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慈重入市間,但見方纔所見兵丁已是不見,眾人盡皆各按其事,並無慌亂。市間繁華喧囂,叫賣討買之聲不絕。心下亦是暗暗點頭。這曹操治理之力,究是不凡。
他自顧順著街市而行,不多時,便遙遙望見一座氣勢雄壯的府邸。斗角飛簷,樓台殿閣,丘山迭起,亭台掩映。朱紅色的大門,高大寬闊,配合著亦是高大的院牆,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門口站著兩個渾身甲冑的兵卒,虎背熊腰,神情剽悍。左慈佇足停在門前,便有一個兵卒冷冰冰的目光掃了過來。
左慈微微一笑,上前一個稽首,道「勞煩小哥前往通報一聲,便言王上鄉中故人,左慈來訪。」
那個士卒聞聽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一下左慈,躬身請左慈稍後,這才快步跑進去,向下人通傳。
這日曹操卻正在府中靜臥,他前日於銅雀台大宴,一時酒水進的多了,又被荀一番話所氣,回來之後,便覺頭風又是發作。疼痛難忍之際,命人取過柳飛當日所留方書,照方抓藥,服食後方才好受。只是年紀當日柳飛所言,是藥三分毒,亦是不敢多用。只稍解難過,便自停了。卻於房中靜養。
正自養神之際,卻聽下人來報,道是鄉中故人左慈來訪,頓時一驚。他亦聞聽過左慈之名,還在柳飛未出現之際,這左慈便已是天下知名了。今日來此,卻不知究是何意。
略一沉吟,便安排下人將其請入,自己更衣而出。到得前面廳中,果見一個髮鬚皆白的老者,正自端坐席上,閉目不語。此際聞聽腳步聲。睜開雙眼往來,頓時一道光亮閃現。
曹操只覺廳中似是驀然亮了一下,心下暗自驚異。遂拱手對左慈道「先生遠來。操未能親迎,恕罪恕罪。不知先生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啊?」
左慈打了個稽首,道「貧道向在山中修行,寡憂少思,得無盡壽數。前日下山,眼見世事紛擾,民生多苦。心中不忍之餘,特來覲見大王,有一言想進,不知大王可肯聽否?」
曹操一愣,隨即道「先生有言,便請說來。操自有斟酌。」
左慈點頭。道「貧道觀今日天下之亂。蓋由諸侯紛爭而起。如今中原南北對峙。兵連禍結。其中所流盡為我漢人之血。延綿時日。定傷我漢族命脈。大王今已位極人臣。功業柄著。更有何求?便是如帝皇至尊又能如何?何不退步。隨貧道往山中靜修。大王亦有詩曰:神龜雖壽猶有竟時。蛇乘霧終為土灰。如此何不拋卻桎梏。轉求天道壽元。豈不快乎。」
曹操心中電轉。口中卻答道「非是操戀棧權位。實是如今國家尚未得人耳。先生之意。操甚感之。權且俟之異日。再隨先生出世。」
左慈笑道「王上何憂無人。今蜀王劉玄德。漢室之胄。德威服。天下俱皆敬仰。大王何不將此位禪之。一可使天下平定。少卻許多戰火。也可自得無數功德。得大自由身。何樂不為呢?」
曹操拍案而起。嗔目大怒道「孤方才便自猜測。究為何人作勢。原來竟是大耳賊之犬牙。」喝令左右拿下。
左慈毫不理會。哈哈大笑道「汝不知進退。害賢戮士。乖行戾張。更逼死國母幼主。已是禍不遠矣。今良言相勸。猶自不知收斂。直復可憐可歎矣。」口中說著。雙手一揮。陡然間。但見煙騰火現。光影之中突出金甲巨靈。大斧四下掄開。迫退周圍士卒。直逼曹操而來。
曹操大驚。身書直往後退。眾人急往前擋去。各挺兵器向前戳去。但覺空空出毫不受力。大驚下。但見火光一卷。眼前只餘梟梟煙氣。那巨靈金剛和左慈。俱皆不見。
曹操驚得一身大汗,面青唇白,喝令眾人捉拿妖人。眾人應諾,方才奔出屋書,卻見左慈立於院中,捋鬚而笑。
眾兵士心下存疑,不敢急進,只四下裡圍住,吶喊恐嚇。左慈哈哈一笑,伸手彈出一個烏丸,逕自往廳中飛進。
眾人正自驚疑間,忽聽廳內曹操淒厲之聲叫起,似是見了什麼極恐怖的物事。心中都是大驚,不再多管左慈,卻俱往廳中湧進。
進的廳中,但見曹操正自縮身靠在壁角,瑟瑟而抖,兩眼望著前方虛空,口中喃喃念叨,滿面的驚怖之色。
眾人急向前扶住,連聲呼叫,曹操方自清醒。嘴中卻不迭聲的道「可見那宮人乎?快尋靈器來鎮!莫使其來魘於孤!」
眾人聞聽俱是不明所以,眼見四下並無他人,除空中尚自瀰漫一股煙氣,隱有硫磺味道,哪裡有什麼宮人。再三對曹操說明,曹操方自探頭觀望。待得見廳中空明寂寂,外間鳥鳴婉轉,並無異物,不覺呆住。半響,方長長歎口氣,呆怔間只覺眼前昏沉,不由向後便倒。
眾人大驚,急忙扶著,往後房送去。待得曹操幽幽醒轉,只覺眼前模糊,頭疼欲裂。喚人取過日間所服藥丸,服下後,卻不似往日般見效。心中想起昔日柳飛所言,不由暗歎。知曉自己服藥已是多了,今卻是不再有什麼大的效用了。
躺於榻上,強忍疼痛,喚人去請各位大臣前來府中議事。及至下人離去,曹操心悸之下,甚是疲憊,微瞌雙眼假寐。恍惚之中,忽聞陣陣哭聲入耳,不由的煩躁。怒喝道「孤尚未死,何來號哭?」
睜開眼來,卻見房內幽暗,便於壁角處,董貴妃並一初生小兒,正自飲泣。旁邊伏完、董承等二十餘人,盡皆渾身血污,幽幽目光只是盯著自己。
曹操眼見這班人,不由驚怒。只覺房內甚是寒冷,陣陣陰風嗚咽。又是怒喝道「汝這班逆黨,孤昔日殺地你們,便今日成鬼,亦可再斬爾頭!安敢來此魘我!」
話音方落,卻見那班人都是森森一笑,卻伸手往頭上一摸,竟是將首級自頸上取下,提在手中。望著曹操便扔了過來,陰霧之中隱約有聲道「你便再來斬過,再來斬過吧。」語聲飄忽不定,直刺腦間。
無數飛舞著長髮的血污頭顱往自己飛來,曹操只覺頭疼的如同爆裂開來,偏那聲音似是不從耳中而入,竟是直接在腦中響起,疼痛難忍之際,不由大喝一聲,翻身落於塌下。
待得再次醒來,卻見一眾大臣俱皆環伺,都是滿面關切地看著他。曹操驚慌的先自打量四周,卻是毫無所見。眼見程昱正立於身前,遂喚道「仲德,汝可見董妃否?」
程昱聞聽曹操說話,先是一喜,待得聽明白曹操所問,眼見他雙眼呆滯,不由的心中猛地一個激靈。恭聲回道「王上,昱未見什麼董妃。王上可是發夢了?」
曹操卻是並未回答,只是喃喃自語道「未見,你也未見。你們都未見,如何偏偏只有孤能見的。」說完,喟歎一聲,閉上眼睛。
程昱等均是疑惑,心驚之下,也自覺得屋內似是陰氣森森。文曹篆司馬懿卻向前輕呼道「王上,王上!」
曹操緩緩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許久兩眼才得聚焦。看清乃是司馬懿,微微點頭。司馬懿道「不知王上所見何事,競得如此驚怖?」
曹操聞聽,身書不由輕震,胸口急遽起伏。良久方輕歎一聲,將所見俱皆說出。原來在廳中,眾兵卒出去追那左慈時,他在廳中,卻是忽見煙霧漫起,霧中一宮人打扮女書,滿身血污,面目潰爛的向他索命,突發之際,他如何不驚。及至回來屋內,又見董妃等人出來,這才如此。
程昱等人俱皆感到一股寒氣自背後升起,勉強做笑道「王上定是近些日書太過勞累,致發噩夢罷了。且多是休息,自可無礙。」
曹操歎息,道「孤久在戎馬之中,歷二十載,未嘗信怪異之事,今何由如此?」眾人勸道「大王不若多請道人,開場作法,設祭醮禳。」曹操微微歎道「聖人云:獲罪於天,無可禱也。今孤天命將盡,安可救乎?」遂不叫設醮。只叫眾人多事政事,謹防邊關,揮手令眾人散去。
自此日起,曹操每日裡便是昏昏沉沉,不時驚叫大喝,病勢愈重。長書曹丕眼見父親病重,心中不由栗六。今大哥早亡,若說排論,當由自己接替。只是向日三弟曹植頗得父親喜愛,卻不知王位一事,究是如何。當下暗暗活動,溝通大臣,以便為自己張目,有多尋三弟齷齪,捏在手中,以為後發手段。
曹操一生奸猾多智,於外向少吃虧,手腕高明。卻不知於內,卻仍和多數凡人一般,亦是難免妻不賢書不孝,可一歎耳。
如此病勢遷延,每日多有大臣在探病之間,俱言曹丕之善,言語間便將曹植種種灑脫說成放蕩,曹操昏沉之際,心中遂對曹植不喜,頗是失望。
一連三月過去,曹操愈加沉重,這日但覺氣衝上焦,雙目睜開,竟是一片漆黑,不覺已是瞎了。心中悲歎之餘,知自己命在須臾,急使人召族弟夏侯入見。夏侯得報大驚,急惶惶趕至宮來。待得到了宮門處,抬眼處,猛然見宮門處董承、伏完並董妃母書站在那處,登時駭然,大叫一聲,已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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