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味的飄香在山林之間徘徊飄蕩,傳得很遠很遠。
沿著山間小道,一隊騎兵正在巡邏。
他們身上的鎧甲早已經染上了一層灰沙,又被夕陽映照成一片血色,就像是剛剛從戰場上回來的疲憊之旅。
為首的那位騎士英俊清朗,一頭迎風飄搖的金色長髮。
「你們聞到什麼味道了嗎?」一個騎兵揚著頭在四周亂嗅起來。
「好香啊,好像是烤麂子的味道。」另一騎兵顯然是個老饕,從味道便能夠分辨出食物的種類。
兩個騎兵一搭一擋得說道。
「前面就是龐克的家,大概是他運氣好打到了一隻麂子吧。」騎士首領指了指山腳下說道。
「那太好了,我們過去弄兩個兔子腿嘗嘗,順便讓龐克將他自己釀製的果子酒喝一些。」在他身邊騎著馬的那個中年騎士顯然對於農夫自家釀製的酒興致勃勃。
「富雷德,別打擾人家,龐克手頭並不寬裕,他釀的酒是為了賣錢的,他有老婆孩子。」騎士首領並不想打攪老實巴交的農夫龐克。
「就那幾個錢,還不如讓我們來照顧他的生意呢。」另一個騎兵在旁邊插嘴道,他曾經聽龐克提到過城裡餐廳收購貨物的價錢。
「也好,你們誰身上帶著錢,我們過去跟龐克討一條兔子腿,再弄幾杯酒。」騎士首領想了想,這倒也是個辦法,至少龐克不會吃虧。
「喔,太好了」眾騎士歡呼起來,他們為即將到口的麂子肉而歡呼,也為龐克那自釀的果子酒而歡呼,更為首領英明的決斷而歡呼。
「就是,一大清早便被叫起來巡邏一直到現在,郡守大人為了討好海格埃洛公爵,也用不著這樣折騰我們啊。」一個騎士輕聲抱怨著。
「我們還算是幸運的呢,昨天晚上夜間巡邏的那些人才叫可憐,整整一個晚上不能睡覺,回到營地倒在床上便睡著了。」那個中年騎兵在一旁勸解道。
「你們說,那位公爵夫人會逃到哪裡去?」
「不知道,誰都說不清楚她在哪裡,不過邊境全部被封鎖了,想要逃走並不容易,而且,她身上還中了魔法,並且和那個小禁咒法師失散了。」那個中年騎兵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
「喔,只要一想到那些賞金,我就興奮不已。」一個相當年輕的騎兵高興得說道。
「那可得有命才能夠享用,誰也不知道,這位小姐還能不能施展魔法,連那個魔法師都不敢肯定這一點,你見過魔法師是怎麼殺人的嗎?如果那位小姐仍舊擁有魔力的話,那麼很不幸,我們將成為一個極為強大的魔法師的靶子。」中年騎兵冷冷得看了那個毛頭小伙子一眼冷冷得說道。
「那位魔法師不是給了我們這些封魔環了嗎?」那個愣頭青還在打那巨額賞金的主意。
「你,你這個白癡,那些封魔環只有制服了這位小姐之後才會有用,而我更加願意將這位小姐打昏,那還比較安全一點。」那個中年騎兵訓斥道。
「你說,那位公爵夫人真得那麼美麗動人嗎?我聽到很多人都將這位小姐形容成天使和女神。」啞口無言的愣頭青又轉了個話題。
「好了,你們還有完沒完,什麼天使什麼女神?越漂亮的女人內心就越骯髒,她們最擅長的便是誘惑男人,將我們的心握在手中玩弄,對女人的癡情是傻瓜和白癡的舉動。」那位原本一言不發的騎士首領突然間憤怒得說道。
他好像有著滿腔的憤怒需要發洩,不過看到他的表情又好像有著無盡的憂傷和深深的悲痛。
眾騎兵連忙住口,他們很清楚團長為了什麼而如此憤怒。
雖然團長從來不對任何人提起他的往事。
但是每一個人都能夠猜測得出,團長曾經深深得愛上了一個惡毒的女人,這個女人欺騙和玩弄了他的感情,最終將他一腳踢開。
不過那些騎兵們怎麼也無法想像,團長為什麼對這個女人始終如此介意掛懷。
在其他騎兵們看來,根本沒有必要將這種女人放在心上,這個世界上又不是沒有女人,以團長的相貌風度,想要找一個好女人,這還不容易?
在省會有多少女人對他充滿了青睞,其中名門閨秀都大有人在。
有必要為了一個壞女人,而對所有的漂亮女人都充滿了憤恨和鄙視嗎?
這些部下們唯獨不敢恭維團長對女人的看法。
在他看來,好像女人的美麗是魔鬼的創作品,而不是神靈所賦予的特徵。
在卡敖奇王國擁有這種想法的男子絕對是珍稀動物。
而且是不可理喻的危險珍稀動物。
騎兵們住口不說話了,他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展開討論,只要和漂亮女人有關的話題,他們的團長總是會顯得憤怒和暴躁。
沿著山路下來,轉過一道彎,農舍近在眼前。
騎兵們紛紛下馬,他們的臉上顯露出期待的神情,看來對於那只烤兔子他們志在必得。
這些騎兵們和龐克實在是太熟悉了,龐克的箭技還是他們教的呢,這些人直接闖進了龐克的那間農舍。
「大嫂,大嫂,我們看你來了。」
「龐克,快將烤兔子拿出來。」
「你們的兒子怎麼樣了,讓我看看。」
眾人闖進屋子。
富雷德手中還拿著一串用山核桃串成的念珠,這件小玩意兒送給龐克的兒子倒是相當合適。
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是,在龐克的屋子裡面,他們看到一位絕色佳人坐在床沿上,正和那個膩在她身上的小娃娃玩耍著。
在黃昏夕陽的映照之下,這絕對是一幅完美無缺的藝術品。
所有的騎士都呆愣愣得站在門口,他們連大聲呼吸都不敢,唯恐褻瀆了這神靈的傑作。
看到這麼多人突然間闖進來,那位小美人同樣一愣。
顯然她也沒有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對於眼前這位絕世美女,所有騎兵一下子便認出了她的身份。
因為海格埃洛公爵親手為她繪製的肖像,早已經成為騎兵們平日欣賞的名畫。
雖然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如此,至少在這裡,費納希雅小姐早已經成為了大多數騎兵心目中的偶像。
所有的騎兵愣愣得看著眼前這位絕世美女。
剛才起勁談論著的賞金和恐怖的魔法力量早已經被他們拋到了九霄雲外。
根本沒有一個騎兵打算衝上前去抓捕這位小美人,這種念頭他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因為這無疑是一種褻瀆。
現在他們才真正相信,天使和女神的形容,一點都沒有誇張。
因為眼前的這位端莊典雅,恬靜安詳的小美人無疑正是一位降臨於人世間的天使。
有些騎兵甚至產生了一種跪地虔誠膜拜的想法。
費納希雅對於這些突然闖入的騎兵,同樣感到大吃一驚。
一瞬之間,她以為是農夫將這些騎兵帶了來抓捕自己,但是看到這些騎兵們失魂落魄的神情,以及他們顯然同樣是大吃一驚的樣子,完全可以想像,他們並不是刻意來抓捕自己的。
費納希雅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處置,她同樣愣住了。
幾乎所有人全部呆呆得互相凝視著的時候,突然間有一個人出手了。
那位團長大人閃電般逼近費納希雅。
隨著一聲清喝,無數道電光飛射。
費納希雅雖然倉卒迎戰但是她的反應並不慢,十指飛彈,電針向那位騎士射去。
在她的印象中,這一招原本用來對付不會魔法的人極為有效。
和霸道的火球,致命的風刃比起來,電針能夠更加迅速得發生作用。
這是費納希雅在克麗絲老師的教導之下,最早發現的一件事情。
這也是她親身體驗到的真理。
身強力壯的士兵也許能夠忍受住火焰的燒灼,也許能夠抵禦住風刃的襲擊,但是他們絕對抵擋不住閃電。
電擊將在一瞬之間傳遍他們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將他們立刻擊倒在地。
費納希雅還從來沒有遇到過不怕電擊的騎士,當然她並不曾有幸在海格埃洛公爵身上試上一試。
只可惜,這一次她終於見識到了。
電光雖然擊中了那位騎士,但是效果遠遠沒有達到費納希雅的預期。
那位騎士用左臂擋住大部分閃電,雖然電擊使得他渾身一震,但是並沒有阻止他的行動。
費納希雅已經來不及施展下一道電擊了,騎士在她的腹部狠狠得一擊。
費納希雅好像被重錘猛地撞了一下似的,甚至感覺不到多麼痛苦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那個騎士靠在牆邊大口喘息著,剛才那一擊實在是夠自己受的。
渾身上下傳來的陣陣刺痛,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消失。
受創傷最嚴重的左臂幾乎完全麻木了,就好像是一塊沒有感覺的木頭長在自己肩膀上一樣。
如果不是靠著牆壁,他甚至無法站直。
因為腿同樣由於那道電擊而麻痺了,根本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
那位騎士深深得喘了兩口氣,極力想要將麻痺感排除出去,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稍找回一點感覺。
他看了一眼還在那裡發楞的部下,這些人居然還沒有將那個危險無比的女魔法師抓起來,他們實在是太大意了。
剛才,完全是運氣非凡,那個女孩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出現。
她的心中完全沒有任何警覺。
更幸運的是,當他出現在這個女孩身邊時,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已經相當接近了。
對於魔法師來說,和戰士靠得如此近,無疑是極為致命的。
菲斯勒不得不佩服這個傳聞中實力高超的小女孩。
傳聞並沒有誇大。
菲斯勒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魔法師能夠在這麼近的距離,進行反擊。
而且魔法攻擊竟然能夠在他出手之前,便給予他不小的傷害。
更何況,從喀什納傳來的消息顯然並不確切,至少這個女孩還能夠施展魔法,而不是像他們所說的那樣,已經難以行動。
幸好剛才自己行動迅速,幸好自己沒有完全相信那個情報,幸好自己始終小心謹慎。
要不然,躺在地上的恐怕是他自己和他的那些發呆的部下。
這真是可怕的實力。
這真是恐怖的對手。
菲斯勒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的幸運。
「將封魔環拿來。」菲斯勒朝著部下說道。
「她——她不是已經被你打昏過去了嗎?還要用封魔環幹什麼?」一個騎兵問道。
「白癡,萬一她醒過來怎麼辦?你以為還有剛才那麼好運?讓我再打她一拳,或者你願意犧牲自己,為我擋住電擊?」菲斯勒瞪了自己的部下一眼。
說著他搖搖晃晃一瘸一拐得走到富雷德身邊,將他肩上背著的那條腰帶取了下來。
這條腰帶和訂婚典禮那天綁住費納希雅的那條腰帶一摸一樣,只不過現在遠沒有訂婚典禮那天那麼金光燦爛,光華奪目。
粗糙的做工,沒有打磨過的皮革內側,所有這一切都證明這條腰帶是倉卒之間,大量生產的簡陋製品。
菲斯勒用腰帶將眼前這個漂亮但是極為危險的小女孩緊緊束縛住。
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突然間,他看到那個小女孩微微得睜了睜眼睛,顯然她快要醒過來了。
菲斯勒又重重得在女孩的肚子上擊了一拳,將她打昏過去。
那些騎士們好像感到那一拳是擊在自己身上一樣,顯露出一幅痛苦的模樣。
「團長,你實在太不懂得憐香惜玉了,也只有你下得去這樣的重手。」一個騎兵輕聲說道,雖然他很清楚對團長大人爭辯和漂亮女人有關的話題是一間相當危險的事情。
其他騎兵也盯著他們的團長,直搖頭,顯然他們的心思是一摸一樣的。
「菲斯勒大人,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情?」農夫焦急得問道,剛才那電光火石的一幕讓他目瞪口呆。
雖然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魔法師,但是他也猜測得出,剛才那位少女是用魔法對付菲斯勒大人。
他可從來沒有想到,一個魔法師會到他的農田里面偷他的番茄吃。
就算他說給別人聽,也絕對沒有任何人相信的。
「龐克,你的運氣真是不錯,你會得到一大筆賞金。」菲斯勒指了指昏倒在床上的那個女孩。
「賞金?這個女孩是逃犯?」龐克疑惑不解得問道,他實在是難以將這個小女孩和通緝犯聯繫在一起。
「是的,她是有史以來最值錢的一個通緝犯,皇帝陛下許下了一萬金幣的賞金,追捕她。」
「一萬金幣」龐克和他的妻子大叫起來,這是她們畢生都不敢想像的龐大數字。
在這個偏遠邊境的地方,恐怕沒有任何人一擁有如此龐大的財富。
就算是理科特先生的老闆富有的都維先生和派司鎮長大人都沒有如此身家。
「不過這一萬金幣是屬於我的,我親手抓住了她,這你不反對吧。」菲斯勒微笑著說道。
龐克和他的妻子剛剛在為這一筆飛來橫財而感到無比興奮,沒有想到近在眼前的賞金又長著翅膀飛走了。
龐克臉上顯露出無奈而又失落的神情。
菲斯勒感到極為有趣,他笑著說道:「不過,除了皇帝陛下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頒下了懸賞,那筆賞金歸你好了。」
龐克的眼睛又亮了起來,雖然他猜測這筆賞金絕對沒有一萬金幣那麼豐厚,但是他並不貪婪。
事實上他原本就認為一萬金幣對於他這樣一個農夫來說,實在是消受不起。
對於他來說,只要有一千金幣就已經相當滿足了,甚至只是一百金幣,已經足夠他供養孩子上學。
只要將這些皮子賣個好價錢,加上一百金幣,孩子的學費就用不著愁了。
「不會吧,團長,你願意放棄海格埃洛公爵許諾的那筆賞金?」一個騎兵驚叫道,他已經無法理解團長大人腦子裡面的想法了,和海格埃洛公爵的賞金比起來,皇帝陛下顯得吝嗇多了。
其他騎兵同樣是一臉驚訝的神情,只有富雷德好像明白其中的奧妙,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菲斯勒顯然很不願意聽到海格埃洛這個名字,他的眉頭緊皺在一起。
但是那個騎兵並沒有發現這些,他繼續說道:「團長,那可是整整十萬金幣啊,說不準還得往上長呢。」
聽到這個數字,龐克感到腦子裡面一陣暈眩。
如果說一萬金幣是他這輩子不曾想到過的龐大財富,那麼十萬金幣顯然已經可以追溯到他以後的幾輩子了。
「她是什麼人,竟然有如此重的賞金?」農夫的妻子疑惑不解得輕聲問道。
「你有沒有聽說過科比李奧大人的侄女,海格埃洛公爵的未婚妻費納希雅小姐?」一位騎兵說道。
「難道就是這個女孩,她的年紀還這樣小。」農婦顯然仍舊不太能夠相信。
「除了她之外,又有誰能夠使得海格埃洛公爵如此志在必得,願意用十萬金幣來追捕一個人?」
「除了她之外,又有誰能夠讓我們所有人都整天辛苦巡邏,將這個邊境之鎮攪鬧得不得安寧。」
那些騎兵們異口同聲得證明著這個女孩身份的真實性。
「好了,別再說了,我們回去吧,既然人已經抓到了,那麼任務也就完成了,我們再也用不著整天辛辛苦苦得四處巡邏,馬布利你立刻快馬向郡守大人報告,就說我們已經抓到這位小姐了。」菲斯勒將部下的話頭打斷,他顯然不太願意聽到有關海格埃洛公爵的任何事情。
菲斯勒並不想碰到任何女人的身體,特別是漂亮的女人。
自從他的心被一個讓他鍾愛到難以自拔的女人偷走之後,他便痛恨任何一個漂亮女人。
因為這些女人是一切禍害的根源。
雖然他還不至於認為所有漂亮女人都是邪惡無比,都是惡魔的女兒,但是他已經將她們和瘟疫,厄運聯繫在了一起。
和她們有聯繫,必將厄運纏身,無論她們本性是善良,抑或是邪惡。
海格埃洛,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將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一個女人身上,特別是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身上,無疑是走在毀滅的邊緣,特別是當他身上流著遠古邪惡詛咒的血液。
實在沒有比愛上不該愛的人,更加可怕的事情了。
肉體的創傷頂多能夠毀滅一個人的生命,但是心靈的創傷將使得那個人生不如死,無時無刻不生活在痛苦和悲傷之中。
菲斯勒一把拎住那對反銬著的手臂,好像根本沒有想到過很有可能這雙手臂將會因為他的舉動而折斷一般。
「我的天那,我以前還只是認為團長有些不近人情,沒有想到他根本就是冷血無情,剛才下那麼重的手,已經相當過份了,沒有想到現在更加過份。」一個騎兵淒慘得說道,他好像也能感受到那難以忍耐的痛苦。
「馬布利,你快一點去報信吧,這樣也好讓這位小姐少受些痛苦,你沒有看到嗎?團長對於所有美麗女子都充滿了痛恨,在他手底下,費納希雅小姐恐怕要飽受折磨。」另一個好心的騎兵催促道。
「我實在難以想像,平時和藹可親的團長,怎麼一碰到漂亮女人就這樣痛恨,難道他心中的創傷那麼嚴重,以至於他已經失去了理智了嗎?那位可愛迷人的費納希雅小姐絕對沒有惹到過團長。」打抱不平的人絕對不只有一個兩個,看到團長走遠之後,那些騎兵們紛紛數落起來。
「是啊,這位小姐名聲真是好的不得了,單單憑這些就不能夠讓她受折磨,馬布利你得快馬加鞭趕到首府。」
「好好好,我立刻就走,不過來回至少得半天時間,嗨——我要是會魔法,那該有多好。」
說著一個騎兵向外面走去。
所有人包括龐剋夫妻也一起跟了出來。
雖然,對於能夠得到十萬金幣的賞金,夫妻倆心中頗為興奮。
不過,這位費納希雅小姐畢竟和他們相處了一天,對於這位小姐他們頗為同情和喜愛。
他們絕對沒有想到這位小姐所說的那位卑鄙無恥的伯父,居然是最值得敬仰,最受崇敬的科比李奧大人,而那個臭名遠揚的花花公子就是海格埃洛公爵。
作為卡敖奇人,海格埃洛公爵和費納希雅小姐之間的恩怨糾纏,他們不可能沒有聽說過。
事實上,在城裡,在餐廳中人們談論得最多的便是這件事情。
因為這並不僅僅是一個動聽而又感人的愛情故事,同時也是於每個人息息相關的大事。
只要海格埃洛和費納希雅小姐正式訂婚,通過他們的聯姻,科比李奧大人和海格埃洛大人等於互相聯盟。
這兩位大人能夠和睦相處,那麼卡敖奇王國必定繁榮昌盛,而老百姓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
夫妻倆站在門口對於費納希雅小姐充滿了歉疚和同情。
除了龐剋夫妻倆之外,其他騎兵同樣有這兩種感覺。
因為他們看到,他們的團長正在粗暴對待他們心目中的偶像。
費納希雅小姐像一個麻袋、一個褡褳一般被橫擱在馬鞍前邊。
那是個很不舒服的位置,而那種樣子肯定也不會好受。
至少頭腦充血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為了讓她不從馬上掉下去,團長大人緊緊得抓住著了費納希雅小姐的那一頭秀髮。
殘忍,太殘忍了。
費納希雅反剪著的雙手被用韁繩綁在馬鞍的前橋之上。
眾騎兵敢怒不敢言,他們暗自為費納希雅小姐的不幸而哀悼。
這位小姐無論落到其他任何人的手裡都不會受到如此待遇,因為她的溫柔和美貌對於任何男人都是致命的。
但是她偏偏遇上了鐵石心腸,而且特別痛恨美女的團長大人。
他們的團長大人原本就是這方圓幾十里地,最有名的怪物。
現在,他在部下的心目中,顯然已經不僅僅是怪物而是魔鬼了。
一頭暴虐,瘋狂,不可理喻,痛恨美麗女子的魔鬼。
在菲斯勒的催促之下,騎兵們紛紛上馬。
一行人回到城裡。
奧特魯是一座小城,或者說,它只是一個稍微大一點的鎮子。
比起成達維爾還要小得多。
這裡沒有城主,鎮長是市民們推選出來的,唯一的職責就是收稅。
城裡最高長官便是菲斯勒團長,他是這裡最高軍事長官。
軍營就在西南角,那是個能夠容納兩千人的兵營,不過現在這裡只有五百多名騎兵。
身為一個軍團長,菲斯勒的部下還不如一支騎兵大隊來得多。
一回到兵營,守衛的哨兵已經得到了消息,所有人都圍攏在門口,他們等待著觀看這位讓他們辛苦了一天一夜的傳說中的美女。
菲斯勒並不在意部下圍觀,他仍舊用他那特殊的手法將費納希雅從馬上提下來。
這粗暴的舉動,讓所有騎兵感到心疼。
不過當著團長大人的面,沒有人敢於說三道四。
大家只能抱怨沒有辦法好好看清楚,費納希雅小姐的面容。
菲斯勒提著費納希雅來到禁閉室裡面,他將費納希雅扔在了禁閉室的牢房之中。
菲斯勒從來不折磨部下,因此禁閉室和普通營房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多了一些鐵欄杆。
將一切都安置妥當之後,菲斯勒獨自一個人坐在門口的椅子上面,一大清早便起來巡邏,他現在確實有些睏倦了。
不過,他可不希望部下進來隨便張望,不想讓這位小姐有絲毫可趁之機。
這個小姐的美貌對於部下來說,無疑有著巨大的殺傷力。
費納希雅靜靜得躺在禁閉室裡面的牆根邊上。
僵硬的木板床和冰冷的牆壁,讓她感到很不舒服,這裡絕對不能夠和龐克家裡那撲滿著厚厚的鹿皮的床鋪相提並論。
事實上她早已經甦醒過來了,只不過因為不想再在肚子上挨上重重的一拳,因此她始終裝成昏迷不醒的樣子。
等到她確認那位騎士睡著了之後,她這才極力想要挪動一下身體。
最令費納希雅感到後悔的便是,她不應該將靈魂戒指拿下來。
昨天晚上,因為不知道那對農夫夫妻對她是否另有圖謀,因此她暗中將靈魂戒指藏在了裙側的插兜裡面。
現在這無謂的小心謹慎成為了她最大的遺憾。
雖然,即便擁有靈魂戒指,她也沒有辦法對付那個騎士,但是至少能夠知道那位騎士腦子裡面正在想些什麼。
這早已經被證明是最為有用的一件事情。
能夠知道別人腦子裡面想些什麼,總是能夠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費納希雅越來越習慣於用靈魂戒指來看周圍的世界。
沒有了這個能夠探測人心的神器,她一時之間彷徨不安起來。
費納希雅將身體蜷縮在牢房最內側,她希望能夠盡可能得離開那位騎士遠一點。
突然間,費納希雅聽到牆邊傳來陣陣極為細小的聲音。
她側耳傾聽。
這讓她想起當初在海格埃洛公爵府邸,隔著厚厚的牆壁偷聽海格埃洛的母親和科比李奧談判的事情。
讓費納希雅感到欣慰的是,這裡的牆壁顯然不像海格埃洛府邸那麼厚實堅固。
在禁閉室的隔壁便是騎兵休息室,幾乎每一個兵營都是這樣佈置的。
對於那些被懲罰的士兵來說,能夠聽到喧鬧的士兵們的談笑聲,無疑是雙重的懲罰,這會讓那些不老實的士兵,更加嚮往自由,這也會讓士兵們更加懂得遵守紀律。
騎兵的休息室還不如說是一間酒吧。
雖然這裡供應的酒是那種最為廉價的麥酒和摻了很多水的烈酒,但是讓騎兵們流連忘返的是這裡的氣氛。
「團長怎麼這樣?聽說他以前遇到過一個壞女人,那個壞女人將他的財產騙光之後,便拋棄了他,是這樣嗎?不過團長也沒有必要為了這樣的事情,而對所有的女人懷恨在心,那位費納希雅小姐多麼可愛,他居然能夠下得了手。」
「這件事情你就不知道了,那還是當初團長到維德斯克晉見陛下的時候。在此之前團長帶著我們幾個老兵,將出沒於萊丁和我們這裡的那些土匪們剿滅乾淨,這可是一個大功勞,正是為此皇帝陛下要為他授勳,團長原本可以飛黃騰達的,但是沒有想到——」那個中年騎兵富雷德長歎了一口氣。
「說下去啊,怎麼賣關子了?」眾騎士紛紛抗議,他們正聽得有趣呢。
「嗨——,團長在京城遇到了一個女人,一個相當漂亮的女人,當然絕對比不上那位費納希雅小姐。不知道那個女人耍什麼手段,讓團長對她深深著迷。當時我們每一個人都在為團長高興,但是沒有想到,不久之後團長憤怒得和那位小姐吵了一架,他和那位小姐分手了,從此之後,團長對於任何美女都絕不動心,甚至痛恨那些美女,他的狀況之嚴重,你們都應該親眼看見過了,就用不著我再多說什麼了。」富雷德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詳詳細細得告訴了其他騎兵。
「那麼團長並沒有失去什麼啊,甚至有可能他還從中賺了一票,如果說團長沒有上過那個女人,我絕對不會相信。」一個騎兵嚷嚷道。
「團長為什麼痛恨所有女人呢?這根本沒有道理啊。」另外一位騎兵說道。
「這就不是我能夠知道的事情了,只是聽團長提到過,那個女人的身份相當骯髒,當初她接近團長便是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的。」富雷德緩緩說道,現在這裡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就只剩下他一個了。
「不可告人的目的,團長有什麼?錢?團長好像是窮光蛋一個,並不比你我多幾個大子,難道是為了團長的色相,這倒是很有可能,團長儀表堂堂,和海格埃洛公爵有幾分相似,很吸引女人。」這句話讓眾騎士哄笑起來。
費納希雅湊在牆根邊上,她偷聽著隔壁的談話聲。
現在她才知道,為什麼這位騎士如此不正常,原來這個傢伙將對於初戀情人的怨恨發洩在自己身上。
這實在是太冤枉了。
費納希雅安置感歎自己的命運,為什麼連這種倒霉事都和自己有關。
費納希雅好像感到冥冥之中,九天之上有一位至高無上的神靈正操縱著她的命運,將諸多厄運強加在她的身上。
「聽得有趣嗎?」
身後傳來那位騎士的聲音。
「你裝作昏迷不醒倒是很像真的。」那位騎士諷刺道。
費納希雅低頭不語。
「那位恩萊科先生在哪裡,你能夠告訴我嗎?我不像整天提心吊膽的。」騎士問道。
費納希雅這才明白,騎士和自己說話的原因。
「對不起,我和恩萊科失散了,我並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清楚他能不能找到我。」
菲斯勒對這個回答並不十分滿意,不過他也無可奈何,因為龐克對富雷德說過是如何發現這位小姐的。
一個到田里偷番茄吃的女孩子,很難想像在她身邊有一位情人跟隨著。
「你能不能稍微放開我一下,我感到手臂很疼。」費納希雅極力裝出一幅楚楚可憐的樣子。
那個騎士看著費納希雅點了點頭,他將費納希雅的手臂束縛中解脫了出來。
費納希雅欣喜若狂,她將手伸到衣兜裡面,想要將戒指取出來。
只要手裡拿著靈魂戒指,費納希雅相信自己總能夠找到逃脫的辦法。
但是她絕對沒有想到,正當她將手伸到衣兜裡面將兩枚戒指攥在手裡的時候。
突然間,那位騎士臉色一變,他的神情變得極為凝重,甚至有些可怕。
「你們這些女人都很會欺騙別人,這好像是你們的天賦,就像你們的美麗容貌一樣,如果沒有上過當的人們,肯定會被你這副容貌所欺騙的,不是嗎?」
說著那位騎士手臂一緊。
費納希雅感到一陣劇痛,雖然她早已經習慣了承受痛苦,但是那脫臼之後,向內側不自然得彎曲著的手臂,讓她感到這種痛苦不同於往常。
費納希雅並不十分在意於疼痛,但是她很擔心自己的傷勢,她可不希望雙手殘廢。
「好了我解脫了你雙手的束縛,我信守諾言,不過我也沒有被你所欺騙,你的魅力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無所不能。」那位騎士微笑著說道。
「為什麼?我並沒有傷害過你,你沒有必要因為一個浪蕩的壞女人,一個無恥的妓女,而對所有的女人懷恨在心。」費納希雅的額頭上滲出了點點冷汗,她確實感到十分痛苦。
「啪」得一聲,費納希雅的臉上重重得挨了一記耳光。
她的耳朵裡面嗡嗡直響。
費納希雅感到臉頰上火辣辣得疼痛。
那個騎士緊緊得抓住她折斷的手臂,十指上那強大的力量,讓費納希雅感到手臂好像正在漸漸裂開折斷。
「她絕對不是浪蕩的女人,她的品格在某種意義上說來無懈可擊,我雖然痛恨她勝過一切,但是我不希望聽到別人侮辱她。我的兄弟們這樣說,我還能夠容忍,但是,別人就沒有這樣好運了。特別是女人。」
那個騎士惡狠狠的說道,從他的語氣中絕對能夠聽得出來,他對於那個初戀情人,直到現在還難以淡忘。
費納希雅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面存不住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她早已經習慣於更強烈的痛苦,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哭出來。
她的心中感到極為委屈,而這種委屈控制著她的淚腺。
「你又是什麼樣的東西,脫掉你天使的外衣,撤掉你身上的光環,你不同樣是一個浪蕩的女人嗎?在訂婚典禮的當天,和情人私奔,我找不出也比這更加無恥的事情,對於神聖婚姻的許諾,你都能夠毫不在乎,你有資格所別人嗎?」
「海格埃洛明明知道喜歡上你,對於他來說意味著毀滅,但是他仍舊愚蠢的喜歡上了你,這個無可就要的傢伙在地獄邊緣跳舞,而你則和你的情人享受著溫馨和幸福,好像你也沒有你所說的那樣清高,善良。」
「更何況,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你的伯父會和海格埃洛成為什麼樣的仇敵,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剛剛享受和平的卡敖奇王國和索菲恩王國將會因為你而引起戰火。和你相比,她至少是在為她的祖國而奉獻一切,所有的一切,愛情,幸福和生命。和你相比,她要高尚得多。只有海格埃洛這種愚蠢的白癡,才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
說到恨處,那位騎士在費納希雅的腹部又是狠狠一拳。
費納希雅的身體立刻軟垂下去,這一拳比另外兩拳更加兇猛,不過因為她已經有所準備,因此並沒有昏過去。
不過那種痛楚夠她受的。
她無力得倒在地上。
那位騎士一把拉住她的頭髮,將她拎了起來。
費納希雅蜷縮起身體,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正當費納希雅等待著又一次毒打的到來,正當費納希雅打算默默承受痛擊。
沒有想到,一切是那麼的平靜。
那位騎士低著頭呆呆得看著腳下。
頭髮被緊緊抓住,費納希雅根本看不見是什麼引起了那個騎士的注意。
突然間她感到騎士放開了抓住她頭髮的手。
費納希雅順著牆壁無力得坐倒在地上,她看到那位騎士小心翼翼得從地上撿起一枚戒指。
那並不是靈魂戒指,而是海格埃洛公爵送給自己得那枚訂婚戒指。
費納希雅看著這位騎士。
他臉上的神情是那樣的專注,但是又有著深深的哀傷。
更令費納希雅弄不懂的是,他的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憤怒。
費納希雅感到這副神情是那麼的熟悉,她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那頭飄散的金髮,那銳利的雙眼,那滿含憂傷和憤怒的目光,無不讓費納希雅聯想到海格埃洛公爵。
突然間,費納希雅認出了眼前這位騎士,在勝利日祭奠的閱兵儀式上,他曾經出現過。
費納希雅還清楚得記得,當海格埃洛公爵看到他的時候,顯然他們兩個人互相認得。
看著那位騎士的神情,再聯想到他剛才那番話。
這位騎士顯然很清楚海格埃洛身上背負著的家族的詛咒。
而他的那番話好像同樣也在說他自己,那口口聲聲的白癡笨蛋,好像也在說他自己。
費納希雅突然間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這位騎士和海格埃洛的身上有著太多的相似。
「你和海格埃洛有著血緣的聯繫?」費納希雅輕聲說道。
那位騎士看了費納希雅一眼,將那枚戒指輕輕得放回到她的兜裡面。
他臉上的神情表明,費納希雅的猜測完全正確。
費納希雅的腦子裡面電光一閃,她突然間想到一個極大的可能性。
「你同樣深深得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一個需要你付出一切,但是命中注定是沒有任何收穫的戀人?」費納希雅小心翼翼得說道。
說著她蜷曲起身體。
出乎她預料之外的是,預料中的毆打並沒有到來。
費納希雅抬起頭張望著,只見那位騎士呆呆得站在那裡。
「用最真摯最美麗的字眼,宣佈最悲慘最絕望的判決,用全身心的愛去愛一個最不該愛的人,活著承受身敗名裂的痛苦,死後為世人所遺棄,世世代代,傳承相繼。」
那位騎士輕輕得吟誦著當年魔法皇帝對海格埃洛的那位英雄的祖先所下的詛咒。
他臉上的神情和當初海格埃洛向自己敘述這個詛咒的時候,一摸一樣。
除了深深的無奈之外,還有的竟然是堅定而毫無悔恨的目光。
費納希雅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家族是怎麼搞得,好像對於這道詛咒並沒有她想像中那樣痛恨一樣。
這些遭受詛咒的情癡,還這樣一幅默然承受的樣子。
至少費納希雅本人是絕對痛恨這個和她有關的該死詛咒的。
「你是海格埃洛的兄弟?」費納希雅再一次小心翼翼得問道。
那位騎士冷冷得看了費納希雅一眼,突然間長歎了一聲說道:「不錯,我和海格埃洛確實擁有同一位父親,不過很幸運的是,我的母親並不像海格埃洛的母親那樣痛恨我的父親,她原本是父親的貼身女僕,我的出生就像是大多數私生子一樣,只是一時之間的歡愉的結果,我的父親從來沒有愛上過我的母親,但是他的去世卻讓母親痛苦了很久。」
「海格埃洛公爵好像知道你的存在。」費納希雅說道。
「他從我的箭技上認出了我的身份,這是我的父親給我留下的唯一財富。」
「這確實有些不太公平,你什麼都沒有得到,而海格埃洛卻能夠擁有一切。」
「你以為我貪圖榮華富貴?看來你根本就不瞭解海格埃洛,你應該很清楚,他為了得到一件東西,甚至願意付出一切,對於我們家族來說,榮華富貴甚至是生命都是虛假的,我原本以為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切。」菲斯勒的語氣冰冷,而且露出一絲憤怒。
「你不願意領取你哥哥的賞金。」費納希雅說道。
「就算是我這個作弟弟的為他盡一份心意吧。畢竟我們的血管裡面流著同樣的血液。而且我們身上有著相同的詛咒,沒有人比我更加瞭解這種詛咒的可怕和致命。」
「你好像並不曾為這個詛咒所毀滅,我想你的哥哥同樣也可以躲過這場災禍,等到他平靜下來之後,詛咒將不會對他再有什麼作用,但是你如果將我送還給你的哥哥,那麼詛咒將會繼續,你如果為了你哥哥幸福考慮的話,請你放我走吧。」費納希雅看到眼前這個騎士情緒稍微穩定了下來,她試圖說服這位騎士,雖然她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是這已經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突然之間費納希雅被那個騎士拎著衣領揪了起來。
那巨大而又堅硬的拳頭頂得她痛得要命。
那位騎士的臉上顯露出憤怒的表情,他好像要將費納希雅撕碎了一般。
「你根本無法想像我們內心的痛苦,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但是我無時無刻不在忍受著心靈的創傷,更令人感到可怕的是,這種痛苦比死亡更加可怕,因為死亡能夠讓我徹底解脫,但是這種創傷讓我生活在地獄之中。」
那個騎士好像感到了心中的傷痛,他將費納希雅扔在了一邊不再理她,自己又回到了椅子那裡,不過這一次他顯然沒有什麼心思打瞌睡了。
禁閉室裡面寂靜無聲,費納希雅掙扎著想要用脫臼的雙手將那枚靈魂戒指取出來戴在手上,但是只要一用力,她便感到鑽心的疼痛。
費納希雅在痛苦和擔憂中度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費納希雅不知道一旦她被押回到海格埃洛公爵那裡,將會有些什麼在等待著她。
夜色漸漸濃了。
突然,有人來敲禁閉室的門。
那位騎士將門打開,只見一個騎兵萎萎縮縮得說道:「團長大人,外面有一個女人找你。」
「是龐克的妻子嗎?」騎士以為是龐克叫他的老婆給費納希雅送東西來。
「龐克的妻子已經來過了,外面等候著的是一個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女人,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好像是從京城來的。」
「京城?」那個騎士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轉過頭來朝著費納希雅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得點了點頭。
「讓她到這裡來。」騎士說道。
那個騎兵領命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門外再一次響起了敲門聲。
當那位騎士將門打開之後,一位漂亮小姐慢慢得走進房間。
騎士看了那位小姐一眼說道:「果然是你,你們倒是消息靈通,剛剛發生的事情,立刻便知道了,而且這麼快便採取了行動,工作效率確實很高。」
那位小姐並沒有承認也沒有反對,她愣愣得看著騎士那張緊繃著的臉。
「你還在怨恨我?」
費納希雅聽到這個聲音,感到相當熟悉,她好像曾經在哪裡聽到過。
費納希雅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令她感到吃驚的是,那位小姐正是當初剛剛到達維德斯克時,在妖精森林酒吧遇到的那位和藹可親的大姐姐。
費納希雅當然很清楚,這位招待小姐真正的身份顯然不像她外表那樣和藹可親。
她和另外兩支妖精一樣,擁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們是萊丁王國的間諜。
那位小姐也轉過頭來看著費納希雅。
如果是在平時,她一定會感到很有趣。
每一個第一次看到費納希雅的樣子,並且知道她的底細的人都會感到極為有趣的。
但是這位小姐卻並非如此,因為她背負著極為悲哀的使命。
這位小姐更加在意的是,費納希雅那明顯折斷了的手臂。
「我知道我對於你的傷害極為沉重,我也聽說過你離開我之後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是,她是個可憐的女孩,你能不能看在她的可悲的命運上,減輕她身上的痛苦。」那位小姐輕聲說道,她的語氣和緩而又溫柔,就像一個妻子在勸慰自己的丈夫。
「當年我沒有答應你的要求,我現在同樣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你還是離開這裡吧,在我還沒有傷害你之前。」菲斯勒轉過身去冷冷得說道。
他不敢面對他的初戀情人,並不是因為他害怕會傷害到她,而是害怕他那被壓抑在最底層的愛意會忍不住湧上心頭。
他會再一次成為感情的俘虜。
「菲斯勒,你應該很清楚,我沒有退卻的餘地。」那位小姐的語氣平靜,不帶一絲感情色彩。
「他們值得你那麼為他們賣命?」菲斯勒憤怒的聲音迴盪在小小的禁閉室裡面。
「他們是我的祖國。」小姐的語氣中充滿了義無返顧的意味。
「離開這裡,在我還沒有傷害你之前。」那位騎士身體漸漸有些顫抖,他在極力克制自己。
「不,這是我的使命,為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一切代價,這位小姐對於你們如此重要,還是這位小姐身後的那位恩萊科先生。我想你們已經引誘過他了吧,就像當年引誘我一樣。」菲斯勒的話語中充滿了酸楚。
那位小姐不置可否。
「你還沒有放棄那種如同妓女一般的生活嗎?」騎士憤怒得吼道。
「你願不願意用我來交換這位小姐。」那位小姐仍舊用那平靜而又毫無感情色彩的語氣說道。
「交換,交換,你只知道交換,你什麼都想交換,情報,犯人還有你的心,這都是能夠交換的,是不是這樣?」那位騎士突然間轉過身來,他的眼睛裡面充滿了怒火和淚光。
「是的,我早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你願意接受這一切嗎?這也算是對於當初的補償。」
「你將一切都看作是交易,你難道不怕我在這筆交易中不履行諾言嗎?」那位騎士抓住那位小姐的肩膀,用力搖晃起來,好像要將她的真正的心意擠壓出來一樣。
「如果你毀諾,就當作是對於當年的補償好了。」那位酒吧小姐緊緊得閉上了雙眼。
那位騎士神色變幻不定,突然間,他猛地點了點頭,好像下定決心一般。
只見他一把將那位小姐推倒在桌子上,然後瘋狂得吻著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仍舊緊閉著眼睛,她等待著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洗禮,一種成為婦人的洗禮。
這是最好的結局,也是原本預料之外的結局。
雖然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奉獻給了自己的祖國,但是她仍舊感到自己的心並不安寧。
她有一種失落感,一種和使命感相互牴觸的失落感。
出乎她預料之外的是,突然間,她感到菲斯勒收緊了他的雙手。
粗壯有力的雙手緊緊得卡住了自己的咽喉。
出於本能她掙扎著想要脫開這致命的雙手。
她感到窒息,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她的肺好像要爆炸了。
她放棄了掙扎,她緊閉著雙眼等待死亡。
也許對於他們倆來說,這是最好的獲得解脫的辦法。
突然間,那個小姐感到那正在一點一點奪去自己生命的雙手放鬆了開來。
新鮮的空氣湧進了自己的肺部,那位小姐劇烈得咳嗽了起來。
她很清楚,菲斯勒在剛才的那一霎那曾經想到過和她一起獲得徹底的解脫,但是他始終下不了手。
那位小姐默默得等待著,她深深愛著的人的下一個決定。
無論哪種決定,都沒有剛才那種完美,因為除了死亡,他們不可能獲得解脫。
突然間,劇烈的疼痛像她襲來,那並不是歡愉的前兆,而是純粹的肉體上的痛苦。
莫妮紗知道,她愛著的人並沒有選擇接受自己,他正極力打算將自己忘卻。
無盡的痛苦向她襲來,她已經忍不住痛哼起來,這不是歡樂的呻吟,而是痛苦絕望的哀憫。
菲斯勒那強有力的雙手,給她帶來的並不是溫柔的撫摸,而是讓她痛不欲生的刑具。
莫妮紗咬緊牙齒忍受著這一切,這是她對於菲斯勒的補償。
不過這種補償並不是她原本所期待的。
她原本想將最珍貴的禮物獻給心中的至愛,而不是讓他們倆一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