偵察機派出去了,雖然不多,只有兩架。但在日後蒙特的戰時日記中,卻是這樣描寫的「接受弗朗西斯的建議,是西西里戰役能如期打響的關鍵。而派幸運星去偵察,讓特混艦隊避免了覆沒的惡運。」
雨依舊在下個不停,但明顯比剛才要小得多,天上的烏雲已經變得稀疏,海風也不再吹得面額生痛,憤怒的海神逐漸被特混艦隊拋在身後。在怒吼的大自然面前,龐大的特混艦隊也只有顫抖的份。
「各戰艦立即清點人員裝備,盡快恢復戰備狀態。」身為艦隊指揮官,在艦隊航行到暴風雨海域的邊緣時,蒙特便立即下令各戰艦自查損失情況,要求艦隊第一時間恢復戰備狀態。蒙特面容緊繃,這時的他又怎能笑得起來呢,風雨無情,特混艦隊的戰艦多多少少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失,他這個指揮官可是比身上割了塊肉還要心痛。只得希望特混艦隊盡快調整過來,經歷暴風雨洗禮後的艦隊是最脆弱的時候。
「幸運星呼叫惡魔,幸運星呼叫惡魔。」一直寂靜無聲的高頻無線電台中,忽然響起了史密斯上尉焦急的呼叫聲,讓聽到的人隨之也緊張起來,「緊急敵情!緊急敵情!距離潘泰萊裡亞島以東100海里海域,發現大型戰艦編隊,估計其中有戰列艦,方向正西,航速2密斯上尉又重複了一遍,雖然不是暴風雨海域,但也下著細雨,在高空中向下目測的能見度並不高,不過史密斯上尉還是憑借自己的經驗判斷出是戰列艦編隊。
「立即逼近追蹤偵察,查明敵艦隊情況,每十分鐘報告一次。」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蒙特幾乎從長腳木椅上跳了起來,一手接過通訊官手中的通訊對講耳機大聲命令。整個「約克城」號艦橋指揮室裡的人員也隨著蒙特的情緒變化緊張起來。參謀們都明白特混艦隊近距離與敵戰列艦編隊遭遇的情況有多危險,尤其是在剛遭受暴風雨襲擊後,只能用糟糕來形容。
「如果真是戰列艦編隊,那麼幾乎可以肯定就是我們一直等待的意大利艦隊,這是一個重創他們的好機會。」薑還是老的辣,在這個萬分危急的時候,弗朗西斯沉穩的聲音在大家的耳中聽來,有一種安撫人心的作用。弗朗西斯用雙手撐著指揮桌,站在蒙特的身邊,開始出謀劃策,履行他作為作戰參謀官的職責,身體的不舒服彷彿一下子消失了。
蒙特也知道弗朗西斯的話是說來穩定人心的。自己的特混艦隊剛擺脫暴風雨海域,眼下位於潘泰萊裡亞島以東60海里以南的海域,與敵艦隊僅僅有40海里不到的距離。之所以在這麼近的距離才發現對方,這都是拜暴風雨所賜,這時的艦載雷達很容易受惡劣天氣的影響,在暴風雨中無論是對方還是自己,想通過雷達來互相偵察是比較困難的。但出了暴風雨海域又是另一回事,這時的艦載雷達的對海最大搜索半徑,多數在40海里到30海里之間,按照敵艦隊時速20節的速度,40海里已經屬於比較危險的距離。因為意大利的戰列艦最大有效射程是32000米,是戰是退必須及早下決心,遲則生變後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