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拂,蕭勁的長髮在空中飛舞,英俊的臉上滿含期急迫的等待著他的最後裁決。
婉兒開口了,嘴唇艱難的動了動,她的頭輕輕搖了搖,「對不起,蕭勁!」
「為什麼?」蕭勁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失望,絕望的痛苦無邊地漫過他的心,手上不自覺用了大力,松樹粗糙的皮發出畢剝的聲音。「為了,為了他麼?」他啞聲道。
婉兒的心裡便有千萬鋒利的錐子亂刺,鮮血淋淋,蒼白的小臉上只剩下烏漆漆的眼睛,亮得出奇,靠在樹上仰望天空,半響,咬牙笑道:「他,他引兵攻打戴雲寨呢!」身後的小樹微微搖晃起來,似乎在顫抖。
一滴淚珠嗒地從臉上滑落,落到了地上,漸漸沁入泥土,也沁進蕭勁的心,他的心便慢慢冷卻下去,冷卻下去。風吹得很急,席捲了漫漫的情思,他的眼裡,只有那沒有笑容的蒼白的小臉,晶瑩而透明,盈盈地像盛水的琉璃,似乎一動,就要碎了!
他不願看到她這樣!
他的婉兒,應該是歡笑而活潑的,為了看到那玫瑰樣嬌美的臉上那盈盈的笑,他願意付出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婉兒!」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上官將軍,他是聽胡大帥號令對不對?」他問。
「那是自然!」婉兒悠悠道,眼睛望著看不見的遠方,不可知的未來。他自然是聽胡大帥號令的。軍令如山,不就是他常用地口頭禪麼!
——到我床上來,這是軍令!她無聲笑起來。大將軍,明日你的軍令會是什麼?——束手就擒,否則格殺勿論!
「婉兒,你放心,我會幫你的!」蕭勁抬起炯炯的眼。目光灼灼,卻不再是激情。
「蕭勁。你下山吧!我會永遠,永遠記得你的好!」婉兒懇切望著他。她已經無路可逃,又何必拉著蕭勁一起,他本與戴雲寨無關,上官赫飛,想來不致為難他吧!「快走吧!」她握了握那雙大手。蕭勁地眼中顯出一抹激動,手上一用力。似乎要將她拉入懷裡,卻又輕輕放開。
「好!」他說。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個自己期盼的回答,婉兒地心裡湧起一絲難言的惆悵。臉上卻展開笑顏,「快走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我也怕遲了來不及了!」蕭勁自言自語,揮臂抱起她。
「蕭勁,你做什麼?」
「我先送你回去!」他微笑。又是那樣陽光燦爛的笑,在這蕭瑟的風中好不叫人溫暖。婉兒閉上眼睛。
——就讓我,再享受一下有人真心疼惜的滋味吧!這個懷抱,如此寬闊,如此溫暖,就像他的……她迷迷茫茫想。
——婉兒,就讓我,再抱你一次!從此後,還能不能相見……或許只能在夢裡了!蕭勁大踏步地走,燦然微笑,酒窩甜得醉人。
站在寨門,看著蕭勁一騎絕塵,在雪兔地風馳電掣中飛快奔下山去,婉兒的心裡悵然,繼而又有一絲釋然。寶馬贈英雄,雪兔送了他,總比跟著自己在山上被一併剿滅好得多!
在雪兔地鞍袋裡,她放了一張銀票——壹萬兩。拿出銀票的時候,她對著那張銀票發了一會兒愣,終究還是歎了口氣悄悄放進鞍袋裡。費盡心機搜刮來的嫁妝,原本打算風風光光做個富婆,她苦笑了。現在看來,顯然用不著,既然嫁不掉,不如送與蕭勁。有了大把銀子,有了真正意義的白馬,玉樹臨風的蕭勁隨便往哪裡一站,都會是少女們夢寐以求地白馬王子。
這樣,也算對蕭勁的報答吧!這是她能做到的!
雪兔地身影已經轉下山腳,婉兒回了身在大廳裡坐下。
「來人!」
山匪甲登蹬蹬跑進來。
婉兒在他耳邊如此這般吩咐一番,山匪甲的臉上露出喜色,搓著手笑起來,「寨主,這個辦法好!」立刻出去召集了一大堆人趕往後山。
這一夜婉兒翻來覆去,睜著眼睛到天明。早上起床,臉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堪比熊貓。嫣然推門進來,也是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隨即窗口處撲稜稜,就有一隻鳥在高聲歡唱:「熊貓,熊貓,大熊貓!」
「嘿嘿!」旁邊有一個聲音附和。
「麻煩!」
然而麻煩對這樣的微笑十分警惕,歪了歪腦袋,朝窗外容易逃跑的有利位置挪了挪。
「麻煩,你跟著我多久了?」婉兒從鏡子裡瞟著它,「成天不是花生米就是小蟲子,花了我寨主好多銀子!」長長歎息一聲,「最近本寨主手頭有點緊,養不起你了,不如你還回原來的主人家,也替本寨主節約開銷……」
麻煩的黃色小眼睛睜大,立刻就飛進來站在鏡子上,眨巴著眼瞧著婉兒,笑嘻嘻道:「胡說!」
「嫣然,」婉兒轉頭,「上次你勸我的那件事我決定了!」
「什麼?」嫣然奇怪道。
「就是上一次在寧德,有人出一百兩銀子想買下麻煩的事,我決定把麻煩賣給他!」
「胡說,胡說!」麻煩大叫。
嫣然剛要張口,被婉兒的眼神制止。
「平常一隻鸚鵡只值十兩銀子,你知道那人為什麼要花大價錢嗎?」婉兒悠悠笑道:「因為他娘病了,需得要一隻鸚鵡做藥引子,而這只鸚鵡,必須是黃眼睛,翅膀上有五色羽毛的,尾巴五彩斑斕,極其聰明伶俐……」
她說一句,麻煩就看看自己的身上,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的黃色小眼睛,身子顫抖一下;接著是翅膀上的五色羽毛,身子顫抖兩下;接著是五彩斑斕的尾巴,身子劇烈顫抖起來,等到婉兒說到聰明伶俐幾個字,麻煩扇動翅膀,拚命往窗外飛去。
「胡說,胡說!」一邊飛一邊憤憤不平叫,飛飛趕緊跟在身後,兩隻鳥轉瞬間就飛到了天空的那一邊。
該遣走的都走了,婉兒在鏡子裡望著嫣然微笑,「都準備好了麼?」
「是的,都準備好了!」嫣然也微笑。「走吧!」婉兒笑瞇瞇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