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烏古乃的大帳裡,一篝碳火「劈啪」的炸著火星。
「九燭陰!」
蒙忠忽從夢中驚醒,「噹啷」一聲抓過斬馬刀,坐起炕上,渾然不知自己已在帳中。
見蒙忠甦醒,守侯在帳中的幾名女真僕人個個喜形於色,連忙叫道:「醒了!?巴圖魯醒了!」
當完顏劾裡布等人回到駐地,蒙忠斬殺四方谷燭龍的消息便傳遍完顏部落,族中老幼無不敬畏,即使蒙忠是個漢人,大家仍舊賦予了他女真勇士——巴圖魯的稱號!
這時簾帳被人掀開,隨著帳外一股的寒氣,完顏烏古乃父子來到炕前。
完顏烏古乃見蒙忠起身,連忙扶他重新躺下,「啊!陳老哥,快快躺下,還動不得!動不得!」
「呃……」蒙忠剛才醒來臉上一片木然,閉目強睜幾次,才看清自己身在帳內,傷腿也已經上藥包紮,「我昏睡了幾日?」
「老哥昏睡了兩日,那日劾裡布將你帶回,你便一直昏睡。族中巫醫還道,『連日負傷,失血過多,只怕難得再醒。』陳老哥果然天人,非一般人可比!」
話說那日四方谷中,蒙忠將九燭陰斬成兩段,便墜入潭中,幸好女真族常年在松花江中採集珍珠,族中輕壯都懂水性,才將他救起。
「哦,」蒙忠剛要躺下,忽又想起箭創中毒的蒙靈雲,忙問:「對了,『枯木春』可及時送到?我家孫少主可好?」
「這……」
蒙忠見完顏烏古乃面露難色,急忙催問道:「難道……難道靈藥來遲,孫少主已……」
這時,完顏劾裡布回道:「老英雄不必擔心,蒙小英雄性命已經無憂,只是體內尚有部分餘毒未清,恐怕需要些時日才能徹底清除。」
「不行,老奴需親眼見到孫少主才能安心!」蒙忠心下甚是焦急,說罷便要強行下炕。
完顏烏古乃父子合力才將他按住,「老英雄,你傷勢甚重,哪能下地走動!我們這就去將蒙小英雄帶來見你。」
「十年『狼軍』哪個不是身帶殘疾,我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何況哪有讓家主來見奴僕之理?」
蒙忠執意要親自去看蒙靈雲,這時候一陣脆滴滴的孩童呼喊聲在帳外響起,「大爹爹!大爹爹!!」
在這女真族中,除了蒙靈雲,還會有誰會用漢語這般稱呼蒙忠?
營帳的簾帳掀開,蒙靈雲就鑽了進來,帳中站著不少人,蒙靈雲個小,看不到躺在炕上的蒙忠,於是問道:「大爹爹,你在裡面嗎?」
「孫少主,老奴在此。」聽到蒙靈雲尋找自己,蒙忠再也躺不住,不顧斷腿之痛,翻下炕來。
原來,蒙靈雲胸口上的箭傷包紮過後就止住了流血,加上毒箭的毒也除掉大半,早一日前就醒了過來。醒來後,不見家人,周圍儘是打扮怪異的異族人,連語言都不通,一直哭鬧。好在,他所在的帳篷離蒙忠不遠,今日聽到蒙忠的聲音後,才尋了出來。
看到蒙忠,蒙靈雲哇的一聲就哭開了,「嗚嗚,大爹爹,大爹爹……」
在他人的攙扶下,蒙忠來到蒙靈雲身邊,「孫少主,老奴在這,莫哭!莫哭!」
見到蒙靈雲果然無恙,蒙忠很是欣慰,跪下僅剩的一條腿,向完顏烏古乃父子叩謝,「烏古乃勃極烈大恩,請受蒙忠一拜!」
「陳老哥!快起!」完顏烏古乃將蒙忠扶起,道:「若不是當年你同蒙翔將軍相救,烏古乃哪會有今日?以後,你我便是兄弟,再不准跪拜!!」
眾人將蒙忠又扶回到炕上,蒙靈雲也寸步不立,坐在他身旁,此時他還不知道自己母親也不在人世,問蒙忠道:「大爹爹,我娘親呢?」
蒙忠心中一凜,有如電震,顫聲道:「少夫人……少夫人她……」
「大爹爹你快說,我娘親怎麼了?你快說呀!」
蒙忠胸口一酸,說道:「少夫人,她也被契丹人殺害了……」
「不!我要娘親!我要娘親!大爹爹,我們快去尋我娘親……娘親……」蒙靈雲哭喊了一陣,再次暈倒。
「孫少主!?孫少主?」蒙忠叫了一陣也不見醒來。
完顏烏古乃忙令人穿來巫醫。
巫醫看過蒙靈雲後,道:「只是傷後體質過虛弱,加上過於悲痛,以至昏倒。好好修養數日,便能恢復。」
完顏烏古乃道:「陳老哥,若不嫌棄我這是苦寒之地,就同蒙世侄留下,他日再圖報仇血恨。」
「那真謝過,烏古乃老弟!」
匆匆數月,冬盡春來,蒙忠的腿傷也完全康復,那條被他從膝蓋下齊齊切去的腿,裝了條木樁作成的假肢體,也能四處走動。閒居無事時,蒙忠還能完顏劾裡布同去打獵。
得到完顏部族的照顧,蒙靈傷勢好得很快,只是無論用過多少「枯木春」,身上的餘毒都不能除淨,時而總會覺得胸口憋悶,四肢乏力。這到也沒什麼,自從他知道雙親都被契丹人害死後,便變得不再活潑,少與人說話,也不同女真族的孩童玩耍,總是一個人拿著一塊被血染過的手帕坐在木樁上,遙望天際白雲,呆呆出神。
在那白雲深處,像是有一個他一直在等候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