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婉兒大驚,震驚之後反而冷靜下來。
真是愚蠢,他是權傾朝野的閣老,自己是搶劫了他的銀子的山賊,他要將自己捉了剝皮抽筋才會解恨呢,怎麼會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親切感。
她定了定神,唇邊露出一抹微笑。「閣老前來,是要將婉兒剝皮抽筋麼?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山賊,犯了案你吩咐手下抓了我就是了,還用得著親自審訊?」
嚴嵩也不答話,在椅子上坐了高高看過來,白眉毛下的眼皮一掀,似乎在饒有興致打量她的反映。
「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如果要追究的話,就捉了我一個人就行了,剝皮抽筋,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其他的人都是無辜的,可不可以放了他們?」她昂然道。心裡小聲叫:哎呀呀,剝皮抽筋不知道多痛,這死老頭子千萬不要這麼殘忍啊啊啊……
「這個建議不錯!」嚴嵩很贊同地點點頭。
婉兒撲通一聲就倒在地上,嚴嵩頓時起了憐憫之心,歎了口氣道:「算了,看你可憐的樣子,就放了你吧!」
——事實上,以上純屬想像。以她的強大的神經,她怎麼也倒不下,只好硬撐著笑笑,「那就先放了他們!」
嚴嵩居然點點頭,一會兒就有人帶來了嫣然。嫣然聽完婉兒的判決,毅然站到她身邊,堅決道:「所有的事都是我讓婉兒做的,我是姐姐。自然應該由我承擔。」
再接著是上官赫飛,上官赫飛聽完後不說話,只走近婉兒,緊緊握住了她地手。婉兒心裡頓時暖洋洋,只覺得喉間哽咽,抬起含淚的眼瞧他,那雙手握得愈緊。
嚴嵩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微笑道:「你就是人稱鐵金剛的上官赫飛?」
上官赫飛冷然點頭。
「常常聽胡宗憲提起你的名字,你可是我軍的一員虎將。我下令由你帶兵圍剿山賊,你卻淪落與山賊為伍?」嚴嵩的眼光裡含著探究。
「朝廷無道,逼上梁山,卻也不是一個弱女子和赫飛的錯!」上官赫飛冷冷道。
「放肆!」屋子裡一個隨從高聲怒喝。嚴嵩擺擺手,那人憤然退下。
嚴嵩地眉毛微微驚了驚,挑眉道:「胡宗憲已上書告老還鄉,大帥的位子推薦你接任。你若肯和這些山賊劃清界限,將他們就地正法,我便即刻發文任命你為兩江總督,如何?」
旁邊有人便在笑:「恭喜上官將軍了。這麼年輕便總理兩江軍務,真是年輕有為啊!」
「這麼好的機會,但是只有一次。上官將軍。千萬要把握好啊!」嚴嵩身後又有人在勸。
嚴嵩垂了眼皮。似乎在打瞌睡,此刻掀起眉毛。柔聲問:「怎麼樣?上官將軍,即刻和山賊劃清界限還來得及!」
屋子裡的人都瞧著上官赫飛,上官赫飛放開婉兒地手,上前鞠了一躬,沉聲道:「多謝閣老美意,只是赫飛心意已決斷難從命!如果閣老念在赫飛曾為國家出過一點微薄的力量的話,請寬恕婉兒和戴雲寨一干人等,就此既往不咎!」
「上官赫飛,你真是不識抬舉!閣老親自任命,你竟然會拒絕!」嚴嵩身後的人呵斥起來。
嚴嵩地眼皮赫然睜開,一道凌厲的目光射在上官赫飛臉上,厲聲道:「用你的錦繡前程換一干山賊性命,你真的不後悔?」
「赫飛心意已決,請閣老恕罪!」上官赫飛眼中流露出磐石般地堅定,深深看婉兒一眼,重新握了她的手。婉兒的身子已是微微顫抖,只是怔怔瞧了他,目中忽然流下又驚又喜地淚來。
原來,這半年來地點點滴滴,終於還是沒有如流水落花春去!
「大哥,你還是接收閣老地美意,不要為了我……」她心下狂喜,嘴裡卻裝模作樣。
「這是軍令,不得違抗!」上官赫飛斬釘截鐵道。
——又是軍令!婉兒一怔,不由格格笑起來,上官赫飛的嘴角牽了牽,終於也露出溶化寒冰地微笑來。
牢牢握了婉兒,上官赫飛挺直了腰身,目光堅毅道:「閣老,請成全赫飛!岳婉兒的錯,赫飛願一力擔下!」屋子裡的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嚴嵩會有怎樣的雷霆大怒,誰知道他眉毛一挑,笑了。
「好!我就成全你!來人,將上官赫飛帶了去,酷刑伺候!」
立刻就見紅鸞格格怪笑跳進來:「好啊好啊,這小子終於歸我了!」,硬「請」了上官赫飛出去,婉兒死死拉了上官赫飛的手不放,被一根根殘酷剝下。嚴嵩淡淡道:「還有個睡著的山賊,對不對?」
婉兒頓時掙脫了束縛,上前哀求道:「蕭勁他只是個獵人,什麼都不知道,求閣老放了他!」她又驚又急,終於如願以償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睡在床上,床邊坐著一個人。仙風道骨,清的臉,眉毛鬍子一起白了,在風的吹拂下輕輕飄動,正目不轉睛瞧著她,眼裡滿是慈愛。
「我是不是做夢?」她喃喃道。
「婉兒,你醒了?」那雙眼裡滿是關切。
她不敢答話,害怕又是噩夢,身邊人都被自己連累的噩夢。
卻聽得嚴嵩柔聲笑道:「傻丫頭,就算是夢,也是美夢來了!」他的手裡握著一塊小小的玉珮,發出柔和的光澤。婉兒不自覺就把手伸到自己領子裡,——那塊玉珮好熟悉,就像自己的那塊!
可是她的衣領裡沒有那塊玉珮,只有一根空蕩蕩的系玉珮的繩子。婉兒大驚,正苦思怎樣搶回來,玉珮就遞到了眼前。
「你知道這玉珮的來歷麼?」
她茫然搖了搖頭。
「這是我的小女兒,我最疼愛的小女兒若婉的隨身飾品,是她剛滿一週歲的時候,我親自給她戴在脖子上的!」嚴嵩憐愛地撫摸著那小小的溫潤的玉珮,彷彿在撫摸他的小女兒,眼眶裡有什麼東西在閃動。
「二十年了!」他喟然長歎,突然就脫掉了所有的凌厲和氣派,只是一個回憶過去的可憐的老人。
「出來吧!」他突然低聲道。
屋子裡的帷幕後,走出一個人,杏黃僧衣,雙手合十,宣了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