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漢子在前引路,前行里許,折而向左,曲曲折折的走上了鄉下的田徑。這一帶都是極肥活的良田,到處河港交叉。路兩邊金黃的油菜花開的滿目都是。
對了,喬大哥,我們不想用段家的名號,所以我叫連辰風,我哥哥叫連辰雲,喬大哥不要說出去我們的身份啊。段星雲用穿音入密。
蕭峰在剛才就知道兩人功力不凡,否則天龍寺的人也不會要他對付鳩摩智,現在看他穿音入密,聲音清晰,心裡對段家的武學佩服又提升了幾分。
行得數里,繞過一片杏子林,只聽得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林杏花叢中傳出來「我慕容兄弟上洛陽去會你家幫主,怎麼你們丐幫的人都到無錫來了?這不是故意的避而不見麼?你們膽小怕事,那也不打緊,豈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的空走一趟?豈有此理,真正的豈有此理!」正是滿口「非也非也」的包不同。
「春天,沒有杏子。」段星風惋惜的抬頭。
段星雲從口袋抓出一把瓜子,「吃瓜子吧,玫瑰口味的。」杏子嘛,沒有。
蕭峰搖搖頭,果然還是小孩子。
只聽得一個北方口音的人大聲道「慕容公子是跟敝幫喬幫主事先訂了約會嗎?」
包不同道「訂不訂約會都一樣。慕容公子既上洛陽,丐幫的幫主總不能自行走開,讓他撲一個空啊。豈有此理,真正的豈有此理!」那人道「慕容公子有無信帖知會敝幫?」包不同道「我怎麼知道?我既不是慕容公子,又不是丐幫幫主,怎會知道?你這句話問得太也沒有道理了,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喬峰臉一沉,大踏步走進林去。段星風和段星雲跟在後面,但見杏子林中兩群人相對而立。
杏林中站在包不同對面的是一群衣衫襤褸的化子,當先一人眼見喬峰到來,臉有喜色,立刻搶步迎上,他身後的丐幫幫群一齊躬身行禮,大聲道「屬下參見幫主。」
喬峰抱拳道「眾兄弟好。」
包不同仍然一般的神情囂張,說道「嗯,這位是丐幫的喬幫主麼?兄弟包不同,你一定聽到過我的名頭了。」喬峰道「原來是包三先生,在下久慕英名,今日得見尊範,大是幸事。」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我有什麼英名?江湖上臭名倒是有的。人人都知我包不同一生惹事生非,出口傷人。嘿嘿嘿,喬幫主,你隨隨便便的來到江南,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會,幫主的身份何等尊崇,諸幫眾對幫主更是敬若神明。眾人見包不同對幫主如此無禮,一開口便是責備之言,無不大為憤慨。大義分舵蔣舵主身後站著的六七個人或手按刀柄,或磨拳擦掌,都是躍躍欲動。
喬峰卻淡淡的道「如何是在下的不是,請包三先生指教。」
包不同道「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喬幫主是個人物,知道丐幫中頗有些人才,因此特地親赴洛陽去拜會閣下,你怎麼自得其樂的來到江南?嘿嘿,豈有此理,豈有此理!」(wap,,更新最快)
蕭峰微微一笑,說道「慕容公子駕臨洛陽敝幫,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訊息,確當恭候大駕,失迎之罪,先行謝過。」說著抱拳一拱。這幾句話好生得體,果然是一幫之主的風度,倘若他和包三先生對發脾氣,那便有失身份了。」
不料包不同居然受之不疑,點了點頭,道「這失迎之罪,確是要謝過的,雖然常言道得好不知者不罪。可是到底要罰要打,權在別人啊!」
段星雲看他對蕭峰如此無禮,何況只是慕容復的手下,當下開口,「你家主人只是現在只是一介不衣,為何要丐幫幫主相迎,莫說他還沒有登上那個位置,就算有朝一日登上了,也沒有資格受喬大哥相迎。」
這幾句話說的不清不楚,丐幫的都是聽不懂,包不同和風波噁心裡卻是一清二楚。抱拳說道,「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連辰風。」知道不,看你們也不知道。
「久仰,我們公子爺與華公子是朋友,聽說兩位連公子家傳淵源,很是喜歡,可惜不能結識。」包不同難得的沒有非啊非啊的。
他正說得洋洋自得,忽聽得杏樹叢後幾個人齊聲大笑,聲震長空。大笑聲中有人說道「原來是兩位連小公子啊。」
話聲剛落,杏樹叢後走出四名老者,有的白鬚白髮,有的紅光滿面,手中各持兵刃。
那丐幫六老現有有四老現身,正是要謀反的四人,其中的一人參加過華數的婚禮,看來凡是參加過的人對姓連的都記憶深刻。
那江南一陣風風波惡生性急躁,他聽眾人在那裡說(wap,,更新最快)一些不相干的話,又聽段星雲說中他慕容家的事,心中已是不快,就衝口而出,「喬峰,你們丐幫冤枉我們家公子爺殺害你們副幫主馬大元,我江南一陣風風波惡雖然明知比不上你,也要和你鬥上一鬥。」
好人啊,段星風說。
是啊,段星雲回答。
我們以後救他們吧。段星風說。
好啊,段星雲回答。
兩人繼續吃瓜子。
「喬某南下也是為此事而來的。」蕭峰道,「上個月下旬,喬某曾到大理身戒寺調查玄悲大師之死,與慕容公子有過一面之緣,從慕容公子的武功得之,慕容公子曾經到過西夏,並與喬某激戰過一場,玄悲大師死於同月二十八,喬某與慕容公子激戰是那月二是三,所以慕容公子決不可能在短短的四五日之間從西夏趕到大理殺人。」
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
陳長老,就是兩條手臂甚長,左手中提著一隻麻袋的,道,「就算玄悲大師不是慕容復所殺,也不足以證明他不是殺害馬副幫主的兇手。」他一臉嚴肅兼悲憤。
蕭峰輕歎了口氣,「馬副幫主身亡之時,喬某正暗中跟蹤慕容公子,同在大理境內,試問他怎麼可以殺人於千里之外呢?」
丐幫的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過了一會兒又問,「敢問幫主,誰人可以作證?」
正說著,這邊風波惡不幹了,「老乞丐,你這麼說就是懷疑我們公子爺和喬幫主串謀,是不是說我們公子爺到處殺人,而喬幫主就幫他做假證?你們可以懷疑你們的幫主,但是絕對不可以影響我們公子爺清譽。」
這幾句話無理之極,段星風和段星雲早笑做一團了,好可愛啊,還知道做假證啊。強悍!幾位長老聽著笑聲極為刺耳,臉皺成一堆,陳長老更是說,「丐幫家事,外人還是趁早離去的好。」
「就憑喬大哥的人品就是證據。」段星雲走到蕭峰旁邊,「而且這件事情我們父王可以做證,當日他也在身戒寺。」還和我詳細的聊了一下,說自己打不過蕭峰。
「父王?你們到底是誰?我可從來沒有聽說有一位姓連的王爺。」
哎,又說錯話,習慣啊習慣,為什麼我說錯都到蕭峰面前去了呢?段星雲耷拉著頭,無奈的裝啞巴。
幸好有蕭峰出來解圍,「此事既然有人證,就是說慕容公子是無辜的,大家理應仔細查證再打算不遲。」
「且不說那認證是否存在,普天之下又有誰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慕容家的嫌疑還是沒有洗清。」
風波惡叫道「好啊,想要打上一架麼?很好,好得很!我最愛的便是打架。」一個倒載觔斗翻了過來,向北方那身裁矮胖的老者撲去。
那老者手持一條鋼杖,就是奚長老,陡然向前推出,點向風波惡胸口。這條鋼杖有鵝蛋粗細,推出時勢挾勁風,甚是威猛。風波惡猱身直上,伸手便去奪那鋼杖。奚長老手腕一抖,鋼杖翻起,點向他胸口。風波惡叫道「妙極!」突然矮身,去抓對方腰脅。奚長老鋼仗已打在外門,見敵人欺近身來,收杖抵禦已然不及,當即飛腿踢他小腹。
風波惡斜身閃過,卻撲到東首那紅臉老者身前,白光耀眼,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單刀,橫砍而至。那紅臉老者正是吳長老,手中拿的是一把鬼頭刀,背厚刃薄,刀身甚長,見風波惡揮刀削來,鬼頭刀豎立,以刀碰刀,往他她刃上硬碰過去。風波惡叫道「你兵刃厲害,不跟你碰。」倒縱丈許,反手一刀,砍向南邊的白鬚老者,是宋長老。
宋長老右手握著一根鐵鑭,鑭上生滿倒齒,乃是一件鎖拿敵人的外門兵刃。他見風波惡單刀反砍,而吳長老的鬼頭刀尚未收勢,倘若自己就此上前招架,便成了前後夾擊之形。他自重身份,不願以二對一,當即飄身避開,讓了他一招。
豈知風波惡好鬥成性,越找得熱鬧,越是過癮,至於誰勝誰敗,倒不如何計較,而打鬥的種種規矩更從來不守。宋長老這一下閃身而退,誰都知道他有意相讓,風波惡卻全不理會這些武林中的禮節過門,眼見有隙可乘,刷刷刷刷連砍四刀,全是進手招數,勢若飄風,迅捷無比。
宋長老沒想到他竟會乘機相攻,實是無理已極,忙揮鑭招架,連退了四步方始穩定身形。這時他背心靠到了一株杏子樹上,已然退無可退,橫過鐵鑭,呼的一鑭打出,這是他轉守為攻的殺手鑭之一。那知風波惡喝道「再打一個。」竟然不架而退,單刀舞成圈子,向丐幫四老中的陳長老旋削過去。宋長老這一鑭打出,敵人已遠遠退開,只惱得他連連吹氣,白鬚高揚。
陳長老見風波惡攻到,左臂一提,抖開兵刃(wap,,更新最快),麻袋受風一鼓,口子張開,便向風波惡頭頂罩落。
風波惡又驚又喜,大叫「妙極,妙極,我和你打!」他生平最愛的便是打架,倘若對手身有古怪武功,或是奇異兵刃,那更是心花怒放,就像喜愛遊覽之人見到奇山大川,講究飲食之人嘗到新穎美味一般。眼見對方以一隻粗麻布袋作器,他從來沒和這種兵刃交過手,連聽也沒聽見過,喜悅之餘,暗增戒懼,小心冀冀的以刀尖戳去,要試試是否能用刀割破麻袋。長臂老者陡然間袋交右手,左臂回轉,揮拳往他面門擊去。
風波惡仰頭避過,正要反刀去撩他下陰,那知道長臂老者練成了極高明的「通臂拳」功夫,定拳似乎拳力已盡,偏是力盡處又有新力生出,拳頭更向前伸了半尺。幸得風波惡一生好鬥,大戰小斗經歷了數千場,應變經驗之豐,當世不作第二人想,百忙中張開口來,便往他拳頭上咬落。陳長老滿以為這一拳可將他牙齒打落幾枚,那料得到拳頭將到他口邊,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竟然咬了過來,急忙縮手,已然遲了一步,「啊」的一聲大叫,指根處已被他咬出血來。旁觀眾人有的破口而罵,有的哈哈大笑。
包不同一本正經的道「風四弟,你這招呂洞賓咬狗,名不虛傳,果然已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枉你十載寒暑的苦練之功,咬死了一千八百條白狗、黑狗、花狗,方有今日的修為造詣。
段星風和段星雲在旁邊看的津津有味,知道那四人是要反蕭峰的,也不去理會他們生死。
場中呼呼風響,但見陳長老將麻袋舞成一團黃影,似已將風波惡籠罩在內。但風波惡刀法精奇,遮攔進擊,盡自抵敵得住。只是麻袋上的招數尚未見底,通臂拳的厲害他適才卻已領教過,呂洞賓咬狗這一招,究竟只能僥倖得逞,可一咬而不可再咬,是以不敢有絲毫輕忽。
蕭峰見風波惡居然能和這位丐幫四老之一的陳長老惡鬥百餘招而不落敗,心下也暗暗稱奇,對慕容公子又看得高了一層。丐幫其餘三位長老各自退在一旁,凝神觀鬥。
陳長老連退三步,斜身急走,眼見風波惡揮刀砍倒,當即飛起左足,往他右手手腕上踢去。風波惡單刀斜揮,逕自砍他左足,長臂叟右足跟著踢出,鴛鴦連環,身子已躍在半空。風波惡見他恁大年紀,身手矮健,不減少年,不由得一聲喝采「好!」左手呼的一拳擊出,打向他的膝蓋。眼見陳長老身(wap,,更新最快)在半空,難以移動身形,這一拳只要打實了,膝蓋縱不碎裂,腿骨也必折斷。
風波惡見自己這一拳距他膝頭已近,對方仍不變招,驀覺風聲勁急,對方手中的麻袋張開大口,往自己頭頂罩落。他這拳雖能打斷陳長老的腿骨,但自己老大一個腦袋被人家套在麻袋之中,豈不糟糕之極?這一拳直擊急忙改為橫掃,要將麻袋揮開。長臂叟右手微側,麻袋口一轉,已套住了他拳頭。
麻袋的大口和風波惡小小一個拳頭相差太遠,套中容易,卻決計裹他不住。風波惡手一縮,便從麻袋中伸了出來。突然間手背上微微一痛,似被細針刺了一下,垂目看時,登時嚇了一跳,只見一隻小小蠍子釘在自己手背之上。這只蠍子比常蠍為小,但五色斑斕,模樣可怖。風波惡情知不妙,用力甩動,可是蠍子尾巴牢牢釘住了他手背,怎麼也甩之不脫。
風波惡急忙翻轉左手,手背往自己單刀刀背上拍落,擦的一聲輕響,五色蠍子立時爛成一團。但陳長老既從麻袋中放了這頭蠍子出來,決不是好相與之物,尋常一個丐幫子弟,所使毒物已十分厲害,何況是六大長老中的一老?他立即躍開丈許,從懷中取出一顆解毒丸,拋入口中吞下。包不同甚是關心,忙問「四弟覺得如何?」風波惡左手揮了兩下,覺得並無異狀,大是不解「麻袋中暗藏五色小蠍,決不能沒有古怪。」說道「沒有什麼……」只說得這四個字,突然間咕咚一聲,向前仆摔下去。包不同急忙扶起,連問「怎麼?怎麼?」只見他臉上肌肉僵硬,笑得極是勉強。
包不同大驚,忙伸手點了他手腕、肘節、和肩頭三頭關節中的穴處穴道,要止住毒氣上行,豈知那五色彩蠍的毒性行得快速之極,雖然不是見血封喉,卻也是如響斯應,比一般毒蛇的毒性發作得更快。風波惡張開了口想說話,卻只發出幾下極難聽的啞啞之聲。包不同眼見毒性厲害,只怕已然無法醫治,悲憤難當,一聲大吼,便向陳長老撲了過去。
那手持鋼杖的奚長老叫道「想車輪戰麼?讓我矮冬爪來會會姑蘇的英豪。」鋼杖遞出,點向包不同。這兵刃本來甚為沉重,但他舉重若輕,出招靈動,直如一柄長(wap,,更新最快)劍一般。包不同雖然氣憤憂急,但對手大是勁故,卻也不敢怠慢,只想擒住這奚長老,逼陳長老取出解藥來救治風四弟,當下施展擒拿手,從鋼杖的空隙中著著進襲。
蕭峰見包不同與奚長老勢均力故,非片刻間能分勝敗,向陳長老道「陳長老,請你給這位風四爺解了毒吧!」陳長老一怔,道「幫主,此人好生無禮,武功倒也不弱,救活了後患不小。」蕭峰點了點頭,道「話是不錯。但咱們尚未跟正主兒朝過相,先傷他的下屬,未免有恃強凌弱之嫌。咱們還是先站定了腳跟,佔住了理數。」陳長老氣憤憤的道「馬副幫主明明是那姓慕容的小子所害,報仇雪恨,還有什麼仁義理數好說。」蕭峰臉上微有不悅之色,道「你先給他解了毒,其餘的事慢慢再說不遲。」
陳長老心中雖一百個不願意,但幫主之命終究不敢違拗,說道懷中取出一個小瓶,走上幾步,向阿朱和阿碧道「我家幫主仁義為先,這是解藥,拿去吧!」
阿碧大喜,忙走上前去,先向喬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又向陳長老福了福,道「多謝喬幫主,多謝陳長老。」接過了那小瓶,問道「請問長老,這解藥如何用法?」陳長老道「吸盡傷口中的毒液之後,將解藥敷上。」他頓了一頓,又道「毒液若未吸盡,解藥敷上去有害無益,不可不知。」阿碧道「是!」回身拿起了風波惡的手掌,張口便要去吸他手背上創口中的毒液。
陳長老大聲喝道「且慢!」阿碧一愕,道「怎麼?」陳長老道「女子吸不得!」阿碧臉上微微一紅,道「女子怎麼了?」陳長老道「這蠍毒是陰寒之毒,女子性陰,陰上加陰,毒性更增。」
阿碧、阿朱都將信將疑,雖覺這話頗為古怪,但也不是全然無理,倘若真的毒上加毒,那可不妙;自己這一邊只剩包不同是男人,但他與奚長老鬥得正劇,但見杖影點點,掌勢飄飄,一時之間難以收手。阿朱叫道「三哥,暫且罷鬥,且回來救了四哥再說。」
但包不同的武功和奚長老在伯仲之間,一交上了手,要想脫身而退,卻也不是數招內便能辦到。高手比武,每一招均牽連生死,要是誰能進退自如,那便可隨便取了對方性命,豈能要來便來、要去便去?包不同聽到阿朱的呼叫,心知風波惡傷勢有變,心下焦急,搶攻數招,只盼擺脫奚長老的糾纏。
奚長老與包不同激鬥已逾百招,(wap,,更新最快)雖仍是平手之局,但自己持了威力極強的長大兵刃,對方卻是空手,強弱顯已分明。奚長老揮舞鋼杖,連環進擊,均被包不同一一化解,情知再鬥下去,多半有輸無贏,待見包不同攻勢連盛,還道他想一舉擊敗自己,當下使出全力反擊。丐幫四老在武功上個個有獨到的造詣,青城派的諸保昆、司馬林、秦家寨的姚伯當都被包不同在談笑之間輕易打發,這奚長老卻著實不易對付。包不同雖佔上風,但要真的勝得一招半式,卻還須看對方的功力如何,而奚長老顯然內力甚強。
喬峰見兩個少女臉色驚惶,想起陳長老所飼彩蠍毒性極為厲害,也不知女子不能吸毒之言是真是假。他若命屬下攻擊敵人,情勢便再凶險百倍,也是無人敢生怨心,但要人干冒送命之險,去救治敵人,這號令可無論如何不能出口。他當即說道「我來給風四爺吸毒好了。」說著便走向風波惡身旁。
段星雲一聽,啊,蕭峰要去吸毒?想他不是百毒不侵,要是毒死了怎麼辦?連忙跑過去說,「我來。」已搶在喬峰之前,抓起風波惡的手掌。
當然他是不可能去吸的,手一揮,手指間已夾著三根銀針,那風波惡一隻手掌已全成黑色,雙眼大睜,連眼皮肌肉也已僵硬,無法合上。段星雲把銀針扎入他手掌,點了幾處大穴…
不久,一股黑色液體順著細針流出,再撒上藥粉,突然風波惡身子一動,說道「多謝!」阿朱等盡皆大喜。阿碧道「四哥,你會說話了。」只見黑血漸淡,慢慢變成了紫色,又流一會,紫血變成了深紅色。頃刻之間,風波惡高高腫起的手背已經平復,說話行動,也已全然如初。
風波惡向段星雲深深一揖,說「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又向喬峰抱拳道「喬幫主仁義過人,不愧為武林中第一大幫的首領。風波惡十分佩服。」喬峰抱拳道「不敢!」
段星風在心裡說,你還真的要感謝蕭峰,否則死了也沒人幫你醫。
風波惡拾起單刀,左手指著陳長老道「今天我輸了給你,風波惡甘拜下風,待下次撞到,咱們再打過,今天是不打了。」陳長老微笑道「自當奉陪。」風波惡一斜身,向手中持鑭的宋長老叫道「我來領教領教閣下商招。」阿朱、阿碧都大吃一驚,齊聲叫道「四哥不可,你體力尚未復元。」風波惡叫道「有架不打,枉自為人!」單刀霍霍揮動,身隨刀進,已砍向宋長老。
宋長老白眉白鬚,成名數十載(wap,,更新最快),江湖上什麼人物沒會過,然見風波惡片刻之間還是十成中已死了九成,豈知一轉眼間,立即又生龍活虎般的殺來,如此凶悍,實所罕有,不禁心下駭然,他的鐵鑭本來變化繁複,除了擊打掃刺之外,便有鎖拿敵人兵刃的奇異手法,這時心下一怯,功夫減了幾成,變成了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喬峰眉頭微皺,心想這位風朋友太也不知好歹,段兄弟好意救了你的性命,怎地不分青紅皂白的又去亂鬥?」
眼見包不同和風波惡兩人都漸佔上風,但也非轉眼間即能分出勝敗。高手比武,瞬息萬變,只要有一招一式使得巧了,或者對手偶有疏忽,本來處於劣勢者立時便能平反敗局。局中四人固然不敢稍有怠忽,旁觀各人也均凝神觀看。
忽聽得東首有不少人快步走來,跟著北方也有人過來,人數更多。喬峰早聽見,點了點頭,心想多半是慕容公子伏下的人馬到了。原來這姓包和姓風的兩人先來纏住我們,然後大隊人手一齊來攻。正要暗傳號令,命幫眾先行向西、向南分別撤走,自己和四長老及蔣舵主斷後,忽聽得西方和南方同時有腳步雜沓之聲。卻是四面八方都來了敵人。
喬峰低聲道「蔣舵主,南方敵人力道最弱,待會見我手勢,立時便率領眾兄弟向南退走。」蔣舵主道「是!」
便在此時,東方杏子樹後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襤褸,頭髮蓬亂,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仗,均是丐幫中幫眾。跟著北方也有八九十名丐幫弟子走了出來,各人神色嚴重,見了喬峰也不行禮,反而隱隱含有敵意。
包不同和風波惡鬥然間見到有這許多丐幫人眾出現,暗自心驚,均想如何救得阿朱、阿碧脫身才好?」
然而這時最驚訝的卻是蕭峰。這些人都是本幫幫眾,平素對自己極為敬重,只要遠遠望見,早就奔了過來行禮,何以今日突如其來,連「幫主」也不叫一聲?他正大感疑惑,只見西首和南首也趕到了數十名幫眾,不多時之間,便將杏林叢中的空地擠滿了,然而幫中的首腦人物,除了先到的四大長老和蔣舵主之外,餘人均不在內。喬峰越來越驚,掌心中冷汗暗生,他就算遇到最強最惡的敵人,也從來不似此刻這般駭異,只想難道丐幫忽生內亂?傳功、執法兩位長老和分舵舵主遭了毒手?但包不同、風波惡和二長老兀自激戰不休,阿朱等又在一旁,當著外人之面,不便出言詢問。
陳長老忽然高聲叫道「結打狗陣!」東南西北四面的丐幫幫眾之中,每一處都奔出十餘人、二十餘人不等,各持兵刃,將包不同等四人圍住。
包不同見丐幫頃刻間布成陣勢,若要硬闖,自己縱然勉強能全身而退,風波惡中毒後元氣大耗,非受重傷不可,要救王語嫣等三人更是難上加難。當此情勢,莫過於罷手認輸,實於聲名無損。但包不同性子執拗,常人認為理所當然之事,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風波惡卻又是愛鬥過於性命,只要有打鬥的機會,不論是勝是敗,結果是生是死,又不管誰是誰非,總之是惡鬥到底再說。是以強弱之勢早已分明,包風二人卻仍大呼酣戰,絲毫不屈。
風波惡突然嗤的一聲響,肩頭被白鬚長老掃了一鑭,鑭上倒齒鉤得他肩頭血肉淋漓。風波惡罵道「你奶奶的,這一招倒厲害。」刷刷刷連進三招,直是要和對方(wap,,更新最快)同歸於盡的模樣。白鬚老者心道我和你又無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如此拚命?當下守住門戶,不再進攻。
陳長老長聲唱道「南面弟兄來討飯喲,啊喲哎唷喲……」他唱的是乞丐的討飯調,其實是在施發進攻的號令。站在南首的數十名乞丐各舉兵刃,只等陳長老歌聲一落,立時便即湧上。
喬峰自知本幫這打狗陣一發動,四面幫眾便此上彼下,非將敵人殺死殺傷,決不止歇。他在查明真相之前,不願和姑蘇慕容氏貨然結下深仇,當下左手一揮,喝道「且慢!」晃身欺到風波惡身側,左手往他面門抓去,風波惡向右急閃,喬峰右手順勢而上,已抓住他手腕,夾手將他單刀奪了過來。
喬峰左肘一邊去撞包不同胸口,另一邊右掌去斬包不同腰脅,接著右手五指成鉤,已抓在包不同的氣戶穴上。
包不同只感全身酸軟,再也動彈不得,氣憤憤的道咱們今天的架是打輸啦,丟了燕子塢的臉。回頭一看,只見風波惡直挺挺的站著。卻是喬峰奪他單刀之時,順勢便點了他的穴道,否則他怎肯乖乖的罷手不鬥?
陳長老見幫主已將包、風二人制住,那一句歌調沒唱完,便即戛然而止。丐幫四長老和幫中高手見喬峰一出手便制住對手,手法之妙,實是難以想像,無不衷心欽佩。
喬峰放開包不同的氣戶穴,左手反掌在風波惡肩頭輕拍幾下,解開了他被封住的穴道,說道「兩位請便吧。」
包不同性子再怪,也知道自己武功和他實在相差太遠,人家便沒什麼打狗陣,沒什麼四長老聯手,那也輕輕易易的便操勝算,這時候自己多說一句話,便是多丟一分臉,當下一言不發,退到了阿朱阿碧身邊。
風波惡卻道「喬幫主,我武功是不如你,不過適才這一招輸得不大服氣,你有點出我無意,攻我無備。」蕭峰道「不錯,我確是出你不意,攻你無備。咱們再試幾招,我接你的單刀。」一句話甫畢,虛空一抓,一股氣流激動地下的單刀,那刀竟然跳了起來,躍入了他手中,蕭峰手指一撥,單刀倒轉刀柄,便遞向風波惡的身前。
風波惡登時便怔住了,顫聲道「這…這是『擒龍功』吧?世上居然真的…真的有人會此神奇武功。」
蕭峰微笑道「在下初窺門徑,貽笑方家。」
風波惡搖了搖頭,道「我打你不過,強弱相差太遠,打起來興味索然,喬幫主,再見了。」他打了敗仗,竟絲毫沒有垂頭喪氣,所謂勝固欣然敗亦喜,只求有架打,打得緊張火熾,那便心滿意足,是輸是贏,卻是全不縈懷,實可說深得斗道之三昧,他舉手和喬峰別過,向包不同道「三哥,聽說公子爺去了少林寺,那兒人多,定然有架打,我這便撩撩去。你們慢慢再來吧。」他深恐失了一次半次打架的遇合,不等包不同等回答,當即急奔而去。
包不同道「走吧,走吧!技不如人兮,臉上無光!不如罷休兮,吃盡當光!」高聲而吟,揚長而去,倒也輸得瀟灑。
阿朱剛才看蕭峰大展神威。臉上滿是嚮往的表情,眼睛也變的明亮起來,一張顏容更加嬌紅。阿碧道「三哥,四哥都走了,咱們卻又到哪裡找…找他去?」阿朱低頭道「這兒丐幫他們要商量正經事情,咱們回無錫城再說。」轉頭向喬峰道「喬幫主,我們走啦!」蕭峰點頭道「自便。」
段星風和段星雲卻知道後來的事情還有的等,至少那些關在太湖上的人要救出來就要很多時間。當下自己走人,想去吃飯,等那些證人都到齊了再來。怕接下來再節外生枝,拉著阿朱和阿碧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