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的來,輕輕的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回到太醫院,望著空空蕩蕩的屋子,我愕然發現自己孑然一身,根本就沒什麼可收拾的。於是合上門,只將令牌安靜地擺在桌上,我自顧地朝著宮門走去。周圍,有種悲傷的氣息在蔓延開來,散落在走道的各個角落,暈白的光線籠罩下,那一抹淺淺的明黃與淡紫的紅日組成了一種奇異的角度。
恍惚間,我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溫柔如水的男子,他手裡輕握著酒杯,微笑地凝望著我。我緩緩上前,接過盛滿酒的精緻酒杯,然後一揚,重新與他深情對視。可是,為什麼?我的視線漸漸模糊了,在我的眼前,我只能看到那潔白的手絹裡開滿了血紅色的碎花。接著那濃郁的血紅色似乎鋪散開來,盈滿了我整個眼眶。那不是別的,那是我嘴角溢出的鮮血,正一滴一滴的流淌著,然後消失殆盡。
原來,你不是我的,從來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行至宮門,我晃晃地回眸,最後一眼凝視那高牆鐵窗般的紫禁城。那紅牆內外,紛紛擾擾,有著多少我們不為人知的故事與辛酸,若不是我僥倖的穿越,僥倖活在其中,或許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參透那裡面的故事。是啊,驀地歎息。終了,我的周圍還是空空如也;終了,我始終只是一個人,孑然一身。
也罷,一個人便一個人,我且活的自在些。
收回眸芒,我淡淡歎口氣,然後朝著宮外緩緩走去。周邊的守門侍衛,並沒有上前詢問,我只是默默地垂著頭,穿過那道禁錮我人生的宮門。「玉姑娘……」突兀間,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彷彿來自天際。
我怔怔地停下腳步,明知道不會是他,卻還是轉過身子。「曹寅?」淡金陽光裡,緩緩走來的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拼了命保護他的人。「有事嗎?」我不掩飾自己失落的心情,低聲問道。
「這個……」他攤開手,露出一枚漢白玉雕刻而成的玉扳指。「太皇太后要我交給你地。」
「太皇太后?」我接過玉扳指,從沒有過的疑惑湧上心頭,「她給我這個……要做什麼?」如果是康熙,也許我還會認為正常一些,但是孝莊……不可能的啊??然而,當我緊緊握著這個玉扳指時,竟覺得他它莫名的熟悉,然有絲絲暖意融入我的手掌,仿若它原本就該是屬於我的。
「太皇太后沒說。不過我倒是有一點想問。」曹寅搖著頭。自我撇下那句話走後,皇上就一個人愣愣地、雙眸無神地朝外走去,整個人好像忽然之間被抽空了一樣。一句話也沒留。他本來是想跟著皇上地,可剛想去追太皇太后卻叫住了他,然後叫蘇姑姑從內室拿出這個玉扳指,讓他現在趕到宮門交給我。作為一個御前侍衛,他自然不好去揣測太皇太后的心思,於是就只能照做了。
「你問吧。」我把玉扳指收到懷裡。輕輕應道。
「你真地找到解藥了嗎?」曹寅不解。不是一直都沒有解藥地下落嗎?怎麼忽然又……
「嗯。」我微微頷首。「其實。是我們一起都想錯了。我們原本以為。這種毒是以瞌睡花地種子加七色花地花瓣為藥引調製而成地。所以我們找尋解藥地方向自然就是這兩種以外地藥材。但後來我發現。其實解藥就是七色花。」我慢慢敘述著。
「所以。那天你才會問我地。」想起那日。原來她問是為了這個。
「是地。其實。這種毒地解藥就是原來作為藥引地七色花地那一片花瓣。」這點。還是憑著殘存地對醫書那一點記憶。我勉強想起來地。那時還有些不確定。不過之後比對了康熙地血樣。我就有十分把握了。
「一片花瓣?」曹寅重複道。「可你不是說過。七色花地花瓣都是由七種不同地顏色組成地。那你怎麼分辨出是哪一片花瓣?」要是一不小心搞錯了花瓣地顏色。會不會出大事啊?曹寅心想著。頓時後怕起來。
聞言,我沒有立刻回答。思緒外開。我長長地歎息著。心頭湧出一陣一陣地惆悵,然驀地垂下眼瞼。「如果……毒是他下的,我就知道是哪一片。」其實,這個答案再明顯不過了。如果那毒真的是玉無然下的,作為解藥的那片花瓣,一定是我不能面對的過去。也只有他,知道著我的對去,知道著我的現在,卻因為他一時的魯莽,也許就這樣將我推向別人。我信誓旦旦地說,雖然這話只是對我自己說地,可我的心中還是那麼沉重,彷彿有窒息的危險。
「好了,相信我,我會把解藥帶回來的。」我一聳肩,自信地拍拍他肩膀。
「保重。」曹寅雙手抱拳,對我示意淡淡一笑,然後目送著我離去。
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望著兩側擠滿的從各地趕集而來的商販和應有盡有的商品,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京城一切都沒有改變,還是依舊繁華、依舊絢爛。市井一片氤氳,人聲鼎沸,這幾天正好是一年一度的趕集日。我跟著湧動地人群茫茫毫無目地的走著,幾乎無法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後面地人潮就會自覺地推著前面的人們往前走。
於是,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到處閒逛。走著走著,忽然有人從後面推了我一下。我下意識地回眸,原來是二個趁著趕集來湊熱鬧的小孩。他們對我微微頷首,微笑著好像在說不好意思,然後又跟著人群跑散了。我抿著嘴唇,望著他們天真爛漫的背影,一抬首,竟然發現自己站在一家茶樓的底下。
「武德茶樓……」我淡說著,愣愣注視著茶樓大門牌匾上那幾個大字,又朝四處望了望。原來,我在不知不覺中竟然跟著趕集的人群到了西街。
站在茶樓的外面,不一會兒便有小二前來詢問,我順勢上了二樓。
還是那個位置,領著街道,居高臨下視野極佳。小二為我沏了一壺上等的好茶,我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裡。現在這個時辰,正是趕集最熱鬧的時候,所以茶樓上並沒有多少人,我一個到顯得清靜。
這時,我心中愕然暈起一種甜甜的思念。摸著這已經有些陳舊的桌子椅子,坐著那曾經坐過的位置,感受著樓下熙熙攘攘、萬人空巷的景象,我心中還真暈起了陣陣懷念。
就是在這裡,那次我受了傷還偷偷跑出宮,在這裡見到了玉無然。我還記得,那次我對他的態度非常惡劣,還罵了他,可他卻沒有絲毫怨言,依然淡若止水。後面,我慢慢被他坦然的個性吸引,漸漸不再惡言相對,而是把他當作自己的朋友。還有一次,也是在這裡,我倚在欄杆上,看著街上奔馳而過的駿馬,然後大談羨慕,而他同樣一句話也沒說,就帶著我策馬草原。
「哎……」想著想著,我又不由地歎息道,「為什麼你要那樣做呢?」在杭州發生的一切,我刻意將它們通通忽略,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再難過了。可是,當這一切都真實的發生過後,要說忘記,又談何容易啊!我清楚,在玉無然看似平靜淡然的外表下,有顆心正備受煎熬。
思緒外延,街上依舊人聲鼎沸,但在這小小的茶樓上,只有我一個人心情凝重。突兀間,我渾身忽地一怔,仿若有一道很強烈的戾氣朝我襲來,似要將我千刀萬剮。猛然起身,我雙眸警覺地朝茶樓上望了望,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可是,我剛才明明就深深感受到那種殺氣,將我牢牢困住,是那麼強烈,彷彿不殺了我就不罷休。重新坐下,當我真的以為是我多想的時候,餘光下,一個黑影煞氣般的站在湧動的人群之中,周圍散發著凌凌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是他……」我愕然起身,倚著欄杆朝下望去,手指顫抖著生生要刻入欄杆之中,「是那個人!」是那個在杭州要殺我的殺手,他那雙鋒芒畢露的仇恨的眼眸,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還有他身上隱隱顯露的迫人殺氣,在如此熱鬧的街上,即使我們相隔那麼遠,可我還是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沒多想,我衝下樓,躲開擁擠的人群,朝著人流相反的方向追去。
「他一定知道玉無然在哪裡,一定知道。」這時,我心中暈出一個念頭,他的出現……絕不是一個巧合。
追著那個殺手,我似乎並沒去想那會不會是一個陷阱,就發瘋似的一路追出城門,朝著那片看似荒涼的山林追去。然而,越朝山林深處追去,我就越覺得周圍氣氛詭異。有瞬間的閃神,那黑影竟愕然在我眼前消失了。
「人呢?」當我回過神後,周圍已然變得寂靜無聲,除了蟲叫鳥鳴,彷彿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過。「人呢?」我錯愕著,朝著那黑影不見的樹叢找去,可是……那人真的如鬼影般在我眼前瞬間消失了。
這時候,天空像濕墨渲染過似的,兀立在前面的詭異大山,如巨人般把它的頭插入濃霧的夜空裡。而它的肩膀上,扛著幾顆明亮的星星。眼前稀疏樹葉的隱隱透露出皎潔的月光,,像黑色的綢緞,發出幽暗的亮光。這時,偶然的一聲魚躍,衝破山林原本的寂靜,接著週遭又陷入無邊的靜謐。我側耳細聽,遠處淺淺的流水聲,隱約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