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我套用現代電視劇裡最常用的對話,緩緩說道,語氣略帶滄桑與疲憊,彷彿也在告訴她,我已經厭倦了現在的生活。
「沒人認識的地方……」安姑姑重複著我的話,然後冷冷譏笑道,見我從一進門便將目光有意無意的掠向黑屋子,她嘴角微微揚起一抹潛在的暗笑,「想知道那裡面住著誰嗎?」眸芒掠過一絲狡詐,似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正在一點一點昇華。
「不想知道。」我默然搖頭,心中回想起幾日前那個夜晚,那一幕……「不,應該說……是不用知道。」然,我抬眸堅毅地凝望著安姑姑那張憔悴的面容,海眸裡閃爍著分明的亮點。是的,不用知道,因為我已經猜到了。雖然很震驚,但我連穿越這種荒唐至極的事都經歷過了,想必那個答案,我也能夠接受的。
「你……知道?」但是,安姑姑並不清楚我此刻所想,臉上微有震驚地對著我。
我頷首,不帶任何情感。「她的故事……我太熟悉了,如果這還猜不出來的話,那我就太對不起自己了。」現在回憶裡初進黑屋子的那一幕,那一面麵團扇上的一張張絕美傾國的容顏,和她淒美一生的故事,我在現代就聽到不下幾十遍了。此刻哪怕是閉上雙眼,我也能感受無疑。
「太熟悉?」
「是的,董鄂烏雲珠、董鄂妃、皇貴妃。愛新覺羅福臨,順治先帝這輩子最愛地女人。她的故事,我又豈會不知。」我淡淡地說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玉容上,此刻依舊無顏,「只是……我不明白,在我所知道的故事裡,她應該是個死人,可為什麼……」後話我並沒有說出來,因為那個答案。我也是想了很久,掙扎了很久,才勉強說服自己相信並接受的。因為這個結果,實在是太讓人詫異與震驚了。它與我所知道的所有歷史,都相差甚遠。
「沒錯,她是死了,早在數年前,她就已經死了!」但是安姑姑,她自始自終都不知道我心中所想,只是一味的說著。
「不……」我一口打斷了她的話,「她……沒死。」終了,我還是說出了這個我一直以來都不願相信的答案。不帶分毫情感,甚至不帶任何的驚訝與震驚。是地,董鄂烏雲珠……她沒死,她真的沒死!我確定。
「你……你說什麼?」然,當我說出她沒死三個字的時候,我明顯的感覺到安姑姑渾身一顫。然後整張臉唰地一下驟然僵硬,整個人就如同洩了氣的氣球般,突兀間搖搖欲墜。
「出來吧!」但此刻,我的心思似乎並不在她身上,而是緩緩轉身,眸芒犀利的望向廢宮的一角,「出來吧。別以為你一直躲在角落裡。我就察覺不到,皇……貴……妃。」我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說道,嘴角撕扯出一抹森靈的笑靨。
是地。從第一次來到這裡開始。我就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注視著我、監視著我。隱隱地。從來都只是躲在角落裡偷偷張望。一開始。我也地確存有戒備。但幾次下來。當我發現她並沒有惡意之後。便放寬了心。但真正讓我確定那人存在地是我第一次進到黑屋子裡。那個昏暗地角落裡。她急促地呼吸聲若隱若現。那一閃而過地亮光。也就是從那刻起。我確定她與畫上之人一定有著莫大地關係。
「你……你到底……」可是。我這邊想著。那邊安姑姑卻是非常地震驚。
但。她地話沒說完。牆角邊一幽若寒蟬地聲音便悄然響起。帶著無聲無息地惆悵。若冷若陰。「安琳。別說了……」接著。輕柔地腳步聲緩緩響起。似帶動著歷史地印記滾滾而來。讓那些引以為傲地歷史學家們在這一刻統統閉上嘴。
淡金地陽光緩緩照射著。我回眸專注地凝望著落寞地牆角。許久。我恍惚有好幾世紀那麼長。忽。一道凌厲地鐵器閃著金屬般地光澤。怔怔地出現在陽光之下。接著。是一個婀娜多姿地身影。翩然朝我走來。軟而輕盈地織金飛鳥染花長裙。清爽地攢心廣玉蘭花樣上垂著疏疏地蜜蠟珍珠。若稍走地亂些。便會有簌簌地聲響。然而。那抹身影緩步行來。靜如寒潭碧水。那是早先宮中女子地「蓮步」。意韻珊珊。風姿裊娜。她走地一步也不錯。恰如一枝亭亭地劍荷凌波湖上。次第並開。
但是。如果你只關注到她絕美地身段與婀娜地走姿。那這一切便都將是最美好地。然而。緩緩抬眸。當你將全部地目光都傾注在你以為傾國地玉容上時。結果只會讓你大失所望。那是一張冷冰冰地鐵器面具。泛著冷冷地金屬光澤。完好地遮蓋在原本傾城地容顏上。那輕如薄翼地面具泛著清冷地亮光。只留一雙幽深地媚眼。一頭如瀑布般墨黑地長髮。在微風裡灑瀉著。紛亂地吹在身後。和衣角上那青絲一晃。糾結成一條黑白相間地結。
沒人知道那面具背後是張怎樣地容顏。是否絕美。是否傾城。是否雍容。或者只是猙獰。佈滿刀疤……
「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我的?」烏雲珠終於開口了,雖然戴著面具,但她的聲音依舊宛如夜鶯啼鳴,清靈柔和。而此刻,我除了呆滯,竟什麼都不能思考。董鄂烏雲珠,歷史上的她是那麼的耀眼,她得到了福臨所有的愛,一個帝王所有的愛。
然而現在,她一個大活人就站在我面前,緩緩朝我走來,雖然隔著冰冷冷的面具,也許可以隱藏住她這一刻地神情。但從她那雙依舊清冷的海眸裡,我清楚的知道她曾經是如何的傾國傾城,能讓一代帝王為她如癡如醉,同生共死。
「呵呵……」我忽地冷笑起來,沒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還能見到一個絕美的已死之人。看來,現代那些所謂的歷史學家們,真該統統反省一下了。「呵呵,說來慚愧,我這些年在江湖上歷練。或多或少還是有點成效的,最起碼現在的我,不會那麼輕易相信別人。」說這話時,我將眸光冷冷掠向安姑姑。然後嘴角一扯嘲笑。輕易相信別人,當初就是因為太相信別人了,自己才會落的這般田地。
「呵呵……」接著,忽聞烏雲珠淡淡一笑,然她緩緩走近,只與我一步之遙,「以前我總認為,你也不過只是個空有美貌,只會用美貌抓住男人的笨女人。不過現在,這個想法似乎已經不再合適了。」烏雲珠默默地說,這是她第一次與眼前這個女子靠的那麼近,也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願意走出暗角,來到陽光下。她到底是誰?怎會有如此大的魔力?烏雲珠捫心自問。
從前的她,因為臉頰上不再傾城地容顏。而害怕在白天直視太陽。因為她總覺得,在陽光下的自己是那麼的透明,透明到讓她無時無刻不在感受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然而今日,為了她的一句話,她竟然願意走出暗角。為什麼,在她的眼裡,眼前這個女子是那麼的熟悉。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知道她。她的容貌,也似乎一早便融在了她的心中。分明就是這般熟悉。
「我……我從不認為我有美貌,而且我現在變得那麼精明。還有拜你所賜。」然而,我冷冷地一句話,似乎澆滅了烏雲珠剛剛才暈起的那抹熟悉。
「紫蓉,你……」見我如此對烏雲珠,安姑姑剛想說放肆,但立馬就被我犀利的眸光嚇了回去。「安姑姑,我已經不叫紫蓉了,難道你不記得了嗎?」紫蓉,兩個破碎的字,早就隨著她的死亡而徹底終結了。
我是重生,更是蛻變。
「呵呵……」突兀間,牆角邊又傳來另一聲嘲笑的笑聲,「娘娘,我就說罷,她可是不好對付地。」從暗角里走出來的是若寧,那個同樣面容猙獰的可憐女人。
但是,烏雲珠畢竟曾是皇貴妃,骨子裡的高貴與傲視,又豈是他人可以撼動的。只見她只露出一雙海眸的臉上,明顯的不快,她怒瞪身後地若寧,然後回眸溫柔地對我說:「玉姑娘,不介意去裡屋坐坐吧。」她伸手,一指那間略帶神秘地黑屋子。
我微笑著頷首,「不介意。」
走進黑屋子,這是我第二次進到這裡。這裡依舊很乾淨,一層不染,但我卻沒那興致一一環顧。
「請坐。」烏雲珠緩步朝前,然後端坐在貴妃榻上,一指不遠處的一張椅子,示意讓我坐。而安姑姑和若寧,只是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身旁。
「多謝皇貴妃。」我緩緩入座,輕聲謝道。
然而聞言,烏雲珠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底下最可笑地笑話,冷冷撕裂的笑著。「皇貴妃,呵呵……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是皇貴妃嗎?」她一指自己臉上常年不曾褪下,已經融為一體的的面具,冷冰冰地看著我,慘笑著。
我有點懊悔,覺得自己剛才真不該那麼說,勾起了她的傷心事。「我覺得,一個人的容貌並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應該是……」於是,為了補償,我一指自己的心口,彷彿在告訴她,其實心靈美才是最重要的,那些外在的東西,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的。只是……這個解釋,就連我自己都不能說服,更何況……
「心?」她疑惑著。
「是的,內在的美遠比外表更加重要。」
「呵呵……」然而,我的話卻只換來若寧的一陣譏笑,「那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罷了,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可不是那麼想的,他們害怕,他們逃避……」她笑的花枝招展,仿若瘋了一般。
「沒錯。」我默然垂下眸子,「沒錯,那只是我一個人的想法,並不能代表所有人。」
「那你還在這裡廢話那麼多做什麼!」說罷,若寧惡狠狠地瞪著我,猙獰的面容瘋言瘋語此刻更加可怕。安姑姑一見若寧便知這丫頭又要開始瘋了,立刻出聲遏制住她,「若寧,在娘娘面前不許放肆。」
「是。」若寧小聲應道,然後草草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