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山並不是伊戈爾的最終目的地。但他必須先到這裡,不僅僅是老弱的父親還蟄居在這個故鄉,更是因為他在這裡還藏著一件極其重要的物品——耶穌的聖槍。
這是富有傳奇色彩的城市。作為韃靼斯坦蘇維埃社會主義自治共和國的首都,不僅聚居了上百個民族的居民,還有她特殊的歷史遺留下來許多風格迥異的建築,多姿多彩的民族與宗教文化。這裡有帝俄皇家的格調——十六世紀伊凡雷帝時期的克里姆林宮,舉世聞名的蘇尤姆卡別紅色斜塔;也有東正教的特色——布拉格維申斯克大教堂和十八世紀修建的彼得巴夫洛夫斯基大教堂和;更有韃靼民族風尚——喀山博物館以及從葉卡捷琳娜二世時期之後修建的數十座清真寺。這裡蒙著面紗的穆斯林女子與穿著時髦的摩登女郎擦肩而過,金髮碧眼的白種人與黃膚黑眼的黃種人相互攀談,那邊的清真寺在做祈禱,這邊的酒吧裡人們正熱情地喝著伏特加。寬容與融洽,造就了這個城市的博大胸懷。以致許多耳熟能詳的偉人都與這個城市聯繫了起來——列寧、列夫?托爾斯泰、布特列羅夫、謝普金、費申、卡切洛夫、列斯加夫特、梅裡尼科夫?佩切爾斯基……今天,還孕育了魯斯蘭?伊戈爾。
安-22運輸機吟唱著嗡嗡的小調,輕盈地降落在喀山機場上。莫斯科已經風雪交加,同等續度的喀山卻還沒有多少冬天的蹤跡,依舊是青山環抱,和風煦日,碧水如帶,繁花似錦。往年這個時候已經是陰風怒吼了。看來今年真是奇怪的一年啊。
沿著風光秀麗的伏爾加河畔,伊戈爾穿著華麗的紅色空軍少將禮服,佩帶齊所有獎章勳章,抱著兩大盒從莫斯科托關係才買到的伊拉克蜜餞,邁著矯健的步伐,穿過成蔭的綠樹,來到沿伏爾加沿岸區一處幽靜的小寓所前。
小房子前豎立了一個正教十字架,顯示了主人已經從事一些教會職務,隨時為教區信眾提供服務和幫助。康斯坦丁?伊戈爾已經是這一地區的在家副輔祭。
伊戈爾整了整衣服,使自己顯得更加精神一些。然後才敲響父親的門。
門很快就打開了,一個中年男人出現在門口,身體有點佝僂,臉色也很蒼白。慢性疾病長期的折磨下使他的外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一些。
「魯涅奇卡!」父親康斯坦丁不禁大叫兒子的小名,驚喜之情溢於言表。雖然就在前不久,魯斯蘭調派朝鮮前,特地回來看他一次,不過再次見到兒子歸來,他仍然非常興奮。「上帝保佑,真高興你又平安歸來。」父親說著張開雙臂。
「您好,爸爸。」魯斯蘭微笑著說,然後投入父親的懷抱。
「早上的時候我還在為你祈禱呢。」父親激動地說,「現在,聖母聖父就把你送到我的面前了。」說完趕緊把兒子迎進屋子裡。
「瞧,我給您帶來了什麼?」伊戈爾說著把兩大盒蜜餞端給父親,「伊拉克蜜餞,這東西可不容易弄到。」
「確實是好東西。」康斯坦丁惋惜地說,「可是大夫說我必須少吃含糖的食物。」
「這東西主要是蜂蜜。」魯斯蘭解釋道,「對您的身子大有好處。」
「好了,先放下吧。讓我好好看看你。」父親仔細地端詳兒子,生怕兒子缺了胳膊少了條腿似地緊盯不放。
「爸爸,您看我現在是什麼?」魯斯蘭得意地說。
「嗯,比上次回來還瘦了一些。」康斯坦丁搖頭著說,「你們空降兵的伙食不是很好嗎?」
「您看不出來嗎?」魯斯蘭有些著急地說,「我現在可是……將軍!」
「將軍?」父親又吃了一驚,「你現在才幾歲?二十四快二十五了,就當了將軍。上帝啊,這太不可思議了。」康斯坦丁又搖了搖頭,並示意兒子坐下。
「這沒什麼,爸爸。」魯斯蘭卻很平靜,說:「這是尤里同志親自任命的。而且我已經是蘇聯英雄了,再升上少將,其實也沒什麼。」
「是的,你當然會這麼想。」父親說著給兒子倒了一杯水,「可你有沒有想過,別人在你這種年齡,不過是剛剛大學畢業,或者在工廠當個普通工人。而你,沒有上過軍校,連大學學業都沒有完成就當上了將軍。看看我國的歷史,有幾個二十幾歲的將軍的?」
「我不正在創造歷史嗎?」伊戈爾自豪地說。
「我不是反對你,只是很擔心。」康斯坦丁說著坐到兒子對面,「從軍不到一年,就當上了將軍。誰看了都會眼紅!還有,跑得越快,摔得越疼。這些道理你要清楚。我以前還巴望著你能夠申請退伍成功,沒想到這麼快你就當上了將軍!上帝啊,這太不可思議了。」
「爸爸,你瞧。」魯斯蘭指著胸前的金星獎章對父親說,「我現在是蘇聯英雄了,必須為蘇聯奮鬥到底。」
「我明白。」康斯坦丁歎了歎氣,抬頭看了看掛上牆上的妻子遺照,說:「你知道嗎?所有的年輕人都以你為模範,踴躍參軍,可是他們不是犧牲在美國前線,就是進了榮軍院。你的英雄事跡帶來負面效果,破壞了許多完整的家庭。」父親頓了頓,「現在物資已經開始緊張,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將更難過日子。就在昨天晚上,我跟兩名誦經士幫助了五名酗酒打架的鄰居,他們的兒子都在進攻阿拉巴馬的途中陣亡了。」然後父親鄭重地對兒子說:「你應該明白,這些並非你所願的,但你的存在已經實實在在地影響了人們。既然你沒法挽回這種損失,那你就必須竭盡全力保護現在的人。」
魯斯蘭?伊戈爾聽了父親的話後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既然我已經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是蘇聯英雄,那麼保衛蘇聯、保衛人民是義不容辭的責任。」
兒子的話免不了套路化放大炮,但康斯坦丁還是點點頭表示贊同。他已經明白自己無力阻止兒子,曾有一天,他還夢見兒子向雲中的聖母起誓,要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衛蘇維埃祖國。雖然這個夢有點諷刺,一個無神論國家的軍人竟然要向虛無的聖母發誓。但康斯坦丁卻認為這是「天將降大任」於兒子的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