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是當年順治帝愛妃董鄂氏所居住的宮苑。[]以此宮苑西側,行走約半炷香的時間,便可見有一湖泊,名浮蓮,乃是昔日董鄂妃烏雲珠所起。此湖的周圍建有玲瓏水榭,而在湖中心又建有一座高約二丈的水亭,此亭名為臥蓮亭。顧名思義,定要是以亭臥於眾蓮花之中,以盡顯臥蓮之美意,其實卻不然。此浮蓮湖中一株蓮花未種,只是因為此亭其六柱皆從湖面伸出,成半月弧狀拱向中間,一眼望去,就如同湖中有一盛開的蓮花。而臥蓮臥於其中,自然名叫為臥蓮亭了。
當年建造此亭之時,亦是遵循了董鄂妃的意願,將此亭建的頗有詩情畫意。但現如今歲早已物是人非,此湖、此亭卻因其脫俗的設計而被保留至今。
只見那臥蓮亭聳立於湖中,離湖岸約有五丈之遠,周圍只一小橋與湖岸相連。此橋九曲十八彎,縱橫交錯,就如一枝幹,牢牢地固定住這一天然的睡蓮,甚是奇特。
現此湖內亭中亦坐兩人,一人便是昨晚放肆的在皇宮內院胡亂奔跑的黑衣少年,而另一人其貌與少年略有相似,只是年齡稍長一些,只見他隨意的靠在欄前,背影深邃挺拔,卻令人覺其尊貴如高高在上的王者。
此人的王者氣勢,更勝黑衣少年。
「常寧,朕聽說你昨晚又私自出入藏書樓,可有此事?」康熙悠閒立於亭中,頷首問身邊坐著的常寧。只見他著一身明黃九龍馬褂,馬褂表面精緻的繡有九條傲然飛龍。但從其正面或背面單獨看時,又能看見五龍聚首,此與九五之數正好相吻合,也昭示著康熙九五至尊的身份。
「這……我只是閒來無事,所以就……」常寧尷尬的撓頭。他早就應該知道,這宮裡的大小事務,有哪一件能夠瞞得住他的皇帝三哥。
「閒來無事?那便可以隨意出入禁宮,愚弄大內侍衛?」康熙聞言,明顯有點生氣,他回首怒視常寧。
「臣弟下次不敢了。」常寧跪地,雙手握拳,知錯地說。
「知道錯了?」康熙輕聲問。
「是的。[]」常寧不敢有違,低頭答道。
「起來吧。」康熙無奈搖頭,手微抬,示意常寧起身,「你啊,年紀也不小了,還老是給朕闖禍。」
常寧起身,重新坐回凳上。今日的他,一襲紅色長袍,墨黑色的長髮及至腰間,黑色有神的瞳孔裡,是富貴至極的貴族象徵。「對了,三哥,我有一件事想問你。」閒暇無人之時,他還是習慣叫康熙三哥,這樣顯得更叫親切。
「何事?」康熙負背而立,眺望遠方,背影滄桑,到與他的年齡不符。
「這……這個……在宮裡頭做事的宮女,能不能是啞巴的啊?」
「啞巴?這是後宮的事,你應該去問皇后。」康熙就知道他不會問出什麼好的問題,想也沒想就言道。
「這我也知道,可是皇后嫂子的身體一直都不是很好,我不好意思去打攪。」常寧撓著頭。
「那你問朕也沒用,朕又不管這些的。」康熙轉身,坐在了常寧的身邊。一手端茶,一手舉蓋,茶香裊裊如霧,有著清逸怡人的溫熱芬芳。談吐舉止之間,更盡顯皇家華貴。「你是不是又惹什麼事了?」他對他這個五弟甚是瞭解,都已經年滿十六的人了,卻還是整天不務正業,在這宮裡頭到處遊走。此次忽然問他這個,定有不對的地方。
「沒有,沒有,只不過昨晚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宮女。」常寧喃喃的說著,腦中卻浮現出紫蓉咧嘴肆無忌憚微笑的畫面。「但是……她笑起來的樣子,就好像仙女一樣,不……應該說是精靈,調皮逗人,天真無邪,嬌而不媚,美艷動人。」常寧抬首幻想著,眼中流露出幸福的亮光。
康熙默默聽著,然淡淡地笑說:「噢?宮裡也有這等女子,許你做個側福晉,如何?」
「那可不行,她是個啞巴。」常寧歎氣的說。
「啞巴?那就可惜了。」康熙微微一笑,想到剛才常寧描述時的神情,到還真勾起了些許好奇。
「不過三哥,有一件事很奇怪的。那個宮女,她好像根本就不認識我。」
「呵呵,這皇宮如此之大,不認識你的宮女大有人在。」康熙笑言。
「不是這樣的,那條路我白天晚上都經常走的,她怎麼可能會不認識我?」常寧自語道。
「你說……你晚上經常走?」康熙眉眼一挑,頷首問。
「這……以前,就以前。」常寧尷尬一笑,不好意思的說,「不過說也奇怪,一般的宮女,就算沒認出我,也不會那樣啊。」常寧只要一想起昨晚被紫蓉爆頭,就隱隱覺得額頭有陣陣的疼痛傳來。
「怎樣?」
「她打我,就像這樣彈我的額頭,而且出手還很重。」常寧比劃著揉著眉間,輕聲說道。
「是嗎?」康熙一挑眉,「大膽,竟有如此之人,理應重罰。」他故作生氣,嚴厲地說。
「不不不……那到不用,其實也沒什麼的,我就覺得她很不一般。」常寧一聽康熙要重罰,趕緊解釋著。
「不一般?」康熙挑明地問。
「嗯,是很不一般。她……她和其他的那些宮女相比,我總覺得她多了一分自然與不拘,很真誠,很友善,她似乎真的有把我當朋友看。」常寧頷首,眼眸裡閃爍著點點星光,彷彿在肯定自己剛才說的話。
「朋友?」康熙聽著常寧在那裡自言自語,意味深長的望著湖面,湖面上水波琳琳,淡金的陽光緩緩照射著平靜如水的湖面,反射出道道能迷失人雙眼的光斑,此情此景,好不愜意。
朋友,從何時開始,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有朋友的感覺了。他是帝王,也許似乎這就是帝王的詛咒。他想要一個朋友,一個似常寧口中所說的那種真誠的朋友,可是……他一個都沒有。因為他是愛新覺羅玄燁,是大清朝的康熙皇上。
「臣,參見皇上。」這時,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康熙外開的思緒。
康熙回過神,淡淡的一揮手。「呵呵,原來是二哥啊,平身吧。」他只一揮手,卻仿若全世界盡在腳下,他……就是這世間的霸主,再無人可以抗拒他的要求。
「謝皇上。」福全起身,面對康熙而立。此人便是康熙的二哥--裕親王福全。只見福全今日著一身淺藍色的長袍,濃濃的眉間緊鎖著,表情嚴肅,不苟言笑,比起康熙與常寧,更多了三分威武。黝黑色的皮膚,這是常年身處軍中所練就的健康之色。再配上天生的貴氣與沉穩,舉手投足間,不愧於裕親王三個字。
「常寧見過二哥。」常寧一看是福全,忙起身請安道。
「五弟不必多禮。」福全客氣應道。
「二哥前來,是否有要事?」康熙冷冷問道,放下手中茶杯,重新站了起來。
「是的皇上,臣有關於鰲拜亂黨的事要啟奏。」福全不像常寧,因為年長於康熙,所以行事自然要比常寧更加循規蹈矩。無論人前人後,他始終稱康熙為皇上,而非三弟,以至於二人的關係始終不是很親密。
「鰲拜!」康熙淡淡重複道,雙手卻緊緊握成拳頭,拳上青筋直冒。鰲拜,這始終是他心中的一塊傷病,一塊無論多久都無法抹去的傷病。「都已經兩年過去了,難道鰲拜的亂黨還未除盡?」兩年前的那一場仗,驚心動魄,令他至今不曾忘卻。誅殺鰲拜,這是他從小的誓言。要不是因為鰲拜,他又豈會到了十七歲才真正實義上親政。鰲拜,一切都是因為他。康熙狠狠地望向遠處,彷彿鰲拜此刻就在眼前。
「是的,尚有餘黨十名,正等候皇上裁定。」福全低頭程上奏折。
康熙只是眉眼一掃,生殺大權彷彿只在那一字之間,「殺。」對於鰲拜的餘黨,他向來絕不留情。
「是,臣遵旨。」福全應道,轉身就要離開。
「對了二哥,這幾日可有去看望過皇瑪嬤?」見福全要走,康熙輕聲問道。
「臣這幾日均在家中,還未前往過。」
「那今日就陪朕一同前往吧,常寧也去。」
「是,皇上。」「是,三哥。」福全常寧均跪地應道,三人一併離開了臥蓮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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