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當空照,天氣漸漸的變的熱了起來,張萬進的心情也隨之浮躁不安,李大軍來襲的消息讓他坐如針氈,單單是李一個他倒毫不在意,但如果楊師厚真的同時來襲的話十個滄州也守不住啊。
身旁心腹見張萬進如此忐忑亦心下瞭然,遂道:「將軍,不如…」
「不如什麼?」
「不如以退為進,讓出滄州!」
張萬進眉頭微皺,疑惑道:「以退為進?」
心腹湊上前來,如此如此的耳語了一番,只見張萬進臉色青白紅不斷交替,忿然大喝道:「不行,哼!幾年的基業說讓就讓麼?」
「將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參軍苦苦勸道;
片刻之後張萬進於忿然之中漸漸平靜了下來,緩緩歎道:「好吧,你速去將此事安排好吧!」
「是,將軍!」
門外侍衛飛身來報,道:「報,將軍,李率大軍前來,大言不慚說是要接管滄州!」
「哼!來的好快,走,前去看看。」
與侍衛眾人來到城樓之上,只見五百步之外黑壓壓一片,其中近千精騎在前,膘肥人壯,刀馬俱亮,全隊精騎透著一股難言的肅殺之氣,這股肅殺之氣是從無數戰場征伐中才能形成的,當年也只有在李存勖的精銳重騎黑衣鴉兵身上看到過相同的氣質,不由暗自驚歎。但後陣步軍彷彿又似有些散亂,不由略感奇怪。
「張節帥何在?」城下一個中氣十足地聲音傳了上來,正是當中一員驃騎將領。
張萬進臉上的肌肉微微一顫,大聲道:「前面可是李將
只見李策馬向前,朗聲大笑道:「張節帥身體可好。陛下有令命我來接受滄州,張節帥可曾準備好啊?」
張萬進強壓下胸中怒火,臉上肌肉不住的抽搐,道:「將軍遠來滄州。一切俱不熟悉,待我上奏皇帝之後,再將滄州事物一一交付於將軍。」
「好,節帥大人爽快,我也不婆媽了,楊師厚大都督已於多日前請奏陛下,節帥將徙往青州(山東)為平盧節度使,三日後某大軍自來取滄州,希望到時候大人別讓我失望!」李冷面如刀,聲音鏗鏘似鐵。那鷹眼中光芒如刀般射進張萬進的心底。
此時城樓上的張萬進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心中恨不得馬上打開城門衝將出去,將那人給劈成兩半,但想到其後有楊師厚十萬大軍,不得不硬生生地嚥下了這口氣;
「走,回去!」
李大手一揮,城下數千兵馬後陣改前陣往回急奔而去,策馬轉身,一絲笑容浮現在李臉上。看來這次的時間差玩的非常成功,讓張萬進完全相信楊師厚大軍同來,取景州在前,以三千降兵扮作自己的步軍讓張萬進以為大部隊全在景州,此可為瞞天過海……
「哈哈哈…駕!」心懷大開,李不由放聲大笑,大喊道:「兄弟們,加快腳步,回景州大口吃肉!」
「喔…哦!」眾人齊聲歡呼
由於帶著這三千俘虜。回到景州之時已是黃昏時分,跨馬屹立於景州城下,望著城牆上地李字大旗李心中一片激盪,暗道:「想不到如今也是兩州之主了,雖然是兩個破落之州。」
此時城中早已有人發現李大軍的到來,通報於史弘肇等人;
「將軍(主公)!」只聽一陣馬蹄聲傳來。史弘肇、景延廣、藥元福、王處存等四人迎上前來;
「好!好!好!」
李連續三聲好讓史弘肇等人也隨之開懷。景延廣道:「將軍,城中已全部整肅完備。恭迎將軍(主公)入城!」
「入城!」
李一揮披風,一馬當先奔馳而去,一入城門眼前眼前為之一亮,兩排刀槍鋒銳,盔甲明亮的戰士肅立兩旁,見李來到紛紛行禮,李心中淡然一笑,不知道是景延廣還是王處存,搞出這虛華的一套來,不過還真有心了。
是夜,三軍同慶,李酩酊大醉,在小乙的攙扶下回到臥房中,朦朧中李彷彿又感覺到自己抱了個美人在做那美妙之事,飄飄蕩蕩如上九天雲霄,從來就沒有如此快活過,這一夜可能是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夢吧…
清晨醒來,李還沉浸在昨夜那美妙的場景之中,一晃沉重的腦袋,卻發覺小乙又趴伏在自己床邊,頓時一驚,在沉悶半晌後內視了一番確實無異樣後趕忙起身,這一番亂局還有待他一一捋清。
洗漱一番後大步來到府中議事廳,此刻李所在的地方也就是從前的刺史府,早有人將府中清理好改作臨時將軍府,李大步踏進大堂,遠望去王處存已搬了一大堆地宗卷在仔細審閱,李不由點了點頭,暗道此人確實一個稱職的手下,雖然能力不比諸葛、賈誼之流,但做個普通謀士參軍已足夠了。
王處存見李的到來連忙起身行禮,道:「將軍怎麼這麼早啊,我還以為將軍要到午時才能起來呢。」
李微微一點頭,一撩下擺坐於主位之上道:「將如今情況給我大致說一下!」
「是,將軍!」王處存清了清喉嚨,道:「將軍,這次我軍可謂大勝,昨日由於將軍的精心籌劃,再加上我軍以迅雷之勢拿下景州,斬殺亂軍二千餘人,俘獲三千餘人,我軍幾乎無甚損失;城中所有物資絲毫不損,糧草已經足夠我一年之用度。我們可以快活許久了。」王處存邊說邊手舞足蹈,這來得如此容易的勝利讓他情不自禁樂了起來。
「其他呢?」李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地盤雖然是槍下來了,但往後怎麼辦,治理好一州之地可不是想打仗那樣看誰夠狠了。
「景州人口比德州稍多。足有兩萬戶,可為立足之地。」
李一聽不由一陣苦笑,兩萬戶也就是一個州不足十萬人,幾十年曾經的人口最為密集之地竟然破敗如斯。這種破敗之地要來何用?搖了搖頭道:「對了,你推薦的那人張礪到了沒?」
王處存掐著指頭算了算道:「算日子也差不多快到了,對了,昨日將我軍將原景州刺史孫鶴及一干官吏盡數俘獲,將軍要不要見見他們?」
「哦,是嗎!」李心中一喜,這個孫鶴他有印象,從前是在劉守文手下做事,在滄州頗有名望,後來被劉守光俘獲了去。因為耿直勸諫劉守光不要稱帝被暴怒的劉守光分了屍,這個人可是五代時候不多地幾個硬骨頭,但此刻怎麼會被自己給俘了,也不多想對王處存道:「快快把他請上來!」
「是!」王處存不由疑惑地望了李一眼,不知道李為什麼會對這些人如此熱心,這些武人不是一向瞧不起文弱之輩的麼?雖然說李和別的武人有些許不同。不一片刻王處存帶著孫鶴及門下幾個官吏出現在門口,只見幾人形容狼狽、衣衫不整,顯是在底下士兵手上吃過不少苦頭,眾人來到堂前。王處存躬身退開一旁;
李冰冷的目光一掃堂下,朗聲道:「我是李,從今天起我來接管滄州地界。」
孫鶴瞟了李一眼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李心中一笑,這老傢伙還真是硬氣,振聲道:「堂下可是景州刺史孫鶴?」
「是有如何?」孫連冷聲答道;
「那就好,聽說你是個廢材?」李知道用一般地方法可能不會讓這老傢伙輕易屈服,所以他採取了最直接的一個方法,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孫鶴應當也不例外吧。
「放屁,誰說的。」孫鶴不出所料的勃然大怒。
「哦,難道我說地有錯麼?」
「老夫為滄、景兩州刺史多年,自問無愧於心!」孫鶴臉色脹得通紅;
李臉色頓時一沉,冷聲道:「開平三年(909),滄州賓佐孫鶴、呂兗推守文子延祚為帥;守光進圍滄州。攜守文至城下示之。不下。自五月至十二月,城中乏食。斗米直三萬,人首級亦直十千。軍士食人,百姓食堇土。驢馬相遇,食其鬣尾。士人出入,多為強者屠殺。可有此事?」
孫鶴頓時一噎,強辯道:「那…那是守光之過,何能怪我呼!」
「哼!休得狡辯,你與守光同罪!」李聲顏俱歷,孫鶴不敢直視,當年滄州之圍以至滄州最後剩下之百姓不足兩成,他實在有愧於心。
「你殺了我吧!」
李眼中精光一閃,冷冷道:「看來你還真是個廢材了。」
「要殺便殺,為何要羞辱於我!」
「哼,不敢面對自己的人不是廢材是什麼?」
孫鶴頓時沉寂了下去,只聽李那威嚴有力的聲音再次響起:「如果讓你重來一次,你可敢保證三年內讓滄州境內人口翻一倍?」
「哼,要不是張萬進的胡加干涉,別說翻一倍,就是十倍我也可能做到。」孫鶴瞟了一眼李又補充了一句道:「只要你不干涉。」
「好!」李頓時大喜,走下堂來一把迎上前去,道:「各位受苦了?」
孫鶴幾人一見李突然之間變臉頓時愣在當場,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心道是不是要斬了自己了,李為何對變得如此客氣,王處存隨之上來恭賀道:「恭喜孫大人,此去滄州必定大有所為啊!」
孫鶴頓時明白過來眼前這年輕英武的將軍是要用自己啊,臉上的那僵化地皮肉皺了皺,想擠出一絲笑容出來。最終卻沒有擠出來,板著臉道:「此刻滄州還張萬進地手中,滄州未陷,則河北之地就不算為將軍所得!」
「這就不用你擔心了,本將自有打算。」
孫鶴默然。似有所悟,振聲道:「我可問將軍一個問題?」
李眼角一挑,道:「問吧!」
「將軍認為百姓是什麼?」
李沉吟了一番,緩緩道:「太宗有言。百姓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過我認為百姓就是百姓,百姓同我們一樣都是人,百姓希望的只是一個安定地生活環境,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
孫鶴一聽頓時眼中一亮,李地說法雖然於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卻可以看出他將百姓放在了一個很高的位置,當下躬身下拜道:「將軍仁慈,孫鶴願效犬馬之勞!」
「哈哈哈…孫大人快請起。日後當齊心協力啊!」得到孫鶴這個對滄州異常熟悉的老父母官地加盟李對徹底將滄州這塊地盤佔據下來有了更大地信
「如今景、德二州已在將軍掌握之中,還有滄州、漠州、州,其中滄州為重中之重,滄州不必這兩州,防衛強過甚多,且滄州城中還有張萬進萬餘兵馬,如若強攻必定損傷慘重,不知將軍何以有如此信心從張萬進手中奪得滄州呢?」李望了孫鶴一眼,此人如若不是蠢人就是異常耿直的人。心中思慮要不要將全盤計劃告訴他,眼珠一轉,故作無奈道:「其實我對滄州還無絲毫辦法!」
「如此,我有一策助將軍奪得滄州。」
「哦!」李不由心中一喜,想不到這個人還真收對了,連忙道:「快說來聽聽!」
「滄州城內有條密道直通城外,可容兩人並排通行,是我在滄州之時命人密密發掘的,一般人都不知此道。將軍可派精兵經密道入城,奪取西門,大軍直入滄州牙城(即內城),一舉控制滄州!」
李心中大動,心中在不斷衡量這個信息的正確性,孫鶴此刻表面上已降。但如果是串通張萬進來下得套的話。自己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孫鶴年老成精,一見李沉默不語頓時明白李在顧慮什麼。於是歎聲道:「唉!此只為減少寫百姓的傷亡罷了!」
李眼中精光一閃,猛地回頭道:「好,此次如果事成,孫大人當立首功!」
整整一天,李在聽王處存和孫鶴等幾個滄州老臣商討著如何治理好滄州的問題,他只是默默地聽著,對於他來說這一切都是陌生和新鮮的,讓他明白了許多以前不曾接觸到地領域,而王處存此刻彷彿煥發的青春,在與孫鶴幾人的探討中眉飛色舞,找到了知己般,在中間的時候李默默地退了出去,嘴角邊泛現一絲微笑,後世有權謀學上說:為上者該抓地就抓,該放手就放手,有些事情並不是一定要自己來做才是最好的,相反,委任地效果往往很好。
一路走出刺史府,走到景州城中大道之上,一路望去炊煙裊裊,由於昨夜是突然襲擊,而李明令禁止下大軍絲毫沒有騷擾百姓,景州在一夜之間變換了大王旗,對於城中百姓除了幾個大戶其他卻沒有絲毫的影響,且此時城中較之往日彷彿還多了一絲生氣;
一路上不斷有巡邏地士兵走過,不斷的對李行禮,眼中充滿了崇敬,自跟隨李從河灘之日起他們的生活比從前好上數倍,並且是李讓他們認識到了什麼是榮譽,什麼是男兒的豪情,什麼是可為,什麼是不可為,李在他們心中有如父親般的高大。
四處查看景州城中的防禦設施,不由搖頭大憾,難怪這座城昨夜會被自己一舉攻破,除了外城牆一道防禦,其他角樓、箭樓、塔樓俱是擺設,沒能發揮真正的作用,建設也不合理,四處防衛空蕩,只要敵軍一突破城門,城內連巷戰的資本都沒,隨說今後注定是以滄州為首府,但景州比鄰趙地,一旦李存勖借道趙地來攻,將不可守矣!
但如今什麼都難,就連吃飯的問題都還沒解決,滄州境內如此經過這麼多年地戰亂征伐人口銳減,當是休養生息之時,再經不得一絲摧殘,內憂外患,境地何其難也!但隨即一想到自己連滄州都還沒拿下就在考慮以後的問題,不由搖頭苦笑:「一步一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