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李臨時府邸
密,八百里加急!」
一騎探馬飛奔至定州刺史府中,來人直接跨入李書房中,撩起下擺拜倒在李面前,稍稍撩開的袖口之上赫然秀了一隻展翅飛鷹。這正是李的鷹眼密探,早在兩年前李就已經派細作潛入魏州、太原等各個勢力的中央腹地,一有風吹草動就立馬有專人以密碼形式撰寫,再通過各個渠道飛速流向定州傳至李的案幾之上。
「大人,魏州加急快報!」
「念!」
李神情異常肅然,不是緊急情況,鷹眼一般不會採用八百里加急快報。
「楊師厚歸西!」
「楊師厚歸西?」
這個消息完全不亞於晴天霹靂,雖然他心裡早就有底,但楊師厚在這個時候病死還是無疑讓他不知所措,這完全打亂了先前的計劃,難怪魏博的梁軍此前的動作幅度如此之下,眼下一切都要重新規劃,沒了楊師厚的支撐,他是萬萬沒有能力獨自對抗李存勖的,別說趁勝攻下鎮州,就是能不能守住義武節鎮,易、定、祁三州都不好說。
說不定連幽州老家都要被李存勖一鍋端了,李存勖精銳大軍至今還沒消息說不定就是在等待這麼一個機會,李越想越覺得害怕,不覺額頭上浮現一層冷汗,順著臉頰流到了下巴上,猛地喝道:「來人,快請敬翔先生!」
不一會敬翔就急步來到了書房之中,得知楊師厚已死的消息敬翔亦深深的皺起了眉頭,突然問道:「楊師厚怎麼死的?」
李恍然大悟。印象中楊師厚應該沒有死的這麼早,而現在卻有所提前,難道是李存勖暗中下的手腳?難道李存勖這麼久按兵不動任由自己攻佔義武地原因在這裡?
「大人,此事萬分緊急,先下手為強啊!」敬翔小聲說道。
李驚道:「如何先下手為強?」
「如不出意外的話,楊師厚的魏博軍必生內亂。」
「然也,然也。」李點頭稱是,朝外喝道:「來人,給我傳令下去。召集各方將領來議事廳聚議!」
鎮州趙王府
書房中,李存勖正座高位,右手邊一人是郭崇韜,此時書房中的氣氛異常奇特,在壓抑之中有彷彿偷著些許輕鬆,讓堂下的右邊的趙王王顯得坐立不安。
李存勖一聲輕笑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道:「趙王是否還在怪我沒有出兵援助王處直?」
王忙欠身行禮,「不敢。晉王此行必有生意,王不敢胡亂猜測。」
郭崇韜見屋中氣氛有所不對,忙出聲道:「趙王所言甚是,晉王此舉確實有深意,其實也是為了趙王著想。」
王望著郭崇韜,靜待著他的解釋。
「哈哈,趙王謙遜,晉王之所以不出兵援助王處直是行調虎離山、欲擒故縱之計也。」
「哦!」王頗感驚奇,問道:「王愚鈍。郭將軍可否說的再詳細點。」
郭崇韜微微一笑,反問道:「趙王以為我們地最大威脅在何方?」
「當然是中原梁朝朱家了。」王毫不停頓脫口而出。
「然也。然也!」郭崇韜微笑著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王此時彷彿有所明悟,道:「將軍的意思是。我們的目標是中原朱家?」
「然也!」郭崇韜站起身來,在房中來回度了兩步,回頭望了李存勖一眼,得到其應允後緊接著轉身緊盯著王道:「李小兒雖然這兩年雖然獨佔燕幽,看起來不錯,但畢竟根基太淺,再有其與契丹耶律阿保機三年之約將到。後方不保。今後哪兒還有精力顧及中原,所以說李小兒不足為慮。就算義武節鎮給他奪去又如何,他也就是那秋後的螞蚱,蹦噠不了多久了,而中原才是我們的目標,如今楊師厚一死,魏博必生內亂,還有誰可以阻止我們的腳步麼?」
「晉王的意思是?」王將目光轉向了李存勖。
李存勖微微一笑,道:「接下來我們只需要靜觀其變而已。」
「靜觀其變?」
李存勖與郭崇韜兩人相視一笑,其中透著無盡的神秘感
趙縣,魏博節鎮與武順節鎮地交界處
「開門開門!」
楊師厚暴亡的消息在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大軍,接下來的幾天中,李存勖針對楊師厚的魏博梁軍展開了狂潮般的攻勢,處於混亂狀態的魏博軍在銀槍效節軍的帶領下,各軍的士兵,人性之劣處便暴露無遺,在晉軍面前潰不成軍,但在百姓面前卻耀武揚威。如此「雄壯」的叫喊聲,若是他們面對地是晉軍,只怕就呼不出來了。
「軍爺……」百姓怯怯地來開門,門閂只是剛被拉開,官兵便一腳踹開了門,伸手便是一個大耳光,將開門的老者重重擊倒在地上。
「拖這麼久才開門,你們是不是在私藏什麼東西?」批頭蓋腦便是給百姓扣上頂帽子,在地上掙扎地老者驚道:「天色暗了,小老兒已經上了床,因此起晚了此,軍爺請恕罪,請恕罪。」
那悍兵手擎火把東張西望了會兒,這土屋分成裡外兩間,外間灶台邊放著些野菜,就是看不到糧食。官兵揪來老人,道:「糧食呢?快將糧食交出來,大爺要保護你們不被太原流寇侵襲,你們可不能讓大爺們空著肚子打仗!」
「糧食……哪還有糧食?」老人一臉欲哭無淚,「小老兒夫妻兩個都力不從心,耕作之時全賴兩個兒子。如今兩子都被徵調去做了服侍軍爺的差役,田中秋收已經被耽擱,先前軍爺將家中地餘力早就征走,如今剩餘的便只有這野草……」
「少給老子裝蒜!」
悍兵瞪起早如牛卵的眼,他沒有耐心聽老者的傾訴,在前番晉軍連番狂襲之下中幾近喪命,讓他深切體會到行樂需及時地道理。「拿野草打發老子,是將老子當牛還是當馬?」
老人驚慌溢於言表,能在戰亂不斷的邢州北部邊境活到五六十歲。自然是見過不少兵荒馬亂的,他深知這些強盜地厲害。他急忙給這比自己兒子尚年輕地悍兵跪了下來,叩首道:「軍爺,天可憐見,真的沒有糧食了,不信軍爺可以問村正,我們劉家莊是一粒糧食也沒有了……」
「是問他嗎?」
一個兇惡地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噗通一聲。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在地上滾了幾滾,來到老者面前,那人頭驚恐畏懼的表情,不敢相信地目光,讓老者頭皮一緊,大叫了聲險些暈了過去。
「村正劉玉山勾通晉軍,私藏軍糧,圖謀不詭,就地正法。」那個兇惡的聲音冰冷地道。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老人,根本不能博得他的同情。
「天……天……這是什麼法……」老人伸手想去捧起村正的頭。卻又不敢。這兩日來若非村正出面同經過此處的驕兵悍將打交道,劉家莊早已破村了。但如今,村正也無法保護這村子,他自己也身首異處,怎不讓老人怒懼加交。
「這是軍法,軍法,你懂嗎,老賊!」那冰冷的聲音一腳將老人踹開。喝道:「還愣著做什麼。搜,若不能搜出糧食。你們今夜便餓肚子!」
聲音冰冷的校尉呼喝,讓起先地士兵更為粗暴,大步就闖進裡屋,裡屋傳出老媼驚恐的呼聲。那軍官在黑暗中滿意地笑了笑,拾起那顆人頭,他並不想殺太多的人,只要有這顆村正的人頭,村子裡的百姓便不敢不聽命於他。
夜的寧靜已經被喧嘩聲打破,家家都是士兵的喝斥聲與百姓的哀求聲,被驚起的狗地狂吠顯然讓官兵們想起了什麼,於是,狗的吠聲很快變成了嗚咽。過了約半個時辰,官兵們便大包小包地出來。
見到自己手下人滿載而歸,那軍官哈哈大笑:「我就知這村子在大道之旁,如果沒有糧草這些賤民怎能睡得如此安穩。那些先前經過地都是沒腦子的貨色,只需殺了這村正,便是要這些賤民交出棺材本來,也不敢不答應。」
「那是那是,大人弄到這許多糧食,回去後定然高昇,到那時兄弟們還需大人照顧。」部下們拍著馬屁,將一些諸如金戒金鏈之類地小玩意兒塞進那軍官手中。軍官大大咧咧地收入懷裡,語氣卻是一正:「沒動人家閨女吧?」
「大人有令,兄弟們怎敢胡來,別說大閨女,小媳婦的屁股也沒摸上一下。」一個士兵噯昧地道,其餘人也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一下是沒摸的,十幾下是摸了的,屁股是沒摸的,胸脯一定是摸了的。」另一個士兵道,這更讓大伙哄笑。
「別鬼叫了,回營去回營去!」那校尉笑罵著,稍稍整了會隊,便從這倒楣的村子裡離去。
行了不過一柱香功夫,這群官兵忽然呆立住了,前方他們地營區處,紅通通一片,似乎起火了。
「怎麼回事?」一個多嘴地士兵擰眉道:「莫非晉軍擊破了我軍在河畔的大營,殺到這來了?」
「不可能吧,此地距井陘關足有一百餘里,晉軍便是插翅,也不會如此快便過來,何況若是要打地話不是還有幽州李嗎,怎麼說李還是大都督的學生,晉軍調兵他肯定頭一個知道,他不可能放任晉軍來攻魏博吧。」校尉心中頗為疑慮,他們此次是來「徵收」糧草的,因此攜帶的兵器都為短兵器,只有十餘個士兵持長矛。
「要麼是軍中失火,要麼是晉軍打過來了,只有這兩種可能性!」
「我們當如何是好?」一個士兵的問話讓眾人都從猜測中沉默了。
「看看風頭再說,大夥兒列陣,把東西全扔下,若是有敵人過來咱們逃得快些。」那軍官絲毫不覺得說出這逃字羞恥,這幾日的慘戰,讓眾人覺得面對死亡能逃走,便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殺聲……是殺聲……」一個士兵上下齒打起架來,這讓眾人本已渙散的心思更為混亂。
「怕個屁,咱們是屍體堆裡滾出來的,還有啥可怕的?」那軍官給了他的一掌,但火把下他的臉色也如死灰一般,如今他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此刻便逃走,日後上頭追察起來定然軍法處治,若是回營,等待他的極可能是一場屠戮。
「咱們在這看看風色,如果大營撐得住咱們便回去,若是撐不住,只需一看到咱們的人退下來,咱們便撒腿快跑!」校尉無計可施,只得仍舊下了在原地待機的命令。
但他這等機的命令下得太過自以為是了,駐於此處的官兵剛自沱水前線調來,人手原本不過五千餘人,倒有兩千餘人被連夜派出收刮百姓,而來犯之敵數量幾乎多出一倍,且來得極為突然。
原本就是軍心渙散的梁軍根本無法有效抵抗,敵軍前鋒風捲殘雲般將混亂的梁軍驅散,在大營中四處放起火來。原本大營中的官兵還指望出去刮糧的部隊回來支援,但這些部隊見了火起,無一例外採取了原地觀望之策。不到一柱香功夫,營中梁軍士兵便被驅殺殆盡。
「快逃!」眼見己方敗兵丟盔卸甲地退了過來,那校尉當機立斷,召呼部下便逃開。但追來的騎兵奔行極快,他們的身影,很快便被突襲者的騎兵鐵流趕上,當騎兵繼續向前追擊之後,地上剩餘的便只有不成人形的肉糊了。
「砰砰!」
剛被梁軍劫掠過的村子裡又響起讓百姓膽戰心驚的敲門之聲。外面的動靜他們早就聽見,人喊馬嘶,證明此次前來的部隊比方纔的那小股梁軍還要多上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